好在萧亮自小从武,与这些京中武官略有交情,常趁阵诀营换班的时候来探看他。其他校营的人,有时也会睁之眼闭之眼。这与星言之前慎谨做人,口碑极佳是分不开的。如今墨虚家落到如此田地,京里难免唏嘘,营里也多有为其抱不平。只是碍于上头,不敢再言。谁在这个时候为他们说话,也只是讨圣上的嫌。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能做的人情,也只能是在监管的时候好生相待,如此而已了。

星言慢慢站起身来,向着芜清与静桐招招手。将她们唤到过堂外的厅里来,这些天来,他一直如故。与之前意气风发,花团锦簇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倒不是说他因为预见了今天的结局,而是自他上京开始,已经心知肚明。风光无限也好。落魄飘零也罢。都非是他所求,而是圣上给的。所以,在他看来,没有分别。

“酉时阵诀营换班,校营今天的守卫是我地旧识。萧亮晚上会来,你们收拾一下,扮成小厮跟他走吧!”星言看着两人,直截了当的说着。

“公子!”静桐一听,一下略急了起来:“公子不要我们了吗?”她们也是星言的娘子。但依旧习惯称他公子。

“这种情境你们也看到了,我总要为你们找一条活路。”星言看着静桐:“跟他走吧,他会帮你们安排。也省得白白赔了性命!”

“公子,皇上就算要满门抄斩,也要有个理由。公子为官慎谨,不曾有错。在朝中地方,都受人爱戴。”芜清怔愣了半晌,咬了咬牙说着:“就算皇上要秘密处置,我们也是公子的人。断没有先行跑掉的道理。”

静桐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只顾颤抖着点头。每点一下,眼泪便落下一颗:“当初没有公子,静桐与母亲,早不知身死何处。公子….”

星言看着她们,眼瞳微微的凝缩:“这法子其实也很冒险,但至少有个机会!”

“那一起走吧,公子。一起走,好不好?”静桐忽然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抬着头低语着。

“我走了。他们一定要紧追不舍,娘亲重病在床。我们走不远!”星言给她一个安慰的轻笑。这点他早想过,他地血骊是可以分身,但六体不能相离太远,无法分头分向。静桐与芜清是内眷,面生的很。她们也不是驭者。走了往人堆里一扎,他们找也难。但他不一样,他不能凭一时的冲动,搞得家破人亡。

“那…”静桐还要再说。忽然听外面一阵骚动,星言已经感觉到了,外面幻阵紊乱,夹杂的还有一些异样的灵罩之气。声音越来越大,连带这后院都越加听得分明。有马嘶声,叫嚣声,兵戈声。静桐与芜清登时吓得脸黄。静桐已经抖的不象话,整个人都快瘫到星言的身上:“有,有….”皇上不会动作这么快吧,今天晚上就要处置他们?她“有”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甚至于,连她想说什么已经分不清了。

这边坚已经急急冲了过来,与星言四目相对。那一眼,已经让星言明了。就算是皇上派来的,也不能坐以待毙。当然不能,绝对不能!

他们还没说话。忽然一道影子呼一下闪了过来。星言眼疾手快,猛的向坚身后拿去,他动作奇快。以至于静桐与芜清双双一个趔趄,同时跌倒在地。

星言手中聚气,五指猛然一缩,一把便锁住对方地颈肩。他一触手,心下已经有些发怔,伸手一拉。将来人一下拖到他面前,他这方才看清,但一看清,眼睛已经一下瞪得滚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登时堵了满心,连带他的言语,都变得异常磕磕绊绊起来:“小,小,小白!”他话音一落,手已经开始颤抖起来。芜清与静桐听了也是大惊,这个名子,已经一年多没听到过了。不是公子以前颇得宠的屋里人吗?而看星言的态度,就更让她们吃惊了,公子就连接到封府交权命令的时候都没这么惊慌失措过。惊慌失措,唯有这个词,才能形容他此时的样子。

坚也怔住了。小白几乎是贴着他过来的,但他竟然未觉,是啊,血已经不再属于他。而他也多年不曾领兵,老了啊!

“是我,是我!”小白被他捏得嗞牙咧嘴,跳着脚叫着。星言一时

忙不迭的松手。眼却盯着她的样子。他万万没有想这个时候,出现在他地面前。他的信已经送出去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的等待。已经让他的心沉落谷底,也许是他估计错了,也许是他病急乱投医。倾绝根本不会来。但是,但是就在他已经绝望的时候,她却出现了!风一样的,展现在他地面前,饶是他再是算的精细,也无法去做这样的想像。这,这根本不能想像啊!

“我相公带人把阵诀营的人引开了,你们快走吧!”小白顾不得叙旧,一把将他推回到屋里去:“你的骊儿,不是可以带走好几个人吗?快走吧。”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你怎么。你怎么进来的?”星言根本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伸手一把拉过她的手臂。一再的确认这不是梦境而是真实,但是,太不可思议了。就算阵诀营让人引开了,还有校营地兵马在外院,她怎么进来的?

“再说吧,你们快走。趁着天黑,外头也没阵诀营地人了。你们一路向泱洋关去,会有人接应你们的。到了昭平。可以先住在府里。我相公说了,保你们无事!”小白急头白脸低叫着。正说着,忽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星言一把将她扯到身后。来人是校营的新任副督统,他远远的看到星言与坚在屋里站着,便拱了手:“阵诀营张大人说了,二位大人不要离开后院。”

说着,手一挥,所带来的校营驻兵便四散而立。守在院内。

“有劳了!”星言的手还在微微发颤,外头刚才异样地灵罩之力一闪即逝。但是阵诀营在外针对他的血骊而建地火岩珑幻阵此时浮淡了许多。分明是有人干扰!这里离外院要过花园和几个偏厅,所以他不能确定情况。但看校营的人已经进来,估计是阵诀营地人在外与倾绝纠缠。

坚还算回神的快,伸手把门闭了,小白!在他印像里,这个小丫头就是一根小竹杆,愣头愣脑,好像心智不全的小笨蛋。无论如何不能跟眼前这个人论!

“要我们去凌佩?与自投罗网有什么分别?”坚静了下呼吸,脑中却是急转。不管这小丫头凭什么本事进来的。他总觉得。把性命交托给倾绝,那就跟交给死神没什么两样。不,比交给死神更凄惨。

“你们到了凌佩,也有血骊,我们都在外头。你们也有发挥!”小白突然叫着,说完了。缩了下脖子:“我相公,我相公说的。”

坚这边还要开口,星言指尖已经微动,额前血印微灼,血骊地声音已经从远远的母亲的内厢那边传了过来:“星言?”她的声音虚软,外面火岩珑之阵对她影响很大。她一直缩在内厢,以鸟型静养。此时星言开血令她化形,让她也有些错愕。这边声音一出,她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的闪了过来,静桐与芜清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顾瞪着眼在那发傻!

“带我们走!”星言看着她:“我继血给你。冲出去!”

他低头看着小白:“他是要我也把你带回去吧?”虽然他实在好奇她怎么也来了,但现在已经没时间说这些。

“我不走,我去龙禁海。”小白推他,由于紧张,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我相公让我往龙禁海的方向跑,他会在路上找我。”

“龙禁海?”星言蹙着眉:“为什么?”

“他给我找药。”小白低语:“星言你快走吧,我相公答应过,他不为难你。夜哥在泱洋关等你们。”她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加了一句:“小破去京里了。你别着急。他会把你娘子带回来的!”

“小破?”他微忖,此时血骊已经凌空化形。在房里打旋:“外罩破了,要走趁现在!”

星言看着坚,忽然低语:“爹,你带娘跟她们两个走。我们凌佩见!”说着,他拉着小白:“你跟我过来。”说着,他拉着她往西厢后廊那边跑去。

“星言!”坚低吼了一声,狠狠攥了拳。但没时间了,他很快地跑向东厢,一把将轻晚从榻上抱了起来。屋里的小丫头已经吓得瘫软,他顾不得太多。抱了昏睡的轻晚便向外跑,一边吩咐静桐跟芜清:“快,上鸟背。”

她们不止傻了,根本连动作都做不出一分。这是什么鸟?还有七只,一彩六灰?而且赤目翠翎,又如此巨大。世上有这样的东西吗?她们恍神间,忽然身子一轻,被两只灰色巨鸟径直抓了起来,轻轻一扬,已经甩上半空,继而落在背上。这动作一气呵成,骊儿在中间,她负着坚与轻晚,有些吃力。两边两只左右相护!

“坐稳了。”她轻叱,轰然旋飞展翅,身型暴增起来。一下将整排屋门连带一半房顶,直掀上半天高去。轰鸣声不绝于耳,外面登时人惊四起,纷纷挥刀带刃,蜂涌而至。血骊双翅大展,额前红光四溢,引颈而啸。径直凌空,一下又拔高数丈,夜幕之中,身形渐飞渐小。大群的兵勇追在她的身后,布网拿箭,这些东西是阵诀营要求他们必备。想不到,真是有怪鸟出来。

第五卷

—第三十二章 - 疾风破利箭—

儿一掠上空,便看到外院火光阵阵。地上一团团的着身下:“哼,放网兜我?开玩笑!”说着,她身形分身旋飞如天上星图,掠出光影,越升越高。她自出屋到拔入半空,只是瞬间,网箭后继无力,颓然而下。

星言与小白此时藏在后院穿廊的角房里。听着脚步声纷纷往前面而去,这一变故,院里一下炸了窝,四处都是纷乱的声音。丫头小厮外加看守他们的侍卫,有逃有追,乱成一团。他一手拉着小白,一手指尖大动,结印数个,血滴清晰的从指尖而出。汇于空中,继而渐无。

“他让你进来,是你对这里环境熟悉。你是从七折桥下的连渠道底下钻进来的吧?”星言此时强行让自己静了下来:“你开禁了?”

“哦。”小白蹲在他身边,她今天还有模有样换了一身黑衣。长发挽了个单髻以发带束住。更显得脸尖尖的,一对大眼睛更是黑得发亮。她侧脸看他:“你怎么不走啊?”她压着声音:“你不用管我,我可以聚一点点风力。跑起来很快的。”

“我没想到是你来。”星言说到这句,又有些激动起来:“他,他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

“他更不放心我呆在昭平。”小白一想到之前倾绝的表情,忍不住抿嘴轻轻笑了笑:“他已经把阵诀营的人引开了,躲开这些普通的兵,我还是可以的。”

他怔怔的看着她,这么久不见了。她每一次,都会给他不同的感觉。如果说,一年多前,她还是一节空洞无物的死木。那么时隔数个月再见地时候。已经成了活生生的人。虽然总是一脸受惊吓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模样。但再隔半年多,她变得更坦然,更镇定,更宁静,更自信,更有一种渺然的气质。只是干净依旧!

“阵诀营有两个营的人在这里,为首的是天星手下最得意的,他还把灵物夜哥放到泱洋关。他没胜算!”星言轻轻说。这么做,是有机会让他们跑。但也太莽撞了。倾绝不该这么笨才对!

“他,鬼公子,还有宁公子。三个方向跑,引远一些就行。”小白此时虽然恐惶难安,但她对他的信任,让她一直坚信。他一定可以安全回来找她。他是这样说地,她便这样坚信!

“龙禁海在东南边,小破现在离我很远。我散了气,他们感觉不到的。”小白悄声说着:“星言,你快走吧。现在外头很乱,正好跑掉。”

“我跟你去龙禁海。”星言轻声说:“我陪你去!”

“他们就是要拿你,你不能再留下了。”小白一听急了,伸手去握他的手臂:“你相信我相公吧,到了凌佩,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不信他,我信你。”星言伸手一拉她,两人站了起来:“拐过角门是浣衣院。那里没人守。我们从那走!”他回眼看她,忽然低低说着:“对不起。”

“啊?”小白听得一头雾水,咧着嘴讪笑着:“怎么突然…”她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一扯她便贴门溜了出去。外头已经一团狼籍,丫头小厮趁乱四散奔逃,灯笼一个个因为举刀弄枪四分五裂。花草乱歪成一团。有兵不停的拿人,借着惨月,鬼哭狼号不绝。他们趁乱贴着墙根向拐房道那边走,冷不防冲来几个拿着长矛的士兵,向着星言与小白便是一阵急刺!

星言手中聚罩气,将小白抵在他的身侧,闪身让过矛刺,手心一翻便带出一股气,卷着四五支矛然后极快的向后一带。那些长矛就跟绞在一块的布条一般扭曲了起来,几个人地身体不受控制的撞成一团。

星言身形不停。疾步就向外奔去。那几个人爬起来刚要去追,忽然一柄剑直挡在他们身前:“张大人传我们,别追这帮奴才了。快过去!”星言没有回头,但他听的出来,是陈泰,随他之前去过凌佩的。后来回来之后,星言让他诈死,给他弄了假籍。将他调到校营四队去了。

“督长,那。那人是…”一个士兵还待再说,陈泰大喝一声:“是什么?误了。到时军法处置!”他说着,眼却看着一闪而逝的身影。微微的眯了眼,却轻轻松了口气。他能做的,唯有这些了。

星言和小白急急从浣衣院出偏门,外面乱作一团,但感觉不到任何阵诀营的气息。借着暮色,守卫门口的兵也看不清楚,只消看到有人出来便挥刀乱砍。星言掀翻数人,一把将其中一个骑在马上的士长直扯了下来,拉着小白翻身而上,催马向南狂奔而去。小白一直极力配合他地步调,虽然她非常紧张害怕。以至她的手足都有些僵硬,但她始终紧紧跟着他。他们一跑,后面有马的官长都呼喝着催马急追。刚才星言一动手,已经让人知道不是普通府中小厮。虽然天黑看不清衣着眉目,但这身手瞒不住。

星言把小白搂在怀里,策马狂奔,身后喊杀声不绝。纷乱的马蹄声丝毫没有远离,这里向南是一马平川,再跑下去也摆脱不了。星言心下急惶,没有血骊,光凭他自己聚气凝力。不知道能打多少,听得后面马蹄的杂乱程度,估计人少不了。正在此时,忽然小白低声问他:

我一下行不行?”

他微怔,忍不住垂眼看她。此时她一对大眼黑黑的,脸儿绷得紧紧,声音都有些发颤,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来。

“托我一下。”小白抓着他的衣襟,试图从他怀中站起来。

“不要乱动,会掉下去。”星言低语着,一手握了缰,双腿紧夹马腹,一手勒了她的腰:“一会进了林子,就有法子甩掉他们。”

“不行,不能让他们再追了。”小白叫着:“托我。”因马的疾奔,掠动的风,与身后追逐乱蹄声皆绕在她的耳畔。借着风,她甚至可以听到他们引弦架弓的声音。她是来救人地。不能让星言反倒因为她,而被射死!她的身躯突然一松,竟然从星言的怀中脱了出来,让星言有种感觉,无论怎么样用力,都无法抓牢她一般。他有些发怔,却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力,扶着她的腰将她向上托。他向上一托,小白突然一迈步。竟然面向着他的身后,一下站到他的左肩上!

马依旧在疾奔,保持着一种上下的频律,而星言,只能伸手去扶她地脚踝。他几乎是感觉不到她的重量,甚至感觉不到她有任何不稳欲跌的摇摆。他感觉到有风,那风不再是呼掠过脑后,而是团绕在他们地身周。

小白双臂平扬,手臂上下旋动。忽然就势一拢,弯臂含胸。身后的追兵看到她如此古怪地姿势。心下骇然,领先的几个已经拉弓引箭,嗖嗖裂空而发,乱箭急射而出。小白此时已经极为专注,面前的黑暗让她的眼迷蒙,但她几乎放弃目力。借由风而感觉四周,她听到破空之音。将它们想像成是倾绝地影刃。上面三支,中间两支,侧面两支。她甚至觉得那纷乱的声音已经不再是乱轰轰的一团。而是让她清晰的分辨。她微咄出声,双臂猛然一拉一放,一股风气旋转而出,有如一股绵劲的推力。迎着那乱箭急推而出!

随着她的动作,箭难抵推力,无法前进。竟然在空中折断。而更快的,马嘶鸣不绝,竟然有如一堵无影之墙,生生让它们不能前进。直立前蹄,轰的一下倒翻了下去。身后跟着的,不能收步,乱嘶狂吼不绝,一下翻倒成一大团!

星言没有回头,但从声音已经知道大概。在那一霎,他分明感觉到她的气罩。旋绵不绝地风罩。如此密不透风的包裹着他们。

“小白,你,你….”他的左手握着她的足踝。简直已经说不出是惊还是喜,或者,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半年,短短半年,她从完全不会驭灵到如此自如。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他们这样不会摔死吧?”小白慢慢从他肩上下来,这一系列动作,全是在疾奔的状态之下完成地。星言的手。已经无法给她太多的帮助。帮她稳定的,是这绵延不绝的风。

“你可以聚风把他们全杀了。但你没这么做。”他低声说着,她可以聚出风墙。自然也是可以聚出风刀。

“星言刚才也可以聚气把他们全杀了。但星言也没这么做,只是夺走他们的长矛。”小白轻吁了一口,重新坐在他的身前:“星言刚才继血给儿的时候,也没有动拓门的血。也没有让骊儿杀人!”

他淡淡笑了一下:“所以,我才落到如此的下场。”他不知道是自讽,还是叹息。

“驭灵没有错,皇上要是因为驭灵而杀星言全家。那太过份了!”小白看着前方,没有乱踏地马蹄声,追兵已经远远甩在身后。官道已尽,路微颠了起来,扬起沙尘,在夜色里更加的苍茫。

“皇上是为了天下的安定,他也没有错。”星言轻哼着:“缀锦绵延山河,都是皇上的家土。万千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为了天下的周全,必须要清除一些,他难以控制的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跟小白说这些,她简单的心思无法理解这些的。但他就是忍不住,一见了她,就想向她倒苦水一般。

“你们又没有打扰他安定,是他自己乱猜疑。”小白突然感叹:“我相公说了,这叫以防万一。”

他微诧,忽然笑了起来:“是啊,人心多疑嘛!”他看着她:“你相公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进来,他怎么能做这么不靠谱地事?”

“我本来没打算过问他的事,也没想跟来地。”小白老老实实的说着:“但是相公想了好久,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呆在昭平。他怕我又自己跑来找他。就把我带上了,而且有小破,也能帮上忙。而且,我也跟他学了好多本事。也能,也能自己跑掉的。”她抬头看星言:“而且,而且还是来救你们啊。”

她一连用了好几个‘而且’,但星言接收了更重要的部份:“又?什么是又自己跑去找他?”

“呵呵。”小白不好意思起来:“就是,就是之前我干了一件很惹人嫌的事啊。相公丢了,我和小破跑到漠原去找他。”

他愣了,漠原?倾绝失踪的事不是谣传,离殇跟俊则真的得了手?但小白,她,她竟然自己跑去找他?

第五卷

—第三十三章 - 聚气起烟波—

儿轻嘶一声,忽然脚下一下趔趄,身体猛的向前一扑是马已经力竭,无法再载负向前奔跑,他猛的一拉缰绳,生生逼它立蹄而起。他顺势抰着小白一跃而下,马摇摇晃晃前蹈了几步,一下四肢软倒在地。他们已经进了东南郊的林地深处,穿过这片林子,就是荡平河,这条河的流向正是龙禁海的方向。

“没有马了,我们得自己走路。”星言看了一下倒地不起的马儿,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吁了一声说:“这段路不短,你可以吗?”天亮之前,必须出绛州境,没有马,便只能聚气疾奔了。

小白眯眼看着前方蜿蜒似是无尽的路,长吸了一口气:“今天风向西北,我可以的。”他轻笑,伸手一拉她:“走!到了荡平河,我们就可以松一口气。”说着,他指尖微动,凝气入四肢,小白看到他周身红罩氲起,不由的足下跟着他使力。两人一下掠纵出两道光影,急急向前而去。

足下生风,脚不点地,身形突进,有如利箭出弦。夜凉如水,明月当空,草木初芽,是丝丝清新的气息。两人皆是凝神摒息,任六脉法血在周身运行,将聚力运于足下,将感官发挥至强。都是专注的眼神,向着同一个方向,这段漫长的路,没有人说话。但眼眸的亮度,却有如星月!

小白在半路的时候已经有些力竭,并不是她气运的不得当。而是她的体质太孱弱,她已经最大限度的运用可以操纵的风力,借力推在她的身后。若非她是驭风,她根本不可能跟着星言跑这么远。星言地手已经撑到她的腰间,尽力让她节省气力。直到,他们两人看到前方大片的开阔地,以及听到河流的轰鸣声。

两人行到河畔的时候,气罩都开始乱散起来。这段路,就算最快的马,也要跑上一个时辰。他们毕竟是人,聚气而生的速度的确可以比马更快,但不能持久。河畔渡头空无一人,这里河水湍急。摆渡要大船。行船就要等到天光,但他们绝对不能在这里等。星言拉着小白下了河堤,坐在水边石堤之下,浪拍着石头激起的水沬飞溅,不时散到他们地头上身上。

“在这里休息一下…”他急喘了几口:“然后咱们顺着下游跑,看看能不能找条船。”他歪靠着,看着身边的小白:“他怎么找你?”

“气…..气罩。”小白团着双腿,缩在他的身边。心还在膨膨乱跳,春寒料峭。但她出了一身的汗。感觉发间都是一丛丛的热气。

“气罩?他能找到,制驭的人也能找到。那不是要在龙禁海让他们一网打尽?”星言头抵着堤墙,曲起一条腿,手臂搭在上面。倾绝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舍命救墨虚全家吗?他引散制驭,固然可以让血骊带着他们前往凌佩。但他居然还要去龙禁海?位于绛州东南的龙禁海,分明是跟凌佩是越离越远。

“但我们跑得比他们快。”小白深深呼吸,调顺紊乱的气息,轻轻说着。

星言微怔,顿时明白了过来。这看似泼命一般地计划,其实轴心的内容原来在此!速度。他在打时间差。制驭固然刚猛,但他们不可以驾幻兽凌空。他们固然可以聚气,但他们同样不能持久。驭者有在速度上的优势,只要不让他们用结阵困住,他们可以一直在缀锦跟制驭玩捉迷藏。很险,但却是最有效且唯一的法子。

“不要让你的小破去宫里救人。皇上就等着有灵物去呢。”星言静了一下:“天星和天煞都在京里皇城脚下,有六个营的人在那里。你通灵告诉他,让他回来!”

“我相公跟我说了,小破不会入皇城。他是风,散灵于空,很好隐气。打探消息,他是最佳。”小白应着:“绛州出了事,消息很快会到京里。到时宫里一乱,如果,如果….”她顿了一下。没把倾绝的话继续背出来:“反正,小破到时会接应她,把她带过来的。”

星言听了,心下更是明了。皇上迟迟不动手,肯定是两相作难。朝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公主。京里一旦收了消息,知道他们全家跑了。公主如果真是趁此跑了出来,凌破把她带到龙禁海。这样就算他的时间差有误。让制驭的人围上,公主也会成为他们地挡箭牌。所以。倾绝让他们先去凌佩,自己前往龙禁海。就算公

出来,他手里有个风灵帮忙,在京里到处散灵,制驭分太多兵力前往南地。他的算计,看似鲁莽非常,其实滴水不漏。而他们全家,到了凌佩,也只能仰息在他之下。这个人情,要怎么还,都随他高兴了!

“呵呵。”星言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你去漠原找他,为了他不顾自己的性命。怎么叫讨人嫌?他高兴还来不及!”他忽然话题一转,低声说着。

“相公不要我为他死,他让我活着。”小白将下巴放到膝上:“一个人,为别人死很容易的。但要为别人而活,却非常难。”他们来之前,倾绝是这样说的。死是何其容易,手起刀落,一命呜乎。却让生者情何以堪?让生者一世愧疚,郁寡终生。这不是恩,而是罪啊。

她忽然侧过脸来,借着月光看星言:“活着,本已经是很艰难地事。而为了他人而活,更难了。所以,我终于明白,星言当初所说的话。”

“什么?”星言转过脸来看着她,眼一直凝看到她黑眸的深处。

“星言很累。”小白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星言很累!”

他看着她,星言很累,是啊。为了他人而活,不但困难,而且悲哀。他二十多年来,全是这样过的。他很累很累!他的梦想,希望,甚至于他的爱。没有一样,他可以握在手中。他从未为自己而活过,所以他很累。

其实,有一件事,有一段日子。是他真正为自己而活,为自己而做。那便是前往凌佩,找回小白。为她疗伤,看她复明,带她来到龙禁海,送给她一只小白兔。只有这短短的时光,唯有这段时光。他没有为家族着想,没有为任何人,只是因为自己的心。只不过,那只小兔子,已经永远消失在龙禁海。那段日子,太过的短暂。

“星言到了凌佩,可以重新过日子。”小白突然笑起来:“凌佩的皇帝,不会因为驭灵而杀星言全家。星言可以轻松了!”

“真地吗?”看着她的眼底的亮光,有如看到希望般的美好。没有暗沉的杂色,不受黑夜的影响。让他,也不由自主的微笑。

“你相公要去龙禁海,是不是因为你后脑的伤?”他忽然想起当初梁清的话:“那里有什么好药?”

“嗯,他说我以前让人打坏了。现在靠宁公子给地两个丹凑合着,但是现在我开禁了,聚风日子长了。会把那东西顶出来,会要命的。”小白伸手抚着后脑勺:“要找鱼龙,要他地血当药引子。”

“鱼龙??那东西沉在龙禁海的湖底,根本不露面的,连制驭的都没办法拿他。上次水灵的事,他钻出来过一次。已经通语人言,练成强灵。要是跟他耗上,在那里停的时间太久。制驭的人很快会来!”星言微蹙着眉头。

“所以就不能耗。”这分明是倾绝的声音,两人刚刚疾跑长路,气罩不稳,又在聊天。所以当声音响在头顶的时候,简直是双双惊跳而起。两人回眼,正看到他站在他们上方的堤沿上,一身黑衣,已经与夜色融为一体。

“你…”星言凝盯着他轻轻一跃,来到他们面前。他现在才感觉到对方的气罩,但是不太对,刚才就算他气乱,也不可能无知无觉。

“我从上面下来的。”他这话是说给小白听的,眼微微睨向上。鬼目灼隐在夜空之中,气浮随风向上散,落下的很少。所以他们未察也是因此。

“相公。”小白一步就扑过去,初时的惊诧变成一团狂喜。上上下下打量他:“没伤着吧?”

“没有。”倾绝一把将她抱起来,感觉她心跳急惶不绝。看到她好端端的,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要知道,他每天都要说服自己一万回,才能让他一直强忍着不安将她带来。虽然她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深谙她的技巧达到什么样的程度。但他还是七上八下,惴惴难安。她比他预计的要快,但在他看到星言的一霎,便什么都明了。

星言抬头向上看,借月看到远远的高空有一个小小的火点。不仔细看,以为是一颗较高的星。倾绝的气罩有异样的灵动,他驭了别的灵物了。难怪能这般快,难怪他要这般用计。

第五卷

—第三十四章 - 再战龙禁海—

绝与星言四目相对,两人谁都没说话。眼神交汇之对方的意思。东爵府四周是布了两个营的制驭,但基本上全是制地火阵的高手。而两个制驭的大党头并不在,与倾绝之前料的无几。之前坚联系俊则,俊则故意去龙禁海游玩,散灵于此。让皇帝生疑,想除他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怕京中无力,遭了袭击。所以,先下手为强,以制驭限制他们行动。继而在京中密布重兵。因此,凌破去,远比宁扬去要稳妥的多。

皇上也许早已经知道,凌佩的昭平王,正是当年碧丹家的余孽。只不过,他没想到星言会敢向旧日仇敌寻求帮助。更没有想他,那仇敌,还真是来了。

鬼目灼渐飞渐低:“走吧,今天天亮前要到龙禁海。”他催促着,倾绝斜睨着星言:“比计划里多了一个人。”

鬼目灼看了一眼星言:“墨虚坚的儿子?”星言微怔,眯了眼看他:“你,你是….”

“我和崔源走的时候,你才六岁。可能不记得了吧。”他微微一扬翅:“走吧,多负一个,不过慢一点而已。”

“崔叔叔。”星言依稀有点点印象,容长的脸,和善的笑。是他吗?

“你的血骊,估计此时已经到了边关了。把她叫回来帮忙!”倾绝抱着小白一跃而上:“还是说,你还指望着她罩着你老子娘?”

星言随后跃上,他发信给倾绝,已经把命赌在对方手上。就算血骊现在可以保护父母一时,等他跟着去了凌佩,照样一锅烩。倾绝既然能来,表示他墨虚家还有利用价值。以他的个性。无用的人根本不值得他这么做。不管信里的内容是否猜中他想要的,或者他们还有不为人知的用途。不管哪一个,倾绝都不会在这时候下手。要想害死他们,他只要袖手旁观就足够了。根本无需大费周张。

“等我爹娘顺利出了边关,骊儿自然会来与我汇合。”星言低语。

“你也是聪明人。”倾绝低语,鬼目灼凌空而展,直入层云,向着河对岸而去。从这里凌空,过河而向下。气息只留在河岸。要想追踪,已经很难。况且宁扬还在与他们周旋,京里还有凌破。看制驭要准备先向哪个下手!倾绝低头看着小白,他简直服了她了。这厢与他会合,一下松了口气。这会子,老先生人家睡着了!

不过也难怪她,跑了这样长地一段路,凭谁也会是累的。况且之前潜入东府,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以前练归练。总归没实战演练过。虽然在北关的时候,曾经放凌破出去打过,但她自己是留在营地的。现在没带凌破在身边,全凭一路回来的时候,所操纵的聚气凝罩。以她那一根筋的个性,不睡才怪呢。她这边不管不顾的睡地,倒让他一直惶乱无依的心,一下有了依靠。更是静了下来。

“你要如何对付鱼龙?”星言在他身后开口,他把制驭耍的团团转。该是给自己留下一定的时间,但要对付鱼龙。只凭他与鬼目灼是不够的。要等血,至少要到天明之后。况且,他一早并没有把血算在内。他刚才已经说,比计划的多了一个人。那多出来的,当然是星言。没算星言,当然也没算血。

“鬼目灼也算是你的旧识。他的招法,你也该听过一二。”倾绝一边伸手将小白裹进开襟袍里,一边低声问着:“契呢?别说你没带在身上。”

星言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一上来便问这个。他半晌没听到小白言语,估么着她是睡着了。因为她地罩已经散了,完全感觉不到了。她定是不会刻意在这会子隐气的,只能是大松心而去见周公去了。

“在我身上。”他应着,这东西,倾绝真是为此而来吗?趁机来找药,也是一方面吧。或者。墨虚家的驭灵法门,倒不是他所

“给我。”他的手弯过肩头,指尖向着星言。

星言默默掏出那张已经发黄的纸页,其实就算他不来。星言也不会再让这东西再现于世,而他来了。却令他对小白更觉得有几分愧意!

“我没有复拓,你可以放心。”星言交给他的同时,不知为何,加了这样一句。

他没回言,脊背依旧挺直。展了下纸张,借着月光看了一眼。随即指尖一动。便是沬粉满手,随风而逝。

“不要伤害我爹娘….”星言顿了一下,言语涩然。对他说这样的话根本就是白搭,他肯来,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一张契而已。或者,这张契,只会令他更恼恨。哀求对他而言就是废话,他从来不怕沾染血腥,更懂得如何溃散人心。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

“那就看你的价值了。”倾绝说完,便再不开口。鬼目灼长翅掠风,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已经过了绛州界。向晋山的方向而去!缀锦的山,都不会很快,平原居多。物种丰富,土地肥沃。十多年了,当年与崔源离开缀锦,碾转奔波,最终到了漠原。十多年来,这里却依旧如故。只是,草木依旧,人事全非。晋山有两个大镇,山西面晋山镇,山东面湖畔镇。湖心有初阳山,不过去年年中地时候,锦容来这里,将初阳山两镇全灭。虽然得到重建,但已经没有人愿意迁居去那里了。这样也好,方便他们动手。

此时已经长夜过半,月已经东移。他们到达晋山镇的时候,天空已经微露晨曦。他们径直上了山顶,龙禁海的轮廓已经展现在他们的眼前。龙禁海,时隔不到一年,他们又回到这里。而这一次,却是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