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没料他这么生硬，红着的脸刷地白了，愣在原地，泪花涌上来，包在眼眶里，不知所措。
身后的小姐妹们赶紧围上来安慰，过了一会儿，大家拥着抽抽噎噎的她走了。
秦隼跟没事儿人一样坐在原地，慢慢擦着头发。
庄佳凑过来，压低声音对周鱼道：“这一看就是大一新生。”
“怎么看出来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呗。大二大三的现在哪还有勇气当众向秦隼表白，都知道他最讨厌女生故意接近他，哪还会自讨没趣啊，到时候被骂了多下不来台。”
周鱼顿时恍然大悟。她想起最开始在木料厂，她给他送冰粉去的那次，就被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通，原来是因为这样。
再训练了会儿，到了九点半，集训结束。
周鱼揉着酸胀的胳膊进了淋浴间，肚子咕噜作响。晚上在食堂的勤工俭学本该八点结束，但通常没办法特别准时下班，尤其今天有检查，更是耽误得久，她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就急着赶来泳馆，生怕迟到。
忍着饿洗完澡，开始吹头。她头发又密又长，吹干很费时间，还没等她吹完一半，庄佳她们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小鱼，我们明天有小考，不等你了，先走了啊。”
“好。”周鱼朝她们挥了挥手。
偌大的更衣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仔细地吹干头发，把泳衣收好，她背着包快步走出去。泳馆静悄悄的，似乎没有别人在了。
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到了大厅，不由得一愣。
自动贩卖机旁的长凳上坐了个男生，背靠墙，姿势很随意，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顶，低着头横拿手机，似乎在玩游戏。
不是别人，正是秦隼。
周鱼停住脚步，望着他。他怎么还没有回去？她还以为泳馆就剩她一个人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打招呼，对方抬起头，朝她的方向望过来，看清是她之后，收起手机，慢悠悠站起身，有些戏谑地道：“你洗澡可真够慢的。”
周鱼脸顿时烧起来，看他一眼又微微低下头：“我……主要是吹头要花很长时间。”
秦隼视线落在她脑后的黑发上。她头发有多长他是知道的，那次在河里救那两个小男孩时，他就看过。
“你怎么还没有回去？”周鱼不习惯冷场，硬着头皮找话聊。男生通常洗澡吹头都很快，应该早都走了才对。
秦隼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个盒子，递到她面前：“这给你。”
周鱼定睛一看，是个苹果手机，惊讶地抬起头，不知道说些什么，愣愣地望着他。
秦隼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你用那个老手机跟社里联系很不方便，乔炜每次发通知还得单独短信你，很麻烦，所以才给你这个。”
“可是这也太贵重了……”周鱼下意识地说道。她此刻思绪有些混乱，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贵重？秦隼第一次听见有人用这两个字形容手机，不由愣了，一时没有说话。
“谢谢你的好意……”周鱼说着摇头：“但我不能收。”
“如果是因为价格的原因，我认为你完全没必要拒绝。买手机对我来说是很便宜的事，就类似于……”秦隼略微停顿，似乎在思考一个合适的类比：“类似于一般人花两块钱买瓶水，所以你没必要有心理负担。”
“……”周鱼一时无言。对她来说难如登天的事，于他竟是这么容易的么？
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能收。就算对他来说这手机很便宜，但是对她却很贵重。而她和他，还没有熟到可以平白无故收这么贵礼物的地步。
然后她想到了路烟，他女朋友。要是她知道她男朋友送别的女孩礼物，她会怎么想？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能收。”周鱼再次拒绝，甚至露出了些许讨好的微笑，希望他不要再强迫她收下手机。她不会天真地以为他对她有什么别的意思，所以她很快替他的行为想到了解释：“我想你大概是因为劝我加入泳社，所以才觉得欠了我什么。其实不是的，加入泳社是我自己的决定，并不是因为你，我本来也是想参加社团活动的，只是怕自己抽不出时间……”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希望能消解他的想法，但秦隼越听脸色越沉黯。他从来没想过这台手机会送不出去！粗暴地打断她，他不爽道：“买都买了，你不收怎么办？！难道要我扔了？？”
“别别别。”周鱼立刻劝阻：“这么贵扔了多可惜。要不这样吧，你留着送朋友或者同学，我这边就心领了，你能替我着想我已经非常感激了，但手机我还是想自己存钱买，希望你能理解。”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秦隼也不好再强迫，但又下不来台，只能黑着脸僵在原地。
周鱼看穿他心思，赶紧给他台阶下：“说了半天我有点渴了，你渴不渴？要不我请你喝水吧？”说着她指了指那头的自动贩卖机：“你看看想喝什么？”
秦隼僵了会儿，还是收起脸色，转身朝贩卖机走过去——这事就算翻篇了。
站机器前看了眼，秦隼吐出两个字：“雪碧。”
周鱼按了雪碧的键，然后从小钱包里摸出十块钱，她从来没在贩卖机上买过东西，只是路过的时候看别人买过。她知道要往里塞钱，但塞哪儿呢？她迟疑着。
秦隼看出她的茫然，手往前一指：“这儿。”
“哦哦。”周鱼赶紧把钱塞进那条小缝儿，须臾，一瓶饮料咣叽砸了下来。
秦隼从柜底掏出雪碧，周鱼再给自己买了瓶矿泉水，两人拧开瓶盖，各自咕咚灌了一大口，然后一齐朝游泳馆外走。
秦隼随口问她：“你住哪个宿舍？”
“学十三。”
“我住学二。”秦隼顿了顿，补充道：“顺路。”
周鱼：“……”所以，这是要一起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手机走来了。
第14章 Chapter14
秦隼自然而然地朝前走，周鱼跟在后面，内心十分忐忑。她喜欢他，但只要远远地看着就好了，每次跟他靠得太近，她都会紧张到呼吸困难，又得强撑镇定。
所以要跟他同路回宿舍，她第一反应有些抗拒，怕不自在，但苦于一时之间想不到合适的借口离开，只能就这样顺其自然地走下去。
月朗星稀的夜，晚风微拂，路灯在主干道上投下一圈圈黄色光影，朝远处延伸。此时已过十点半，路上学生不多，偶有清脆的自行车铃响起。
两人一开始没有说话，周鱼悄悄在斜后方打量他。他仍套着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手插在短裤兜，清瘦的身形，随意而自在地行走着。
她又想起刚才他送她手机的情形，不由嘴角松动。虽然平时他看起来生人勿近，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喜欢上这样的他，真是太好了。
“我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秦隼忽然说，没回头，脚步也不曾放缓。
周鱼觉得落在后面跟人说话不太礼貌，紧走两步上前，和他并肩：“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其实我后来有去木料厂找你，想把衣服还给你，但工作人员说你已经走了，我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就只能算了。”
“救那两个小孩的当天下午我就走了。”
“其实你可以告诉我的，这样我就可以提前把衣服还你。”
秦隼无所谓地耸肩：“我又不缺衣服，给你穿的时候我就没打算要回来。”
“……”
周鱼安静了会儿，想起什么，好奇地问：“你当时怎么会出现在河边的？我看到是你的时候，吓了一跳。”
“那个厂长说河边可以看鱼鹰捕鱼。之前我和宋懿去了两三次都没看见，那天是最后一天，我只是想去碰碰运气。”
周鱼没想到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有些好笑：“你们城里人没有见过，才觉得稀奇。”
秦隼余光瞄了她一眼：“听说你高考考了六百八十多分？”
“嗯。”
“那为什么不选个热门专业，要选环工？以你的家庭条件，选个挣钱的专业才是理所当然吧。”
“……”周鱼斟酌了片刻，才回答：“因为某些原因，我对这个专业感兴趣，所以当时填志愿的时候，并没有把挣钱当做首要考虑的因素。”
某些原因？
秦隼见她含糊带过，不愿意细说，就没再追问。或许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没到可以向他解释这些的程度。
“你呢？为什么要选现在的专业？”
“因为喜欢。”
“所以你的理想是挖比特币吗？”
秦隼被她逗乐了：“那只是业余随便弄弄，我的理想很烧钱，所以挖点矿赚钱给理想铺路。”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懂什么是人工智能吗？”
“知道大概意思吧，高中的班主任有提过，说以后人类的工作很多都会被机器人替代。”
秦隼微微颔首：“机器替代人是大势，谁都改变不了。而我想做的是城市大脑。一座城，甚至一个国家的资源调度，数据分析，决策制定等，都可以由中央大脑完成。人太感性，只有机器才是绝对理性的存在。”
他说这话时，眼底似有星火在燃烧，周鱼有些看呆了。强迫自己定神，她问：“所以这个城市大脑，是不是就类似于人的大脑，只不过更理性，速度更快？”
“可以这么理解。以后机器也跟人一样，有神经网络，能进行深度学习。不过可惜的是，目前我还没有做到那么深，我们团队现在做的是AI图像识别，只相当于人的眼睛，还没有大脑那么强悍的功能。”
谈起他的项目，秦隼有些滔滔不绝，周鱼也十分乐意听他讲。从小生活在乡村，她对科技方面的信息知之甚少，现在有个老师免费教她，她何乐而不为。
这个话题一聊，就聊到了去往学十三楼的分岔路口，秦隼适时地停了下来：“你到了。”
周鱼嗯了声，有些依依不舍地朝他摆了摆手：“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秦隼点了下头，转身继续朝前走。周鱼停在原地，望了他背影一会儿，才转身朝宿舍楼走去。
-
回到宿舍，罗佳佳和徐丽正坐在各自桌前，对着镜子往脸上抹护肤品，看样子已经洗漱完了。唐梦甜位置空着，应该是还没回来，她总是宿舍回来最晚的那个。
周鱼打招呼道：“我回来了。”
罗佳佳边拿精华抹脖子，边从镜子里瞄了她一眼：“又弄到这么晚。”
“是啊。”周鱼把包放桌上，从柜子里摸出个达利园的小面包啃起来。晚上没来得及吃饭，又训练了那么久，再加上洗澡洗头，现在她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一口气吃了四个。
罗佳佳：“没吃晚饭啊？”
“嗯啊。”周鱼边吃边说：“食堂有点事，耽搁了，我怕训练迟到，所以没吃就去了。”
罗佳佳：“哎，你这社团也太辛苦了。早知道这么累，我就不鼓励你去了。”
周鱼灌了口水：“没事儿，我本来也想去的。”说着从包里拿出洗过的泳衣去阳台上晾。
徐丽侧头看了她一眼，没作声。
周鱼很快晾好衣服，回到自己座位上，喝水歇息。
徐丽对着镜子左顾右盼：“佳佳，给我推荐个好用的美白护肤品呗。我觉得我好像晒黑了，都快晒出斑了。”
罗佳佳已经擦完脸，摸出手机准备开黑：“我现在用的这个就不错，雅诗兰黛的淡斑精华。”
徐丽回头瞄了眼罗佳佳的桌子：“雅诗兰黛的啊？挺贵的吧。”
罗佳佳低着头，手机进入游戏界面：“小贵，30ml好像要八百多，不过海淘会便宜点。”
徐丽脸色僵了下，沉默地拧上妮维雅美白霜的盖子。过了会儿，她说：“也不知道这个淡斑精华适不适合我。”
罗佳佳爽快地：“你先用我的试试呗，好用你再买。”
徐丽一下激动起来：“可以吗？”
罗佳佳无所谓地耸肩：“没问题啊。”
徐丽兴奋地跳起来奔过去，使劲搂了下罗佳佳的肩：“宝贝儿你真是太好了！”说着扫了一圈她桌上的瓶瓶罐罐：“哪个是啊？”
“就那长条的那个。”
徐丽拿起来回了自己座位，又开始对着镜子往脸上涂涂抹抹。
没过一会儿，唐梦甜回来了，一进门就直逼周鱼的桌子，脸上挂着坏笑：“小鱼，刚跟你一起回来那男的，是不是秦隼？”
话音刚落，徐丽就猛然朝她们看来，一脸不可置信，罗佳佳也从座位上腾起来，边打游戏边朝她们靠过来，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嘴里边儿直嚷嚷：“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周鱼万万没想到就跟秦隼在主干道上走了那么一段路，竟然被唐梦甜给看见了。她尴尬地解释：“没什么情况，就是训练完正好碰到他，他住学二，顺路，所以就一起回来了。”
唐梦甜抄着手，好奇：“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周鱼诚实道：“就聊了下各自的专业。”
“……”唐梦甜脸上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了：“你有机会跟咱们学校的男神说上话，竟然就只聊专业？？？”
罗佳佳长叹一口气，摇着脑袋，失望地走开了：“这孩子没救了。”
周鱼不解地：“那不然我应该跟他聊点什么？”
唐梦甜掰着指头数：“喜欢看什么电影，听什么歌，爱吃什么东西，还有路烟是不是真是他女朋友，诸如此类的。”
“……”周鱼听得浑身抗拒：“我跟他不熟，还聊不到这些。以后吧，以后如果跟他混熟了，我帮你们打听。”
徐丽这时候说话了：“甜甜，你对秦隼这么感兴趣，是不是喜欢人家啊？”
唐梦甜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我有男朋友的好伐。我只是八卦而已。”说完扭着水蛇腰回了自己位置。
很快宿舍就熄灯了。
周鱼累了一天，几乎是沾枕头就着。今天是国庆节前训练的最后一天，明天不用早起，索性睡个踏实。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多。她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看见斜对床的唐梦甜正吭哧吭哧地把她那个LV的小行李箱搬出来。
她打了个哈欠，想起唐梦甜国庆节要去韩国旅行：“要开始收拾了吗？”
“是啊。”唐梦甜打开衣柜，往行李箱里一件件装衣服：“没两天就出发了，早点准备，我怕到时候忘带东西。”
周鱼顺着梯子从床上爬下去，罗佳佳不出所料，还在睡：“佳佳，十点的课你还去上吗？”
罗佳佳哼唧哼唧两声，随即拉高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意思是不去了。
周鱼无奈地笑笑，拿好牙刷脸盆准备去洗漱。刚开始罗佳佳还能跟着她坚持去上课，没想到一个月不到就已原形毕露，天天翘课宅宿舍打游戏。
去水房的路上遇到徐丽回来，周鱼向她打了个招呼：“洗漱完啦？”
徐丽只是略微一点头，表情有些冷淡，然后就和她擦肩而过了。
周鱼回头看了她一眼。自从徐丽落选泳社以后，对她就有点疏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
不过此刻没时间细想那些，她匆匆忙忙洗漱完，随意啃了两个小面包当早饭，就跑去上课了。
晚上在食堂忙完，周鱼按照罗佳佳的指示，帮她带了份排骨盖浇饭回去。等她吃好，两人便一起约着去澡堂洗澡。
临出门前，周鱼见徐丽也在，便主动叫道：“丽丽，我们去洗澡，一起去不？”
徐丽扯出个生硬的笑：“我有点事，待会儿去，你们先走。”
“那好吧。”周鱼顺手带上宿舍门。
罗佳佳拉着她小声道：“以后别叫她洗澡了，没有一次肯跟我们去的。我听其他宿舍的人说，她洗澡很奇怪的。我们去洗澡都是脱光光，她从来不脱内衣内裤，就直接穿着洗。”
“啊？”周鱼有些意外。仔细想来，的确之前每次叫徐丽洗澡，她都各种借口推脱了：“可能她是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脱光吧。其实我第一次去澡堂的时候，也不自在。”
罗佳佳摇摇头：“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等到两人洗完澡，顺便打了壶热水回去，徐丽已经不在寝室了。
周鱼拿了换下来的脏衣服去水房洗，洗完之后拿去阳台晾。一件件挂好之后，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她昨晚上晾的游泳衣，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