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势舔了下她送到自己口边的娇嫩耳垂,衔住轻轻咬啮了下,觉到她身子一个哆嗦,这才道:“为夫是不行。只也不能让你空度了这洞房夜……”

他的气息愈发浑浊了,手已经蛮横地扯开了她的亵衣,交替握住他梦寐中怀想过无数次的那两团柔软。他被手心传来的那种美妙触感所攫,忍不住加重了力道,蛮横地揉捏。听到她嘤咛一声,他趁机再次吻住了她,紧紧勾住她的香舌,手也改成慢捻掌心下的蓓蕾。

她仿佛被他吓到了,身子轻颤,眼神迷离娇媚,含含糊糊地说着“不要”。

她的声音柔软,合着她娇小的身子,在他怀里不清不楚地“不要”了数声,更增几分诱惑。徐若麟只觉身下庞然大物已经为她澎湃怒吼。简直恨不得把她按下去,让她此刻发出娇-吟的樱唇为自己吮去那胀痛的欲-念,但却只能生生忍住。更哪里会理睬她的抗拒,用自己的腿压住她胡乱在蹬的腿后,手便滑入了她的柔软秘处,摸索着探了进去。在她似是痛楚的轻哼声中,指已侵入。

他立刻感觉到她身子僵硬。知道她紧张。那只手仍在不疾不徐地抚弄她,头却也再次俯了下去,含住她胸前花蕾左右□。

初念还在抗拒挣扎,身子却已经被他撩拨得敏感到了极点——这个男人最清楚她的死穴,更知道该怎样挑逗她。她娇小的身子被禁锢在他健硕的怀里,在上下攻击之下微微哆嗦时,忽然觉到自己的那点蕊珠被他准确地掐住,轻轻捻揉,一阵酸麻之感陡然随他灵巧手指朝她天灵袭来,她哼了一声,张嘴便胡乱咬住了他的肩膀。

“小心肝,不要怕。放松下来。让为夫好好爱你……”

他被肩膀处传来的轻微疼痛所激,身体也是一个颤栗。在她耳畔呢喃着,改吻她的耳垂,更加努力地侍弄着她,直到她彻底酥软在自己怀里,闭着眼睛娇娇哼哼地被动接受着他带给她的如同灭顶般的快-感……最后,当她终于慢慢松开了咬住他肩膀的嘴时,他感觉到自己掌心黏滑一片。低头看着怀中的人,见她鬓发沾了汗雾,那双原本汪汪的水眸,此刻大约因了羞惭,任凭他怎么呼唤,就是紧紧地闭着不肯睁开。双颊桃红,说不出的娇艳与楚楚可怜。

这样的她,让他更想抵死地糟蹋。那把心火再次呼得燃烧,胯-下的活物也愈发狰狞起来。

“娇娇——我晓得你心里也疼惜我的……”

他忍耐不住了。朝她靠去,直到将她挤在床屏与自己的胸膛之间,这才再次凑到她耳边,呢喃着愈发露骨的话,“我要难受死了。不信你摸摸看……”他强行拉住她的手,牵着她往自己的火热处靠去。

她鼻尖上沁出了汗,可是眼睛还是不肯睁开,哪怕已经与他相触,那只手却仍紧紧地握成拳。

他叹了口气,凑过去温柔地吻去她鼻头上的汗。“娇娇,帮帮我吧……小心肝,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的脸颊桃色更浓,眼睛还是紧紧闭着,但是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却终于渐渐软了下来。

精致华丽的新婚大床外,帷幕低垂。床上的锦衾之间,女子乌丝散落,凌乱地覆在了男人的胸膛之上,也遮住了她那深埋于男人胸膛侧的大半张俏脸。

“就是这样……娇娇你真乖……快点……”

身侧的这个男人,不时发出让她听了耳热心跳的粗喘声。听起来他颇爽快,也似乎丝毫没有在她面前遮掩这种爽快的意思。初念想把脸埋得更深,他却毫无羞耻,非要让她看。看她的那只小手是如何被他带着抚握住他,安慰着他,赐他前所未有的快活,直到他忽然再次紧紧地拥住她,发出了野兽般的声音……

~~

第二天一早,初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缩在他的胸膛之侧。他的一只臂膀,沉沉地搭在她腰间,连腿都架在她的腿上,完全是禁锢的一副睡姿。

他瞧着挺舒服的,仍呼呼地睡,温热的鼻息一阵阵地扑到她的额头上。可怜她却被他压得半身麻木动弹不得。哎了一声,嫌恶地推开他的手脚,往里缩去。

她一动,他立刻便醒了过来,飞快地睁开眼。

或许是一夜睡眠的缘故,他此刻的眼神看起来格外清亮,甚至带了点孩童般的纯净。

“你醒了?”他朝她笑了起来,声音里带了慵懒的略微沙哑,完全无视她的不满,手一伸,便将她再次捞到了自己的怀里。

“娇娇,”他按她的脸在自己胸膛,闭上了眼睛,满足地长长叹息一声,“真好啊,一醒过来就看到了你——”

第六十七回

徐若麟这一早醒来娇妻在怀,他是心满意足了,此刻被他强行搂按在胸膛前的初念可没他这样的好心情。一想到片刻之后,就要她顶着子虚乌有的那个妹妹的名头去见徐家的一干老面孔,那种熟悉的身体里如同腹肠紧紧扭结成一团的窒息感便又朝她袭来。她烦躁地皱着眉,用力掰开他箍住自己的臂膀,翻了个身便继续把脸埋在了枕上,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徐若麟见她只送了个后背给自己当回应,伸手过去搭在她腰间便将她再次拖了过来,啃咬她后背处露出的那片纤巧如蝶的胛骨。娇嫩的后背肌肤被他脸颊边新冒出的那片青刺胡茬扎得痛痒,初念喉咙里发出一阵不满的咕哝声,缩着脖子往里躲,他亦步亦趋地紧跟不放。挨蹭了片刻,徐若麟禁不住软玉在怀口干舌燥,侧身挺腰猛地朝她腿窝柔软处顶去,觉到她身子一僵,停了挣扎,这才附耳过去道:“我又难受了……好娇娇,你再帮帮我,就跟昨晚一样……”

初念呸了一声,没好气地一把拍开他摸了过来的那只大手,挣脱开他勾住自己的那条腿,蹙眉闭目不语。

徐若麟这才收了调笑的心思,伸臂再次抱住她,吻了下她皴皱不展的眉心,低声央告,“我晓得你心里烦闷,这才想逗你几下,怪我不好,反惹你厌烦。等下我会在你身边的,别怕。就像昨晚一样,你做得很好。”

初念睁开了眼,对上他略微含笑的一双黑眸。心中的那无力感还在,并未因他此刻的劝慰而减少几分。却也晓得戏既已开锣,自己便再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了。

~~

两人起身,在静云、紫云、碧霭、碧烟等丫头的服侍下盥漱着装完毕,吃了几口粥放下,徐若麟望向初念,微微笑道:“走吧。”

这一刻,终于还是到来了。

初念扭头,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那个自己。周身珠翠葳蕤,头上宝钿流彩,面庞上画着合宜的新妇妆容。原本稍显苍白的脸色,此刻因了两颊胭脂的点染,显得鲜艳而生动。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后,终于转头,随徐若麟步出了这间如今唯一能给她带来一点庇护感的新房。

~~

在步入这间坐立了众多徐家人的大屋前,有那么一瞬间,倘若不是身侧的这个男人不顾身后随着的下人的道道目光,一直紧紧抓握住她的手,她恐怕就要扭头而去,仓皇逃离这个地方了。直到她被他带到了大门之前时,他附到了她耳边。

“你是我的妻,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可以。”

他说完,朝她温柔一笑,然后重重再次握了下她的手。

~~

徐家本家和旁宗的一众人等,此刻都已或坐或立,齐齐聚在了前头的中堂里,等着徐若麟和新妇的一道出现——尽管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位新妇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世,是从前那个归了宗的徐家嫡子夫人的孪生妹妹,并且,也听说过她的容貌与她那个姐姐惊人地相似。但是这一刻,当她随了徐若麟步入这间堂屋的门,微垂螓首,安静地立在屋子中间时,几乎所有的人,甚至包括魏国公徐耀祖,目中都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

~~

初念随了徐若麟,先向端坐正中的司国太下跪进茶。

她知道这位老太太曾在数日前去了趟司家,和她的祖父碰过面。她不知道当时司彰化是否对她说了实情。连王氏也不清楚。只含糊对她说,老太太或许已经知道了这其中的底细。

现在初念跪在司国太的面前,朝她恭恭敬敬磕头敬茶的时候,这个老太太,她用一种温和却又不失威严的目光看着她,接过她的茶抿了一口后,叫边上立着的嬷嬷给赏。整个过程,从容而矜重,仿佛此刻这个正向她敬茶的孙媳妇,就是司家那位凭空而出的小姐司初仪——连初念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了。难道是王氏说错了,自己的祖父在她面前,也是一口咬定他一手筹策出来的那个谎言?

这样也好,至少这敬出的第一杯茶,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

“起身吧。往后你二人鸾凤和声之余,家嗣亦承先泽,我便心以为慰了。”

司国太扶住手杖龙头,慢慢地道。

初念看了眼身侧的徐若麟。见他眼中仍含满笑,带了她朝座上的祖母恭恭敬敬地磕了最后一个头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把她从地上的那个蒲团上扶了起来。

这样的举动,自然招来更多的目光注视。初念略微有些不安,衣袖下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微微缩了下。他并未放开,只是自然地带了她转向徐耀祖和廖氏,柔声道:“祖母的茶喝了,该父亲母亲大人了。”

他的声音并不高,此刻立在这间堂屋里的每一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司国太仍是面无表情,但旁人却无不露出讶异之色——该是有多喜欢新娘,这个向来不苟言笑的徐家长子才会这样毫不遮掩地在这样的场合下便表达出他对她的照顾和体贴?

~~

“这个媳妇,长得和去了的老二家的那位,倒真如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徐耀祖再次打量了新媳妇几眼后,目光便落在了对面自己长子的身上。一身艳耀的大红喜服,将原本就挺拔的他衬得出奇地俊逸。这个和自己向来不对盘,比起从前,现在甚至更多了几分见面尴尬的儿子,此刻看起来心情很好,眉目间甚至隐然含笑——这样的表情,这么多年来,徐耀祖似乎还是生平第一次看到。

“他喜欢,便好……”这个当父亲的人,在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对自己的这个长子媳妇立刻有了好感。

“好,好……”

他只含含糊糊地这样说了两声,接过新媳妇敬上的茶,很痛快地便一口喝尽。

初念压下自己跳得几乎要蹦出喉咙的心脏,转向了廖氏。将茶以双手捧过额,举到了她的面前,等着她接过。

~~

廖氏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目光便没有离开过她的那张脸。先前她早已从董氏那里听说过这新媳妇和从前老二媳妇何等相像的话,但亲眼看到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惊讶,当时甚至差点没跳起来。

太像了!无论是眉眼口鼻还是身段,甚至连声音,几乎和从前那个她恨得牙痒痒的司初念都一模一样。

她再次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此刻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长子媳妇,甚至忘了去接她手中的茶。直到她身侧的徐若麟忽然出声提醒:“太太,内子给太太敬茶了。”这才猛地醒悟,终于伸手过去接过了那杯茶。甚至连喝茶的时候,她的目光也越过杯沿,定在了对面这个年轻女子的这张脸上。她正微垂双目,神情恭敬而温顺。

沈婆子悄无声息地捧了预先备好的见面礼来。她拿过,面上终于露出丝笑意,递了过去,温和地道:“往后都是一家人,有事尽管来找。”

初念道了谢,接过。和方才一样,被身边的丈夫稳稳地搀了起来。

“那边是二叔和二婶,二婶你昨晚见过了的……”

徐若麟谈笑自若,带了她转向徐耀显董氏夫妇时,廖氏的目光仍定定地尾随着这个伴在长子身侧的红衣女子。

第一眼,不,或者说,在听到她是司家女儿的那一刻起,她便憎上这个冠着徐家长媳之名的司家女子。现在亲眼见到了她,发现她酷似从前那个人,厌恶更是不可遏止地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她怎么可能会去喜欢这样的一对夫妻?他们面上称呼她为“母亲”,一个却先是给她带来她作为魏国公妻的半世耻辱,后又害她长女长居冷宫,下半生再无希望可言。另一个……这个名叫司初仪的司家女子,她到底是真的十七年前的明珠归家,还是……

她被自己脑海里忽然跳出的那个念头给惊到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

徐耀显是个颇儒雅的白面中年男子,典型的朝堂文官。对于这个新进门的侄媳妇,和他的兄长徐耀祖一样,略微惊讶过后,便没别的想法了。自然,他也看得出来,他的大侄子徐若麟对这个新婚妻子很是疼爱,所以当他带着她转到自己夫妇二人跟前时,面上笑容便十分和蔼可亲了。

董氏瞟了眼脸色略微僵硬的廖氏,随即离座站了起来,亲亲热热地亲自上前扶起初念,笑吟吟道:“往后可好了,不就像大太太方才说的那样,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么?我昨晚起,一见侄媳妇便喜欢得紧,恨不得从大太太跟前抢了,天天绑身边疼爱才好。往后有事无事的,记着常来走动。”

初念微微笑着,小声道:“多谢婶母。我记下了。”

董氏呵呵点头,笑眯眯地口中道,“瞧大侄子这疼爱媳妇的模样,半步都跟着舍不得丢开。侄媳妇初来乍到不晓得,被你这一弄,不定还以为咱家人都是老虎呢!去去,你一个大老爷们站一边去,婶娘领着你的新媳妇再去收亲戚长辈的见面礼!”说罢撇开徐若麟,拉住初念的手,领她依次再去拜见旁宗里的亲眷长辈。

徐若麟微微一笑,果然依她话,停在了一边。

长辈都见完了,董氏便招呼平辈的人来相见。这些人里,照规矩自先是大房的徐邦瑞。

“这便是你的亲小叔,瑞三爷了。”

董氏指着徐邦瑞,笑道。

这徐家的三少爷,自打初念跨入这堂屋的第一步起,和他亲娘廖氏一样,眼睛便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脸。只他没他亲娘想得多,一脑门的除了惊讶,就是艳羡了。心中只不停地念叨,怎的不叫自己早晓得司家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倘若早晓得了,拼着少活几年也定要把她娶了——从前那个守寡的二嫂子归了宗,虽和他没半点干系,他也在暗地里可惜了许久。

“大嫂子,受三弟一拜。”

他正盯着初念,听董氏提自己了,忙一个箭步蹿了过来,笑容满面,恭恭敬敬地朝初念作了个满揖。

初念见他作揖时,一双桃花眼滴溜溜地在自己身上打转,虽早晓得他是个什么人,心中却还忍不住地涌出一阵厌烦。只也晓得此刻旁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怕露出端倪,面上也挂了笑,还了半礼。

徐邦瑞意犹未尽,还盯着大嫂子的脸看时,忽然觉到身侧射来一道目光,下意识地扭头,见是徐若麟正微微眯眼,冷冷地瞧了过来。他从前便对这个大他许多异母同父的兄长有些畏惧,如今更不用说。心脏扑通一跳。忙收回目光,再不敢像方才那样肆意盯着初念瞧了。

徐邦瑞见完了礼,董氏又叫青莺、自家的徐邦亨青鸳、吴梦儿及别的兄弟姐们们来见。这些人,初念都认识。此刻却要作出初见的样。而那些人,虽都一个一个面带笑容地叫她大嫂,但明显看得出来,表情也无不惊诧的。

当然,和面对司国太与廖氏相比,这些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徐家青年一辈,带给初念的压力自然要小许多。一番见礼过后,董氏最后招手,叫宋氏牵了果儿过来。回头看一眼徐若麟,面上的笑意更浓了。

“果儿,来。过来拜见你的母亲。”

果儿紧紧地盯着初念,此刻眼睛里流露出的惊讶和欢喜简直无法形容。她偷偷看了眼自己的父亲。见他唇角含笑,眼睛里也含笑,朝自己微微点头,立刻便试探着,轻轻叫了声“母亲”。

初念压下心中生出的因这陌生称呼带给自己的那种奇异感觉,微笑着应了一声,递过去自己早准备好的见面礼。果儿接了,高高兴兴地道谢。

董氏呵呵笑道:“好了好了,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往后咱们家,只会越来越热闹。想必老太太已经在盼这新进门的长孙媳早早生出个大重孙了。想想都欢喜。”

董氏说得越欢,一边廖氏面上的笑便越勉强。司国太的目光掠过两个儿媳妇后,最后扫了眼低眉敛目的初念,淡淡笑了下,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自是盼着一家人都欢喜。”

翁姑拜见之礼便这样过去了。徐耀祖两兄弟朝坐上的司国太拜别,先后离去。徐邦瑞最后再看几眼初念,也与徐邦亨一道去了,最后堂屋里只剩一帮子女人和徐若麟。

“大侄子,别一刻也离不了地粘着你新媳妇。我晓得我这侄媳妇标志,只也不会一口吞了她的。咱们这些娘儿们见了她喜欢,还要留她再说说话,好早日相熟起来。你自管忙去。”

董氏玩笑着要赶徐若麟。

徐若麟在妇人们的笑声中飞快看了眼初念。见她此刻并未看向自己。想了下,道:“也好。只是我这新媳妇面皮薄,求婶子伯娘们休要羞臊到了她。”

妇人们哈哈大笑声中,徐若麟笑作了个揖。最后看一眼初念,转身出了堂屋。

~~

男人们一走,初念便被族里的妇人们包围,七嘴八舌问她从前一十七年在庵里的起居生活。先前为防备旁人问这些,王氏便细细地教导过初念。且她自己留居三花庵也有个把月,对这些倒不陌生。一一地应答,自然没有破绽。妇人们听罢,有人便点头叹道:“可见姻缘果然是三生注定。咱们这些人,从前见天地想着,该是哪家的女儿才配得上大侄子那样的人材。今早看到你二人并肩而立,才晓得什么叫一对儿玉做的人,就没见过这么般配的。”

旁人纷纷附和声中,廖氏忽然笑道:“老大媳妇儿,想来你在家时,也听说过一些话。我跟你娘,从前是有那么点儿误会,只如今又做了亲家,可见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这世上也没过不去的事。往后呢,咱们两家就又是一家了。等你回门时,把我的话捎给你娘,叫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往后没事多与我走动走动,我高兴得紧。”

初念飞快看了眼廖氏,她正含笑望着自己。便低头,应了声是。

廖氏在众人赞许声中,点了下头,又笑道,“我一看到你呢,便想到我从前那个老二的媳妇儿。那孩子,也是个好孩子。不过就是不愿意替她没了的男人守节而已。如今我想通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了。毕竟是处了几年的人,我和她婆媳一场,也是有几分情意在的。她既是你的同胞姐姐,如今归宗在家,你见了她,也别忘了代我捎个好,叫她千万别怨艾。往后若是有机会,我能再见见她,也是好的。”

原本还嘈嘈切切的堂屋里,随了廖氏的这话,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许多双眼睛齐齐地投向了初念。

初念暗暗捏了下袖中的手,迎上廖氏的目光,微微笑道:“那我代我姐姐先谢过娘了。我和她虽没多大的缘分,好歹出嫁前,也是见了一面的。姐姐若是知道娘的这番心意,必定感激涕零。”

廖氏点头了下,随即叹道:“那孩子也怪招人爱的。只怪我和我家小二儿没那福气能和她做长久家人。对了,我前些日听说,她嫁了你们家的王姓表哥?怎的悄无动静地便把婚事办了?我倒真想亲自与她再会个面儿,补送上点贺礼,往后才好安心。老大媳妇儿,你们既是亲姐妹,可否代我传个话?”

屋子里更静了,静得简直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了。

初念压住怦怦的心跳,道:“娘的一番好意,我自会传达。那桩婚事,我听我母亲也提起过几句,说她是归宗再嫁,自然不兴排场。且我表哥家中也逢了大变故,正要送舅舅回山西老家。当时两家人商量后,便紧赶着把事情办了,一顶花轿抬过去也就完了。下回不知道何时才能回京。到时候,必定叫她来拜谢娘的心意。”

廖氏盯着初念,摇头笑道:“可怎么就这么不巧……”

“老大媳妇,你这心意到了,晓得人家如今过得也好,若照我说,便再好不过了。往后能不能再得见,那便瞧缘分了。不是我偏袒我这孙媳妇。她刚进门,脸皮正生嫩,懂个什么?你这么追着说些和她无关的陈谷子烂芝麻事,若吓到她了,我可饶不了你!”

一直抱着果儿坐一块儿的司国太忽然出声,半笑半责,廖氏一怔,边上的董氏立刻呵呵笑道:“可不是么,老太太说的就是我想说的。不过大侄媳你也别怕,你家这位婆婆,可是出了名的面冷心软。心里疼你疼得紧,她面上也是不露半分。往后你就晓得了。”

一屋子的女人都笑了起来,廖氏也陪着笑,神情略有些尴尬。

初念看了眼司国太,见她正笑眯眯搂着果儿不知道在说什么,并未看向自己。

“都散了吧,我这老骨头坐不了一会儿就乏了——”

众人再说了会的话,司国太面露疲色,这么道了一句。大家伙儿忙扶了她送到慎德院前,这才一边说着话,一边开始络绎散去。

初念牵了果儿的手站在甬道上,朝廖氏道别。廖氏恍若未闻,仍直勾勾地盯着她。初念被她看得正后背起了丝儿凉意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心微微一跳,回过头去,见果然是徐若麟过来了。

“哟,大侄子,刚和说着呢,果然被我料中。才这么会儿功夫,你就耐不住要来接你新媳妇了!”董氏笑嘻嘻打趣。

徐若麟到了近前,对着廖氏微微点头,招呼了声,这才朝董氏笑道:“不是从皇上那里得了几天的假吗?趁还空,我和我媳妇儿好好处几天。婶娘你不会不应吧?”

“应,怎么敢不应!”

董氏和一帮子妇人哈哈大笑,将初念推到了徐若麟身边,这才咯咯笑着,指着他俩背影议论不停。

徐若麟牵住果儿的左手,看了眼正牵她右手的初念。见她低头,眼睛盯着面前的地。笑了下,道:“咱们回去吧。”

第六十八回

董氏回去时,见徐耀显在房里正要换装出门。问清是和几个同僚约好打马吊,埋怨了几声,又叫他小心莫要被御史晓得了参一本后,便叫下人出去,自己亲自替他拿了件佛头青的鹤氅服侍着换起来。穿衣衫的时候,徐耀显随口道了句:“若麟娶的这新媳妇儿,乍一见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小二家的又回来了。再看几眼,才觉出有些不同。”

董氏嗤地讥笑。“就你那眼神儿,别把马吊面上的及时雨认作阮小五输钱就谢天谢地了。这新侄媳,你说瞧出了不同,你倒是说说,和从前小二家的哪里有不同?”

徐耀显一时语塞,便道,“成,成,是我说错了话。倒也奇了,这世上竟果真有这样相似的孪生姐妹。”

董氏眼前浮现出廖氏那自一早起便连装都装不像的一副难看脸色,压下心中的快活,忍不住附到丈夫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徐耀显大惊失色,骇然脱口道:“怎么可能!休要胡说八道!”

董氏被丈夫斥,也不恼。只笑道:“这孪生姐妹兄弟虽少见,我也不是没见过,再像,多少也有些不同之处的。只你瞧这新侄媳妇和她从前的那个姐姐,眉眼唇齿身段声音,连走路姿态都差不离。外人许是瞧不出来,咱们却从前天天见面的。世上哪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我虽不敢打包票。只十有七八,估摸如今这新进门的若麟媳妇,就是从前小二家的那个!”

徐耀显瞪着董氏,摇头道:“你这婆娘,真真是得了失心疯,无中生有了!小二家的那媳妇不是归宗另嫁了么?再说了,司家再想攀附若麟,也决计不敢拿个归宗的寡妇去哄他娶了。这要是闹出事来,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司家就不怕若麟翻脸?”

董氏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丈夫,冷笑道:“就你这脑门里的一点脑汁水,全挤出来也就不过一酒盅,不晓得是如何做到四品官的。这你都看不出来?你大侄子和司家,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徐耀显这才有些醒悟过来,骇然道:“你……你是说,若麟和他这新媳妇儿,从前便,便……”后头的话,他一时说不出口了。

董氏道:“这里头的门道,谁知道得那么清楚?反正这事,我瞧没那么简单就是。”

徐耀显沉吟片刻,终于皱眉道:“我也不管你说得中不中。反正这是大房那边的家事,你少给我掺和!若麟是什么人,你也晓得。别说我这个叔叔,就算是他亲爹,也要瞧他几分脸色的。你要是多嘴惹出什么祸事,你也晓得轻重!”

董氏白了他一眼,上前替他整了下衣襟,这才笑吟吟道:“我不过是把你当自己人,这才跟你说几句的。轻重我自然有分寸。你放心,往后对这新进门的大侄媳妇,我会比待我亲媳妇还要好。再说了,若真有人为这个睡不着觉,那人也不会是我便是了!”

徐耀显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目光瞪了她片刻,最后摇了摇头,转身而去。

~~

董氏口中的那个应该睡不着觉的人,自然是廖氏。也确实被她说中了。自看到这个长子媳妇的第一眼起,别说睡觉,廖氏连坐立都无法安生了。心事重重从慎德院刚一回去,便有珍珠过来回话,道:“太太,方才正遇到清风,说老爷命他收拾行装,估摸这两天就要去观里了。”

徐耀祖自号无量真人,身边随着的两个小厮,便也以“清风”“明月”为名。

廖氏闻言,抑不住心中油然而起的怒意,径直便往徐耀祖在家时居的那处云房去。推开院门一看,见丈夫已经换回道氅,正盘腿坐在院中的一棵松下,自己一人在块充作棋盘的平整石头上打着黑白棋谱,专心致志的样子。到了他跟前,问道:“说你又要去南阳了?”

徐耀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嗯了一声。

廖氏压住火气,劝道:“我晓得你之前受了委屈,也吃了不少的苦。如今好容易回来了,在家连月满都没住到,这又去道观……我也不是不让你修道。在家清修不也一样,何必非要去山上?好歹——你也要替我着想下……”

徐耀祖抬起眼,望着她道:“你要我留在家里。需我陪着你?”

廖氏脸微微涨红,忍气道:“你这话说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如今我都当婆婆的人了,要你陪我做什么?我是怕遭人家的问话。好歹,你也要给我留点颜面……”

徐耀祖丢下手中的棋子,起身往里去,口中淡淡道:“我晓得你向来能干,什么事是你摆不平的?我又不是如今才上山清修的——从前你怎么回人的话,往后还怎么回便是……”说罢撇下她往里去。

廖氏一时怒不可遏,冲他背影嚷道:“徐耀祖,你今日给我把话说清楚!我嫁你二十多年,上侍奉公婆,下养育子女,撑着这个门面。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要你这样待我?你心里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没了,你才叫得个痛快?”

徐耀祖停住了脚步,回头惊讶地看她一眼,皱眉道:“你今儿是怎么了?无端端地找过来要闹一场。”

廖氏冷笑道:“你瞧我不顺眼,在你跟前,我自然说什么都是闹。你怎么就不想想,前头你去打仗没了消息的那段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阖府上下的人都没了主心骨,个个都跟死了老子娘似的哭丧着脸!婆婆病倒,我请医问药,小二儿的那个好媳妇有娘家撑腰闹着要归宗,我势单力薄抵不住,只能眼睁睁放了她走。青鸾在宫里被冷落,小三儿在外头混,青莺的婚事又波折……里里外外全是我一个人顶着。我还要日夜替你担惊受怕。你知道那段时日我是怎么过来的?人心肉长,你怎么就这么没良心?”

徐耀祖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目光也温和了许多。

“我晓得你不易。只我留下也是心烦,如今更没脸见京中故人。不如上山求个心静。你就成全了我吧。”

廖氏咬牙道:“你叫我成全你,谁来成全我?以为我不晓得?你是心里恨我,恨我当年拦着不让你接那女人回来,然后她死外头了,便成了你心里头的宝,碰都碰不得。我却是那个活活拆了你们的黑心人。是也不是?”

徐耀祖脸色微变,哼了一声,道:“好端端的你又提那些事做什么?都多久了?你还念叨着不放!”说完掉头便要走。却被廖氏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扯住了衣袖。

“徐耀祖我告诉你,我没欠你,你那个心头爱也不是我害死的!倒是你那个儿子,你瞧瞧他做出了什么!你今早吃你那个儿媳妇的茶时,到底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

徐耀祖愠道:“你可真是疯了!你跟我吵便是。又关他俩什么事?”

“你眼睛被屎糊住了不成!”廖氏怒睁着眼,“这个司家新嫁过来的女儿,我怎么瞧,就是从前嫁过小二儿的那个!什么孪生,什么尼姑庵寄养,当我是瞎子不成!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娘便出什么样的儿子。连这样无耻的事也做得出来,怎么就不怕遭天谴!”

若是平日,廖氏绝不会在丈夫面前说这样的话,只此刻,说她气急败坏也不为过。心里的诸般怨恨齐齐发作,口不择言,什么话便也倾泻而出了。

徐耀祖闻言,勃然大怒,咣当一脚踢飞棋盘上满罐的棋子,厉声喝道:“亏你还做人嫡母婆婆,竟如此无中生有,居心险恶!这个儿媳妇很好,我很满意。你若再这样肆意诋毁,休怪我翻脸无情!”

他本就是武将出身,如此狮吼一声,威势颇盛。廖氏却是丝毫不惧,反而斜睨他,冷笑道:“你何时又对我有情过了?翻脸便翻脸!莫非你还能休了我不成?”

徐耀祖为之气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袖,怒气冲冲便抬脚而去。廖氏冲他背影恨恨道:“你瞧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到底是我无中生有,还是有人罔顾廉耻做出让你徐家祖宗脸面都蒙羞的丑事!”

这云房院里,徐耀祖和廖氏说话的声音刚有些拔高,外头跟来的沈婆子便忙将近旁的人都撵了,自己贴在院门侧听着。等里头动静渐渐停下来后,看见廖氏沉着脸独自出来,忙陪着回了住的院。一进屋子,沈婆子便道:“太太哪,我都跟你劝过不知道多少回了。这男人喜的,就是女子温柔体贴。你方才去劝他留下是没错,只不能用这样的态度啊。话没说两句,太太你的声便比他还要高,这且不提了。我从前还劝你,往后休要再在他面前那个女人。你却偏要揭他底儿,让他下不了台——国公爷这样的脾气,他又如何会听你的?”

廖氏眼皮发红,恨恨道:“妈妈,我何尝不晓得。只一见他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样儿,我气便不打一处来!扑上去咬下他一块肉的心都有了!他走便走。下回死在外头了,你瞧我会不会替他淌一滴泪!”

沈婆子叹口气。晓得这夫妇二人半世都如此过下来了,如今也难指望有改变,只好拿话劝而已。待廖氏神情渐渐缓了下来,这才说了憋了大半日的疑虑。

“太太,这新媳妇,我怎么瞧,怎么不对啊。莫非……”

廖氏哼了声,一语不发。

沈婆子瞪眼:“太太,你也瞧出不对劲了?”

“我又不是瞎子!”廖氏没好气地道,“妈妈,你说,老大娶的这司家女儿,她真的是从前小二媳妇的孪生妹妹,还是她就是小二的媳妇?只不过换了名头,又嫁了现如今的这个人?”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看向沈婆子的目光里带了丝期盼。盼着沈婆子跟她说,是她看花了眼。这个徐家长子新娶的妻子,确确实实是从前自己那个媳妇的妹妹。但是沈婆子却道:“太太,这种事,若摊到旁人头上,我还不敢乱讲。只出在大爷那种人身上,有什么不可能?他就是个弑君杀父的狠货,什么事做不出?这事也凑得太巧了。先是二奶奶闹着要归宗,回去了司家,这么快嫁给了她表哥。再一转眼,又冒出了个十七年前养在庵里的孪生妹妹,这妹妹还和二奶奶长得一模一样!太太你说,这种事不叫人多想,那还能轮到什么事了?”

廖氏起先对着徐耀祖说这事的时候,心里还是以气话居多。此刻被沈婆子这么一说,愈发觉得可疑。阴沉着脸道:“难道竟是这两人早就勾搭到了一块儿?”

沈婆子撇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去。只是太太,如今这样的局面,咱们也就只能吃哑巴亏了。就算被咱们捉到不对,又能如何?您还得拼命瞒下去,更不能传出去叫人晓得。否则太太的脸,还有没了的二爷的脸都往哪搁?”

廖氏沉默片刻,终于咬牙道:“看着吧。倘真被我察出她就是司家的那个初念,我岂能叫我儿子受这样的羞辱?”

~~

且再说回嘉木院里的那对新婚夫妇。

果儿被带回院中后,虽心中对自己这个新继母充满了好奇,下意识里又觉她熟悉可亲,宛如便是她喜欢的那个二婶婶,恨不得此刻留在她身侧多说几句话才好。只早就得过宋氏的吩咐。叮嘱若父亲与继母在一起时,她便不好留在身侧。故到了院中,见父亲跟着继母往正房去,只好道:“爹,母亲,我回房了。”

徐若麟心中颇喜女儿的乖巧,点头。初念也微笑着松开她的手,目送她被宋氏带走后,面上的笑容便没了,扭身便往新房里去,把自己扑在了昨晚刚睡过一夜的那张大床上,一动不动。

什么叫欲哭无泪?就是她的心情。哪怕已经回了自己的屋,婆婆廖氏最后盯着她时的那种眼神,叫她此刻想起,还是一阵不寒而栗。

她闭上眼睛,眼前又浮现出在中堂时那些人看着自己时的表情。司国太、董氏、徐邦瑞、徐青莺……甚至就连宋氏,她见到自己时的那种仿佛被雷劈了一下的表情,叫她想起来也是一阵心肠扭绞。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对,是在逼自己往死胡同里走。但是完全无法控制——叫她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真把自己当成子虚乌有的司初仪,她真的没这本事。

一阵叫她无法呼吸般的焦躁感再次袭来,她的手狠命地抓揉身下大红色的锦衾,把布料揉得皱成了一堆,仿佛这就是那个害她落入如此境地的男人。想到往后每天都要在旁人这样的目光之下做戏,不知道哪日才是个头,手一松,忍不住一阵委屈,又一阵伤心,眼眶便微微发热了。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她知道是徐若麟过来了。那阵子委屈感更甚。闭上了眼,一滴泪珠便沿她面颊倏地滚落下来,滴溅到了手背上。

徐若麟侧到了她的身畔,也没说话,也没碰她,只静静地凝视着她。她有些恼羞成怒了。吸了下鼻子,一骨碌要从床上翻身爬起来时,听见他轻叹一声,她腰间已经多了双伸来的臂膀,轻轻一拖,她便仰在了他的身侧。

“娇娇,先前我走后,你独个人留下时的事,我问了静云,已经晓得了……”

他俯身下去凝望着她,拇指轻轻擦过她面颊上残余的泪痕,“你瞧,你不是应对得很好?比我想象中还好。别哭了。你最怕的便是这一关。如今过去了,往后只会越来越好。”

初念沉着脸,只是不睬他。

徐若麟不以为意。长臂一收,便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香了下她的脖颈,这才低声道:“再几天,便是萧皇后的芳诞。此也是皇后入主坤宁宫后首次过寿。皇上很是看重,早些日子前便命礼部和鸿胪寺一道准备起来。到时候,京中四品以上命妇都要入宫贺寿……”

“我不去!我没脸见人!”

初念打断了他,扭脸负气道。

徐若麟无奈地摇摇头,笑了起来。然后抱她抱得更紧,唇舌在她耳垂和脖颈间游移,含含糊糊地道:“你生得这样花容月貌,怎么没脸见人了?乖乖听话,别闹了。我在你跟前说不上话我认了。你就当看在皇后的面上,也要去这一趟的。”

初念被他亲得皮肤浮出了一层细细鸡皮疙瘩,身子微微战栗了下,急忙作出厌恶的样子,抬手要推开他的脸,手却被他趁势握住。他似乎并不在意她嫌恶的表情,反而亲了下她葱白的指,凝视着她,正色道:“皇后的意思,是到时候她会在命妇们跟前给你撑腰的。有她给你撑腰,你又是我徐若麟明媒正娶的夫人。谁要为难你,也要先掂量掂量分量。只要你能过自己这一关,往后便没有咱们过不去的坎!

第六十九回

徐若麟说完,见他怀里的初念仍是微微蹙眉,并没应答。他笑了下。

“你不摇头,我就当你应了我了……”他喃喃地道。低下了头去,把自己的脸贴在了她的脸颊颈窝处,深深闻着她散出的发肤幽香,慢慢磨蹭了片刻。

他正当壮年,禁欲许久,怀里抱着的又是他的心头肉。这样贴着没蹭几下,体内便又血液涌流,一时燥热难当。这种时候,他才忽然觉得先前于院使的话说得有些道理。或许一个月后成婚,才是明智的选择。这样对于他来说,确实是种难捱的折磨。

“娇娇——”

他动情地低低唤她小名,手已经摸着包覆住了她的胸口,反复流连在那两团温软之上,最后把额头抵在她肩上,叹了口气。

“如今秋高气爽,正合出游。城外后湖、梅花水、凤凰台、桃叶渡……景致都极好。趁我这几日还空,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她仍不语,只闭目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徐若麟想了下,又道:“那等晚上,我叫条船,带你去游秦淮河?河岸两边河房栉比,河中灯船如联珠一般,燕歌弦管。你虽自小在这长大,这样的夜景,想来是没看过的。还算有趣。”

初念终于睁开眼,推开他还摸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恹恹地道:“我哪里都不想去。也不用你陪。你有事尽管忙去。大白天的,别总停在屋里,免得又多了一桩被人背后指点的事。”

徐若麟一滞。略微皱了下眉,正要再开口,忽然听见丫头紫云在屋外道:“大爷,大奶奶,于院使来了。”

“带他去那间厢房。”徐若麟应了声,又看向初念,道:“每天这时刻,他要过来替我扎针祛毒。”

初念忙从他怀里坐起来,道:“那你去吧。”

徐若麟拉住她手。“我要你陪我一道。”

初念蹙眉:“我不方便。”

“他胡子头发都白成一片了。两个小徒弟横竖在外头不进来的。有什么不方便!”他不以为意地道。一边说着,已经从床上一跃而起,拖了她的手便往外去。

“到了那屋,你就躲在屏风后好了。看着他扎我的针,好替你出气!”

初念彻底无语了。白他一眼。

他冲她嘻嘻一笑。到了边上那间安了张窄榻供白日小憩的厢房后,亲自端了条凳放在榻边的那架屏风后,拖她过去。

初念刚被他按坐在凳上,于院使已经在外敲门了。徐若麟朝初念再次一笑,这才闪出了屏风后,道:“进来吧。”

先前治疗也是在这间房。所以于院使驾轻就熟。

“都督大人,身子感觉如何?可还有气滞闷胸之感?”

问了几声后,徐若麟便脱了上衣趴在榻上。他净了手,接过丫头递来的白巾擦干,先是细细诊了脉,接着便取出针包,坐到了徐若麟身侧,开始认穴扎针。等插上了十数枚银针后,徐若麟问道:“老院使,我这伤,真的要一个月才能痊愈?”

于院使听他口气,似乎是质疑自己的诊断。摇了摇头。指着他后肩腰侧贲肌之上的几道新旧伤痕,道:“徐大人,老朽晓得你新婚燕尔,心情急迫。只实在无可奈何。还是那句话,至少需一个月方可同房。且老朽还要多嘴再提醒一句。徐大人戎马多年,身上这般的旧日伤处不少。若觉哪里不适,万不可讳疾忌医。定要好生调理,治个断根方好。不可仗着年轻体壮便敷衍过去,等老了才晓得病痛折磨之苦。”

于院使兀自絮絮叨叨,徐若麟抬眼,望向屏风左右屏面之间的那道空隙,知道初念正从那儿看向自己,朝她咧嘴一笑。

于院使念叨好,针也扎完了。一一收了。徐若麟从窄榻上起身,套回了衣物,要送他出去时,于院使似乎想了起来,临出门前,又谆谆叮嘱道:“我开的药里,自有活血祛瘀之灵药。只都督大人也不必总躺床上养。若得空,出去慢慢地骑骑马,爬段山路,稍微出些汗。如此走动走动,对身子早日康健也有好处。”

徐若麟应了下来,送他到房门口后,叫下人送了出去。这时丫头碧霭也从茶房里端来煎好的药,徐若麟命她放下,叫人都出去了,这才看向那扇屏风,道:“好出来了。”

初念应声刚从屏风后转出来。

“娇娇,方才老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他叫我出去走走。你也想我早点好起来的是不是?你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怪没趣的!”

初念望着他。见他说话时,一脸期待,笑容里又满是讨好之意。眼前便浮出方才透过屏扇间隙看到的他后背上的几处旧伤。那处看起来最狰狞的,便是从前在青州福王府为护自己时而落下的。想说不去,一时又开不了口。憋了半晌,终于没好气地道:“好了好了!随你高兴就是。你先去喝药。”

徐若麟大喜。忙到桌前端起了碗。几口便喝完。见她仍那样绷着张俏脸,不带半分的笑。想了下,慢慢放下碗,叹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

她不耐烦,看他一眼。

“咦,你后头?”

徐若麟没应。只是忽然指着她身后这么来了一下。初念下意识随他所指转头,发现空无一物,顿悟被他骗了。气恼地扭头回来,刚要负气说不去了,脸颊处一热,人已经落入他怀里,唇也立刻被他含住了。

他一只臂膀紧紧抱着她,另手捧住她脸,低头热烈地吻她,蛮舌缠住她的丁香小舌不放。她尝到了他嘴里刚喝过的余药的微苦,鼻息里也满是那种淡淡的苦香。在他臂弯里扭了片刻后,便放弃了,任他咂吮着两人津液相渡。等从他口中渡来的那种苦味渐渐泛出余甘之时,他终于啵一声地松开了她。见她双颊通红,娇喘吁吁,樱唇还泛着湿润的闪亮,一双美目里含了七分气恼三分羞,正瞪着自己,忙摇手告饶:“太医杀人不用刀,十斤黄连就要人倒!那药太苦了!简直苦死人!你瞧我这么听你的话,一口就喝了下去,你就当是奖赏我吧!”

初念便是心里对他有再多的不满,此时也是气不起来了。抬手握拳,咚地一声捶在他胸膛,娇声斥道:“没见过你这样厚脸皮的人!”

她口中虽在骂他,眼中却分明隐隐含了笑意,这一记粉拳又捶得他全身皮痒。自己一番装痴扮呆,最后可算引得美人不吝一笑。徐若麟此刻简直比打了个胜仗还有成就感。笑道:“我陪你回房,准备出门。”

“带果儿一起去吧。”

初念想了下,道。

徐若麟一怔,踌躇不语。

“怎么,你不乐意?”

她撅了下嘴。

“乐意,乐意!只要你发话了,怎么样都行。”徐若麟哈哈一笑。

~~

果儿得知父亲和早上刚见过的继母一道外出竟会带上自己,简直要乐疯了。催着宋氏绿苔飞快把自己收拾好了,便等在了正屋前。片刻后,看见他们从屋里并肩而出,已经换了身装扮。父亲头戴偃月冠,脚踏皂文履,继母戴了顶薄纱帷笠,身罩披云巾,纱巾还没放下,拢簪在发顶。虽都是一副随意装扮,二人相携而出时,父亲的高大英伟,衬得伴他身侧的继母愈发娇小可人,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果儿看得发呆,直到初念朝她招手,才回过了神,到了父母跟前,带了些羞涩地见礼,被初念牵住了手。

徐若麟命人往司国太和廖氏处转了太医的话,便携妻女出门。虽不过是场郊外短途出行,携带的物件却也齐备。坐毡、衣匣、置了饮食的提盒,以及装了各色不时之需的备具匣,带了宋氏绿苔静云碧霭四人,另两个小厮,自己和小厮骑马,女眷们分坐两辆车,出了北门往数里之外的神烈山畔后湖去。

正是深秋时节,湖畔芙蓉夹岸,山色倒映着湖光,秋色与晴空争妍。下月初又正是皇帝登基恩科开考的日子,天下的读书人纷至沓来。湖畔堤岸,到处可见士子游踪。

徐若麟带初念和果儿爬了段缓坡山路,见她二人薄汗淋淋,便领到了近旁的碧云寺中小憩。并未报上自己身份,只以寻常香客之名而入。供了香火钱后,叫宋氏绿苔她们陪着果儿,自己便携初念转到了后山的报恩塔脚下。

报恩塔八角十三层,高达数十丈。数百年来,便一直这般矗立在碧云寺的后山之上。只是如今风雨侵蚀,早不复当年香火旺盛时的威严之貌。如今塔身灰黑,塔顶长满高高的瓦松草。塔身飞檐翘角处残挂着的几只长满绿苔的铜铃。一阵风过,只有风中依旧清越的鉴铃声,仿似在向难得前来的凭吊之客默默诉说自己当日的风华。

徐若麟仰头望了眼直冲云霄的塔顶,低头对初念笑道:“我听说,当年这里香火最盛的时候,传说有缘之人只要携了诚心一步步登上塔顶,将香火和心愿供在阁楼的菩萨面前,菩萨便会佑护。后来大约不见灵验,又或有缘之人太少,终于渐渐被弃。咱们要不要上去,看看是不是传说中的有缘之人?”

他说完,没等初念应答,握了她手便拾级而上,推开破败的木门,领她沿着木梯盘登而上。

初念随了他,一直往上旋绕攀登。脚下是咯吱作响的木梯,空气里布满尘螨气味。但是午后那充满了舞动微尘的阳光,却从每一层开出的拱门洞上静静射了进来,照着她跟随他不断上攀的脚下之路。

四周是如此的安静。金色的午后阳光里,除了身畔他平稳的呼吸声和她跟随他的脚步声,她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她仿佛被这种前所未有的奇异宁静感动了。爬着,爬着,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累了吗?”

爬到一半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回望已经气喘吁吁的她。

她用衣袖擦了下额头的汗,顺势掩去眼中已然成形的泪意,朝他笑了下:“我能行的。”

前世,今生。这大约是第一次,这个男人在这个名叫司初念的女人的脸上,看到这种仿佛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怔了下,点点头,回她一个笑容,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然后继续牵着她往上。

初念跟着他绕啊绕,不知道绕了多少圈,只知道最后他终于停下来时,自己身子一晃,要不是他及时扶了一把,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