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一一”一声疲惫的喝声,来人带住马,翻身跳下马背,朝着碧落走来。

“站住!”碧落厉声喝道:“休要再上前一步!”

“小姑娘,这小屋是你盖的吗?你看这雨下的越发的大了,我不过是想进去避避雨而已。”

“男女授受不亲,里面有女眷,男人不许入内!”碧落毫不客气,手中利剑一挺。

“哦?生逢战乱,普通百姓家的女子逃难时哪个还顾得上什么男男女女?总归是性命重要啊!”男人淡淡一笑,对碧落的长剑视而不见,却把马缰绳一松,任由马儿踱步到江边饮水,自己却迎着碧落的利刻走过来。

黛玉坐在屋内,总觉得外边那人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再三思索,越发将信将疑。于是对着外边说道:“碧落,请这位侠士进来吧。”

碧落一愣,待要说什么,但想到黛玉做事素来沉稳,必不会无缘无故的让这人进去,于是收起利剑,闪开身形,给面前之人让出道路。

火光闪烁,黛玉坐在跳跃的火苗之后,裹着玄色披风,沉静如水。

“这为是......”男子进门后,看见黛玉后,便有些愣住。

黛玉接着火光看来人,仔细打量之后淡淡的笑道:“这位侠士,莫不是薛家的二公子?”

来人正是薛蝌,因有事要去云滇之地路过金水,恰逢战乱,百姓们都已经迁移,商家店铺皆关门歇业,所以才连夜赶路至此,遇到风雨,原是要来这小屋一避。

“你是林姑娘?!”薛蝌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风华绝代的女子,玄色的披风裹着她瘦弱的身子,头上披风的风帽依然戴在头上,只有几缕碎发从里面散落出来,却丝毫不显狼狈,更添了几分妩媚。这个女子,正是当初自己一见难忘,冷情冷傲的大观园里的潇湘妃子!

“想不到,凄风苦雨之时,山河破碎之际,竟然遇到薛公子。”黛玉知道薛蝌如今乃是薛家的当家人,称霸西南,恐怕如今已经跟宝钗连到一起。所以说起话来十分的小心。

“的确是意外的很。在下听说,林姑娘如今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北静王妃。如何会只身流落在这灞陵桥边?”薛蝌目光炯炯,看着黛玉,心中思潮翻滚。

“我在等人。”黛玉说着,抬抬手,客气的笑道:“薛公子坐下说话吧。

薛蝌一愣,无形之中,她便已经高高在上。

“薛公子,鼎鼎大名,黛玉亦是如雷贯耳。西南数十万百姓,皆仰仗薛公子赐予衣食,薛公子如今可是西南百姓心目中的活菩萨了。”

“北静王妃果然名不虚传,聪明智慧,才华卓著。却有国母风范。”

“薛公子慎言。”黛玉淡淡的看了薛蝌一眼,抬手拿起一支木棒,挑动着燃烧的木柴,“我只是北静王妃,王爷虽然摄政,但黛玉却不是国母。”

“早晚罢了。”薛蝌摇摇头,含笑凝视,“皇帝疯癫,摄政王战功卓著,逼宫不过是早晚罢了!”

“那薛公子奔波劳碌,又是为了什么?凭薛公子身家,完全不必再这样的时候,只身独行于战乱之际。”黛玉了然的看着薛蝌,淡淡的问道。

“钱财乃身外之物,薛某不过是为了百年之后,这世间还有人记得我罢了。”

“民族大义?”黛玉弯眉一挑,轻声一笑。

“可笑吗?”薛蝌亦挑了挑眉毛。

“不可笑,只是有点可悲。”黛玉摇摇头。

“此话怎讲?”

“薛公子如何不问问令妹的消息?”黛玉忽然转了话题,淡淡的看着薛蝌。

“我妹妹在翰林府,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他梅瑜泽自婚后,纳妾无数,何曾把我的妹妹放在眼里?”薛蝌冷笑一声,这件事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楚。父母双亡,兄妹相依为命,走到今天,他为了重振家业,不得已投靠了南安郡王。东奔西走,在江湖和商场之间游戈,所求的不过是有朝一日可以堂堂正正的把妹妹从翰林府接出来,把梅瑜泽狠狠地踩在脚底下,方能解除心中之恨。

“梅瑜泽之所以不对琴丫头上心,不过是因为你那堂姐罢了。她机关算尽,处处设计。梅瑜泽生怕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被设计进去。你们双方互相不满,症结不过是个外人。”黛玉摇摇头,轻叹一声。

“这是他梅瑜泽的借口!”薛蝌不满的说道。

“王爷已经给京城去了书信,诏梅瑜泽来西南。薛公子若是真的为令妹着想,可随我一起去西北军大营。一切事情,待见到梅瑜泽,便可云开雾散。

“莫不是西北军要输了?王妃用这等计策,想断了南安郡王的粮草?真是好计谋!”薛蝌怀疑的看着黛玉,心中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

黛玉冷笑,刚要回言,却听见外边一声大笑:“哈哈......真是可笑!”

“哥哥?”黛玉惊讶的抬头,看着小屋门口。南宫倾城雪白的长衫一尘不染,墨色长发散落肩头,手中执一般玉骨这肩,站在那里,玉树临风,嘴角展开的笑靥带着邪气的妖媚,恍如修炼了千年的妖见

“谁说西北军输了?真是痴人说梦!有人听说过水氏西北军打过败仗吗?”南宫倾城缓步入内,不屑的看了一眼薛蝌。径自走到黛玉身边,缓缓坐下,隔开二人。

“阁下是——”薛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危险地寒光,虽然瞬间即逝,但却没逃过南宫倾城的眼睛。

“南宫倾城。”

“哦,南宫世家新一任当家人?”薛蝌双目轻轻眯起,再一次上下左右打量了南宫倾城一遍。

“如何?”南宫倾城瞥了他一眼,目光极为不屑。

“不过如此!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

“哈哈......”南宫倾城放肆的笑。

“哥哥——”黛玉抬手,揽住南宫倾城的手臂,“王爷呢?”

“我军大胜,忠顺王只带着千余人亲兵,逃往云滇之地。李云绶被三筝所擒,带入大营。王爷正在跟他谈话。”南宫倾城说着,又不屑的看薛蝌,“至于薛公子的那位堂姐——已经魂归天外了。”

“你!——”薛蝌怒目而视,身上的杀气散发出来,压的火苗低低的伏下去,屋子里一片黯淡。

南宫倾城抬手把黛玉揽进怀里,然后转头,寒冷的目光瞪着薛蝌。碧落已经仗剑在手,随时准备先发制人。

“我怎么样?那个女人害人无数,今时今日方死,乃是死有余辜!”南宫倾城盯着薛蝌,“只是可笑你薛公子却被她蒙蔽,明则济世积德,实则为虎作伥。真是愚蠢之极!”

“南宫世家原来不也依附于皇室吗?皇室没了势力,你们见风使舵,转向北静王府,难道不也是沽名钓誉,难道不是追逐利益?”薛蝌毫不相让。

“罢了罢了,今日本尊没时间跟你计较这些。玉儿,咱们回去吧。”南宫倾城看看怀中黛玉苍白的脸色,知道她一直在为水溶担心,而薛蝌根本不足为惧,与他争斗也不急在此时。

“薛公子,难道你真的愿意看到你的妹妹被夫家休妻吗?”黛玉无奈的叹了口气,“梅瑜泽已经在来西南的路上,他是你胞妹之夫,血浓于水。还请薛公子三思。”黛玉被南宫倾城抱在怀里,离开之际依然不忘提醒薛蝌。

“慢着,我跟你们去西北军大营。”薛蝌思量再三,总有雄心壮志,却还是舍不得妹妹。于是狠狠心,把已经出鞘的长剑归入刮鞘,跟上南宫倾城的脚步。

第64章 冤孽尽宝妃魂归天

水溶在朦朦胧胧中,似乎听见黛玉在哭泣,一声声哽咽着,令人心疼。他很想睁开眼睛,可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总也挣不开。于是便下意识的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仿佛置身无边无际的荒原,漫天风沙瓣不清方向。又好像是沉浸在茫茫大海,拼命地游也游不到尽头。

黛玉一边流泪,一边拿着温热的毛巾擦着水溶额头上的汗滴,“好好睡一觉,还有好多事儿等着你去做。你答应过我的,要陪我一起游遍大江南北,咱们还要携手并肩,指点江山。你不许食言,说话不算话,可不是你水家人的风范。”

“丫头,他只是累的脱力,身上也都是些小伤。与性命无碍,你何必担心至此?”南宫倾城亲手端着一碗姜汤,递给黛玉,“倒是你,身子弱,又受了风寒。快些喝了这汤,也安安稳稳的睡一觉去吧。”

“不,我要等他醒了再睡......”黛玉固执的摇头。

“那也要先喝了这碗汤。”南宫倾城退而求其次,好说歹说,劝着黛玉,喝了驱寒的姜汤。

水溶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方醒。黛玉早就撑不住,伏在床边睡着,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原是南宫倾城劝不动她,无奈之下给她披上的。而南宫倾城自己却歪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瞌睡。

碧落在外帐,也是和衣而卧,时刻听着里面的动静。帅账周围,夜景阐安排了几十人守护,任何人不许靠近营帐半步。

水溶轻轻地睁开眼睛,墨色的瞳眸闪着清亮的光,炯炯有神,在转过头看见黛玉的时候,变成了无限的疼惜,“玉儿,怎么这样睡了?”

黛玉睡得正香,没有听见水溶已醒,南宫倾城却猛然睁开眼睛,看见水溶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便摇摇头,叹道:“这傻丫头说什么也不肯睡,非要等你醒来。到底熬不过才这样了。”

“你万事都妥当,就是对她没有主意。”水溶摇头,转身下榻,把黛玉,轻轻抱在怀里,放在榻上,拉过自己盖过的被子把她裹好。

黛玉翻了个身,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又沉沉睡去。

水溶看着她睡去之后,轻轻地出了一口气,转身问道:“你把她接回来的?”

“若是晚一步,就有危险了。那个薛蝌,现在就在军中。”南宫倾城低语。

“他来做什么?”

“我感到灞陵桥的时候,他正在跟玉儿辩论。他是受玉儿邀请而来的,要见你的老相好一一梅瑜泽!”

“你这张嘴,何时能不胡说八道!”水溶低语,转身走出内帐。

“你们两个人的风流韵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害怕我说?”南宫倾城魅惑的笑笑,跟着水溶的脚步出去。碧落醒来,通知水韵进来词候水溶熟悉,自己却进了内帐照应黛玉。

一代帝王李云绶,被三筝从忠顺王大营里带出来,连他素日里最绮重的威烈将军冯唐父子,亦成了水溶手下的将士。此刻身陷囹图,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没有一个自己可以依靠的人了。做人之失败,到这种地步,李云绶真是无语对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