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耐心。不接电话估计会持续到第二天。

她放弃地耙了下埋在床单里的脸,有气无力地从床底摸出一个已经辩别不出颜色的老式电话。

“喂?”

“我亲爱的岑。”

她的心情阴霾的可以下雨。

“春天到啦?!一早你打什么电话?!!”

又是不知道她血压低最怕被吵醒。

“小姐,现在是中午十二点。”

她神智不清地瞥了眼厚厚的窗帘,光线被挡的严严实实,难怪她还以为是早上呢。

“看来你昨晚没睡?”

“是啊,总算是帮‘小朋友’整理出一间房来。”

商岑岑纠正了一下姿势,把踢到床边的枕头重新放回到脑后。

“这样啊。对了,你的事办的怎样?”

大嘴徐最关心的其实就是这件事情。

“还行。基本顺利吧。”

手续都办妥了,就差明天把人接来了。

“见到你的外甥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啊?有否哭泣拥抱?”

“你以为是在演连续剧?”

“没有戏剧性的场景?”分别多年,怎会平淡?

戏剧性?分别十七年的姨甥两人在床边相遇算不算?

商岑岑不由地叹了口气。

“没有。不过,……………。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永远没有见过那个怪癖的小孩。”

那头哗然。

“天哪!耐心与理智并存的岑都发出这种感慨。看来那个‘小朋友’的确段数颇高。”

“再说这种风凉话,就别怪我以后不对你手下留情。”

“岑,你别生气嘛。”

闹成这样如何再睡?她用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从床上下来。

下午还要去商场买一些新的衣物,他的那些十米以内可以招引蚊虫的衣服决不能进她的家门。

“大嘴,你那儿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我‘徐福记’出马还有什么不能办妥的?放心,我早就联系好高中了。是一家名校,牌子老,信誉好…………”

“你还有事吗?”

商岑岑截住他的话,经验告诉她他可以在电话里滔滔不绝两个小时。

“啊?……哦,没了。”

“那我就……。”挂了。

这次换他来打断她的话。

“岑啊,这个孩子你觉得会很麻烦吗?”

毕竟这如果是一个‘麻烦’的话,就不是她一个人要头痛的了。

“我很遗憾的通知你,恐怕是的。”

她无奈地看着浴室镜子里自己双眼红肿,严重睡眠不足的脸。

这人还没来自己就已经弄得这么憔悴,来了话------?

她的背后一阵发凉。

“可惜啊,现在才开始,他明天就要搬过去和你同住了?

“嗯~~~~”

恶梦就要开始。她几乎可以听见未来的自己正在哀怨。

“唉,你对他好一点。你们可得要相处上一段日子。”

徐易俊说完这句就挂上了电话。

而商岑岑看着那被挤出的牙膏滑进了水槽,觉得简直是自己命运的可怕征兆。

他拎着一个几乎是空的玄色袋子和她一起站在门边。

面部微微抽搐。

“你觉得怎么样?”

旁边那个穿白衣黑裤的女人,也就是从昨天起成为他的姨妈的女人还不知死活地亲切问他。

“什、么、怎、么、样?”

尚处于变声期的嗓子已经有了成人的沙哑。

商岑岑伸手指了指前方,一个二十平米的空间。

“我为你准备的房间啊。你喜欢吗?”

宋可捏紧了拳头。恨不得自己的视力赶紧降为零。

粉红色。

粉蓝色。

粉绿色。

碎碎小花,一朵朵。

从墙纸到地板,从家具到摆设。

没有跳出过这三种颜色。

干脆在那张有着蕾丝花边的床上摆个洋娃娃,他基本上可以断定要住在这间屋子里的是个还没进幼稚园的小女童。

但肯定不是他这个已经十七岁的男人。

“你----不喜欢?”

她终于是迟钝的意识到他发青的面色。很疑惑地看着他,可根据那位热心的小姐说,这是最好房间装潢啊,他究竟那里不满意?

他不敢置信地瞧了她一眼,这女人有没有常识?

这种娘娘腔的房间那个男人会喜欢?

“我不喜欢!”

他暴躁地提着行李,蹬蹬蹬的就跑下了楼。

商岑岑依然很困惑,她从背后抽出一张照片,没有错啊,她完全是照着丽婴房的照片上来布置啊。他为什么不喜欢?她到是觉得不错。

“喂!我饿了。”

对着从楼上跟他下来的商岑岑,宋可很蛮横地提出要求。

早上出来时就对付地吃了些饼干,现在他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扫了眼呈大字状的仰躺在沙发上的少年,和他随意丢弃在她名贵的兰花架上的‘破包’。

突然想到一句话,如果你想知道家里多了一个男人会怎样,先去养条野狗。

“喂!?我饿了。你快去弄点吃的来啊。”

她怎么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宋可不耐烦地坐起上身瞧着她。

商岑岑用手抚了一下颈部,走到了他面前的沙发上坐下。

然后,笑吟吟看着他。

“你饿了?”

费话,否则他还会同样的话说两遍吗?

宋可从鼻子里冷冷地‘嗯’了一声。

她还是保持微笑,比划了一下玻璃墙的后面。

“厨房在那里。”

厨房在那里关他屁事!他要吃的。

宋可不由地瞪了她一眼,为了她的文不对题。

她的却笑容依然,连弧度都没有变化。

没有解释。

“我要吃饭!”

他直接声明。

“厨房在那。”

她继续重申。

沉默。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呈白热化的焦灼。

终于,他熬不过肚子里的空荡荡,站起身来走向了厨房。

厨房是吧?

总有冰箱的吧?

冰箱里总多少有一点吃的了吧?

可是,有了厨房,有个冰箱,就是没有吃的。

连一个都没有。

哪怕是个生鸡蛋都没有。

“我靠!你故意的?!”

他腾地砸上了冰箱的门,怒气冲天地跑到了她的跟前。

饥饿是会让人暴怒的,她不知道吗?!

他手里的指关节快要发痒了。

商岑岑喝了口手里端着的茉莉花茶,慢悠悠地回味了一下,才正视面前的他。

“我可爱的外甥,你说什么?”

他指着刚才他去过的方位。

“那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她很了然的点点头,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发火。

“我知道啊,我的冰箱一直就是空的。”

“那你叫我去厨房?!!”

这女人故意玩他?宋可暴戾地扬起了手。

“我没有叫你去厨房啊。”

她无辜地眨眨眼睛。

“那你他妈的告诉我厨房在那里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几乎要抓狂了,她脑子里逻辑是怎么转的?

“哦……”

她似乎是恍然大悟了。放下手里的杯子。

冲他微微一笑。

“我是想说,我也饿了。”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愣住了。

“要是你会烧的话,想麻烦你帮我也煮一点饭菜。”

宋可在紊乱和气愤中,隐隐约约感到这个沙发上的女人是第一个有本事逼疯他的女人。

他在发呆,或者是被惊呆了。

“这是什么?米笕?”

“那是菠菜,小姐。”

在让他怒火中烧且尚未熄灭的半小时之后,他站在了这个嘈杂的超市菜摊前和她一起,识别菜种。

“这是什么?”纤细的玉手来到了另一堆菜前。

“那是花菜。”

对面的服务员小工已经和他一样严肃了。

这是常识,有谁会认不出来吗?宋可很忍耐地咬了咬自己的牙。

“那------。我可爱的外甥,你喜欢吃菠菜炒花菜吗?”

她转过脸来,左手是一颗花菜,右手是一把菠菜。

问的很热情。这个时候,宋可觉得四周一下子静了。

他想要是可以不掐死她,先掐死自己算了。

为什么自己要跟这种没有基本生活常识的人出来?!!

早知道,就不要听信她的那些鬼话,什么要是你能在等一等的话,我烧给你吃吧。

不用她烧,不用亲口尝,凭她的这句话,他就知道这女人估计煎个鸡蛋都不知道要先把蛋壳打碎。

去他妈的!!

这是什么姨妈啊?!!!!

他重重地耙了一下脸。

毫不迟疑地往食品部走去,留下她一个人面对着那一排排的蔬菜宝宝。

提着一袋子食品的女子飞快地追上了在食品区的一位瘦长少年。

“等等我啊,外甥。”

他顺手从货架上取下了两个面包和几袋方便面。

没有理会她。

商岑岑很愉快地瞥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就像没有注意他的冷漠态度,自言自语。

“哦,原来你想吃面包和方便面啊?”

然后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从他的手里接过了这些东西,通通放回到了货架上。

腾地,

他眯起散发着危险讯号的眼眸,一种呼之欲出黑沉戾气在他的四周散了开来。

“我说,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就不打女人吧?”

“把东西给我。”

他哑哑带沙的嗓子现在有些危险。

得寸进尺的也太厉害了,他可是一忍再忍了。

而商岑岑笑了。

打?小朋友,不定咱俩谁打谁呢。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说的,她只是笑。

笑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其实也可以作为一种武器。

并且效果显著。

她微仰着头,一派温文尔雅。

不躲不闪。

“不给。”

他被激怒地捏紧了拳头,几步冲到她的面前。

旁观的一位太太已经吓的面如土色立即去叫保安了。

“女人!!!我忍你够久的了。把东西给我!!”

他高高地抬起了手,仿佛随时就要砸向她娇弱的身躯。

商岑岑看也不看他把东西原处放回。

“你不能吃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对你的生长发育不好。”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谆谆教导,循循善诱。

无力感涌到了他的手上,这女人的大脑构造肯定很奇特。

“就是他,就是这个人要打这位小姐。”

那位太太终于对飞快赶来的保安指了指举着手的宋可。

“这位先生,您想对这位小姐干什么?”

闻讯而来的保安挡在了商岑岑的面前,怕这个面露凶相的少年会对这个小姐不利。

宋可瞪起了眼睛,高大强壮的保安也不觉被他的眼神一骇。

不由地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