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岑岑忿忿地瞪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

她的下巴,温温热热。

宋可首次非常认真地看着商岑岑的脸。

褪下眼镜的她看上去很年轻,实在是不像要有二十二岁年纪的女子。

睫毛的根部是黝黑的,微微有些颤动像两把小扇子。

鼻梁不是笔挺的,但在精致的鼻头处有一个略略的翘起。

嘴唇的形状非常漂亮,但很薄,薄的几乎有些无情。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抬起的是她所有的表情。

她闭着眼睛,仰起了头。

这像什么呢?

他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看不见出口。

有一股缓缓自腹部升起、如细虫啃啮的感觉,漫了上来。

怎么这么久?莫非他是打算在她的脸上绣花不成?

商岑岑忍不住问道。

“好了吗?我的外甥?”

突然她的这句话里有一个词像针一样扎到了他。

他的手一颤。

头脑里一层很薄但牢不可破的东西在发出轰鸣。

“快了。你--痛不痛?”凝视着她嘴角边的淤青。

“当然痛啊。”

不然让他去亲自尝尝那种被‘熊掌’挥到的滋味。

“那你为什么在那时要挡在我前面?躲远一点不就没事了?”

他故意问。

“怎么躲?他要打你嗳,我总得保护你吧。”

商岑岑坦白,同时睁开了眼睛,恰恰瞧见了他脸上藏不住的一抹笑容。

顿时,四目相交。

不可言喻的气氛升腾而起。

宋可掩饰着点点头,飞快地放下手里的棉棒。

“那个,我…我去烧晚饭了。”

“你…自己先休息吧。”

真的是很奇怪。

这小子,怎么对她笑的那么…那么------温柔?

甚至她想用另一词来表达。

凭她阅人无数的技巧。

她是可以精确分析出任何一个藏在细微表情后所传达出的意思。

当她确实看清了那抹稍纵即逝的柔和又极具情感的笑时。

她也不由的一震,那种笑……………。

商岑岑坐在沙发上,突然有些冷,为了这个认知。

深夜,万籁具寂。

封闭隔音的房间里,她刚打开了对讲器。

徐易俊焦急的声音就传来了。

“你没事吧?我赶到你那的时候,你们已经进屋了。”

他在接到消息后的半小时内赶到那里,却已经风平浪静了。

他只是见她被搀扶进了屋。

商岑岑坐在桌前一边把入侵对方的电脑上的数据处理了一遍,一边回答。

“没事,有事的是另一个。”

“哦,我说怎么有辆急救车开过来。”

徐易俊终于了然地感叹。

“对了,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她不由地皱了下眉。

“不知道,你先去查一下吧。”

“那好,我明天去一趟医院。”

徐易俊声音慢慢地变得有些哑,带着点严肃。

“不过,岑岑,有件事情可不太妙。”

“怎么了?”

她继续查着,再次等待那个密码的对话框弹出。

“那边有行动了。”

商岑岑的手顿了顿,事情接踵而来,几乎不能让她休息了。

“恐怕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他决定三个月后就要宣布了。”

“三个月?”

时间太紧张了。

“是啊,我们得到的情报是有可能是他的旁戚。”

有谁知道‘爱’那感觉是从哪来的?

从心脏、肝脏、血管,哪一处內脏里来的?也许那一天月亮靠近了地球,太阳直射北回归线,蒙古形成的低气压让你心跳加快。或者只是來自你心里的渴望,她挡在你面前的一只手,一个背影……

于是你就爱了。

记忆里在他们这件小小的意外过后,宋可就在商岑岑几乎是目瞪口呆之中发生了转变。

首先是他的脾气变得很好,好得商岑岑有时都怀疑是不是他的脑子内部发生了突变。其次他变得非常的用功,每每深夜商岑岑经过他的门前都会发现那里还亮着灯,月试模拟考平均分稳步上扬,老师甚至亲自打了电话给她,请她去家长会上传授一下挽救失足少年的成功经验。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一个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的宋可诞生了。

而她也终于在三个月后的一个契机下决定冒险对宋可提那件事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

这句古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商岑岑很满意地频频点头。

打扮修饰一下后的他果然鹤立鸡群,模样出众了不少。

宋可不太自在地扭了扭了肩。

他的背比较宽,这套标准的手工西装穿在他的身上紧了些,不过海军蓝加银灰细条纹到也显得他十分的清朗英挺,竟有种气度不凡的意思了。

商岑岑忖度着,按照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应该可以顺利过关了。

“为什么要把我弄成这样?”

他不耐地想要脱下这件犹如囚笼一样的衣服。

商岑岑笑盈盈阻止了他。

“你的月考才结束,为了奖励你的进步。”

顺势从袋子里取出一根同色系的领带,朝他的脖子走近。

“所以我特意买给你的。开心吧?”

他退后一步,很警惕地瞅着她手里的‘凶器’。

“开心?我看受罪还差不多。而且我在学校又不能穿这种难看的衣服。你买它干嘛?”

他用怀疑品位和鉴赏能力的眼光看看她。

商岑岑对他解释。

“谁说是让你在学校穿的,这是为我今天要带你去一个舞会而准备的。”

“花了我一个月的工资呢,你就别躲了。来,给我点面子啊。”

商岑岑一个箭步窜到他的身前,防止他的闪避。

“我又不喜欢舞会,我不想去。”

无路可逃的他只能忍受着被人束缚头颈的痛苦。

她微笑地帮他系上领带,假装没有听见他的抱怨。

“那你就当是陪我去,算是可怜你迟暮的姨妈单刀赴会有失体面帮帮忙,行了吧?”

他扫了她一眼,没有啃声。

商岑岑知道这家伙默许了。

仔细看就发现她的脸色有些凝重。

是因为什么缘故?

宋可通过驾驶座上的反光镜,几次观察着身边的商岑岑的反常。

她在出神甚至有点紧张,轻轻用手指击打着方向盘。

她一紧张就会有这个小动作。

为什么要紧张呢?

一个舞会,她说的。

有什么必要紧张成这样?

“对了,是什么舞会?”

他望向车窗外的华灯初上,车流如梭。

商岑岑抿着嘴,慢了半拍才听见他的问话。

又思虑了一下才回答。

“----生日舞会。”

“哦。”

他颔首,沉默。

“谁的?”

商岑岑却没有回答。

行驶在路上的这辆黑色汽车里,后座上是她的手袋。

其中有一份请柬。

封面上烫金地印着几个篆体大字----寿旦共庆,诚邀莅临。----------叶涛。

第 7 章

就以私人别墅的排场来讲,基本这儿赶得上一个小型的浓缩皇宫了。三段式仿冬宫的建筑造型。

辐射状四边宽阔车道围绕一个巨型喷水池,两边还有一个个逼真的小雕塑。

所有第一次进来的人莫不是叹为观止。

可是在环型车道上的一辆车旁的他冷笑着绞起手臂盯着眼前的她看。

“你什么意思?我不去。”

商岑岑急忙拉住要回车里去的人。

“你得去。”

他任由她扯住自己的衣服,继续要打开车门。

“宋可!!”

她炯炯地瞪着他,反身靠在车上,不让他接近车门。

“别孩子气!”

他忍耐地咬了咬牙。

“我不想去。你是故意的!”

商岑岑试图和他讲道理,对着他逃避的反应予以击破。

“宋可,今天是你父亲的生日。论情论理你都应该去见见他。”

骤然,他赭红着脸握紧了双拳,呐呐地喊。

“他才不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可你是叶涛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她冷静的声音描述着事实。

“那又怎么样?!”

那个父亲不是不要他和他的妈妈了?!从小就把他送去乡下,后来他进了孤儿院,也不闻不问那么多些年,自己凭什么要来为他贺寿?!

商岑岑叹了一口气,看着他倔强的右脸。

想起他其实还只有十七岁。

“宋可。”

“这不能怪他,当年你的家里出点事。而且你有责任要回到你父亲的身边。”

说着大道理的商岑岑,在背后用手指轻轻弹着车门。

“同时,这是你母亲的愿望。”

“做为她的孩子,你必须完成她的临终遗愿。”

宋可没有作声,他只是垂下了头。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商岑岑。

从她的脸颊到她的眉毛,最终落在她的瞳眸。

“那么你呢?”

“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问她。

把他生命里重要的选择交给了她。

“我也希望你可以拥有一个父亲。”

她垂下眼睛。“有个完整的家。”

宋可放弃地笑了笑,松开了他一直紧握的双手。

“如果是你希望我去认他,我去。”

“不过,商岑岑。”

他们要踏上台阶的前一刻,他转过脸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你要记得一件事,我回来的理由是为了你。”

“只是因为你。”

商岑岑心头一窒。

仿佛隐藏在皮囊之下,他的灵魂就在她的面前。

赤裸裸的,热烈且毫不掩饰的。

面对这样的他。

骨髓深处,她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愧疚。

她以为父子团圆应该热泪盈眶,诉说分离之苦。

可是他们一行人坐在书房的谈判桌前就像是要洽谈某一笔生意。

她再次打量起对面的那个男人。就五十岁的年纪来看,叶涛保养的相当不错,如果没有泄露他的真实年龄,乌黑的发,笔直的腰杆依然像四十岁的成熟男人一样颇具魅力。

他没有看他的儿子,反倒是绕有兴趣地观察着她。

“商、岑、岑?”

玩味十足地念她的名字。

“是的。”

她礼貌地颔首,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

“你是漾漾的妹妹?我记得那时候你还很小。好像只有四岁吧?”

“你认识我姐姐那年我‘六’岁。”

老狐狸故意下套要试她。商岑岑提醒自己沉着应战。

“你看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你怎么从青XX的老家找来的?”

“是我母亲交代我一定要找到小可,所以我才从青J到这里来找他的。”

她笑吟吟地接着改正一个不易觉察的错误。

叶涛对她笑了笑,心里暗暗忖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