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到艺术馆才多长时间?我都去过那么多次了。能有什么危险,天上冲下一只鹰?”

叶春寒知道拗不过她的意思。

“我给你派车吧,让小妹陪你一起去。”

舜慈嫌弃地皱皱眉。

“我不要车。我多讨厌汽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己走着去就可以了。”

见他又要开口阻止,这次她学聪明了。

“而且医生都说了,孕妇要多运动才不会难产。”

叶春寒放弃地笑了笑,亲吻了下她的脸颊。

“那好吧,记得自己要当心。我散了会就亲自来接你。”

站在她身边的叶夏枝,第五次偷偷地背过脸去打哈欠。

舜慈把刚刚及肩的长发拨回耳后,体谅地笑了笑。

也难怪她无趣,叶夏枝才刚二十出头又是早年留洋,怎么可能会喜欢看中国书画?在她的眼里这挂着的幅幅卷轴完全一样。就那么几个构图,几下皴、擦、点、擢的笔法。花就几朵鸟兽稀少。一点都没意思。怎么和英国博物馆的典藏去比?

不过,不能不承认叶春寒的这个妹妹涵养颇高。陪着她整整一个上午,面上没有半点不耐烦,甚至常常会善解人意地为了让她开心问上一个两个问题。

见舜慈不再专注地盯着画卷,叶夏枝以为她是累了。

连忙把随手挽着的一条纯蓝色的羊毛披肩给她围上。

“嫂嫂,要不要休息一下?”

孕妇站久了,脚是会肿的。

舜慈笑笑。

“我还不累。”

“夏枝。”

“什么事?”叶夏枝甜美清秀地笑着转过身来。

舜慈指着艺术馆的告示牌。

“二楼有现代艺术馆,那里正在展出列宾的风景画。”

“真的?”果然她的声音高了几个八度。

“嗯,还有几张人物肖像是列维坦的。”舜慈推了推她。“夏枝,你去看吧。不用特意陪我了。”

“可是,哥哥他交代要我……”

舜慈调侃地皱皱鼻子。

“别听他的,他就喜欢瞎紧张。我可以照顾我自己的。你有自己想看的东西嘛。出来玩就是要开心的。”

“那我去了?”叶夏枝开心地亲了亲她。

“嗯,去吧。”

她笑着拿起在礼品部架上的一盒盒的刻录的翻转片看了起来。

艺术馆的礼品部总是非常安静,半营业半休闲的地方。没有多少人会来这里,有时有些参观者累了会到这儿点上一碟点心和咖啡,随便看看这里收纳的各国珍奇艺术品,生动新奇。

舜慈找了一张舒适的木椅坐了下来,把前几次留在这里的历年书法全籍翻了出来准备继续看完。

她常常光顾这家艺术馆的原因也就在于这家礼品店,店家真是把商业和艺术的气氛调和的恰到好处。

“对不起,小姐。我想问一下这里有没有黄山谷的《松风阁》?”

突然一个谦谦有礼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黄庭坚?难得有人喜欢此公行书。

舜慈吟吟一笑。

“那里架上的第二排应该就有。”

来的次数多了就熟门熟路了。

陌生人却没有走开,舜慈抬头看去。

却不想那人也在看她,面带微笑,目光炯炯。

多么有古道遗风的儒雅男子。舜慈心里暗暗赞叹。

“你不知道在哪里吗?我带你去吧。”

那男子对她似乎有惊讶之色,但是很快掩饰了过去。

舜慈不由摸摸脸庞猜想是不是自己的妆容有误?

“我等会再去,可以和你聊聊吗?”

他笑着坐在她的身旁,却没有让舜慈感觉半点冒犯。她只是觉得这人好像那里见过。

“小姐,似乎来过多次。可见你对书画很感兴趣。”

舜慈笑着点了点头,这人经常观察她?

“先生也是常来?”

他怔了一怔,望着她的眼里闪过灰暗的光芒。

“是啊。寻找故人。”

在艺术馆追寻故人?舜慈好奇打量他。

“你真是风雅。”

那男子无奈地垂头望着地上,涩涩地笑了笑。

舜慈自觉失言,连忙道歉。

“对不起,我没有嘲笑的意思。”

男子摆了摆手,深吸了口气。笑眯眯地指了指她的隆起的腹部。

“快要七个月了吧?一切都好吗?”

舜慈惊讶地看看他。

“呃……我有个朋友也在怀孕,她的大小和你差不多。”

那男子尴尬地词穷解释。

舜慈捂住肚子笑了起来。

“那看来你的朋友怀的也是双胞胎。”

“是双胞胎?”那人闻言竟比自己的事还要高兴。

“是啊。所以才常常到这里来,权当作为胎教。”

文秀男子欣慰地笑了笑,蓦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身从随身包中掏出一张精美CD。

“送给你。”

舜慈接了过来,莫扎特的《唐乔万尼》。

“希望你也能生两个音乐天才。”

男子真诚地对她说道。

“嗯,希望他们不会四岁即弹钢琴作曲,不然把我吓死。”

舜慈笑着打趣,心下却有些感动,这人真是亲切热情。

“对了,要是你有机会听的话请特别听一下第五幕。”

那男子似乎要起身告辞,他顿了一顿。

“那是真正的………现场版的录音。”

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舜慈尚未反应过来。

只能急着问了一句。

“先生,贵姓?”

那人匆匆回到“查。”

舜慈心里一阵惝然若失,已经从楼上下来叶夏枝勾住她的手臂。

好奇地问她。

“嫂嫂,怎么了?”

舜慈握着CD盒,默默地笑了笑。

素来她就不喜欢西洋古典音乐。除去巴赫的安静宗教圣乐还能听听,其余的贝多芬和老柴的协奏曲她是十分排斥的。吵的要命,动轧时间还长。没有办法有人天生没有音乐细胞。

不过,她拿起就放在桌上的那盒CD看了看。

既然是人好心送来,不如一听。

想到此处,她正要放到叶春寒的HF里去,一看壳套是出歌剧这要是丹麦音响放出来还不得吓死她?

摇了摇头,舜慈决定还是用CD耳机听算了。

闲适地躺在沙发上,她配着耳机一边听一边闭目养神。

对于音乐不敏感的人,往往听着听着就容易入睡。谢舜慈更是其中翘楚,第一幕的永叹都没结束,她已经沉沉睡去。

夜幕降临,她又梦见了那条路上。

只是这一次,没有那个人背她,她是一个人光着脚走在路上。

她四处张望努力地要找寻那人的踪迹,梦里的雾渐渐消失。

她居然看见了路的尽头连着一片汪洋。

汪洋上泊着好些船支,他们似乎正在燃放烟花,远处的天空映衬着紫红的光芒,很是漂亮壮观。

她不再行走,而是奔跑,甚至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梦中的喘息声。可是总有力量在阻止她的前进,她如负千斤重担,累的几乎趴下。

此时,她的耳边萦绕着那个男人的声音。

“快……快…………去……救她。”

“舜……舜慈………舜慈。舜慈,我………要救……………。”

她觉得自己一定要跑得再快一些,她要去……去……去哪里?!

头好痛!!!

舜慈一身冷汗再一次醒了过来。

只是,这次梦里的声音居然依然在她的耳边!

“舜慈,我………要救……………。我要……………去救你”

她咋地腾地站了起来,惶恐地睁大了眼睛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闹鬼吗?!!她看着早已漆黑一片的房间。

努力的镇定了下来,摸索着桌上的台灯打开。

这时才发现,在沙发上的CD机正在慢慢地旋转。

舜慈轻轻的把它关了,室内顿时静了下来,而她凝视着那张CD有种奇怪的感觉漫上心头。

一连五天,她天天都去那家艺术馆。但却就是再也遇不到那个人了。

一切就像是场梦,梦里梦外总有一个迷团把她紧紧包围。

叶春寒困惑地替疲惫的她把外衣脱下。

“亲爱的,最近艺术馆进了什么新的作品?你怎么每天都要去看?”

舜慈一下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觉得连抬一只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叶春寒看了看她,吩咐人把卧室里的浴室放满热水。

“去洗个澡好不好?你的手都凉了。”

他坐在她的旁边,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

舜慈不愿意睁开眼睛,这些天她真的是自己把自己给累坏了。整晚除了听那张CD就是会做那个梦,白天她就漫无目标地四处寻找着那个男人。她觉得要是再不把密云解开,她自己就要神经衰弱而死了。

“我不想动,你就让我躺一会好吗?”

叶春寒探了探她的额头和脸颊,冰冷冰冷。四月天,她的人怎么会这么低温。

舜慈只觉得身体一下轻了,睁眼一看原来叶春寒把她给抱了起来正朝浴室走去。

“春寒,我不想洗澡。”

“你这个样子睡觉,一定会发烧的。你放心我不给你洗澡,就帮你把身体弄得暖和一点,听话。”

她依着浴室的特意为她怀孕后准备的宽大坐椅上,舒服地闭着眼睛感觉混身的寒意似乎都被消除了。一股暖流从脚底涌来。

“好一点了没有?”

他细心地用手捏着她浸在热水里的左脚底部穴位。

“好多了,谢谢。”

她有些着急地想要把脚从他手里收回,虽说是夫妻但是让他干这事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等一会儿。还要在泡泡才行。”

他的大手恰好抓住她的脚掌,重又慢慢地替她捏着经脉。

舜慈不由地叹息地眯起了眼睛,叶春寒是个好丈夫,这一点绝对无庸质疑。

他是那么小心地照顾着自己,生怕她会有半点闪失。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这样的在乎自己呢?真奇怪,要是被他爱上的话,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很高兴很幸福才对。那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感觉?

就这样想着,舜慈首次很认真地观察起了她的丈夫。

他有一双狭长深邃的丹凤眼,笔挺微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即使在不笑时,形状也十分优美。

不可否认叶春寒是非常东方式的美男子,尤其是在他架了一副眼睛以后,书卷气更加被突显了出来。

只是……,舜慈凝视他,脑海中却有另一个模糊的轮廓。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如影随形的眼光。

叶春寒抬头和她对视,然后故意娇媚地笑了。

“我好看吗?”

舜慈愣了下,哄地就脸红了起来。

看自己丈夫看到发呆,大概她也算是稀有人材了。

“咳……咳。那个……好了吗?”

舜慈掩饰地垂下了头。

叶春寒非常得意地笑了笑,注意到她已经把耳朵都羞红了。

“好了好了,公主可以就寝了。”

说着,他把妻子给抱了起来。

把牛奶递给躺在床上的她,叶春寒坐在床铺边看着她把杯子里的牛奶都喝完了。

“舜慈,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吧?”

她接过他递来的面纸,不解地看了看他。

“舜慈,夫妻不应该有秘密。你究竟为什么这些天都要去艺术馆?”

为什么要去?

她下意识地瞟了眼枕边的CD机。

“因为……因为一个人。”

叶春寒的背僵硬了起来,甚至神情都变得有点严肃。

“舜慈,什么人?”

她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双手微微捏紧毛毯。

“是为了………黄山谷。”

他闻言忡怔了一下。

“什么?你一直去那里是为了黄庭坚?”

舜慈心里环转了一下。

“上次我在艺术馆门口看见有人在卖黄山谷的《松风阁》真贴。偏巧那天没有带钱,和那个古董商约好了要见面,可是他总也不来。”

叶春寒忖度地盯着她的眼睛,半天之后,终于是戏谑地拉了拉她的右手。

“你想要那东西和我说不就完了,我去给你弄了。别再总是往外跑了,要当心自己的身体。”

谢舜慈暗暗地松了口气。

“谢谢。你不用破费了,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就是总想着再看一眼而已。”

突然,她被人用力握住的手传来一阵痛意。

舜慈费解地抬头看他。

“不要对我这么客气生疏,舜慈。”

“我是你丈夫,你应该对我提要求,你也应该对我撒娇,你不要总像个客人,好吗?”

她抿了抿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对不…………”

这几乎是他们夫妻之间数的出来的热吻。

当他覆上她双唇之后,他像个饥饿的孩子,愈显炽热难耐拼命蹂躏她的嘴唇和舌尖。甚至他那么急不可待地将舌头深入她的喉咙舔噬、碾压,好像借着一个吻就能把她吃干抹尽,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舜慈望着突然把她扑倒在床铺上的叶春寒,他们是离的那么的近,近的她能数出他睫毛的根数。这时她的心里有种很黏稠的东西正在发酵。也有种很冰冷的东西在肆意地狂笑。

叶春寒沉浸在她的呼吸和唇舌之中,忘了睁眼忘了要看,她眼里深处那比坚石还要洌凛的光芒。

第 45 章

叶春寒站在书房的门边凝视着坐在靠椅上的她。她又在出神地想着心事,甚至不知道已经有整整二十分钟她都没有翻过手里的书页了。

他忖思着皱了皱眉头,他的妻子怎么了?舜慈越来越习惯于在一个人的时候望着空气里的某一个点就K开始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