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的车窗外是城市人们最喜爱的郊外旖旎春色,而他们非旦没有一点舒畅,反而更加的忧虑。

为了怕叶春寒会在重要的地方设置阻碍,所以他们要离开就得选择人迹罕至的乡郊野外。然后由禹晚派来的车直接送他们到另一个城市转乘飞机前往台湾。

只是,要快啊。否则如何瞒过精明的叶春寒?天予和舜慈都明白这一点,也都最惧怕这一点。

她看着在不远处池塘里的水鸟出神,那是群相貌再普通不过的水鸟。它们忽聚忽散,却总是围绕着那片池塘。在夕阳下的天空里抖动着它们健硕优美的翅膀。它们舞动的姿态似乎是要安抚她此时焦躁的心情。

尽管现在车里的只有她,周围静谧无声。可是,她扳拨着发红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情。

人算不如天算,因为开的过快,汽车的引擎发热过度彻底罢工,唯有用水把车降温之后才能继续行驶。幸好这里附近恰有一个人工的池塘,只是天予不得不留下她独自一个在车里,到那里去接水回来。

舜慈第六次看了看表,快回来啊……为什么去了那么久?

是不是出事了?她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敏感的神经。

她一次次的把手伸向口袋里的香烟,似乎那个她不能粘染的东西是她目前唯一的保障。

天予,快回来。

为什么那么久,是什么事?是什么事?是什么危险的事?

她闭上了眼睛,却发现呼吸困难。

最后,舜慈狠狠地用手砸了一下窗玻璃,终于疼痛让她镇静了下来。

她从后座的椅子上取了一柄短枪放进了口袋,推开车门慢慢地朝着池塘的方向走去。

他们这一次的见面,居然是他更为惊讶。

她一脸憔悴却又带着讽刺的冷笑,右手边还夹着一只没有抽完的半截烟头。

定定地,毫无诧异地瞧着他。如同在瞧一只没有细胞的原生物种。

“我知道,要躲过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舜慈自嘲地笑了笑,轻松地把一只手插进口袋。

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扯了下嘴角,把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摘了下来。

温柔地像个情人地轻轻问她。

“你要去哪里?”

淡淡地挑了下眉,她把余下烟吸完。

“去……没有你的地方。”

他平静地凝视着她。

“没有那种地方,舜慈。”

她手里的烟被风吹下了烟灰,同他一样平静。

“总会有的,你不是无所不在的。”

他震了一下,略带哀伤地盯着她。

“我以为我们很幸福,你为什么要破坏?”

舜慈用脚把烟头踩灭,湿润的泥土把它掩没。

“叶春寒,那是你偷来的。你是个强盗!”

“因为,你不懂爱情。所以你用我和宋可成全你的幸福,所以你也根本不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形式的幸福!”

叶春寒嗤笑着绞起了手臂,咄咄逼人地反问。

“我不懂爱情?”

“如果我不懂爱情我不会把你腹中孩子视如己出,如果我不懂爱情我就不会对你的那张CD录音装聋作哑,如果我不懂爱情我就不会允许你去见桓天予,如果我不懂爱情我甚至可以在昨天就把你软禁起来!”

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隐藏已久的伤害,对她咆哮。

“谢舜慈,不是我不懂爱情,是你根本瞧不起我的爱情!”

舜慈冷冷地听着,仿佛在听一个笑话。

比如一个猎人去为他杀死的糜鹿祷告,比如海兽在吃完牱牡蛎后落泪。

“我应该为此感激你的慷慨大度吗?你的爱情就比别人的更加高贵不可侵犯吗?”

“允许我提醒你,你不是世界的主宰!我的生命里不需要你的‘赏赐’和你的爱情!!!”

叶春寒沉默了许久,眼中却露出凶残的光。

“你走可以。但是这个男人怎么办?”

舜慈抿紧了嘴唇,看着被人绑地死死的天予从一旁的车里推了出来。

叶春寒笑了笑,欣赏着她僵硬的表情,缓缓地褪下手上的皮套接过手下递来的手枪。

“走吧,我会让他目送你的。”

舜慈下腹突然隐隐作痛,她拼命地捏住手心。

而被人捂住嘴巴动弹不得的天予,只能是用眼神对她说。

快走!快走!!快走啊!!

她抬起头和他对视。

“你这一生都打算用威胁我把套住吗?”

先是孩子,后是天予。

叶春寒微笑着把枪上膛,对准了天予的脑袋。

“只要管用。”

谢舜慈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着他的要协。

在天空里的盘旋的鸟儿发出恐怖的嗥叫,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万分惊愕。

叶春寒就像是被人正面狠揍了一拳,他英俊的脸庞不复存在,他孩子一样战栗着快要晕倒。

“舜慈!!”

她笑了笑,手指扳动着扣机。

“叶春寒,把他放了。”

那冰冷的枪眼对着她自己的头。

“我给你十秒。”

“你不放,我就开枪。我说到做到。”

叶春寒怔怔地盯着她的脸。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了,她站在那里举着枪瞄准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一个女人宁愿死都不要和自己在一起,他究竟还在执着什么?

叶春寒气力尽怠,示意手下。

“谢、舜、慈,你够狠!!”

天予被人霍地拉了起来,用小刀割断了绳锁。

见天予被他释放,舜慈不由地暗暗松了口气。

“舜慈,你怎么这么傻?!!”

飞奔而来的天予一把抱住了她。

谢舜慈笑着用袖口擦去他脸上的淤泥。

“天予,快带我走。”

“好,我们走。”

说着他接过她手里的枪,向他们的车子走去。

就在此时,舜慈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一直都知道离开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从没想过代价如此沉重。

天予脸上的泥还没干呢,他就躺在自己的腿上。

舜慈轻轻地去碰他的脸,软软的,温温的。

“天予?”

她拉了拉他的手臂,试图要把他拖起来。

“别睡了,你还要带我赶路呢。”

“天予,我们已经安全了。你先醒醒啊。”

她拍了拍他的脸。

怎么了?为什么不理她?

“天予?”

“天予?!!!”

那一根最后的神经几乎要被她绷坏,她对自己说,不是的,不会的。

她已经把他救了,他不是正和自己在一起吗?

再拍拍他,天予就要醒了。

皮鞋践踏着泥土,趾高气扬地向她走来。

他冷冷地声音在她的上方响起。

“放心,还没打中要害。”

“不过,不去最近的医院,放他在这里就只有等死。”

那个声音又笑了笑。

“你是要亲眼见他断气,还是和我回去?”

舜慈闭上了眼睛,她还是不够狠,比起这个男人她实在是太软弱无能了。

叶春寒脱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把她慢慢地扶起。

“舜慈,我们回家了。”

她不再反抗,她看着那些人把天予送到了车上向远处驶去。

她明白这一生,她或许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叶春寒把她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朝房车走去。

一步,一步。

舜慈就像是把自己埋葬在这终于彻底无望的黑夜里。

身体里甚至有种黏腻的液体在往外淌着。

带走她的生命里一件一件珍贵的东西。

她的脚突然一软,失去了知觉。

过了很久,久的没了时间的概念,

她似乎游离在身体的外面,轻盈柔软,有一道白色的光芒照地她全身都暖融融的。

她一直就在这舒服的没有思维也没有情绪的真空里飘着飘着。如此惬意,再也没有那些事了,再也不记得任何人了。再也不艰难再也不受伤了。

她是谁都不再重要,她要朝着那道温暖的光飞去。

蓦地,一种的疼痛拽住了她的双脚,然后就像潮水一样浸透了她的全身。

直到她在恍惚中,能隐隐约约地听见各种人声和杂音。

“快!!快送手术室!”

“她的羊水破了!!”

“孕妇有早产现象,要进行剖腹产!”

“怎么办,她的血压很低,瞳孔也在放大。”

“大夫,她是A型血。我们的库存不够用啊!!!”

“去!!去让她丈夫签病危书,问他要保孩子还是大人!!”

好吵!

为什么不能安静一点,她那么痛真想大声的喊叫出来。可是为什么没人能听见呢?

好痛啊,太痛的,身体要被撕开了。

为什么那么痛,痛,痛…………

手臂上似乎一阵冰凉。接着,渐渐地疼痛似乎又远离了她,那些吵的她难受的声音也消失了。

她忍不住叹息,终于又能回到了安静的世界了。

第 47 章

空气里有风信子和海芋蓝的香味,还有,雨水沿着屋檐落到地上和溅到窗户时发出的滴嗒声。

下雨了吗?在花园里下雨了吗?她在哪儿?舜慈尚未抓住自己脑子里闪过的幻灯片一般的场景。就已经被身体的酸痛绞得呻咛起来。她怎么了?为何像是历劫归来?

倏地,有一双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宽宽的,厚厚的手掌,带着叫人沉醉的体温……………

她不由地浮出了一个微笑,干涸沙哑地吐出两个字。

“宋………可?”

是你入梦来看我了?

那双手顿了顿,似乎有人叹了口气。

眷恋地吻了吻她的唇。

接着在她听见了关门声后,又一次陷入昏睡。

替她量体温的女护士是个热情的中年女子,就见她一边手脚利落地把舜慈的床单换了下来,一边转过身跟舜慈套话。

“你有没有去监护室的暖箱看看你的宝宝?哦吖,说真的他们是从我进医院到现在看到长最漂亮的宝宝了。白白净净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聪明相。”

她嘴里含着温度计,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个护士背过身去把新的床单铺上,嘴里依然热热闹闹,继续絮叨。

“我们院里的小张说,一看就知道结合了爸爸和妈妈的优点。”

“叶太太,你先生和你都长的好,两个小孩以后长大了像谁都不吃亏。你说对不对?”

谢舜慈把温度计取了出来,轻声说道。

“温护士,我量好了。”

“哎,哎。我来了。”

中年护士放下手的工作拿起温度计看了看。

“嗯,你的术口应该恢复得不错。这下叶先生总算可以放心的回去了哦?”

舜慈没有接话,她淡淡地一笑转过面孔看着窗外。

温护士把换下的零碎东西放到推车上,有意无意地说。

“叶太太有机会让叶先生快点回去休息吧。天天睡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是要累坏的。更何况前天他整整为了你的手术抽了500C的血呢。到现在他还没睡过觉呢。”

舜慈怔忡片刻,却依然没有作声。

温护士看了一眼她,心想这个女人心可真是够硬的。平常人抽400C就要晕了,而且又连着陪了两天的夜。她居然能对丈夫半点感觉没有。

“舜慈。”

随着一阵花香,他的人也马上出现在她的面前。

照例,她一声不啃。

他把新买的花瓶放在桌上,倒了些清水进去然后把花插上。

“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我今天买了黄玫瑰。你闻闻,好香的。”

“舜慈,这是我让人从家里送来的米粉粥和鸡汤,医生说你做完手术要吃的清淡。”

他把保温瓶盖打开,倒了一碗端在手里。

“来,喝一点吧。”

对着汤勺吹了又吹,他才小心地递到她的面前。

谢舜慈没有去吃,只是似乎在打量他。

半天以后,她首次对他开口。

“你给我献的血?”

叶春寒苍白带着胡渣的面孔不自然地笑了下。

“那天来不及送你回市里的大医院,只能是这里偏巧他们正好缺A型血,所以我就……。”

她听完后不知在想些什么,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叶春寒就这样持着碗勺直到汤彻底冷掉,他的双手微微发颤。

想了想,他对着舜慈讪笑道。

“要是不好吃的话我让他们再给你换,好不好?”

“你现在想不想睡?我去把窗关一下,月子里不能吹风的。”

他把碗放下,蓦地站起身来却不由地晃了一下。

舜慈看着他三天没有换过的衣服,上面还有尘土痕迹。

叶春寒似乎心情非常好,他不介意她的无视。

转个身又是一脸笑意。

“医生说了老二虽然早产但是身体很好等过些日子就能出保育箱了。不过,老大似乎有点心率失调要在观察一下。”

见她下意识地皱起眉,他连忙接口。

“不过,还是不要紧的。”

“舜慈,孩子你要起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