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是属于他的独立空间,当门关上时,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她认命地去洗碗,又把家整理了下,自己洗澡、洗头,然后回到卧室,拧开台灯,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张爱玲小说集》。

她其实很少追连续剧,受不了电视里铺天盖地的广告。要是喜欢上哪部连续剧,她爱先把书找来看看。

再看张爱玲的书,是受李安《色戒》的魅惑。近二个小时的电影,原著不过几千字,她真是佩服编剧的本事。

昨天,她看的是《红玫瑰与白玫瑰》,刚看了个头。她翻开,找到那一页。突然想起还没给他准备明天穿的衫衣和袜子,下床拉开抽屉,一愣,放安全套的盒子空了。

家里的一切用品,都是她采购,唯独安全套归他管。好象一结婚,两个人就心照不宣的开始避孕。她觉得自己才二十五岁,还不太能胜任做妈妈。华烨怎么想,她没问,偷着多享几年自由。

明天要提醒他喽,小脸染上了一朵红晕。

座机响起来的时候,把她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去拿话筒。一个俐落带有点中性的女声,是华烨开酒吧的朋友经艺。

“他在书房,你打他手机吧!”他圈子里的朋友,她都认识,可只是认识,聚会时,很少搭话。

“不必了,和你说也一样。沐歌明天从巴黎回来,大家约了后天一块到我酒吧聚聚,让华烨不要迟到。”

她握着话筒的手颤了下,“她先生也一块回国了吗?”

“她离婚了。”

经艺和她没话讲,说完就挂了。

她慢慢搁好话筒,上了床,书摊开在膝上,象傻子一样对着那一页,一动不动。

她满脑子都在想着经艺的话:沐歌回来了,沐歌离婚了…

好象不久之前,她才听说许沐歌与一个法国指挥家一见钟情,决定定居巴黎,整个故事就象一部浪漫而又唯美的电影情节。

是巴黎让人生不出留恋?还是一见钟情来得快、去也快?还是有一种回忆令人无法遗忘?

“怎么还不睡?”卧房的门开了,华烨穿着浴袍走了进来。

“呃?”她看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真快!

“你把头发擦下。”她看着他头发湿湿的,上面还沾着小水珠,想下来帮他拿毛巾。

“我自己来。”他阻止了她,复又走了出去。回来时,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他淡淡地闭了下眼,上了床。

“老公…”她看着他俊朗的侧面,嘴张了张,想问他知道不知道沐歌的事,可喉咙象被什么哽着,她说不出话。

“嗯。”他打开电视,调到国际频道。

“我…”她曲起手指,低下头,把被面抓皱了,呼吸有些急促。

他扭过头看她,拧了拧眉,把电视关了,手突地伸向她睡衣的钮扣,“想要?”

“呃?”她一愣,随即明白他在问什么,脸哗地红了,推开他探入衣内的手,“不是。”

“真不想?”他又问了一句。

她摇摇头。

“哦,那早点睡吧!”他把他那边的床头灯拧灭,转过身去。

不一会,她就听到他发出睡熟的酣声。

她抬手把书页折好,放回床头柜,拧灭灯,也慢慢躺下来,在黑暗里睁着眼睛。

其实,他们结婚还没到半年。

如果心真的象诗人歌颂的,象一朵花,那么此刻,这朵娇弱的花,夜来风雨中,已是落红一地。

第二章 情痛

早上,闹钟响起,陶涛极不情愿地睁开眼,感到头重脚轻的。夜里好象做了什么梦,却又想不起来梦的内容,仿佛大脑被什么刺激到了,一直兴奋到天明。

她扭头看向枕边人,饱满的额头,高高的鼻梁,方正的下巴,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紧,头发稍有些蓬乱,腮边冒出几根胡渣,可她还是觉得他很帅。

婆婆季萌茵说他和他父亲象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她没见过公公,华烨也没见过父亲。

季萌茵现在是军区文工团的团长,常年带团在外演出,回青台时,她就独自住部队大院。在季萌茵二十七岁时,军区参谋长,也是她老公,坐直升机去基层部队视察,没想到,途中天气恶变,直升机被雷电击中,坠落在海里,机上无一人生还。季萌茵当时正怀有六个月的身孕,三个月后,生下了华烨。

这件事,陶涛是听父亲说的。父亲与季萌茵老家是同一个小县城。季萌茵是小县城第一个女兵,又做到大校,又为丈夫守节几十年,在父亲那一辈人的眼中,不亚于一个女神般。

女神很少笑,除非是接待宾客时或看到华烨时,嘴角才会稍微弯一下。在她的卧室里,有一张放大的华烨父亲的照片。当她凝视那张照片时,陶涛在她眼中看到一丝属于女人的柔弱。

陶涛对季萌茵是敬畏的。当季萌茵要求他们结婚后住到外面时,她偷偷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真的不知道与这样德高望重的婆婆怎么相处。好象近也不是,远也不是。只能也当女神一样膜拜。

华烨还没醒,这有点异常了。他在部队大院长大,养成晨练的习惯。小区里有健身房,他通常和她一同起床,她做早饭,他去跑步或者游个泳。

“华烨…”她推推他。

他蹙了下眉,翻过身去,将背对着她。“知道了,我一会就起来。”

原来他醒着。

她笑了笑,起床梳洗了下,去厨房热牛奶、烤面包、煎鸡蛋。华烨的早餐一向西化,她跟着入乡随俗。

华烨穿了件咖啡色的睡袍,腰带系得紧紧的,他依着厨房的门框,淡淡的晨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得在浓墨重彩的厨柜前忙碌得她腰肢不盈一握,有几缕黑发从馆着的发结里漏了出来,拂着她的脖颈有些痒,她不住地甩呀甩的。

他迟疑了下,看着那几根碎发碍眼,走过去,替她别在脑后。

她回过头,对着他灿烂一笑,“今天不去运动吗?”

“你不也没去。”眼帘低下,遮住淡漠的黑眸。

“我没那个恒心,坚持不下来,人会胖的。我现在这样挺好。”她自恋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婚前,她有点婴儿肥,婚后,圆嘟嘟的脸长了,变成俏丽的瓜子脸,显出几丝小女人的风韵。

他挪开视线,“早餐好了吗?吃完我送你去取车。”

“真的?”她开心得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眉飞色舞。

“好象我经常骗你似的。”他摇摇头,拿起餐桌边的杂志翻着。

她乐呵呵地跑过来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蹭呀蹭的,“老公,我好幸福!”

他眨了眨眼,不自在地挣了下,“好了,好了,去端牛奶吧!”

去四S店的路上,路过一个药店。她脸红红地低下头:“老公,我们家那个…民生用品该补一补了。”

他瞟了瞟药店,没吱声,继续专注地开着车。

她有点窘,十指绞着,把头朝向窗外,再没讲话。

下车时,她推开车门正要下车,他从后面拉了她一下。

她回过头,他的眼睛幽深,离得那样近,她却什么也看不清。

“小涛,我们…我们要个孩子吧!”

“呃?”她怀疑她是不是听错了,黑幽幽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

他倾倾嘴角,“我三十一了,我们该要个孩子了。开车小心。”他摸了下她的头,把车门关上,走了。

她象个傻子样立在原地,半天都回不了神。

孩子?怎么突然要孩子了?

“华烨…”她转过身,想喊住他,昨晚经艺那通电话,她还没告诉他呢!

他的车已消失在上班湍急的车流中。

华烨从后视镜里看着陶涛越来越远,渐渐地成了一个小白点,他轻轻地叹了一声。

今天早晨不要开庭,他直接去了事务所,有个当事人约了和他见个面。小时候一块玩的伙伴,不管男女,现在都在部队里混个一官半职,唯独他在外面开了家律师事务所,专门替人家打经济官司。

事务所设在滨海路,建在一个坡地上,下了坡,就是海滩,周围花木葱葱,环境很幽静。

滨海路,也是青台的爱情大道。热恋中的情侣,都喜欢把第一次约会放在这里。

想当年,他和沐歌…

他突然呆了呆,深深的呼吸,自嘲地闭了闭眼,拾级上楼。

“华律师,”虽然他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而且还是排在最前面的那一个,但他坚持员工称呼他为“律师”。

“早上好!”他礼貌地对负责替他整理资料的秘书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