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她吓了一跳,发了会呆,才伸手去接。

看着屏幕上的来电号码,她笑了笑,很冷,他开机了。

“在忙?”华烨的开场白,一向象是计费,多一个字就多一份钱,所以他向来能短则短。

“不。”她低头看着手腕已经肿起来了。

“我晚上有应酬。”

“哦!”尾音未消,华烨那边已挂了电话,算是交待完毕。

她本想叮嘱他少喝点酒,他那个胃已是千疮百孔,经不起摧残。

现在,她不必起床做晚饭了,这电话来得真是时候。她稍微换了个姿势,感觉呼吸有点急,胸口起伏不平,她轻咬了下唇,腾地坐起,给家里拨电话。

她-----陶涛,也是有人关心,有人疼的。

她妈妈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初中文化,和爸爸是青梅竹马。虽然她患有轻微的先天性心脏病,但爸爸还是勇敢地娶了她,她也很勇敢地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生了个孩子。

怀孕四个月,去医院做B超,医生悄悄说是个儿子,结果到分娩那天,护士从产房抱出个女儿。爸爸慌乱地揪着护士,问有没抱错?

护士愤怒地告诉他,今天出生的都是女孩。

但也就是有一刻的失望,当小陶涛躺在妈妈身边哇哇大哭时,爸爸就笑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夸我家闺女嗓门真大。

生完孩子之后,妈妈的身体到比以前健康了,但爸爸仍让她在家呆着,啥事都不要她操心。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一接通,便听到里面传来哗啦啦地麻将声。

“小涛,”妈妈乐呵呵地笑着,“想妈妈了?”

“妈,你少打点麻将,对腰不好。”陶涛本想对妈妈撒个娇,可话到嘴边,出来就变了。

“我的身体我有数。你在家还是在公司?”

“在家!”陶涛委屈地撅起嘴。“妈妈…我有点讨厌华烨了…”

“我知道你又任性了,唉,结了婚,可不比和爸妈过,要懂事,多体贴男人。”

每逢她和华烨生气,向妈妈抱怨,妈妈总是旗帜鲜明地站在华烨那边,在他们眼里,华烨是无法挑剔的佳婿。

“算了,当我没说。妈妈,我饿,你过来给我做南瓜面疙瘩。”

“陶太太,快来,该你拿牌了。”她听到有人在叫妈妈,麻将声震得耳朵发嗡。

妈妈好声好气地商量,“小涛,今天咱不吃南瓜疙瘩,星期六妈妈过去给你做,做很多,你晚上到外面去吃好吃的,嗯?”

她能说不好吗,不情愿地挂上电话,感到眼睛里热热的,恨妈妈见赌疏亲。抬起手臂拭泪,疼得直抽气。

暂时又睡不着,信手把翻着的《张爱玲选集》拿了过来打发时间。

一翻开就看到几行字。

“也许每一个男人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她冷笑了下,原来男人就是贱呀,不管红玫瑰还是白玫瑰,娶不到的就是好的。最好能坐享齐人之福,又能娶一个贤淑的妻子,又能拥有一个火艳的情人。

可是万一再出现一个神秘的黑玫瑰或娇艳的黄玫瑰呢?

男人的心真大,什么时候总能腾出一个位置放别人。

可是这些事的发生都有个前提:久而久之,也就是婚姻专家们常挂在嘴边的“七年之痒”。七年,潜伏的细菌才开始发作,她和华烨结婚还没有七个月,这细菌提前发作了?

应该不会吧!华烨一向清冷,又不是今天才这样。

她在心中轻轻宽慰着自己。

屋里太安静,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倚着床背上发着呆,倦意渐渐袭来,她慢慢地探进被窝,带着疑惑睡着了。

睡到半夜,忽然有温热的气息袭上后颈,细密缠绵,她迷迷糊糊地嗅到呛鼻的酒气。

“你又喝酒。”她下意识咕哝了一声,声音含糊不清,早忘了白天内心的纠结,身体本能地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抱住,将脸贴上去。

不等她沉入梦乡,就感到一只滚烫的手游移进了她的睡衣,开始缓慢上移,同时,唇再度凑上前来。

她这才有点清醒,但眼睛仍不肯睁。华烨的呼吸近在耳侧,那样清晰分明,低低回荡在夜里。灼热的是他的吻,细细密密,在黑暗之中一个接一个连续不断地落在她的后背和颈边,有一种干燥的温暖。

身体就这样被熨帖着,这份温暖甚至穿透皮肤印上血管,让其中的每一寸血液都开始灼热沸腾。

她低喘一声,情不自禁抱紧他,攀着他坚实有力的背脊,迎了过去。身子如过电般地颤栗着,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她口干舌燥,意识模糊,如同突然脱了力,只余下轻微的喘息。

华烨今晚带了几份狂野和猛烈,抓紧她的手时,碰到了手腕,她叫了声“疼”,但很快,快感如溶浆湮没了她,她努力咬着牙,呻吟声仍然细碎传出。他一下下冲撞着,深入她身体。同时吻向她的唇,撬开牙齿,吞噬着她的呼吸。

她听见他沉重的喘息,其实还有她的,在静谧而黑暗的夜里纠缠交叠,沉静而清晰。

在一个短暂的停留之后,华烨的冲撞更猛烈更用力。

“小涛,小涛…”在迸发之时,俊容痛苦的痉挛着,他闭上眼,呢喃地低语,“小涛…小涛…哦,沐歌…”

脸仍埋在她的颈边,声音有些模糊的低沉,她双手陡然用力,比方才还要用力,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肩背,眼睛刷地睁得大大的。

秋夜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透进室内,轻轻柔柔,似真似梦。

第六章 刺伤

华烨是被晨光给刺醒的。

宿醉让他的头疼得象有把电锯在里面工作,口又干,半夜里那场缠绵,让他又耗尽了体力,当他完全睁开眼时,感觉整个身子沉沉的。

“阿嚏”,他突地打了个喷嚏,有丝丝凉风吹在身上。他蹙着眉头,看到窗帘早已拉起,窗户大开着。

怪不得室内这么亮。

他转过身,枕边早已没人,他竟然没听到闹钟的音乐声。

他托着额头,不舒服地眨了下眼,看来今天又去不了晨练了。冲澡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手臂上有几道深深的指印,他怔了怔。

冲完澡,穿上浴袍,习惯地走向厨房。

厨房里一室清风,今天是个阴天,斑斓的厨柜没有阳光的照射,显得死气沉沉。

他拧着眉,扭头看客厅,客厅里也没人,到是从阳台那边送来一股刺鼻的膏药味。

听海阁的房型是著名设计师迟灵瞳设计的,大阳台是听海阁的一个大亮点,三面都是整片的玻璃落地窗。陶涛很孩子气,在阳台上吊了个秋千架,四周又吊着几盆蓝,感觉象是个小树林,她坐在秋千上吃零食、看书,她给他准备了一把白色的躺椅,前面还有个脚凳,后面是个书柜,放着他常看的杂志。有月光的晚上,她会把窗帘拉起,拉着他一同坐着赏月。陶涛嗓音很甜美,快乐的时候爱哼歌,可是总记不得词。一开始唱得象模象样,唱着唱着就听她唔唔呀呀地乱哼。

他取笑她笨。

她反驳,说他是门外汉,不懂,她是取其精华,舍其糟粕。

淡淡的晨光里,她坐在秋千架上给手腕涂着药,身上已换好了上班的套装。他的身影罩在她身上,她眼都没抬,两颗白白的门牙若隐若现地咬着唇,咬出淡白的牙印来。

“手怎么了?”他低下头,她的手腕红肿得厉害。

“昨天不小心蹭到了。”

“怎么没给我打电话?”他蹲下身,想帮她涂,她一闪,避开了。

“你又不是120,干吗给你打电话。”声音轻轻的,口气却象一杆装满火药的枪。

他盯着她,深呼吸一口微凉的空气,感到很烦,直起身,“做早饭了吗?”

“我不饿。”她俐落地拧上瓶盖,把药放进书柜的抽屉中,站了起来,用完好的手把衣服拉了拉。

“我饿!”他嘴角一勾,没来由地也火大了。

她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给家政公司打个电话呀,让他们给你找个钟点工。”

她用他的话,有力地回击了他。

他斜过目光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陶涛,你到底怎么了?”

她笑着越过他,从玄关上拿起上班的包包,回过头,“看不出来?华烨,告诉你,我很生气很生气!”

为了代表她生气的真实性,出了门,笔直着腰用高跟鞋把门往回一勾,摔得山响。

他瞪着门,一时反应不过来。

生气?她和谁生气?

他跑到窗前,看到她穿过楼下小径,走得急匆匆的。咦,她车呢?昨天不是刚刚才从四S店取回来的。

他只觉得烦闷,胃又不合作地抽痛着。昨晚叫了张弘去酒吧,酒喝得不少,却没什么吃东西。饿了一夜的胃,现在开始提意见了。他有些反胃,跑到洗手间干呕了几口酸水,紧抿着唇解开睡袍,换衣服去外面吃东西,不然他今天撑不到中午的。

早晨还有个案子要开庭。

该死的,他捂着心口,面色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