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老师,”曾智华突然压低了音量,凑近左修然,“你上次回总公司,有没听说谁来接任我的位置?”

“曾总真会说笑话,公司里的高层调动,向来严密,我哪有机会知道。”左修然懒洋洋地挑了下眉梢。

“呵呵,左老师嘴巴真紧,别人不知道,你怎会不知道。”

“董事长听到你这话,一定会感到莫大的羞辱,他自认为是公私分得很清的。”他促狭地向曾智华挤了挤眼。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曾智华拧拧眉,“不瞒左老师,我就是有点心不甘。青台好不容易有了独立的生产线,能够有属于自身的产成品了,这一切谈不上是我的功劳,至少也有苦劳,凭什么…让别的人来坐享其成。左老师,我也分析了下,广州公司是大小姐任总经理,长春公司总经理是董事长前夫人的弟弟,青台公司是个特别,我一任就是八年。左老师日后是要接董事长…”

“曾总,我该去车间了。”左修然眉峰一耸,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光,语调也生硬了。

“好,好,确实是打扰左老师太久了。”曾智华干干地笑着站起。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如果曾琪与左修然有了结果,按道理说他也与董事长沾上亲,青台公司总经理的位置更应该他坐了。现在这一挪他,是不是左修然对曾琪没意思?

还是不想离开青台呀!

曾智华看看左修然冷寒的俊容,摇摇头,走了。前脚刚出,陶涛端着咖啡后脚进来,随手搁在茶几上。

“现在就走吗?”她回座位拿起资料夹、图纸,带上两枝笔,跟在左修然后面,要记录的内容很多。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他盯着茶几上没有热气的咖啡,问道。

“在你下逐客令时。”她平静地迎视着他的眸光。

“有何感想?”

“我觉得曾总好象很怕你。”

“你呢,怕我吗?”他蹙起眉。

她莞尔一笑,“无所求便无所惧。”

他一下子定住。

淡淡的晨光从门外照进来,她站在光彩里,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小小的鼻翼,湿润的唇,微笑时上翘的嘴角…他闭了闭眼,睁开时,送了个大大的笑容给她。

“其实所谓身份和皮囊都是画蛇添足的东西,人还得有自我。”他耸耸肩。

“我不同意。”陶涛双瞳晶亮晶亮,“身份和皮囊应该是锦上添花。如果大街上走来一女子,她有美丽的心灵,可是相貌丑得惊人,左老师会多看一眼吗?”

话音一落,她如愿以偿地收到两个大大的白眼。

“而男人呢,如果他有才学,有金钱,又有地位,碰巧又长得英俊,那就了不得了,众人会把他捧得象个王子一样。而这幅模样,长在建筑工人的或扫大街的身上,了不得就是长得还行。”

“你还真够坦白的。好了,不准贫嘴,给我干活去。”他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子。

柔软的触感留存掌中,许久他都不舍得松开。

他不知道她听到多少,不过一点也不重要。

不久,那就不是个秘密了,让她早点有个准备也好。

陶涛走在他身后,一抬头就能看到他挺拔的后背。她听见了一点曾智华与他的对话,内容不太清楚,倒是曾智华小心翼翼的语气让她有点讶异。不过,她不愿去八卦。

倒咖啡时,遇到飞飞。飞飞告诉他,曾琪刚刚把属于她的私人物品全搬走了,原先自己坐过的办公桌又腾出来了。

“过了新年,你该搬回来了吧!龙头说左老师那间还做会议室,咱们技术部现在开个小会,都得向其他部门借,麻烦。他还说等新经理来了,要给大伙申清新电脑呢!”

她愣了一下,咖啡差点从杯里泼出来。

三个月,过得是这么快呀!

人与人的相遇,从唯心角度讲,都是缘份。她与左修然相处的这三个月,应算是个美丽的缘份。

不谈别的,和他一起后,她脸上的表部面情比从前可是丰富很多。

陶涛悄悄吐了下舌,他是什么身份,或是什么长相,真不重要。幸好有他在,在她和华烨关系遇到许沐歌这股风雨来袭时,她还能笑得出来。

是的,幸好有他。

下班时间,陶涛走出公司,没有意外地看到华烨迎了过来,接过她的包包,指指停在马路对面的汽车。“今天忙不忙?”

“不忙!你呢?”

“早晨出了个庭,下午和当事人泡在会议室,他抽烟比我还厉害,我身上是不是烟味很重?”

“不太明显。”

“一会回家就洗澡。我给阿姨打过电话了,说过去吃饭。”

“嗯!”

他替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等她进去,自己从另一边上来,探身在后座上拿出一个纸袋,里面有几杯各色口味的奶茶,还有几袋西点,有咸有甜,还有无味的。

她询问地看向他。

华烨轻轻一笑,“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你爱吃什么味,于是就各买了一种。”

上一次他给她买的是无糖的面包,那是许沐歌爱吃的,她捧在手里,心酸了很久。昨天在一场不算成功的争吵之后,她同意不提离婚这件事,两个人再试着相处下去。

他在别墅一直呆到深夜才回家,一大早赶过来开车送她上班,她下车时,他说下班见。

陶涛轻轻叹了口气,她清楚他在极力想挽回自己。在张弘生日之前,他也曾努力过,可是结果呢?

不知是不相信他,还是不相信自己。她不知道这一次他能坚持多久。很怕这样反反复复的过程,让心飘在空中,又重重摔到地上,跌个粉碎。

“现在吃东西,晚饭就吃不下了。”她把纸袋放回后座,坐正系好安全带。

华烨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发动了车。

车在超市前停下,她不解地扭过头。

“昨晚吃饭时,我听见阿姨说家里的保鲜盒和保温瓶都不见了。妈妈动手术时,这些都是要用上的,还有我想买几个暖水袋。现在输液,手臂伸在外面,本来就冷,药液又是冷的,如果在输液管下再垫个暖水袋,病人会舒服些。”华烨说。

原来他也会如此细腻,她看看他,点了点头,在心里面悄然汗了一下,保温瓶和保鲜盒给左修然送饭时,忘记带回来了。

这些东西都在日杂品柜,一下就挑好了,她准备去结账时,华烨又拉住她,“买点菜回去。”

“阿姨早晨会去农贸市场买的。”那儿的菜新鲜,超市里的只是包装好看点,有些都摆放好几天了。

“我们后面天天都要在家吃的!”

她有些失笑,华烨就是华烨,沾一点陶家的光,心里面就会不自在。“你如果过意不去,就把你吃的折成钱给妈妈好了。”她拂开他的手,语气不无讽刺。

华烨僵硬地立在原地,过了一会,才跑过来,把钱递给收银小妹。

“小涛,我不是想和爸妈划分界限,我只是…感到我们都是有工作的人,这样白吃白喝…”华烨好象遇到了一个复杂的案子,找不到一丝证据来为当事人开脱,他有点无力。

“如果陶江海是个穷人,我会觉得你这样做很体贴,可惜他不是。你要是真的感到过意不去,耐下心听听他说几句冷笑话就好。”她亦无力。

两人回到家,阿姨晚饭已做好。陶妈妈吃粥,其余的人吃饭。

“你也吃粥。”陶涛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粥,把华烨面前的饭碗推开。

“夜长着呢,年轻人吃粥不能熬饥。”陶江海把饭碗推了回去。

“他胃不好,晚上在电脑前一趴就是几小时,吃饭不易消化。”陶涛把饭碗端回厨房。

“咦,小美女对你也挺凶。”陶江海向华烨露出一脸同情。

华烨笑了笑,等陶涛坐下时,他在桌下轻轻握了握陶涛的手,陶涛挣开,面无表情地吃饭。

“咳,咳,咳…”吃到一半,陶江海清咳几声,眼睛转来转去,“这个小美女,我可不可以请几天假?”

“干吗去?”陶涛翻了个白眼。

“呵呵,去广州,洁具里面的好几个大品牌都在那里,我过去考察考察,顺利的话,把合同签一签,等家居广场开张时,给他们一个专柜。”

“爸,这都几号了,妈妈马上要动手术的,到底什么重要?”

“妈妈最重要。但是小美女,我只去几天,一定在妈妈动手术前回来。”

“几天?”

“十天!”

陶涛“啪”地搁下筷子。

“七天!”

陶涛瞪起双眼。

“小美女,五天行不?”陶江海求救地看向华烨。

华烨笑了笑,“小涛,让爸爸去吧!家里有什么事,我在呢!”

“好,五天。”陶涛终于出声了,“五天也就是一百二十个小时,现在是晚上七点半,往后推,应该在…”

陶江海一把堵住陶涛的嘴,脸苦成一团,“小美女,你别太抠,现在你让我上哪找架飞机去?”

“我不管。反正在二十五号的晚上七点半,我要看到你坐在这。”她特地点了点餐桌。

一直笑眯眯地看着父女俩的陶妈妈开口了,“这样吧,我来讲个情,五天也太急,毕竟那么远,就七天好了。”

“老婆,你真是太伟大了。”要不是华烨在场,陶江海真想抱住老婆狠狠亲一个。

“妈妈,你是个叛徒。”

陶妈妈笑,“我要是叛徒,那也是个好叛徒,哪个女人不维护自己的老公。你不也是处处护着华烨。”

陶涛与华烨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又极不自然地把视线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