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ry Christmas!”邹秘书没有再坚持。

华烨浅笑,扬起眉梢,接过车钥匙“Merry Christmas!”

事务所内黑漆淹的,一盏小灯,让楼梯口瞬间明亮,他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井然有序,一步,两步…到第五十四步,他停下,掏出钥匙开门。大门到办公室,五十四步,不管他什心心,从来不会多一步或少一步。

他把办公室里的灯都打开了,揉着额头坐在沙发上。事务所后面是一排住宅楼,有一家音响开得很大,重复来重复去的都是“铃儿响叮当”。他烦闷地吁了口手,松开外衣的钮扣,慢慢拿出手机。

他不是崇洋媚外的人,对西方的节日向来不感兴趣,在他们家,就是对中国的传统也是反应平淡。直到结婚后,因为陶涛,每个节才有节日的样。可是,他却总是记得平安夜,这天是许沐歌的生日。

恋爱的时候,不管他在哪,都会想方设法地回来,陪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是简单地一起吃一碗面条。她出国后,平安夜这天,他一个人跑到音乐广场,喝一瓶酒,然后回家蒙被大睡。

又到平安夜了,他们同在青台,可是…做什么都不合适了。

至少得说一声“生日快乐”吧!他苦笑笑,开始拨号。

铃声有条不紊地在静夜里响着,很久很久都没人接听。他皱着眉头,按掉重拨,过了一会,终于有人接了。

“咳…咳…”还没开口,已是咳得接不上,一说话,声音象被寒风蹂躏过的破竹,又涩又哑,“喂。”

“沐歌?”他以为他打错了。

“烨,咳…咳…有事吗?”

“你怎么了?”

“小感冒…咳…Merry Christmas!”她笑得嘎嘎的。

他腾地站起来,“有没去看医生?”

“不用的…睡睡就好…挂了…”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他紧紧握着手机,眉越蹙越紧,几乎就在下一秒,他想都没想,锁上门,咚咚下楼,打开车门,发动,行驶…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很快,他就进了书香宅第的大门,上电梯,敲了好一会门,门才开。许沐歌披着大衣,脸红得象只烤虾,嘴唇干裂得翘出了皮,“烨?”她挤挤眼,不敢置信。

“你在发热,得去医院。”他摸摸她的额头,替她穿上大衣,裹好围巾,不顾她的抗议,急促地扶着她往外走去。

“我没事…咳…”电梯里,许沐歌咳得腰都直不起来。

“闭嘴!”他冷硬地命令,低头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打开汽车后座的门,扶她进去,替她盖上一条薄毯,这才绕过车头,跨进前驾驶座。前面有一辆车亮着车灯开过来,他朝后看看,把车往后倒了倒,腾出道路,让对面的车缓缓通过,接着,他飞一般地把车开走。

对面的车缓缓降下车窗,左修然扭过头,盯着他后面的车牌灯,轻轻叹了口气,旁边副驾驶座上放着一束鲜花,还有一个扎着蝴蝶结的礼盒。

第六十八章 Merry Christmas(中)

夜深了,青台却还没有入睡。

陶涛站在阳台上,眺望着夜色中的海滩。那里是今年青台的烟花燃放地,今夜,有许多人聚集在那里,一大朵、一大簇、一大束的烟花在夜空里燃放着,虽然短暂,却美得令人屏息。有许多情侣在海滩嬉戏奔跑,手里握着的烟花棒劈里啪啦地闪烁着,映照出一张张甜美而又幸福的笑脸。

她仰起头,看着夜空里的烟花,不由地也笑了。

恋爱总是美好的。

她似乎记忆里没有这样的经历。笑容慢慢变淡,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听到妈妈在屋子里喊她。

“什么?”烟火的声音太大,她没听清。

“我撑不住了,先去躺一会。华烨回来,你叫醒我,我们一起下饺子吃。”陶妈妈困得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傍晚,陶涛从网上下载了一个老年人跳的集体舞,动作很简单、幅度也不大,她让妈妈跟着学,这样就没必要大冷天的出去散步了。到天暖的时候,也可以去公园和老头老太们一起跳。陶妈妈感到新鲜,又加上有陶涛的陪伴,跳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出了一身的汗,洗过澡后都开始喊困。为了等华烨,她坚持撑到现在。

陶涛上前挽着妈妈的胳膊,娇嗔地点点头,“好!吃饺子!”圣诞节吃饺子,也只有她妈妈敢有这样的创意。

陶妈妈又是一个呵欠,睡意朦胧地伸出胳膊,由着陶涛脱去外衣。陶涛看着她躺好,熄了灯,掩上卧室的门,轻手轻脚地出来。

阿姨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听到声音,打开门,“华律师来了?”

陶涛摇摇头,“没有。阿姨,你也睡吧!他来了,我给他做夜宵。”

其实,陶涛已不确定华烨会不会来。他没有给她电话,她也没打过去。工作上的应酬,身不由已,她不想絮絮叨叨地让他感到更累。可是,她仍不愿去睡。

圣诞树下的礼盒东一个西一个地摆放着,阿姨又在树枝上挂了一些糖果。在西方的传说里,再过半小时,圣诞老人就会坐着小鹿拉的雪橇从冰天雪地里过来,他的肩上挂着一个红色的布袋,然后他从烟囱下来,把礼物一一放在圣诞树下。哦,家里应该还有个壁炉,里面火光熊熊,让室内温暖如春。

别墅里装的是地热,也不冷,陶涛只穿了一件红色羊绒开衫,是陶妈妈送她的,说红色很喜庆。她低头拿起华烨给她的一个礼盒,笑了。他还装得神秘兮兮的,真是很笨,礼物是店家包装的,包装纸的暗花的花蕊就是店铺的商标,是首饰行业的一个国际品牌。陶涛端祥了一会礼盒,又缓缓放了回去。

贵重物品,要轻拿轻放。

又是一大簇烟火在海面上升起,巨大的光束把阳台都照亮了。陶涛抿嘴笑着看了一会,回过头把电视打开了。凤凰台有圣诞歌会,出场的都是两岸三地的大牌明星。

凤凰组合正在谢幕,许茹芸穿着白色的纱裙,笑容娴雅地挥着手走上台来。

她唱的是新专辑里的一首歌《看完烟火再回去》。

星星满天空,漫步密密小路中;想起和你的时候,冷冷的寒冬,你紧紧地抱住我;一起倒数跨年的夜空;你说看完烟火再回去;短短时间里,我的幸福满满地;心里的爱暧暧地;很想时间停在这一时候…

旋律轻缓,歌词忧伤,这不是一首适合在圣诞夜一个人听的歌。陶涛拿起遥控器调台,换了一部韩国上百集的连续剧《看了又看》。

没看几分钟,听到外面好象有汽车停下来的声音。她腾地站起,跑向窗户,拉开窗帘,看到华烨从车里下来。

“冷不冷?”她忙打开大门,突地又拧起了眉,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华烨没有往里走,就站在大门口,看了看紧关的几扇门,低声问:“妈妈和阿姨都睡了?”

陶涛点头,“你从医院过来的?”

华烨一愣,支吾了下,“嗯。”

“是不是谁食物中毒或酒后驾车?”陶涛吓得脸都白了,请客最怕遇到这两件事,天,千万不要…

“没那么严重,只是身体不舒服,我过去看了看。”

“哦,那就好,那就好。”陶涛轻拍着心口,不舍地打量着华烨疲倦的面容,“那干吗还要过来,打个电话就行了。”

“来看下你就走。”华烨定了几秒,伸手握住陶涛的肩。隔着毛衣,陶涛感觉到他的指尖冰凉,情绪也象有些不稳定,心中不禁一紧。“我给你下点饺子吧,阿姨下午包的,是你爱吃的三鲜馅。”

“不吃了,明早还要开庭,我得回去睡几个小时。你也睡吧!”

陶涛眼睛瞟了下客房,嘴巴张了张,说出来的话却是,“好,你明早不要过来送我上班,多睡会。”

他微笑摸摸她的头,“不,我来。把门锁好。”

他在屋内停留了不到十分钟,说了几句话,她把客房铺得暖暖的,在床前,放了一身陶江海没穿过的睡衣,在浴间准备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从傍晚六点等到午夜。

他也没有和她说:Merry Christmas。

陶涛把厨房里的饺子一个个捡起,放进盘子,再放到冰箱里速冻,想着想着失笑出声,可是涌上心头的却不是埋怨,而是怜惜。

男人,不易做。

“为什么不喊我起来?”陶妈妈早晨得知华烨来过,她却不知道,不禁怨起陶涛来。

“你睡那么沉,谁喊得醒?”陶涛笑。

陶妈妈瞪她,“今天我要好好地睡个午觉,这样晚上就不困了。华烨今晚不要应酬,我们家要好好地吃个饭。我今天,也不吃素,好不好?”

“仅此一次。”陶涛竖起一拇指头。

陶妈妈扭头看着一院满满荡荡的阳光,“又是一个好太阳。阿姨,今天帮我把被洗一下吧,我闻着被头好象有味道。”

“我寻思着也该洗洗了,等我从市场回来呀!”阿姨在厨房里高声应道。

“妈妈,你要坚持跳那个舞,不准三天打鱼,两天撒网的。家务事让阿姨做,我会给她加薪的哦!”

“到底谁是谁妈呀?”陶妈妈嗔怪地看着陶涛。

陶涛咯咯笑着,扮了个鬼脸。

“你手机放在哪?”去公司的路上,陶涛侧过身,伸手在华烨的口袋里摸了摸。

华烨腾出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陶涛,“你手机没电吗?”

陶涛低着头拨号,没有看到他脸上戛然紧绷的神情。“你肯定没和妈妈说Merry Christmas,用你的手机,我来说,妈妈就会认为这是你的建议,心里会开心的。我妈妈也请她晚上一块过来吃饭。”

华烨表情一松,“你想得倒体贴。”

“呃,家里没人?”

“可能团里也有活动吧!妈妈又不爱用手机,你到中午吃饭时再打打看。”

陶涛歪歪嘴,把手机还给了他。

“今天可不能再迟到了哦!”陶涛下车时,回头对华烨说。

华烨闭了下眼,“不会的。”

今天左修然没去车间,要向总公司写一个工程进展的报告。陶涛正好静下心来,把一大堆图纸和资料整理归档。上牛十点半,正是忙碌的时刻。一个花店的女孩子,扎了个马尾,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手里捧了一束白色的玛格丽特过来。“哪位是陶涛小姐?”她站在走廊上,羞涩地问。

声音把技术部的人也吸引出来了,“我是!”陶涛走出来,讶异地看看女孩,也看看花。

女孩笑着把花束递给她,让她签下字,“这个也是你的。”一个小巧精致的蓝色礼盒。

“谁送的?”陶涛在花束里没看到纸片。

“我们有替客户保密的义务。”

“是你老公吧!可是干吗送玛格丽特,而不是玫瑰呢?”飞飞纳闷地推推傻愣住的陶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