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涛摇摇头。

“那…说不定华烨没干出什么混账事。小涛,我和华烨好好地谈谈,也许没你想得那么坏。”

“爸…”陶涛推开陶江海,抹去脸上的眼泪,“你希望我还和他一起?”

陶江海长长地一叹,“小涛,爸爸瞧了华烨几年,了解他的为人。他如果真和以前的女友藕断丝连,他就不会娶你。男人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陶涛咄咄地看着陶江海,“爸爸,那么你说妈妈她这次犯病不得挺可笑的吗?你又没做什么,她气什么气?”

“小涛…”

“其实,这也只是一张照片的事件,华烨做得比这不知过分多少倍。难道一定要我象妈妈那样躺在医院里,你才会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我对他的意义不过是能为他生孩子。爸爸,我不配得到一个男人全副身心的爱吗?你想看到我一辈子郁郁而终?”

陶江海语塞。

“我支持小涛离婚。”门“咚”地一下被人推开了,陶妈妈满脸是泪的站在门外。

“妈…”陶涛紧张地跑上前,惊恐地扶着陶妈妈。

“别怕,经历了一些事,现在我的心脏坚强着呢!小涛,妈妈懂你,那种日子就象隔着衣服用石头砸你,里面伤得很重,外面还看不出。”她疼惜地摸摸陶涛的头,然后转过身看著陶江海,“老陶,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就当我自私,把小涛在身边多留几年。”

陶江海跺了下脚,重重叹气。

陶涛没想到妈妈这般开明,这下才敢放下一切,抱着妈妈畅快地放声大哭。

这一晚,陶家别墅在陶妈妈出院的喜庆之后,又因为陶涛的离婚,差不多是降半旗致哀。

陶江海在露台上抽烟抽了一宿。陶涛收拾衣物,房间里的灯也一直亮到天明。

第二天吃过午饭,陶涛等陶妈妈上床后,检查了下结婚证、身份证,然后和阿姨说出门有事。陶江海好多天没在家俱城,事情积了许多,没回来吃午饭,心里面也是不能面对陶涛要离婚的事实。

陶妈妈在卧室里让陶涛早去早回,阿姨陪着陶涛到路边拦车,一脸的同情,不住地安慰着陶涛,说些还年轻、不要难过之类的话。

陶涛疲惫地笑笑,在爸妈这一辈人的眼里,离婚是件惊天动地的事。

其实,对于她来讲,何尝不也是行到山穷水尽时的无奈之举吗?

到了民政局,一眼就看到华烨的车停在路边。曹经,当她下班走出公司,看见这辆车,脸上就会不知不觉荡漾起甜蜜的微笑。

车门一开,华烨从里面出来,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憔悴得象是几天几夜没睡。

她很快偏过头,不再看他,“协议书签好字了吗?”

华烨不接话,就死死地盯着她。

他们结婚的时候在五月,来领结婚证那天,她特地穿了件粉色的长裙,手里提了个大红的包包。负责婚姻登记的工作人员让她把身份证拿出来,她低头在包包里翻了半天都没取出来,急得都快哭了,最后还是他在她的票夹找到。工作人员打趣道:新娘子太激动了,她羞得躲在他的身后,脸红如熟透的番茄。

领好证,两人回到车上,他正准备发动车,她突然摇了摇他的胳膊,他侧过身,她环住他的脖子,埋进他的怀里,贴着他的耳朵,用低不可闻的声音羞羞地喊了一声:“老公!”

他当时心强烈地一震,下一秒,抱紧了她,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不进去吗?”陶涛走了几步,听不到后面有动静,回过身。

那双含羞带娇的眼睛现在已无波无澜,是否,她所有的柔情都给了那位左老师?不,不,尽管有曾琪的照片,陶涛也承认了,可是华烨却无法相信陶涛真的做出出轨这样的事。但不是出轨,左修然对陶涛也是特别的。在她痛苦无助的时候,她想依赖的人、信任的人是左修然,而不是他。

他在她的生命里,还能扮演谁?

此时,离婚好象只是为了维护一份男性尊严。不然,他要等着她的起诉吗?

他的人生有太多的离开,在母体时,父亲离开了;长大后,沐歌离开了;现在,离开的人是陶涛。

他只能面对,不能抵挡。

绝望而又冰凉的情绪如寒潮从脚下漫起,直达心底,他很冷,很疼,但他知道他能忍住。

他抬脚跟上了她。

十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民政局,他看到他的影子与她的脚步重叠着,仿佛很密切,却分别是两个单独的个体。

她走得很快,他喊住她,“我送你!”他知道她的车送去修理了。

“不要,打车很方便。”她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多了一份距离感。

“我们一块去喝点东西。”他不是热情的人,却在努力地找话题。这一分开,以后,他想见她就不容易了。现在才是下午,他想和她一块去茶座坐坐,吃些点心,然后一起吃个晚饭,甚至他想让她回听海阁,两人一起做晚饭,就当是留个纪念。或者,他陪她逛街,逛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不渴。”她摇头,心头掠过苦涩,以前要是他这样讲,她会多么欢喜雀跃。

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要车吗?”司机是个看上去有点痞气的小伙子,音箱里传出一首狂野的DJ曲,他跟着节拍,头点得象小鸡捣米。

陶涛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华烨抓住车门,皱皱眉,对陶涛说:“换一辆车!”

“为什么?”陶涛不解。

他瞟了眼司机的后脑勺,“要不我送你,反正不可以坐这辆车。”

陶涛突然明白了,她笑了笑,“华烨,从刚才一刻起,我已经不是你的责任和义务,我要是出了什么事,第一个通知的人是我爸妈,而不是你。”

华烨的脸腾地白如纸张,僵如石雕。

“麻烦让开,我要回去了。”她眨了下眼睛,驳开他的手,车门关上。劲爆的音符中,车刷地一下驶出了他的视野。

他久久地立着,直视着车子远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以后,他们真的就是两个没有任何关联的人吗?

第八十三章 自由

华烨在家躺了两天一夜,继续回事务所上班。

日子看似过得很平静,每天早晨按时起床,自己给自己做早饭,有时候是冰箱里的鲜奶面包,切开来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倒一杯牛奶,匆匆倒进胃里;有时候起得早了,就煮一个鸡蛋,直接从热水里捞出,蛋壳特别难剥,到最后,就是蛋黄上粘了点白,他一口生生地咽下去。上次打扫屋子的保洁工不错,他请她一周来两次,这样,家里能保证清洁、衣服也有人洗了。

现在的日子好象算正常,但和陶涛在家时比,只能叫凑合,可又有什么办法。

周五,他去部队大院看季萌茵。季萌茵那本书写到关键处,做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他在客厅里看了半小时的报纸,给她倒了杯茶,便走了。下次再去,她告诉他,军区安排她近期去海南疗养,她同意了,从时间上看,春节不在青台过了。他笑笑,此时的海南,阳光温暖,百花常艳,他让她玩得开心点。

“我会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希望你也能。”季萌茵说。

他扬扬眉,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在事务所呆的时间越来越多,再不会把工作带回家里。家,纯粹是睡觉的地方。但呆在事务所也烦闷,职员里大部分都有家有室,临近春节,工作之余,挂在嘴边的就是在哪吃年夜饭,给两边的老人买什么年礼,老婆怎样,孩子怎样。就连邹秘书这样的单身汉,也跑来向他这个过来人请教,给女朋友的春节礼物,是送衣服好,还是送首饰更有意义。

与此一比,更显他的形只影单。

这个春节,他什么也不要操心。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同事看他总在事务所呆着,调侃道:“华律师,你这样拼命工作,太太没意见吗?”

他耸耸肩,抿嘴浅笑。和陶涛离婚的事,他没和任何人提。

不知是心里不愿承认,还是他认为没有必要。

他更多的觉得这一切象他做了个梦,有时候夜里醒来,一翻身,手摸到身边空荡荡的床铺,有好一会回不了神。还有一次,天亮了,他醒了却没睁开眼,听到客厅里有动静,下意识地问道:“小涛,几点了?”

没有人应答。

起来后,才发现睡觉前忘了关阳台的窗子,夜里起了风,吹进一室的寒冷。

上电梯时,遇到在酒店做大堂经理的邻居,笑盈盈地说:“好些日子没碰到陶涛了,工作很忙吗?有家手机公司在我们酒店开展销会,让她过去瞧瞧,有些展品还没向市场发行呢!”

他摸着钥匙点头道谢,走出电梯,没有开门,就倚在楼梯上,掏出烟,慢慢地吸着。

陶涛和他没有一点联系,明明在同一个城市,两人也没偶遇过。他想主动给她打电话问候一下,十一个数字按出来,又一个个删去,他和她说什么呢?

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双周休,他加班到半夜才回来,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手机响,眼倏地睁开,欣喜地拿过手机,一看,心一沉,是张弘。

“还在睡?”这是两人在潮园不欢而散之后,张弘第一次给他打电话,不象往前那样嘻嘻哈哈的,用词酌句小心翼翼。

“昨晚加班了。”他闭上眼,躺在床背上。

“都很久没聚了,别人送了我一瓶好酒,晚上一起吃个饭,地点随你挑。”

“我不想动。”他抹抹额头。他现在对什么都没兴趣,非要他出席的应酬,才会去打个照面。

“是不是今天不方便?那我们改个日期,华烨,还在和我生气?”

“不是,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那我帮你向小嫂子请假?”

“不要…”他脱口叫道,心里面突然涌出一股悲凉。以后,他想和谁见面、想什么时候回家、想和谁发邮件打电话、想喝多少酒、衣服想怎么搭配、头发什么时候理…都不需要在意另一个人的态度了,也不要绞尽脑汁地编什么理由了。

自古以来,男人是强大的,女人是弱小的。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女人管得死死的,总被其他男人取笑。可是,许多男人甘之如饴被束缚着。其实,被束缚,被管制,就是你在享受另一个人对你的紧张、在意、体贴、珍爱。

再没人束缚他、管制他了。他是自由的,他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很方便。

他咀嚼着口中的苦涩,“去彩虹酒吧,把大家都约了。”

张弘象是犹豫了一下,才应道:“彩虹酒吧前一阵停业了,这两天也不知有没开。没事,我给经艺打一电话,不营业就借我们用一晚。”

他很诧异,“好端端的怎么停业了?”

张弘叹气,“沐歌没和你提?”

“没有。”

“唉,不知为了啥事,子桓和经艺吵起来,把酒吧给砸得一塌糊涂,不慎碰伤了一个顾客,那人不是等闲之辈,叫了几个人来对打,后来警方都出动了。警方让停业调查。杂七杂八的事,我们见了面再细聊。晚上肯定来吗?”

“嗯,我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