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番外:边城浪漫(二)

快到临时搭出的祭祀场地时,到处人头攒动,已是挤得水泄不通,马车行驶也慢了下来。明瑜便叫车夫停下,自己扶了外祖,谢静竹一手牵了芝儿,一手牵了阿祉,与随行的高峻等人一起过去。早等着的家人远远看见了,急忙跑着过来迎接。路人见是年轻的州牧夫人带着儿女过来了,纷纷鞠躬让路。

一行人到了预先设留好的位置坐定,见数丈方圆的一块巨大平地之上,马队纵横交错,番旗迎风猎猎招展,身披彩衣的喇嘛们围着火塘诵经祈福。明瑜望去,见谢醉桥背对着自己站那里,正与当地官员和数个年长老者在说话,距离有些远,周围人声嘈杂,听不清在说什么。

明瑜望着丈夫伟岸修长的背影,心中涌出一阵细密的柔情,嘴角忍不住也微微上弯。

“爹爹!爹爹!我在这里!”

阿祉看见父亲,整个人几乎爬上了桌案,一边喊着,一边拼命招手。

“阿祉,爹爹在忙,听不到你叫他。”

明瑜忙捉住女儿的腰,把她按回了位置去。阿祉不愿,却又拗不过自己的娘,晓得她没爹爹那么好说话,只能翘着嘴坐了回去。

仿佛感觉到了身后的这一幕,谢醉桥忽然回过头来。

“爹爹!”

阿祉一下又活络了起来,猛地站了起来,朝他挥手。

谢醉桥笑了起来,对身边的一个官员叮嘱了一声,便大步朝这方向过来。到了近前,一手抱起女儿,宠溺地揉了下她的发顶。阿祉双手抱住父亲的脖子,咯咯笑了起来。

祭祀场中的大喇嘛抬手,整齐的牛角声呜呜响起,全场慢慢安静了下来。

“等你呢,快去吧。”

明瑜扯了下谢醉桥的衣袖,轻声催促道。

谢醉桥朝她一笑,这才放下阿祉,转身往射箭台去。

大喇嘛焚香祝祷过后,谢醉桥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接过缠了红绸的弓弩。

箭是特制的,顶端嵌了一枚铁球,发射之后与锣心相撞,响声越大,则意寓下年愈发风调雨顺,牛肥马壮,当地之人对这一习俗非常重视,所以现在全场鸦雀无声,人人神情肃穆。连芝儿和阿祉也坐着不动,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父亲。

明瑜对谢醉桥的箭术毫不担心,见他不慌不忙地发力张了满弓,搭上铁球箭,瞄准几十步外高悬于木架顶端,在太阳下闪闪发亮的那面铜锣,张弦的手一松,箭便如闪电般笔直地飞射出去,谁知就在快射到锣心时,一支羽箭从侧旁呜呜而来,竟射中了箭顶的铁球,箭被带歪,擦着铜锣飞了出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全场的人都愣住了。

谢醉桥朝发箭的方向望去。见人群外,一缁衣少年正高高骑在马上,臂上挽弓。方才那箭正是他所发。

这少年十七八岁,脸庞黧黑,身材健硕,发顶结辫,英气勃勃,看着并非汉人。见谢醉桥朝自己望过来目光如电,非但不惧,反而扬起了下巴,朝他挑衅地翘了下唇角。

周遭的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一阵窃窃私语,很快,声浪便大了起来,不少当地人面现怒容,朝着那少年大声呼喝起来。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破坏祭祀,若是惹怒了天神,谁担待得起?

谢静竹长这么大,第一回见识这样热闹而壮阔的异域风情,本正看得兴致勃勃,忽见有人竟这样公然寻事,心中又惊又怒,看向了明瑜。见她只是眉头微蹙,安抚了下一双儿女便望向自己哥哥,瞧着不是很担心的样子,这才定了下神,忙又看向场中。

那缁衣少年对旁人的怒视和责骂并不理睬,反而直直盯着谢醉桥。

“小兄弟箭术不错,只方才所为,却犯了这天神节的忌讳。瞧你并非初来乍到,明知故犯,更不可饶。来人,把他拿下!”

谢醉桥望着那少年,喝道,声音一下盖过周遭的嘈杂。民众听要把这人捉住,这才安静了下来。

这少年犯了众怒,不把他扣下,只怕这里的民众便要群起攻之,到时场面必会大乱,所以谢醉桥才下令捉他。

士兵得令,立刻朝那少年围去。不想这少年却丝毫不惧,反而哈哈大笑道:“谢大人眼力果然不错,我确实不是初来乍到。凡是这地界的人,谁不知道从前天神节会的开锣之箭,向来都由草原第一勇士所发,这才是对天神的最大敬拜!如今也不知为何,竟摒弃了这规矩。我晓得谢大人是谢南锦将军的公子,从前也曾在这里侥幸赢过几仗,只论到草原第一勇士,只怕就未必了……”话说着,双手抱胸,笑而不已。

他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只都是几十年前云城被西廷所占之前的旧事了。如今从这少年口中道出,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被勾出回忆,一时唏嘘不已。

谢静竹幼时失母,身子又弱,性子难免温弱了些,后来遇见明瑜,这几年又在江州陪着父亲,见识胸襟比起小时自然大不相同。毕竟是将门之女,如今到了这天高地远无拘无束的边城,骨子里的血性更被激发了出来,见这异族少年竟公然这样讥嘲自己视若神祗的兄长,哪里还忍得下,站了起来哼了一声道:“听你这意思,你觉着自己是草原第一勇士了?我曾读诗经,云巧言如簧,颜之厚矣,用在你身上最恰当不过。哦,对了,看你这样子,不定连诗经是什么也不知道,要不要教下你?”

她声音清脆,吐字如珠如玉,话一说完,边上的江夔便拍了桌子大笑,四围之人也都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那少年见抢白自己的竟是个少女,肤白似雪,眸如点漆,一身水蓝衫子,立在那里,一副轻腰欲折的模样。他平日所见女子,大多健美,何曾遇到过这样秀丽雅致的?一张黑脸涨得通红,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明瑜没想到小姑几年没见,竟也如此伶牙俐齿起来。又是惊讶又是好笑,晓得谢醉桥自己定能处置好这事,忙将她扯了回来叫坐下。

谢醉桥见场面乱了,抬手压下笑声,望着那少年道:“第一勇士我自然不敢当。若是小兄弟早些提醒,我倒可以开设擂台,能者胜出,射今日这开锣之箭。只如今各方来客已齐聚云城,只等着天神节会开始了,箭在弦上,我身为一州之牧,少不得暂代引弓。待明年之时,必定竞择勇士,到时小兄弟再来便是!”

少年哈哈笑道:“我最瞧不起你们汉人心口不一。我便直说了,我要与你比试一番。你若胜过我,我自然认输,你射那开锣之箭,只你若输了,今日这箭,就要由我来发!”

他此话一出,嘘声便四起。少年并不以为意,只是紧紧盯着谢醉桥。

谢醉桥略微蹙眉。

这少年服色与长居与此的西廷人无异,只□的那匹马头小颈挺,背腰平直,四肢坚实强健,毛色闪亮如油,一望便知是万中挑一的千里宝马,连那副辔头也是乌金所打,纹路细致异常,寻常人哪里用得起?这样一个少年,突然冒出来对自己公然挑衅,且听他方才言中之意,似乎对自己很是了解。虽不知他背后意图到底是什么,只必定不怀善意。若不震住他,只怕胡搅蛮缠起来就没完了。主意打定,便道:“你倒是说说,如何比试?”

“既是射锣,自然比射箭。”那少年立刻道。

谢醉桥是行家,见他方才射出那一箭,力道准头都是上佳,便晓得这少年也精于此道,想来对自己的箭术颇为自负,笑道:“悉听尊便。”

围观之人见州牧大人要与这少年比射箭,都兴奋起来,睁大了眼瞧着。很快有士兵取了箭靶,立于五十步外的空地之上,约定各射三箭,愈中红心者,胜出。

谢醉桥望着那少年,笑道:“小兄弟年纪比我小,这第一箭当由你发。”

少年哼了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取下臂上挽弓,站定位置,引弓而发,只听咻一声,羽箭破空而出,钉入了箭靶之上。

“红心正中!”

司官大声报告。

少年扬眉,望向了谢醉桥。

谢醉桥微微一笑,也搭弓射出。

“红心正中。两箭并头,不分胜负!”

司官又叫道。

第二箭,箭靶在众人的惊叹声中被挪到了百步之外。仍是那少年先射。他箭法果然了得,这样远的距离,仍是一矢中在正红心。边上已经有了喝彩之声。

谢静竹只见这少年竟真的有两把刷子,一时又有些担心起来,睁大了眼盯着,唯恐一眨眼便错过了。见那少年射完了第二箭,转头过来仿似看了自己一眼,心中讨厌他,眼风也没扫一下,只望着自己的哥哥。

谢醉桥抽出第二箭,挽弓瞄准,倏然松手,羽箭如闪电般破空而去,到了箭靶之前,竟直直插入箭靶上先前那箭的箭尾。清脆的哔波声中,将那只箭杆从中剖开,直至钉入箭靶之中。那少年先前射出的羽箭,箭杆已经一分为二,虽还钉在靶上,箭尾却已经无力地垂了下来。

这河西边地,虽几乎人人能射箭,但何尝见过这样精妙的箭法?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不断。

“爹爹最棒了!”

距离有些远了,芝儿和阿祉看不清楚,只听到旁人喝彩,也晓得这一箭必定是自己父亲赢了,跟着跳了起来,扯着嗓子大呼小叫。

那少年有些惊讶,怔了片刻,不服道:“还剩一箭。箭靶太近,这回挪到两百步外!”

谢醉桥微微笑道:“有何不可?”

两百步外的箭靶,小得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一片寂静声中,那少年再次引弓搭箭。

射箭最忌讳心浮气躁。谢醉桥见这少年方才明明有些恼羞了,只此时手一搭弓,却立刻屏息敛神,神情肃穆,极有大家风范,必定出自名师。也不再怠慢,待他射出箭后,自己亦瞄准,搭弓发箭。

精彩绝伦的一幕发生了。

前头那箭快要射中靶心之时,那支后发之箭如长了眼睛般地呜呜而来,竟赶上了前发之箭,凌空再次射剖开了箭杆。少年的那羽箭还未到达靶心,在空中便一分为二,如折翅之鸟,戛然掉落在地,而那后发之箭并未停顿,径直钉入了箭靶之上,箭尾颤巍巍抖个不停。

这样的双箭空中追赶、剖箭入靶,需要何等的臂力和准头才能做到!真当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一阵静默之后,草场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如雷般的喝彩。那少年做梦也没想谢醉桥竟会有这等神技,只怕自己的师傅也无这功力,一时呆若木鸡,怔怔立着不动,手上的弓无力地垂了下来。

谢醉桥神色如常地收了自己的弓,也不在看那少年,只是接过方才那副弓,朝木架上的大锣射出了铁箭,“当”,一声金鼓相撞的清越吟啸声中,醒悟了过来的礼官忙大声宣道:“天神节会开锣!”

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中,明瑜望着谢醉桥朝自己走来,笑着站了起来。

“爹!爹!”

欢喜得已经不行的芝儿和阿祉飞奔了过去,眼中满是崇拜的小星星,被谢醉桥一手抱了一个。

“阿瑜,我前些时候无意发现个好地方,等今日得空了,带你过去看下。”

他低头到她耳畔,飞快地低声说道。

明瑜笑着点头。

谢醉桥左右各亲了下一双儿女,放在地上,招手叫高崚过来,低声道:“方才那少年来历可疑,我怀疑与西廷王室有干系,你派人盯着些他。”

高崚点头,迅速离去。

哥哥大获全胜,谢静竹心中得意,见那少年还低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懒再看他,哼了一声,牵了芝儿和阿祉的手。忽然见那少年抬头,朝自己看了过来,竟露齿森森一笑,吓了一跳,急忙扭头。日头在顶上照得火辣,她却觉得后背仿似生出了丝凉气,被这人看得浑身透着难受。

第一零一章 番外:边城浪漫(三)

傍晚,夕阳洒金,漫天云霞如烧,暮霭慢慢笼罩下来。云城外草原上的这场盛会却在继续,帐篷早一个个地搭起来,再晚些,篝火就会点点燃起,到处可见载歌载舞的景象。

疯玩了大半日的芝儿和阿祉已疲倦了,与春鸢的儿子一道被抱上马车坐在一处,早上跟出来的周妈妈和奶娘陪着,柳向阳和另几个家人护送着先回去,明瑜和春鸢便去找江夔与谢静竹。终于在一处跤场找到这一老一少时,谢静竹一张小脸已经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听说要回了,虽还有些恋恋不舍,却也点头应了下来,偏江夔还兴致勃勃,嚷着还要看。毕竟年岁大了,明瑜怕他累到,劝了一大通的话,说这节会还要持续十来日才散。江夔这才勉强跟着爬上马车。几人坐定,车夫正要驾车而返,车后有马匹疾驰而来,明瑜听到声响,回头看去,见正是谢醉桥。

谢醉桥到了近前勒马,与明瑜对视一眼,微微笑了下。明瑜忽然想起他早间对自己耳语时的话,心中一动。果然,听他对着江夔笑道:“烦请外祖带了静竹先回府。我与阿瑜还有些事,晚些再回。”

江夔嘀咕道:“莫不是你小子想丢下我们一堆人,自己带了我家阿瑜溜去哪里耍?”

明瑜见被外祖识破,有些不好意思,便朝谢醉桥丢了个眼色,意思是改下回。

谢静竹心思剔透。她来了这里数日,见自己哥哥一直很忙,几乎日日早出晚归的,嫂嫂平日要教养一双儿女,又管着诸多杂事,想来从前也差不多是这样。现在见他们好容易得了个空能独自处下,偏这外祖又老不识趣的,忙道:“嫂嫂,别理外祖。哥哥既说有事,想必重要,快跟哥哥去了便是。”一边说着,一边推了明瑜下马车。见江夔仿似还要开口,朝他瞪了下眼睛,江夔这才住了嘴。

谢醉桥足蹬马踏,俯身下来揽住明瑜的腰,轻轻一抬,明瑜整个人便斜坐上了他身前的马鞍,被他用双臂护住,朝自己妹子点头笑了下,夹紧马腹,马匹掉头而去,迎着夕阳往草场而去。

这样共骑的一幕,若是在金京或江南,自然惹人侧目,在这云城的草场夕阳中却是如此自然。踏马而行时,两边的路人见到州牧大人与夫人共骑,反而纷纷脱帽致礼。

谢静竹呆呆望着这沐浴在夕阳中的一双背影,觉此景只应天上才有,忽然头顶被什么东西一拍,扭头看去,原来是江夔拔出插在腰间的折扇,敲了下自己的头,笑嘻嘻道:“小丫头莫不是眼红?这里后生不少,虽比不上你哥哥,勉强也能挑几个出来。小丫头要是看中哪个,说一声,我老人家给你拉媒做保,保管你爹没有二话!”

谢静竹脸发热,啐他一口翘嘴道:“这般为老不尊拿我取笑,瞧我明天还要不要陪你出来!”

边上的春鸢早笑得不行,任他两个斗嘴,自己催车夫赶车而去。

谢醉桥驭马往西,待人渐渐少了,一只手挽紧身前明瑜的腰身,催马放蹄而行。

七月的河西正是酷暑,此刻夕阳虽已西斜,白日里聚出的炙热却仍未消散,纵马这般飞驰,连迎面扑来的风也带了热气。明瑜觉到身后丈夫箍住自己腰身的臂坚实而有力,忍不住回头望他一眼。见他面庞正被夕阳镀了一层金光,愈显线条隽朗,棱角分明。想到自己嫁了这样一个如山般伟岸的男子,纵已与他有了两个孩子,此刻心中却仍涌上了丝丝如少女般的甜蜜情怀,忍不住往后把脸靠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道:“你早上说带我去个地方,是哪里?”

谢醉桥稍稍放缓马势,笑道:“到了你就晓得。”话说着,将她整个人抱着改分腿坐马背之上,低低吆喝了一声马儿,马便又疾驰往前。

草地坡势高低起伏,远望去深深浅浅处处是绿茵,近旁偶有牛羊在吃草,被马蹄声惊起而奔动。身下的这坐骑是匹驯化而来的宝马,背上纵负了双人,奔驰亦迅如闪电。

明瑜见谢醉桥一直往西,身后早看不见朵朵帐篷,再下去的远方,就是与西廷划界的荥水了,虽有些不解,却并未开口询问,又驰了段路,忽然见他拐马往一丘坡方向而去,到了坡前,吁一声,马终于停住。

谢醉桥从马上下来,托住明瑜的腰,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明瑜站定,左右看了下,睁大了眼,望着他道:“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谢醉桥放开了马缰,改牵住她的手,往丘坡大步而去,笑道:“跟我来。”执了她手登上坡顶,手指下方,“阿瑜你看。”

方才在坡下,不知这边风光,待登上坡顶,饶是明瑜已经见惯了草原风景,此刻也被眼前的美景夺去了呼吸。

她的脚下是道弯弯的峡谷。天边的云隙中间,落日的彩光漫射开来,一望无际的谷地上,成千上万的野花如地毯般密密铺展开来,一阵风过,花毯便齐齐沿了风向倾斜而去,美得不像人间。花海的尽头,汇聚了一汪从荥水流来的溪池,池面上铺洒了一层夕阳红光,风起之时,波光粼粼,几只黄羊正在溪边悠闲地饮水。

“阿瑜,这里是我有次巡边时无意发现的,想着你见了一定会喜欢,早就想带你来。只一直得不了空。”

谢醉桥低头,抚了下她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低声道。

明瑜靠在他肩膀上,轻叹一声:“我想躺这花毯上睡一觉。”

谢醉桥哈哈大笑,笑声惊动那几只黄羊,抬头警惕地望过来,见有人闯入,立刻撒腿飞奔而去。

***

明瑜抱膝坐在溪边的白石上,看着谢醉桥在水中畅游。

“阿瑜,你也下来。”

他站在齐胸的水中,朝她招手。

明瑜已经被烈日蒸晒了一天,身上早也汗黏黏的,却抿嘴笑了下,只是到了溪边蹲下,用手鞠起清凉的水,洗了下自己的脸和手。不防他却已经敏捷地分水而来,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扯,她整个人便跌下了水中。

明瑜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双手死死抱住他脖子,惊慌道:“要是有人来了,看你怎么办!”

“这里很偏僻,不会有人在这时候来。就算有,我赶他走就是!”

谢醉桥揽住她腰,低声呵呵笑道。

暮霭已经完全笼罩了下来,天穹深碧如一块翡翠,一轮明月从东南天际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