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亭有一瞬的停顿,然后答得理所当然:“你不是说凭我的本事找到你不难吗程小姐。”

似乎没有破绽,但程潇还是冷笑了下:“除了甜食,我讨厌任何调查我身家背景的人。”

她甩上车门的力度表达了她的怒意,顾南亭却还是喊住她:“程潇。”

程潇停下,但没回头。

顾南亭自我介绍道:“我姓顾,顾南亭。”

程潇头也不回:“我对你的姓名没兴趣。”

就在这时,六楼窗户探出个脑袋,问程潇:“你跑哪儿去了?草上飞似的不见人影。”待注意到程潇身后停着的保时捷和站在旁边的男人后,那位男士八卦地问:“是你送我们程潇回来的?要不要上来坐坐?”

顾南亭仰头,看着那张一点也不陌生的脸,内心腹诽着“终于舍得露面了”,面上不动声色地答:“不用了,再见。”

那位男士不死心地挽留:“没有关系,我们不介意。”

顾南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答:“我谢谢你的好意!”

出差归来的咖啡感觉到了顾南亭莫名的怒意,他问程潇:“我打扰了你们的好事吗?”

面对他强烈的八卦之心,程潇的回应是:“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和夏至的好事。”

咖啡也不介意被调侃:“我们的好事从来不背着你。”然后特别风骚地朝夏至眨眼:“是吧亲爱的。”

夏至极配合地朝他抛了个媚眼,嗲声:“真讨厌。”

程潇恨不得掐死这对装模作样的家伙,“我不想发现你们的奸情。”

咖啡的一张帅脸扬着灿烂的笑:“你已经是我们的见证人了。”

程潇表示,“等你们结婚我给你们证婚。”

夏至一个抱枕砸过去,“你省省吧。”

程潇接住暗器,对于自己的狼狈,她解释得轻描淡写:“碰上个女神经病。”

夏至瞬间反应过来:“是斐混蛋的那个未婚妻商语?她敢泼你!”

“在阳光广场遇见了。”程潇有些哭笑不得:“她竟然警告我不要缠着斐耀,我简直想为她的黑白颠倒发个奖杯。”

阳光广场?夏至迅速过滤了一遍大脑内相关信息,“你去海航了?我在网上查过,他们家最近没有发布招聘信息啊。”

程潇实话实说:“老程吩咐我去照一面。”

“老爹就是神通广大,什么行业都能打进内部。”夏至笑问:“可你不像走后门的人。”

程潇故意和她抬杠,“有捷径干嘛不走?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原则。”

夏至瞥她一眼,“对于斐混蛋的事,你确实没什么原则。”

程潇反问,“原则是多有高度的事,你觉得他够资格吗?”

“确实不够。”夏至继续航空公司的话题,“我查过了,中南航空每三年会有一次大型的招聘计划,今年正好就是这个三年之期,你要是还在选择阶段,不如我们一起去中南航空试试。”

“没兴趣。”程潇转脸看着咖啡,“你什么想法?”

咖啡以为她是让自己阐述斐耀劈腿事件的感想,云淡风轻地说:“有始有终的爱情已经成了人间异数,分手根本不算事。”

“好朋友都是这么补刀的吗?”程潇把手里的抱枕砸过去:“刀法真心不错。”

咖啡挨了一下,恢复了正常:“说吧,想怎么出这口气?”

程潇满意他的懂得,笑得坏坏的:“当然是,闹大。”

女人果然是记仇的动物,连砸场子都这么气场全开。

咖啡抗议:“怎么从来都是我打头阵?”

程潇和夏至异口同声:“因为你是男的!”

咖啡拒理力争:“你们常说我是妇女之友!”

两个女人再次同时答,“是少女之友!”

咖啡叹气:“女人的世界,男人永远不懂。”

三个死党久别重逢,当然要一醉方休。程厚臣久候不到他家闺女,打电话质问:“在哪儿鬼混呢?几点了还不回家?”

不胜酒力的程潇舌头都打结了,却还笑嘻嘻地邀请:“来呀老程,一起happy。”

程厚臣恨不得摔了电话,转而打给肖妃:“看看你教出的好女儿。”

肖妃一听他的语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宝贝女儿闯祸了,但脾气同样火爆的她反驳道:“没教好又怎么样,责任只在我吗?要不是你,我能有本事生下她吗?”

程厚臣就真的摔了电话。

肖妃理都不理他,转而打给程潇:“程程啊,回国了怎么不来看妈妈?”

程潇去洗手间了,夏至接听:“干妈,明天我们去看你。”

肖妃笑得温柔又慈爱:“好啊夏夏,干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夏至酒后吐真言:“干妈您别太操劳了,我们到外面吃就挺好。”

肖妃嗔怪地说:“这是心疼我,还是拆我的台啊?”

夏至嘻嘻笑:“您猜?”

次日,程潇宿醉未醒时,商语的广告合同送到了冯晋庭那,他像签署一份普通文件那样毫不迟疑地签了字。然而,助理看见签批意见,一愣,“冯总,和商小姐的合作,您之前是同……”

冯晋庭的视线停留在另一份文件上,头都没抬地打断他:“有什么不明确吗?”

不敢不明确,但是——“取消合作”这样的意见,助理确实是第一次见。

助理只好打给商语的经纪人:“抱歉,和商小姐的合作暂时不能推进了。”

第6章 天空06

商语对此没有过激的反应,反倒是她的经纪人气得够呛:“海航简直公私不分!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和冯总是什么交情。宝贝你别生气,为那样的小公司拍广告,咱们还屈就了呢。”

海航当然不是小公司。而她竟然能影响到海航?!商语冷笑:“我会因为她生气?她配吗?”

经经人先生兰花指一点:“就是,斐耀真是识人不清,怎么会和她……”见商语脸色不太好,他没再继续下去,改而说:“你和他情投意和是好事,公布恋情也没关系啦,但是订婚……真的好吗?”见商语脸色不好,他立马说:“好的。”

商语确实对这个话题很厌烦,“请柬都发出去了,你是让我哥现在去收回来吗?况且,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花瓶,我凭的是实力,是不是单身重要吗?”

当然重要。但是,算了,连商先生都随她去了,他又怎么劝得住?经纪人先生缓和了语气,好言相哄:“好了不说了,一会儿还要试礼服呢,生气可就不漂亮了。”

那边商语带着情绪去试礼服,这边咖啡已经掌握了可靠情报:“斐耀和商语的订婚宴在超五星的江畔酒店最具特色的江上草坪举行。据说邀请了娱乐界和商界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当然,还有媒体。”

夜空繁星与江畔美景相互映衬,充满浪漫风情。

夏至觉得讽刺至极:“那个女人张口闭口的未婚夫,我以为该是迎来他们的大婚之喜呢。”

咖啡的理解是:“在事业蒸蒸日上的关头如此大张旗鼓的办订婚宴,不排除炒作的嫌凝。”

程潇以为:“要炒作自曝恋情就够了,没必要拿终身大事作秀。”

夏至嗤之以鼻:“所以说她五行缺心眼。”

程潇一笑:“没准是真爱。”

夏至撇嘴:“你不觉得‘真爱’这个词用在那二位身上很龌龊吗?”

咖啡一口水喷出来:“夏至你好歹是搞文的人,能别乱用词儿吗?”

夏至拍案而起:“形容这种狗男女,龌龊都是谦词。”

咖啡揉太阳穴:“我真心觉得和文坛的人,尤其是文坛女人作朋友风险太大。”

程潇失笑:“没一不小心交个文坛女朋友算你幸运。”

夏至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要不升级一下咱们的革命友谊?”

咖啡有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夏至笑里藏刀地提议:“我将就一下,收了你这个单身汉。”

咖啡大义凛然地表示:“作为铁磁,我不能让你受这份委屈。”

一个月朗星稀宜嫁宜娶的夜晚,商语和斐耀的订婚宴如期举行。

在本该红透半边天的时候订婚,在很多同行看来,有点自寻死路的意思。连斐耀都表示甘为她背后的男人,商语却一意孤行。于是就有了这场精心策划的订婚宴。

还没踏上红毯,夏至就在跃跃欲势:“好期待明天的头条。”

程潇眼瞳清淡:“先解决了邀请函再说。”

夏至经她提醒才发现红毯尽头的露天宴会场入口处站了不止一个人,在逐一检查来宾的邀请函。

坊间传的不假,明星的宴会果然门禁森严。

夏至瞬间产生的念头是:“我把自己租出去,傍个干爹当他女伴。”

程潇惊讶:“需要做这么大的牺牲吗?小心老爹知道你傍干爹打折你腿。”

夏至义正严词地问:“生死之交不该这样吗?”

“女人的友谊简直不可理喻。”咖啡神色平静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金灿灿地邀请函,清咳了两声后屈起了手臂,示意程潇和夏至挽住他。

程潇与夏至因他傲娇的样子相视一笑,并同声赞美:“干得漂亮。”

“左右逢源”的咖啡得意地一昂头:“稳定发挥而已。”

顾南亭的保时捷停在了江畔酒店门口。与他同来的,还有对芝士松饼情有独衷的萧语珩。

像是担心小妹乱跑闯祸似的,顾南亭在下车后扣住了她手腕:“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萧语珩有点无奈:“我是十七岁,不是七岁,难道会跑丢吗?还是你担心我被拐卖?”

顾南亭不吝打击:“你的智商和个头一样十年没长进,拐了也卖不掉。”

“你够了啊!”萧语珩生气了:“我可是你妹妹!”

顾南亭笑得平和:“如果我说你是萧姨捡来的,怕你自卑才没告诉,你还认我这个哥哥吗?”

萧语珩不吃他这一套,“你们男人真幼稚。”

签到过后,幼稚的顾南亭驳回了萧语珩想去看套房看商语的请求,把她领到餐台前,“她今天未必多漂亮风光,你不要往她身边凑,保持安全距离。”

萧语珩年纪尚少,不明白大人的世界:“你的意思是说她结婚那天才最美最风光?”

顾南亭说:“嫁得出去再说。”

萧语珩听不懂了。

程潇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顾南亭的视线之内。

月光皎洁,衣香鬓影,她在微风徐徐的江畔,身穿一袭黑色镂空礼服,气质清冷地站在角落的吧台前,用莹白如玉的手,执一杯红酒,独酌。

接到商亿电话得知商语一意孤行要举行这场订婚宴时,他就有预感程潇可能会到场。果然,不仅来了,还是盛装出席。只是,就她那点酒量——顾南亭眉心微聚。

程潇是被他的视线惊扰的。她看向餐台尽头,就见顾南亭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然后,她在悠扬的音乐里,穿过如茵绿草和用繁花装扮的路引,走到他面前。

在此之前,顾南亭把萧语珩支去餐台另一侧了。

程潇的嗓音里有后知后觉的懊恼:“你认识商语。”

顾南亭坦言:“我和她哥哥是旧识。”

商语的哥哥,代表的是商氏。

程潇像是洞察了此刻他所想:“那你猜到我出现在这儿的用意了?”

顾南亭幽深漆黑的眼晴里,有让她适可而止的情绪,程潇以为他会劝阻她不要冲动,或是提醒她不要当众打商家的脸,她甚至都准备好了反驳的台词,却听他说:“不要太过就行。”

不要太过,就行——竟像是纵容。

程潇问:“是警告还是规劝?”

顾南亭看着她的眼睛,“你自己判断。”

程潇环视浪漫的花海现场,忽然没了兴致。

何必像个怨妇一样,降低自己的格调?

程潇无意继续下去,她在夏至跟过来时说:“我们走吧。”

“走?”夏至脑中一片乱码,反应了几秒才缓过劲来,却是问顾南亭:“你怎么在这儿?”

顾南亭见到她也是一怔,随即想到商亿,笑着答非所问了两个字:“天意。”

夏至没听懂顾南亭的话外之音,但她顾不上再问什么,去追先走一步的程潇:“白被她欺负啦?就这么算了?那怎么可以?!”

程潇眉目淡淡:“愚蠢一次就够了,不想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再跌份。”

夏至还想再说什么,被尾随而来的咖啡制止了,他说:“那我先去处理u盘。”

夏至给他递了个眼色。

咖啡有一瞬的犹豫,最终点头。

夏至这才跟上程潇:“行,就当是一个值得铭记一生的教训。”

“铭记一生太抬举他了。我程潇是任性,但更有记性。”程潇把手执的红酒仰头干了:“和他斐耀,再见陌路。”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明天各大报纸杂志的头条会被这场完美而盛大的订婚宴占据,商语幸福依人,斐耀风光无限。却没想到在临走前遇见一位陌生的熟人,令事情反转。

祁玉没想到会遇见那个在飞机上帮忙劝阻乘客的女子,她小跑着追上来,把走到路引尽头的程潇拦下:“真的是你啊?我还担心认错人呢。”

程潇对她还有印象,目光在她身上的白色礼服上掠过,心下已经对她的身份有了判断,她语气略淡:“没认错可未必是好事。”

她语气那么怪,身上又是一袭黑礼服,祁玉心下隐有不满,“你是斐耀的朋友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这样子,”她看看面色不善的夏至,问完整句:“是要走吗?”

“我是斐耀的前女友。”程潇站在树影下,反问:“不该先走一步吗?”

谁能想到会得到如此直白的回答。祁玉瞬间石化。

程潇从她身旁走过,眼看着就要离开,却听反应过来的祁玉以主人之姿表示:“不如留下来观礼,当面说声恭喜,相信小语不会介意多备一份礼物给她未婚夫的……前任。”

她刻意把“前任”两个字咬得极重,傻子都听得出来语气中的讥讽和不屑。

夏至忍不住了,反击道:“身为别人感情的破坏者,她当然不会介意屈屈一份薄礼。可惜,我们不稀罕。”

话音刚落,一道女声冷冷传来:“我凭什么那么崇高,要给一个不识时务的前任准备礼物!”视线在程潇黑色的礼服上掠过,疾步而来的商语气焰嚣张:“给你妈扫墓吗,穿得这么隆重?”

斐耀拉她胳膊:“小语!”

“你闭嘴!”商语搡他一下,盯着程潇的眼睛:“不甘心是吗?可是他已经不要你了,你这么死缠烂地追过来,你说你是不是贱?”

作为宴会的主角,商语在仪式开始前突然出现,已经引人侧目,现下她又言语刻薄地与人争执,惹得全场宾客驻足观望。

萧语珩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小丫头皱眉:“商语姐姐在说什么啊,也太难听了吧?”

顾南亭皱眉:“以她的攻击力,不可能轻易算了。”

“谁?”萧语珩仰头看他:“刚刚和你说话的漂亮姐姐吗?她穿黑色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