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广播相比,程潇的建议是,“发餐吧,让旅客边用餐边等。”

这未偿不是个好办法。只是,待收餐完毕,一个多小时过去,管制员那边的回复依然是:“还需要等待两个小时。”

“又是两个小时!”最先沉不住气的是时明,“那我们之前白等啦?塔台有点谱没有?”

程潇沉默,像是意料之中。

林一成依然无意组织旅客下机。他进行第一次机长广播:“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我们抱歉地通知……”

可想而知,广播过后,即便驾驶舱内闭着眼不去想像旅客惊呼失望的样子,直面旅客的乘务也无法忽视这些。面对一百多名旅客的愤怒指责,她们明明笑不出来,也没有回以脸色,而是不断地解释,不断地道歉。

她们有什么错呢?被这场雷雨延误的不仅仅是旅客,也包括她们。

程潇从驾驶舱出来,看到乘务长保持着鞠躬的姿势许久,忽然明白,为什么有的空乘不愿意和别人提及自己的工作。实在回避不了,宁可说自己是服务员,也不愿提及自己是空乘。因为在别人眼中看似高端的职业背后,有太多不为人知的辛酸和无奈。却无从对旁人解释。

面对满机或期待或怨怒的眼神,以及七嘴八舌的质问指责,程潇以凛然不可轻犯的神色看着众人,“我是本次航班的副驾驶,机长让我来告诉大家,他刚刚询问过管制员,我们的起飞次序已排到了前十。而我们的飞机仍然保持着手续齐全随时可以起飞的状态。我可以肯定而负责地告诉大家,这种状态在延误排序中是一种优势。而我们之所以没有组织大家离机等待,是希望把这种优势持续下去。”

旅客的声音低了下去,但还是有人不能接受这种解释,“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要的是确切地起飞时间!”

“如果我说一个小时,或是两个小时之内一定能够起飞,必然是假话。雷雨天气变幻莫测,云团是否会马上散开,或是突然出现一道缝隙让飞机穿过去,都不是人为决定。”程潇没有像乘务长那样鞠躬,只是语气略有缓和,“我们很抱歉耽误了大家的行程。但天有不测风云,为了确保飞行安全,我们只有等待。请大家再坚持一下,理解和配合机组工作。”

或许因为她是女孩子,还是以副驾驶的身份站出来解释,终于有一位年纪稍长的先生带头说:“行,我们就相信你们一次,再等两个小时。”

程潇没有说谢谢。至此,机舱内终于停止了吵闹,旅客们纷纷坐下。

然而,这场雷雨持续了五个小时仍未消散,直到傍晚时分,不仅本场的飞机无法起飞,连落地的飞机都受到了影响。签派频率里全部都是飞行员和签派员商量备降事宜的声音。更严重的是,下午七点,向西起飞的航班竟然停放了。随后不久,传来各大航空公司开始第一波取消航班的消息。而此时,顾南亭也不顾风雨赶到了机场。

第23章 天空23

这场雷雨持续之久超出了预期,一些航空公司的机组上午已经执行过其它航班,由于执勤时间的限制无法继续执行后续航班,又没有机组可换,唯有取消航班一途。

中南航空的总部在g市,新的机组已经在顾南亭过来时全部到位。甚至是顾南亭自己都换上了机长制服备飞,随时准备上航线。

林子继把最新获得的消息汇报给他:“这几个航班的目的地机场刚刚通知了关闭时间。”

这意味着,即便现在起飞到目的地也无法落地。既然如此,顾南亭手里拿着soc的排班,决定:“航班取消,安排新机组,明早补班。”他的目光落在本场排队等待起飞的航班上,“只要目的地机场不关闭,再等等。”

林子继点头,“好。”

“另外,”顾南亭的目光在排班表上,注意力却在广播上,对比其它公司取消的航班,他说:“随着延误时间的延长,会有旅客终止行程,让地面和排队的飞机做好准备,保证随时能上新客。”

别的公司因无机组替换取消航班,有急着要走的旅客,必然就会选择能飞的航班进行改签。林子继明白了,“我们公司的飞机和机组都没问题,只要天气条件允许,可以增加班次。”

机场方面忙碌之时,程厚臣因为程潇回国却没回家大发雷霆,他打电话质问肖妃,“是你不让女儿回家吗?她已经为你放弃了海航,难不成还要因为你连我这个爹都不认吗?”

原本程厚臣打来电话,肖妃以为他知道了自己患病的事,还犹豫要不要接,听他这么说,她显然松了口气,“不认你又怎么样?有倪一心在,你还会缺儿女吗?”

“肖妃你胡说八道什么?”程厚臣因为她的话气得把办公桌上的文件都挥落在地,“不要什么事情都往一心身上扯!在程潇是否去海航的问题上,她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

“她儿子在海航就是最好的意见,她又何必做恶人!”肖妃语气很冷,“程厚臣,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倪一心。如果你的生活离不开那个女人,就请你以后都不要再联系我。”

她说完就挂了,当手机屏幕暗下去,除了肖妃自己,再没人知道,四年来程厚臣始终是以“老公”之名存储在她的手机联系人之中。

夏至打不通程潇的手机,就把电话打给了顾南亭,她说:“顾总,我是私事找您。”

顾南亭示意林子继停一下,走开几步站到窗前,看向停机场,“什么事?”

“我干妈,就是程潇的妈妈因为一直打不通程潇的手机,刚刚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我想和您确认一下,程潇现在是在机场,还是在飞?”

“航班延误,她还在机场排队等待起飞。”顾南亭眉心微聚,“她家里有什么事吗?”

程潇有过交代,不允许她把肖妃生病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咖啡。所以夏至只能说:“她回国这两天都在我这,没有回家,老爹和干妈没见着她人,今天天气又这么差,她的手机还处于关机状态,他们有些担心。”

顾南亭就没多想,“我知道了,稍后我让她给家里回个电话。”通话结束,他走回来,边和林子继说:“继续。”边往外走。

几分钟后,程潇的无线电里传来顾南亭的声音,他以公事公办的语气说:“1669全体机组人员注意,由于飞机起飞时间尚不确定,大家可以在起飞前开机给家人报平安。”

程潇没有立即回应。

顾南亭以低沉的嗓音叫她的名字,“程潇!”

坐在右座的时明回头看她。

程潇声音无异地复述,“由于飞机起飞时间不确定,1669全体机组人员可以在起飞前开机给家里人报平安。”

顾南亭没再说话,程潇虽然领悟了他的用意,却没有开机。

随后不久,林一成终于吩咐时明:“叫地服人员靠上廓桥。”然后,他开始第二次机长广播:“目前雷雨天气的发展很不乐观,无法估算起飞时间,只能继续等待。如果有终止旅程的旅客,请联系乘务人员。一旦我们有了推出时间,您再提出终止旅程很可能会使我们错过起飞时间,为了大多数旅客的利益,那时我也许会拒绝您的下机要求,希望得到您的谅解。”

广播之后,陆续有旅客联系了乘务长与地服办理了终止旅程的手续。也有不甘作罢的旅客认为:明明是你无法起飞,却把责任推给我们。看似是让我们决定去留,实则是在赶人。于是,机舱内又是一番轩然大波。

乘务长提出进驾驶舱,她反应:“有旅客带头要求赔偿,很多人附和赞同,已经闹起来了。是不是再做一次机长广播,或者……”

林一成正在询问管制员放飞状况,时明则在通知油车补进油量以备后续的等待,程潇于是问:“我和乘务长去机舱看看?”

林一成听见了,他抬手表示同意。

乘务长明显松了口气。

而程潇的出现无疑给了众人宣泄的机会,他们的矛盾立即从乘务身上转移给了程潇。

旅客甲说:“明明不能起飞,为什么还让我们登机?”

旅客乙又说:“都等一个下午了,现在却说让我们终止旅程,几个意思啊?”

旅客丙也说:“既然不能起飞,把飞机滑出去干嘛?现在又滑回来,欺骗我们吗?”

听到这里,原本面色清淡的程潇突然笑了,“抱歉,我打断您一下。”面对众人的愤怒,她显得那么平静从容,“容我说几句和天气,和延误无关的话。各位现在乘坐的飞机,空调设备优良,地面空调由辅助动作提供,每小时大约消耗100kg航油。而滑行道上启动好发动机等待的飞机每小时至少消耗800kg航油。在您看来,公司会允许我们随意滑进滑出浪费航油吗?航油是什么价格,有兴趣的旅客我同意您现在开机,百度一下。”

如果不是在执飞,自己不是副驾驶,面对这种阴谋论的朋友,程潇一定会说:“拜托你费心编点别的内容好吗?”此时此刻,她却说:“大老板要是知道我们拿昂贵的航油和大家开玩笑,”她指了指自己的飞行肩章,“不撕了它才怪!”

机舱的情绪就这样因为她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有所缓解。但还是有旅客坚持己见,“可是都等了一个下午了,说让我们终止旅程就终止,怎么不提赔偿的事?我们要求合理赔偿不过份吧?”

“确实不过份。作为机组我本人也很希望得到一份赔偿。毕竟我们从中午开始执行航班到现在,也被延误了七个小时。不过,针对公司规定,我很遗憾地告诉大家,飞机延误达四个小时以上可以进行相关赔偿,但由于天气原因造成航班延误并不在赔偿范畴。所以,我们不是回避或推卸责任,而是左右不了天气。”

当然不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能平息旅客的怨气,但面对众人的不满,程潇没有像乘务那样一味的道歉,因为就像她说的,机组也同样被延误。她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即不言语激烈,也不轻易妥协。旅客见在她这里占不到丝毫便宜,有人说:“叫机长来和我们说。”

如果是乘务遇上类似情况,她们肯定又是一番赔礼道歉,然后向机长求助。

程潇却直接拒绝了,“机长现在正随时和管制员保持联系,希望雷雨云团中突然露出一道缝隙,抢占起飞的先机。而我站在这里,是和机长分工合作。”

旅客见赔偿无希望,又换了套路。

有人提出:“在机上待得太久了,我身体不舒服,血压升高了。”

明知道这可能是无中生有。机组也不能置之不理。乘务长上前询问:“我们为您调换一下座位,让您到头等舱好好休息一下可以吗?或者您要下机?”

这位旅客却说:“我需要医生上机量血压。”

乘务长有些犯难,这需要请机长和地面确认,并由地服协助才可以。

程潇替她回答:“据我所知,是可以请医生上机量血压的,不过需要自费,大约200元左右,您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旅客底气十足地吼:“如果不是你们延误,我会身体不舒服吗?现在却要我自费?!你们这是什么航空公司?”

“我看您的状态,”程潇注视他,语气平缓,“血压应该降下来了。”

“你!”旅客明显被噎了一下。他盯着程潇,片刻,气呼呼地坐下,“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公司要对我负责!”

程潇没再继续和他纠缠,而是和众人说:“如果大家现在是在候机厅,会听到很多航班陆续取消的广播,除了天气原因,还有机组执勤时间面临超时的问题。目前,我们机组没有超时的问题,而且精力充沛。另外,长城机场也将24小时开放。所以,只要天气好转,我们就能安全地把大家送至x市。现在我们机组能做的,就是和大家一起等待。”

见旅客安静下来,乘务长说:“我真担心你和那位旅客吵起来。”

即便对方是无理取闹,一旦吵起来,也是她的责任。而她又是第一次上航线,是可能被停飞的。程潇却不是因为这个才住了口,她居然说:“我从来不和笨口拙舌的人吵架!”

天气在之后的一个小时里依然没有好转。而之前排在前面的飞机没有一架被取消飞行,都补了油持续地等待。林一成再一次和管制员联系过后,对于起飞时间还是无法确定。

他的目光在腕表上扫了一眼,终于吩咐时明,“和地面联系,下客。”然后做机长广播:“由于起飞时间无法确定,我们还是组织大家离机,便于大家在候机楼好好休息。”

程潇在此时起身离开了驾驶舱,再回来时说:“有五位旅客因为担心航班取消不肯下机,我承诺他们,只要有希望我们一定会尽力申请保留航班。但他们坚持在机上休息。”

林一成回头看了她一眼,“嗯。”

旅客休息的时间里,林一成和签派沟通,“按照最短的休息时间,补班要在明天中午。今晚取消的班次太多,明天补班和正班必然有所交织,延误根本不可避免。所以我申请,尽量保留航班。”

得到签派的答复后,林一成通知时明再次给飞机补油。这次他干脆直接补进五吨。这样的话,即便在滑道上排队到天亮,或是起飞后绕飞多远都没有问题了。

程潇看着林一成有条不紊地做着一切准备,脑中也在一遍遍地确认,一旦天气好转,旅客重新登机,是否存在任何的疏忽和闪失影响他们飞去x市。

半个小时后,空中飞行员反应,天气有所好转。

又是半个小时,南边的雷雨散了。

临近九点,海航最后一架飞x市的航班也由于排序过于靠后终于不得不宣布取消。至此,唯有中南航空还在坚守。

深夜十点,旅客重新登机。即便之前有为数不少的旅客终止了行程,飞机依然还是满客状态,因为其它被取消航班的旅客改签了过来。

十点四十五分,在等待了十个小时后,中南航客1669次航班终于冲上云霄。频率里管制员的声音从容淡定,以及飞机脱离跑道后那一眼望得见的守候多时的引导车,都让此次飞行不再孤单。

四个小时过后,飞机降落在长城机场,客梯车、摆渡车,甚至是机组车的接驳都准时无误。十分钟后,中南航空加班飞机也安全着陆。当身穿机长制服的顾南亭携机组人员走来,他对包括林一成在内的所有员工说:“大家辛苦了。”然后上车坐在程潇旁边的空位上,吩咐机组车师傅:“开车。”

第24章 天空24

酒店距离机场只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先前还声称自己精力充沛的程潇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自从知道肖妃做过乳腺切除手术,她的时差就怎么都倒不过来。即便上航线前的十五个小时,程潇持续地躺在床上命令自己休息,也仅仅睡了五个小时不到。结果航班因天气原因延误了这么久,终于让她有了疲惫感。

在顾南亭走来的瞬间,程潇明知该和其他同事一样起身问好,眼皮儿却涩得睁都睁不开。索性头一歪,睡了。然后不知不觉中,头滑到了顾南亭肩膀上。

凌晨的海滨城市,因为之前的雷雨更添了几分冷意。为了迁就她的睡姿,顾南亭的肩膀早就自然而然地倾向她,直到车上只剩他们两个人,睡梦中的程潇似乎是感觉到了冷,轻轻地往他怀里蹭,他才轻轻调整了姿势,展手把她搂进怀里温暖。

顾南亭的本意是等大家都入住了,再把程潇抱进房间休息。然而,寂静的深夜,他竟然贪恋她此刻温柔的依偎。距离她生病那一晚,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的独处。晕黄的路灯下,顾南亭鼻端萦绕着程潇身上特有的女人味,而他眼里则是她明显的黑眼圈。

为了确保飞行安全,她从来都是严格遵守休息规定的。这一次却——

顾南亭突然联想到夏至近两日的安静和在机场她打来的那通电话。可任他如何仔细回想,也想不起来七年前的同期,在程潇身上发生过什么。

那个时候满心满眼萧语珩。至于程潇,不过是他众多员工中的一个,能被记住名字,已是荣幸。

借着路过的光亮注视着程潇的脸,顾南亭记起,在七年后正常的时间轨迹里,他们的初吻,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后的夜晚。

那时的她,不仅是中南航空机长中的佼佼者,更是倍受业内关注的女机长,没有之一。之所以如此被关注,是由萧熠引发的一起案件。

当时犯罪嫌疑人在机场挟持了人质与警方对峙,经过谈判,程潇和萧语珩不幸被罪犯点名,作为交换人质的筹码。就在那一天,顾南亭才意识到,程潇于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关于交换,顾南亭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在说不愿意,他甚至冷血地想,那些人质与自己毫无关系,他犯不着拿自己女人的命去换。

没错,是他的女人,程潇。至于萧语珩,在那一刻,身为兄长的顾南亭竟然忘了顾及。

却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连犹豫都显得那么匆忙。他才把手机拿出来,连号码都没来得及拨出去就听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不用打了,我到了。”

期待她关机的想法就这样破灭。

顾南亭回头,看见身穿制服的程潇由远及近走来。

那个瞬间,真是恨极了她的不请自来。

然而,面对他内心的挣扎,程潇计较的却是,“要算我的航时,给我算薪水。”

这是多大的案子,惊动了整个特警队,怎么可能真的让罪犯离开g市飞往纽约?顾南亭有些负气地回答,“给你算三薪。”

程潇眉一挑,略略有些得意的样子,“顾总就是有气魄。”

顾南亭咬牙,“大老板嘛,这点魄力还是有的。”

随后特警队副队长陆成远给她拿防弹衣,并临阵磨枪地教她如何用枪。而那双操纵飞机时操作灵活的手,在那一刻也没有丝毫笨拙的表现。

可惜,顾南亭略微放心的想法尚未形成,程潇的枪口就对准了他,然后她还貌似虚心地回头请教陆成远,“是不是只要我手指一动,子弹就飞出去了?”

是啊,只要你手指一动,子弹就朝我飞过来了。

真枪实弹啊!那个瞬间,顾南亭恨不得掐死这个蠢女人。

又不得不配合警方安排好飞机,清理完跑道,只待她上机。

等待的间隙,顾南亭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哪怕只是苍白的安慰或鼓励。可他完全不敢想像一旦程潇真的登机,会发生什么。又或者,一旦警方行动失败,意味着什么。总之,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显得焦虑不安。

程潇丝毫没有为人质的惊惧,反而像以往任何一次执飞一样,平静到他想骂人。

见他沉着一张脸,她还笑得出来:“要不你说两句诀别的话吧,别憋坏了。”

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忍耐力。顾南亭连续地深呼吸,勉强压下脾气:“你给我闭嘴!”

程潇笑得没心没肺:“搞不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面对面说话,你态度好点能怎么样啊。”然后像担心他爆发似的,边像哥们似的搂住他肩膀边说:“我有个想法你有兴趣听吗?”

顾南亭眼里满是怒火,深心处竟然贪恋这一刻和她的肢体接触。

程潇置他的怒意于不顾,俯在他耳边说:“我在考虑你的提议。”说完不待他回答,松开手朝警方走去。

提议?这个时候她还有这种闲情逸致!盯着她的背影,顾南亭真心觉得这女人tm的无药可救了,却还是没忍住喊她:“等等!”

程潇回头:“干什么?”

顾南亭拾步上前,展手把她带进怀里抱住。

那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拥抱。

她没像从前那样但凡是肢体接触,都要抗拒他,而是伸出胳膊回抱,如果言语不是那么云淡风轻:“没事,这么多警察还真能死啊……”场面会温馨煽情不少。

“你给我闭嘴!”顾南亭在她耳边厉声警告:“机灵点!”

程潇反而拍拍他的背:“抱轻点,我上不来气了。”

顾南亭松开手,瞪她:“让你机灵点,听没听见?”

程潇却惦脚,飞快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作为回答。

然后转身,再没回头。

那是程潇第一次主动接近他,吻他。顾南亭在她上机后,还怔在原地。直到一切就绪,冯晋骁对他保证:“我们不会让犯罪嫌疑人登机。”

顾南亭才回过神来。可这种保证在他听来,连最起码的安慰的作用都起不到。他几乎是怒火攻心似的揪住冯晋骁的警服领子,一字一句地警告:“她有半点闪失,我唯你是问。”

那么危急的时刻,亲手组建了特别突击队的冯晋骁竟然怔了一下,然后他嘴欠地确认:“你这担心的是珩珩,还是,程机长?”

顾南亭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愈发用力拽住了冯晋骁衣领,“明知故问是不是?”

真的是程机长?冯晋骁笑了,自嘲似的说:“我怎么这么命苦,这作为人质的每一个女人于我,都是干系重大。”

顾南亭懒得和他废话,“你最好给我拼尽全力!”

程潇却对此一无所知。平安脱险后,她甚至忘了自己承诺考虑提议一事。

顾南亭边握她的手边问:“之前说过的话没吓得忘了吧?”

程潇或许还在惊魂未定,她竟然反问:“什么啊?我说什么了?”

顾南亭只当她是抵赖。他一把捏住她手腕,“你亲都亲了,不用负责啊?”

程潇像看怪物一样看他:“神经病!”

顾南亭真想神经病一下给她看看。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堂堂中南航空总经理,实在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于是那天,他放过了程潇,“你给我等着!”

程潇从来不把这样的威胁放在眼里。可隔了两天她下航线时,顾南亭的座驾停在机组车前面时,她意识到:大老板是专程在等她。

机组意味深长的注视下,程潇上了顾南亭的车,随后嘴不饶人的抱怨:“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张旗鼓?提前给我发个信息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行吗?让别人怎么看?”

“怎么看?”顾南亭瞪她一眼:“还能以为我潜规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