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还死不认罪!”拳脚再度将妇人驱赶回人圈的中央,为首的灾民继续用逼人疯狂的语气追问着,“那他去哪里了?还有你儿子呢,是不是跟路铭秘密联络去了?”恶意揣测的话语让人群里的季宁听得皱起了眉头,然而却轻而易举地点燃了被悲愤烧毁理智的灾民。他们猛地冲了上去,用最下流的话语辱骂着,纷乱的拍打和推搡逐渐变成了撕扯妇人的头发和衣服。

季宁退到了人群后,他知道这些失去一切的灾民已变成了暴民,他们只会用暴力来宣泄他们的怒气,哪怕平时他们也是那么的软弱和善良。可是官府也清楚,那场责任不明的大火带来了太多的愤恨,它们就像洪水一样被泥筑的堤岸暂时束缚,但终究需要找到宣泄的途径,只要不是破坏主要的秩序,他们就可以视而不见,任它们自生自灭。

“住手,都住手!”一个少女的声音忽然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然而她的力量是那么弱小,混杂在各种各样的喧哗中根本无法分辨,若非季宁对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他也会像其他看客一样忽略掉水华的出现。

“你们不能这样,她是无辜的!”水华继续大声喊着,毫不理会四月在她身后隔着人墙拼命呼唤,她只是坚决地从身前的人缝中钻过,朝着她耳中所能听到的哭喊哀求处奔去。

“哟,这小姑娘是谁啊,和路铭又是什么关系?”终于有人注意到了水华,不无恶意地故意发问。

“小心些,她好像是总督的女儿。”有人认出了水华的身份,不自觉地避开一步,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是总督的女儿就可以包庇叛徒么?”为首的暴民毫不在意地回答,“等我们问出了叛徒的阴谋,总督大人还应该奖赏我们呢。”

“你们不要打人,放了她,放了她!”水华摸索着走过去,使劲拉扯着身前的人,想要制止他们的行为。然而失去了理智的众人根本不在乎一个瞎眼女孩的劝阻,他们只是不耐烦地将她推开,让她只能焦急地围在众人身后打转,却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水华有些狼狈的模样,季宁一阵不忍,往前挤了几步,想要将水华拉回来。然而变故便是在这一刻发生了。

“放开我娘!”人群外忽然响起一声大喝,原本围得如同铁桶一般的人圈突然像被一道利刃劈过,霎时间闪出一条通道来,然而那出声之人却早已踩着他们的头顶跃入了人圈中心。

“风梧,你终于来了。”一个惫懒的暴民忽然伸手在少年肩膀上捏了一把,嘻嘻笑道,“你不用怕,或许你根本不是路铭的儿子。生得这样好的身架,说不定是老子的种……”

他话音刚落,就听“啪”地一声,风梧已一把将他魁梧的身体揪起重重摔在远处的地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风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地将身前的人一个个掷出,他终于看见了蜷缩在地上,衣衫破碎、遍体鳞伤的母亲。

“放过我们吧,我们不是叛徒……”似乎根本没有认出面前的儿子,失却了神志的妇人仍在苦苦哀求着。

“小兔崽子居然还敢动手,看爷爷怎么扒了你的皮!”方才摔倒的暴民们纷纷爬起来,将风梧母子围在了当中,其中有人已亮出了解腕小刀。

风梧跪在地上,仿佛没有看见周围逼近的危险,只是伸手将母亲凌乱的衣服整理好,擦去她满面的灰尘和泪水。他的沉静让远处的季宁也忍不住担心起来,他无法想像这对母子落在这群暴民手中,会得到怎样悲惨的死亡。眼看四月已将水华护在身后,季宁快步拨开围观之人离开,打算请求玄林派人过来平息这场暴行。作为一个不问世事的读忆师,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然而就在季宁刚刚跑出人群之时,他猛地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凄厉的长啸,紧接着,如同一串炸雷落入人群,方才还嬉笑着看热闹的人们立时惊恐地尖叫奔逃。

季宁大吃一惊,立时停下回头观望,却见风梧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雪亮的长剑,扬起处便带起一片血花,而方才侮辱他们母子的暴民都已横尸在他的脚下。少年原本金色的眼眸此刻如同被血色浸染,竟然透出了诡异的红光,让每一个面对他凌厉眼神的人都心神俱碎,仿佛面对的乃是杀戮之神。

“不用等冰族人,我现在就杀了你们!”风梧冷笑了一声,挥动着手中的长剑继续朝奔逃的人群劈去,“我忍了你们这么多年了,你们这群残忍愚昧的畜生,早就该死!”

季宁愣在原地,尽管他知道风梧自幼被视为家族的野种,受尽歧视欺凌,却想不到少年的心中埋藏了这么深的恨意,而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力量让这种仇恨可怕了百倍。此刻他站在原地,看着风梧疯了一般砍杀着面前的人群,却毫不在意聚集过来的交城守军的围攻阻挠,让人仿佛置身于异族庙宇所绘的修罗场中,残酷得已脱离了真实,直想怀疑只是个梦境。

鲜血和肢体如同暴雨一般落下,满目的血红让季宁猛地醒悟过来:水华和四月正在人群之中。他推搡着奔逃的人群逆流而上,想要保护两个女孩不受利刃的伤害,却发现风梧的动作猛地凝固了,就仿佛嗜杀的破坏神遇见了他孪生的姊妹创造神,摧毁一切的岩浆都在那创造万物的温婉博大的海水里凝结成了山脉和陆地。

是水华紧紧地抱住了风梧的腰,用她黯淡无光的双眸对上了风梧血红的眼睛。她雪白的面颊上溅上了几个血点,分外刺目,然而她的全身却散发出银色的温柔的光辉,让季宁想起她日常供奉的创造神神像,似乎是供奉得久了,神像的光辉便一点一滴浸染了她的身躯。

风梧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低下头看着水华,没有料到这个眼盲的女孩子竟能钻过自己剑网制止住自己的行动。他眼中的红色光芒渐渐褪去,面上的狰狞之色也逐渐消失,等他终于反应过来将水华推开时,方才围观的众人已奔逃得干干净净。

“风梧住手,还是先照顾你的母亲吧。”族长的声音忽然清清楚楚地传来,将风梧和季宁等人的视线重新牵回地上蜷缩的妇人身上,他们看见族长正弯下腰,想要将妇人搀扶起来。

“你现在想要救人,可我们母子被族人欺压刁难的时候,你又何曾救过我们?”风梧平举着长剑,憎恶地看着族长。

“那是我的错。”族长毫不回避地看着风梧的眼睛,“可我现在相信了,你是路铭的儿子,你也是我们皇族复兴的希望,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帝王之血的力量。”

“帝王之血不是已经断绝了么?”风梧冷笑起来,“我这个连入族谱都不配的野种,又哪里会有帝王之血?”

“帝王之血只是暂时消失,却永远不会中断。”族长微笑道,“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现在的苍平朝只是帝王之血尚未出现之时的过渡时期,云荒大地终归要由帝王之血的传人凭借‘皇天’、‘后土’两枚神戒统治,这是星尊大帝定下的规矩,如同日月星辰一样,无法改变。而你,就是未来新朝的主人。”

“你骗我。”风梧怒道。

“你今日杀了这么多人,交城是待不下去了,还是到其他地方去吧。”族长背过身,对风梧手中滴血的兵刃视而不见,“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不是骗你。”

“我自然是要走的,我恨这个地方所有的人。”说到这里,风梧忽然转头对一旁照顾自己母亲的水华四月补充了一句,“不包括你们。”

“你走吧,否则我爹爹肯定会治你的罪。”水华静静地道,“你的母亲我会接到我家里住,再不让别人欺负她。”

“谢谢你,我记住了你的名字叫水华。”风梧看着仍旧人事不知的母亲,狠下心道,“那我走了,等我母亲醒来你告诉她,我的剑术已经练成了,终有一天我会让她为我骄傲。”说着,转身就走。

“等等。”水华忽然像想起什么,脱口叫道。

“什么?”少年赶紧转回身,专注地看着水华。

“你以后……要做一个好人。”水华严肃地道,这种严肃的神情若是平时出现在这略显稚嫩的脸上,定然会引人窃笑,然而这一刻,所有的人都静默了。

“好。”风梧回答得很是干脆,凝视了水华一阵,见她再没有什么话,他终于转身而去。

水华凝神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忽然颤抖着跌坐在地上,正被季宁一把扶住。“水华……”季宁感受着女孩子压抑不住的恐惧,他叹息般地呼唤了一声,第一次唤出她的名字。若是方才风梧真的伤害了她,他知道自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从而放弃掉他作为一个读忆师奉行了若干年的明哲保身原则。

那天晚上,季宁独自来到总督府最深处的明楼前。这座两层楼高的用蓝色琉璃瓦搭成的建筑在漆黑的天空下发着幽静的光。季宁从楼侧的楼梯上去,推开了虚掩的二楼静室的门。

夜已经很深了,府中所有人在经历了白天的忙乱后,都沉沉地陷入了睡眠,此刻的静室里只有月光煦煦地照在供桌前的蒲团上。季宁跨过门槛走进去,平视着桌案上那尊小小的白柳木雕刻的创造神神像。这个神像还是水华专程从帝都的旧居中带来供奉,她说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神圣非常。此刻季宁看着那手持莲花,神态安详的女神,只觉沐浴在月光中的自己也渐渐剔透起来,让他可以把这些年经历过的一切全都清楚地想起。

然而,他想的最多的,还是白日里在交城广场上看到的一幕幕。他想起乐绿夫人临别时的无奈,想起水华为伤患上药时的安详,想起灾民们施暴时失控的狂热,想起风梧挥剑时绝望的愤怒……这一日经历的一切,仿佛比他记忆里的全部更震颤着他的心灵,让他忽然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看破一切的豁达。就像现在他站在月光里,读忆师的灵觉延伸着触碰万物,而万物也似乎有了回应一般让他的心更加静谧安详,这种感觉让他知道自己的灵力又提高了一层。

“神啊,我已经准备好了。”季宁看着垂目微笑的神像,心头默默地祝祷着,跪在了蒲团上,“我已经知道了慈悲的伟大,知道了仇恨的可怕,知道了执见的愚昧,就让我迎接我一直在逃避的考验吧。”

慢慢地抬起双臂,季宁的手指按在了后脑被金针封印的地方。当年究竟封印了什么样的记忆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封印的初衷却已事先写下,让他知道那些记忆是自己当时无法克服的心魔。不过现在,季宁有了相当的自信可以抵御掉那段记忆带来的一切震撼,而且他也深知,要到达读忆师与万物自由沟通的最高境界,这一关迟早要面对。

手指触摸到深入脑中的金针的针尾,季宁一咬牙,将那深藏体内数年之久的金针拔了出来,后脑处的抽痛霎时扩散开来,让他撑不住伏倒在蒲团上。

金针在月光里发着光,仿佛一句淡淡的冷嘲。季宁闭上眼睛伏着不动,适应着突如其来的晕眩,然而渐渐地,随着记忆的清晰,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头也越垂越低,几乎要埋进胸前。终于,他低低地从喉咙里呻唤了一声,猛地抬头看着供桌上的神像,看到神像微阖的眼中满是悲悯。

回到自己房内,季宁开始收拾行李,却发现自己的手在不断颤抖。他咬牙挥去脑中不断升起的记忆,只专心整理衣物,甚至没有留心水华来到了他的房中。

“哥哥,你要去哪里?”水华扶着门,涩涩地问道。

“我要回家乡去看看,离开那么多年,也该去父母的坟上祭拜一下。”季宁依旧埋着头道。

“哥哥,你以前是不会欺瞒我的。”女孩凉凉的声音传过来,刺得季宁猛地打了一个冷战。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艰涩道:“我解开了记忆的封印,我要为路铭讨回公道,惩罚那些心狠手辣的冰族人。”

“你终于记起了自己的仇恨么?”水华叹息了一声,“云荒的万物都是创造神的儿女,他们之间本就互有对错。”

“可我有什么错,我的父母亲人又有什么错?”季宁失控地吼了一声,随即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道,“我知道你是对的,所以我才以为自己能宽容过去的一切。可是当我真正解开了封印,我才知道,有些事情你永远无法忍受,有些仇恨你永远无法忘却。”

“可是这样的你,是无法做一个读忆师的啊。”水华喃喃地道。

“我现在并不在乎能否做一个读忆师了,我只在乎怎么消灭冰族人,为路铭报仇,为霭亭报仇,为我自己和那些曾经和我一样的孩子们报仇。”季宁的喉咙有些哽咽,让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哥哥你能告诉我吗?”水华关切地问道。

“坐下吧。”季宁扶着水华坐在窗前,沉默了一会儿,他并不愿意将那些悲惨的过往显示到人前,然而水华却似乎是不同的。她那聆听时的神情让他想起昨夜一直对视的创造神的面容,那种雍容博大仿佛清凉的风,可以让那些烧灼的痛楚稍稍平复。

“我的家原本在白川郡南岸嘉塘村,也算是富裕人家。然而为了路铭的叛逃,冰族人杀死了全村的人,放火烧毁了我的家乡。我那时只有十岁,也被砍了一刀,幸得有人救治,才没有丧命。”

“一直在折磨哥哥的旧伤,就是这个时候留下的么?”水华同情地问。

季宁点了点头,才想起水华看不见,便出声道:“一部分是,不过比起后面的事情,我有一段时间宁可那个时候就死掉。”他顿了顿,似乎不愿意再往下回想,半晌才继续道:

“救我的人走了以后,我一个人留在村庄的废墟上,每天靠挖地里的木薯为生。直到有一天,几个流落在大陆上的冰族散兵发现了我,将我捉了去为他们觅食做饭。我几次想要逃跑,都被他们抓住狠打。我那时只有十岁,又重伤初愈,一次几乎被他们活活打死,扔在半路。

“路上的行人见我卧在道旁,以为我是乞丐,便纷纷扔了些铜子银角。那几个冰族人隐匿在一旁,却由此发现了谋生之道,救活我之后四处偷窃空桑小孩,逼迫他们上街乞讨,若是讨不够他们规定的数目便挨打挨饿。那个时候我们常常又痛又冷地蜷缩着挤在一起,看着那几个冰族人围着火堆喝酒吃肉,只觉得地狱里的厉鬼无不就是那种蓝色眼睛的模样……”

“难道没有官府管一管么?我记得冰族是不能在大陆上自由通行的。”水华听季宁语调低沉,忍不住问道。

“他们行踪小心,一心只想赚够了钱好买船出海,因此官府并未留意。有一个孩子实在受不了了,在大街上抱住一个行人的腿大哭救命,却因为说得过于含糊而没能引起注意,反倒被那几个冰族人抓回来,当着我们的面活活打死了……从此以后,再没有孩子敢反抗逃离……”

“哥哥……”水华伸出手,握住了季宁冰冷的手,“原来哥哥吃了这么多苦……”

“我那时虽然也被他们打得怕了,心里却始终盘算着怎么逃跑。终于有一天,我小心翼翼却又装作无心地说门州是白川郡的大城市,乞讨的话应该收获更大。然后就等死一般等着他们的回应,生怕他们看出我的图谋。天幸他们买船出海之心太甚,竟然同意了我的提议,果真带着我们去到门州。”

“哥哥是有亲人在那里么?”水华听到这里,已然猜出了季宁的意图。

“我外公家就在门州。”季宁说到这里,终于像把憋在心里的那口气喘了出来,“我那时根本记不清外公家的住址,只依稀记得他家大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只得专找大户人家上门去乞讨,也不知被看门的狗咬伤了多少回。不过天可怜见,就在那些冰族人打算离开门州的前夕,我终于找到了外公和舅舅,脱离了那个深陷我两年多的苦海……”季宁说到这里,抽回了被水华握住的手,生怕被女孩看到他记忆中那些不堪的软弱和痛苦。他的叙述到这里似乎已颇轻松,然而他此刻脑海里映出的却是自己浑身是伤倒在台阶前,舅舅用怀疑而嫌恶的眼光打量着报出名字身份的自己——也难怪,在经历了长达两年的饥饿和折磨后,十二岁的他甚至看上去比十岁时还要瘦弱矮小。以至于他后来虽然在外公家里养好了身体,记忆深处那梦魇般的经历却无法忘却,由此引出的自卑和封闭更是他摆脱不了的阴影。由于获救后几日内神思恍惚,等他终于哭着说出那几个冰族人的藏身地点时,官府的捕快已是无功而返,让他下意识地害怕那些人还会再度出现,像对付那个求救的孩子一般对待自己。这种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敏感到了最后,他不得不用金针封印住这段不堪的往事,才能维系作为一个读忆师应该具备的通彻和空灵。

“哥哥,”水华靠过去,依偎着他的手臂,“我希望你有一天,能真正忘记这些痛苦的过去……”

“我忘不了,也不想再忘记。”冰寒的光在读忆师眼中闪烁,“我这次明白了,或许我的使命并非做一个读忆师,而是另外更重要的事情。”不着痕迹地抽身站起来,季宁走回整理的行装前,“我今天就出发,我要知道路铭托付给我的究竟是什么。”

六、阴谋的开始

季宁当天就离开了交城,雇车西去。一路上日夜兼程,换了几次马车,终于在第五天到达了距离故乡不远的镇上。

草草地在街市边吃了午饭,季宁便匆匆赶往镇口的车市,想要尽快赶到海边去。这一路他赶得极是辛苦,几乎是食不知味寝不安枕,心中惦记的就是路铭所托的那几个蜡丸。他当日封印记忆之时神思苦闷,成日面对冷淡的舅父势利的舅母,一心只想凭借自己的读忆之术出外谋生,离开那个寄人篱下的宅院,路铭的嘱托早已湮没在儿时恐惧凄苦的记忆中。此番见到路铭妻儿的境遇,方才惊雷一般地重启了那本已遗忘的一幕。

很快,季宁找到了一个揽客的车夫。他爬上马车,对座驾上的车夫道:“去黑石礁附近的海边。”

“客官说的,可是昔日的嘉塘村么?”车夫转头看向仪容秀雅的读忆师,惊异地问道。

嘉塘村。这三个字刺得季宁心里一痛,点了点头。

“那个地方,我们是不去的。”本待扬鞭启程的车夫跳下了座驾,好心道,“客官你最好也不要去。”

“怎么了?”季宁坐着不动,奇怪地问道。

“那个地方有古怪,会害死人的。”车夫解释道,“十几年前嘉塘村不知为什么失了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全村人没有一个能逃出来。后来去那个地方挖捡海产的人就常常死在海滩上,死的时候全身没有伤痕,可是内脏全碎了,所以都传说是怨灵作祟,渐渐都没有人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