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轻轻地推开了虚架在自己肩上的刀剑,走上两步,神色哀戚而困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慢慢道:“重烁,为什么不肯打开它呢?打败了空桑人,冰族和鲛人才能获得自由,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我想要自由,但不是用这种方式来获得,箱子里的东西不仅会毁了空桑人,也会毁了冰族和鲛人。”重烁看着心爱的妻子,看着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凝结成珍珠落在沙地里,只觉得心中如同刀绞一般疼痛。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和湄的婚姻只是冰鲛两族的交易,在双方纠缠不清却又不可或缺的利益与对立中,只有他的心意是被所有人忽略的。湄的委屈还有白河可以倾诉,可他的愤懑又能够告诉谁?当湄背着他与白河相会时,他破天荒地生出毁灭的念头,痛苦得在深夜潜入冰湖冻僵身体,然而他却始终什么都没有说。活该他这样的隐忍和懦弱被白河耻笑,湄也会唾弃他这样鸵鸟一般的逃避吧。可是他能怎么做,他能怎么做?“打败了空桑人,冰族和鲛人才能获得自由”,是啊,这是多么正大光明、高尚远大的信念,可是他已经为此退让了一万步,把自己放逐到这干旱艰苦的沙漠,把自己逼迫到崩溃的边缘,他已经不能再为这个信念放弃自己最后的良知了!否则即使冰族人从此获得了自由,他在地狱中也不能安心。

因为,箱子里面存放的,是太素无意中研制出来,破坏土壤、水源和一切生命元素的毒素。

或许最开始的时候,冰族最伟大的学者太素只是想要研制一种可以自动在农田中除草的药剂,却没有想到误打误撞地合成出这种毁灭一切的毒素来。若是把这种毒素洒在土壤中,那方圆上百里的地界上所有的人、动物、植物都会迅速死去,水源再也不能饮用,土壤再也不能耕种,剧毒还能随着水流四处传播。这样致命的毒素一旦被投放,空桑人自然毫无幸免,但整个云荒大陆也彻底变成了地狱,数百年也无法恢复旧状。那么冰族虽然消灭了宿敌,自己也将一无所得,所复的“国”也不过是冤魂弥散的鬼域而已!这样大的罪孽,无论有再高尚和正大的理由,都不能制造。因此太素把这种毒素的样本和所有研究记录密封在铁箱里,耗费了无数的精力寻找分解它的方法,甚至不惜邀请素来与他不和的重烁共同参详,坚决不让它流传于外。可惜,他没有料到自己的猝死,否则定然会在死前将所有的手稿付之一炬,让人再也无法复制出这种魔鬼来。

可是,这些话,重烁现在已无法言说,就算他说了,也会如同他以往耗费无数心血的图纸一样,被十巫轻蔑地抛在一旁。冰族人数千年来,特别是失去昔日辉煌的十巫世家,流传着狂热的复仇情绪,正是这种情绪激发出他们与天地相斗的求生意志,却也不断地磨灭着整个民族的温情和慈悲。就算他们知道箱子里封闭着一个恶魔,他们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它放出来,一逞扫灭空桑人的快意。

“哪怕里面是危险的东西,我们也可以慎重使用,是吧?不要因噎废食了,重烁,这样下去,你只会站在你的族人的对立面上……”湄继续说着,带着一厢情愿的热情。数千年饱受摧残的鲛人们,怎么肯浪费掉消灭空桑人的任何一个机会?

湄,你和他们一样,太高估同类的理智了。你不知道,有些毁灭一旦开始,就如同坍塌的骨牌一样不会停止,而我,不能给他们这个开始的机会。重烁看着湄殷切盯着自己的眼睛,心中长叹了一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平生引为竞争对手的太素,才是和自己心意相通的知己。可是斯人已逝,吾谁与归?沉重的战车已经沿着陡峭的山坡向同归于尽的泥潭冲去,只会把试图阻挡它的人碾压成齑粉。重烁心头蓦地生出一种极端孤独的空茫来,面上却笑了笑:“你们都不用相逼了,我答应开锁就是。”说着朝着铁箱走上了一步。

“巫姑交代,重烁先生务必一次成功。否则铁箱爆炸,我们今天在场之人都要为先生殉葬。”凤书的视线落在重烁的手上,一字一字地道。

“我不会故意出错的。”重烁停住脚步,一眨不眨地盯着冰冷的铁箱,仿佛可以将它看穿。太素说过,即使经过爆炸的高温,那毒素仍然无法分解,何况,他并不想把性命赔在这个铁箱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重烁先生深明大义,凤书拜服。”冰魄少将脸上僵硬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他重新站起。

“解开这个密码锁需要耗时巨大的计算,不如我先完成脂水工程后,再安心破解密码如何?”重烁望了望四周包围着自己的士兵,淡定地道。然后他迈开步伐,穿过一时无措的士兵,径直走到“旅人之墓”的位置,站定了,方才回身望着众人一笑。

湄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只觉自己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笑容,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他看出来她和凤书他们合伙起来逼他,却没有丝毫责怪她的意思,就如同他们婚后这些年来,他始终的宽容与退让。眼看着重烁又将转身步入“旅人之墓”下的地道之中,湄心念一动,大喊了一声:“重烁,不要!”

“抓住他!”冰魄少将蓦地反应过来,当即出声发令,然而重烁已经伸手从墓碑底座下取出一个金属圆筒来,冲着无人之处喷出一道迅疾的火焰,然后反手将唧筒对准了自己。

“重烁先生,你要做什么?”意识到那火焰非同寻常的威力,凤书挥手止住手下士兵,稳住心神问道。若是不小心逼死了重烁,自己也逃不了罪名。

“我一生中只做了两件事情,一是测了十几年的水文,想要让冰族人摆脱水患,可这事半途而废了。于是我自愿到这里来修筑输送脂水的通道,而这条通道前后已经开挖了十多年,上千族人为此付出了生命。如今,我们已经把地道挖到了地下脂水层的边缘,只要破开土障,脂水就能够一路流动,从千里之外的冰魄岛上自动涌出。”重烁站在“旅人之墓”旁,面上的微笑让他整个脸庞闪着光芒,如同俊美的神祇,“从此,冰族就有了不竭的动力,鲸艇可以随意行驶,冶炉可以彻夜不息,排耧可以时刻抽水,老百姓也不用再愁没有能源,冬天还要把家中最后一点木柴贡献到造船坞去。为了这一点,我想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是的,先生的丰功伟绩,我们都不会忘记。”凤书盯着重烁的一举一动,谨慎地道。

“可是有件事我却一直没有告诉别人。”重烁并不理会冰魄少将的答话,自顾说下去,“土障一旦破开,脂水奔涌而出,破障之人势无幸免……”

“我们并不缺乏舍生取义的勇士。”凤书似乎明白了重烁的意思,他心头一阵焦急,“先生千万要爱惜身体,不要亲身前去……”他口中说话,背在身后的手却在示意手下士兵趁重烁不备,将他制服。

“可是,若破障之人不通脂水之性,一着不慎就会使得脂水所散发的燃气起火爆炸。脂水之火并不怕水,根本无法扑灭,到时候,这片沙漠上就会升腾起硕大的火球,亘古燃烧,直到地下的脂水焚烧殆尽。最坏的结果,这些强大的火焰还会通过地道,最终从冰魄岛的出口喷出,无人能救。”看着众人顿时煞白的脸色,重烁胜利一般微笑起来,“所以,从我自愿承接这个脂水工程时,我就知道,最后破障之人非我莫属。”

“不要,重烁,我求你不要!”一片静默中,湄忽然疯了一般朝重烁奔了过去。重烁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唧筒,喷射的火龙堪堪从湄的身边划过,燎焦了她一片长发。

然而湄似乎对迫在眉睫的火焰视而不见,她猛地扑倒在重烁身边。她的喉咙因为吸进了火焰浓烟而喑哑喘咳,她却仍然奋力地想要抓住重烁的衣襟:“我只要……你活着,求你……”

保持着反握唧筒的姿势,重烁伸出空余的一只手扶起湄,爱怜地将她面上的乱发拂开。他看着身前蓄势待发的士兵们,还有沉吟不语的冰魄少将,微微一笑:冰魄岛对于冰族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个筹码的分量真是无以伦比。自己的话虽然耸人听闻,却也有八九分实情,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能够离开这片广袤无垠的沙漠,巫姑开锁的铁令无非更坚定了他的信念而已。只是没有想过还能最后见到湄一面,老天待他已是不薄。

“说到底,重烁先生还是不肯开锁了?”冰魄少将冷冷地问道,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愤怒和焦急。

“替我奉劝巫姑,箱中之物只会招致天怒人怨,就算你们以后侥幸打开,也千万不可使用。”重烁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我以前的建议他们都置之不理,这一回我以死谏之,看他们肯不肯听了。”说着,他猛地将怀中的湄往外推开,翻身跳下了地道。

“重烁……”湄一声惊呼,伸手想要拉住重烁,不防“旅人之墓”沉重的碑座已移了过来,速度之快只能让她瞥见一眼地底的重烁仰望着她的目光,深情如常,却已经隔断了阴阳。“不,我和你一起死!”她下意识地喊出这句话来,黑色的石碑已经遮挡了所有的视线,割裂了她搀杂着千般滋味的心。

“为什么……”湄无力地跌倒在地上,狠狠地捂住自己的嘴,牙齿把手背咬出深深的血印。就这样永别了么,那个从来都俊美如画,温文如玉的男子,即使心头对自己再埋怨再失望都不曾说过一句重话。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眼中的悒郁会刺痛她的心呢?湄不记得了,她只知道他走后,她与白河的对话中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了他的名字,终于有一天让白河拂袖而去。后来,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冰魄少将的邀请,冒着生命危险穿越空桑人的封锁线,穿越红莲怒海上滔天的巨浪,穿越炙烤着她鲛人身体的死亡沙漠,只为了能够早日见到他,留在他的身边再不离开。可惜,她留给他最后的印象依旧是虚伪与欺骗,当他从地底最后一次凝视她时,是会感叹自己爱上这样一个无情的女人吧,就像感叹他为何会生在这样动荡蒙昧的世间。一切都是那么匆匆地发生了,甚至来不及让她对绝望的他说一声:我不懂你,可——我已经爱上你。

“挖开墓碑,把他抓回来!”湄还没有回过神,冰魄少将早已下了命令。一众士兵冲过去,想要将“旅人之墓”推开,那座黑色的石碑却纹丝不动。

“机关设在地下,从地面上是无法打开的。”原先驻守此地的军官怯生生地向凤书禀告道,然而一看到少将眼中凌厉的神色,吓得赶紧退回原位。

“完不成巫姑交代的任务,大家都逃不了惩罚!”凤书咬牙道,“把‘旅人之墓’砸了,无论如何要把重烁抓回来!”

“是!”所有的冰族士兵齐声答应了,利用手中的工具和兵器,开始破坏那座树立了数千年的石碑。然而当第一块碎石从碑座上被砸下时,“旅人之墓”四周的黑石林中忽然传来了令人心悸的声音——仿佛无数上古的冤魂一起苏醒,愤怒地咆哮着想要制止后人的行为,无声的嘶喊和呻吟千军万马一般碾压过众人的头顶,让许多人心虚地停了手。

“凤书,再砸下去,恐怕我们对付不了这些亡灵。”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明石再也忍不住,出声劝道。

“可是,不抓住重烁,我们怎么回去复命?”冰魄少将红着双眼,恨恨地抽出佩剑斩在身前的沙地上,“早知道他是这个死倔的性子,我一来就该先将他绑了!”

“或许,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打开箱子……”明石说着,走到被缚在一旁的季宁面前,伸手松开了他和水华的绳子。

季宁不顾手臂的酸麻,一把将水华护在身后,不发一言地直视着明石,眼中满是戒备。

“他能有办法?”凤书走过来,疑惑地打量着季宁。

“我记得你是个读忆师,季宁。”明石示意身边的士兵取了些水来给季宁和水华饮用,“你应该可以读到昔日太素如何打开箱子的过程,是吧?”

“我的读忆术早已丧失了。”季宁看着雄姿英发的明石,只觉得他绝类空桑人的相貌裹在冰族戎装中甚是刺眼,冷冷地回答。

明石还未开口,冰魄少将已是了然地一笑,一挥手,两个士兵已经冲过去,将水华拉到一旁。

“你们放开她!”季宁挥拳击向堵在面前的明石,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扭过双臂。“只要你帮我们打开箱子,我保证放你们平安离开。”明石微笑道。

“你们自己人都不能开箱,我怎么打得开?”季宁奋力挣扎着,心头已然猜到箱子里定然存放了什么邪恶的东西,否则重烁怎会不惜殒命也要抗令?

“若是你打不开箱子,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凤书冷酷地笑了笑,冲着两个抓住水华的士兵道,“扒了那女人的衣服。”

“不,不要!”季宁眼看着水华的衣领就要被撕开,他撕心裂肺地大吼了一声,挣扎着要扑过去,却被明石牢牢钳制住,季宁只得嘶哑地喊道,“放了她,她……她也是冰族人……”

然而这句话对冰族军官们并没有多大的触动,明石拽着他的胳膊,含着些许怜悯地道:“你就答应吧,我保证放你们走。”

季宁仍旧使劲想要挣脱明石的钳制,却眼看着冰族士兵的手继续朝水华伸去——“不要碰她!”他再度用尽全力吼了一声,最终停止了挣扎,无力地跪倒在地上,牙齿把嘴唇咬得血迹斑斑,“我答应,什么都答应……不要碰她……”

凤书得意地朝脸色铁青的明石一笑,示意松开两人。还不等明石说出责备的话来,冰魄少将已经背转身避开了明石不满的目光。为了完成任务,他必须不择手段,否则无法在冰族铁一般的军队中立足。至于明石,这是他完成演武学堂学业后第一次执行任务,心软是难免的,但他以后会明白自己的行为。

将季宁带到铁箱前,看季宁颤抖着手指摸在密码链环上,凤书冷笑道:“不要给我玩花样,否则那个女人是什么下场,你应该猜得到。”

季宁默默地回望着始终安静的水华,再看了一眼冰魄少将冷酷的眼睛,终于压制下自己翻涌的思绪,静下心读取铁箱的记忆。拥有了最高层次的读忆术,他很容易地在长年累月的记忆中翻到了太素开箱的那一页,看着那个冰族老人瘦长的手指如何熟稔地拆开毫无头绪的密码链环,一切过程不过短短一瞬。

“看到了么?”明石见季宁睁开眼睛,急切地问。

“看到了。”季宁咬了咬牙,“可是动作太快,记不清楚。”

“废物!”凤书只觉自己一直紧绷的神经快要断了,一脚将季宁踢倒,恨道,“两个人都杀了!”

“别急。”明石拍了拍凤书的胳膊,将季宁扶起来,耐心地道,“一次记不清楚可以反复读下去,迟早会记得的。”他俯身捡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块,递到季宁手中,又用双掌抹平一块沙地,和声道,“你记住了多少都写下来,多读几次就能凑出完整的密码。”

季宁沉默地接过石块,再度将手指放在铁箱链环上,凝神读取密码。每一次他睁开双目,就在身边沙地上写下数字,那串长长的数字便逐渐完整起来。

“你怎么会认识他?”凤书在一旁小声地问着明石。

“小时候,我救过他的命。”明石说出这句话,就如同说天气一般平常。

冰魄少将的眼睛睁大了,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季宁,又看了看明石,嘟囔道:“可是人家好像对你并不领情。”

明石苦笑了一下,耸了耸肩膀,对于这件事,他也没有办法。

眼看季宁写下了最后一个密码数字,明石走过去递给他一个水囊:“歇会儿,再把密码重新核对一遍,千万不能出一星半点的错。”

季宁漠然地看着他,眼神有些散乱。耗费了无数的精力去读取那般精确的记忆,他此刻只觉得头痛欲裂。张口灌下几口水,季宁抹去额头上的汗,再度闭上眼睛。

“少将,‘旅人之墓’挖开了!”远处的士兵忽然兴高采烈地报告,凤书转头望去,果然看见“旅人之墓”的碑座已被砸开了一个可供人通过的孔洞。

“快追……”凤书的命令还未说完,守候在一旁的湄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然而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大地却蓦地抖动起来,虽然并不猛烈,却也让每个人感受到——远处的地底发生了极大的震动!

“破障了!”原先防守此地的军官第一个跳了起来,“大家快跑,脂水会从这里喷涌出!”

“撤!”凤书下意识地一把抓过铁箱,连带将季宁也抄上了自己的马背。原本沉浸在读忆状态中的季宁蓦地惊醒过来,大喊了一声“水华!”翻身就要跳下,却被凤书生生拽了回来。

“别急,她在我这里。”明石拍马追了上来,水华果然好端端地坐在他的马前。看着他们两人,季宁的心中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却无暇捕捉,因为大股的黑色脂水已经从他们身后的“旅人之墓”中喷射而出,如同喷泉般冲上九霄,化作无数黑色的雨点落到他们头上。

一口气催马跑出老远,将从天而降的脂水抛在身后,冰族官兵们才心有余悸地停了下来。回头看时,脂水喷泉仍在喷涌,在黑石林下渐渐汇集出一片湖泊,特有的气息让人感觉心头烦闷。清点人数,只有鲛人湄失了踪,想必已经和重烁一样,丧身在滚滚的脂水洪流中。

心中虽然可惜重烁的死,但凤书却知道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什么。他下马将铁箱放好,命令季宁:“重新开锁。”

季宁这次连一句反抗的话也没有,默默跳下马再度读取密码。一直耗费了小半个时辰,他才终于对着沙地上的一串数字道:“就是这个了。”

“如果有错误,我保证让你的小情人生不如死。”凤书盯着季宁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

“不会错。”季宁垂下眼睛,疲惫地道。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下,他伸手拿起密码链环,按照自己写下的密码拆解起来。

金属链环“叮叮当当”的声音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让凤书和明石的手中都捏了一把汗,甚至有些后悔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空桑人去完成。凤书甚至想,如果季宁错误的密码引发了铁箱的爆炸,自己第一个就自刎在这片沙漠里。

拆到一半,季宁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凤书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扭曲,仿佛并非自己说出来的。

“头有些晕。”季宁擦了擦流到眼中的冷汗,喘了几口气,继续拆解下去。

“开了。”又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一直咬住嘴唇的牙齿,轻描淡写地说完,退了几步,好让那些心落回胸腔里的冰族军官走上前去,验证他的成果。

小心地打开箱盖,凤书和明石戒备十足地往箱中望去,却只见到一个密封的西洋小玻璃瓶,内中有半瓶黑色的粉末。另外的,就是几叠厚厚的手稿。难道这些东西,就是巫姑口中太素留下的最伟大的发明?

把箱盖盖回去,冰魄少将取出随身的铜锁重新锁好箱子,吩咐人郑重地抬回马背上。然后他朝着面带欣喜的手下士兵下令:“立即返回!”

“那我们也可以走了吧?”季宁扶着水华,淡淡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