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间青玉香炉里,燃着檀香,给屋子里添了几分额外的暖意。

陶骧立了立。

祖母房中焚香时不外乎那么几个时候,打坐、参禅、作画、弹琴…近来祖母弹琴作画几乎不见,这个时候,多半是在打坐的。

“是骧哥儿来了?”里面传来低沉沙哑的一声呼唤,含着笑意。

“奶奶?”陶骧叫道。他回手将帽子递给了马行健。

尔宜对陶骧做个鬼脸儿,指指房里,说:“奶奶见了七哥你,就是老戏词儿里说的,叫做龙颜大悦。”她说着高声些,“奶奶,昨晚睡的好么?”

“好的很。你还不快去洗漱更衣,当心迟到。”陶老夫人在里面说。

“七少爷,老夫人让您进来。”里间门一开,银萱出来,轻声地说。

陶骧进了门。

尔宜在他身后跺脚,“七哥一来,奶奶就立马儿不待见我了!”

金萱说:“老太太跟七少爷是有要话要说。”

“什么要事,还不是那个丑八怪的事儿…”尔宜笑道。

“八小姐。”金萱急忙阻止她。

尔宜斜了她一眼,笑着低语:“就是丑八怪嘛,又不是我说的,你也不是没听见昨儿晚上大姑奶奶怎么形容的。”

里面陶骧自然是听到了尔宜说“丑八怪”,眉头略皱。

银萱带着他往里走,他一瞅,果然祖母正在禅椅上打坐。他站住,就见银萱过去,在老太太身边低声的说了句什么。

陶老夫人闭着眼睛,调匀呼吸,慢慢的抬起眼皮来。

陶骧看到奶奶那细长的眼睛,灯影下微光闪烁,微笑了,“奶奶,我回来了。”

陶老夫人盘着腿,坐在禅椅上,说:“先洗把脸吧。银萱,叫金萱近来,你们伺候七少爷洗脸——瞧那埋汰样儿。”

陶骧脱了外衣,就手在铜盆里洗着。

银萱给他连换了三盆谁,他才从容地洗干净。

陶老夫人抬眼看着穿着白衬衫站在自己跟前儿的孙子,干净清爽的模样,真让人心头一阵畅快。她让陶骧坐下,吩咐金萱:“去拿七少爷爱吃的点心,让他先垫垫。”

金萱答应着出去,银萱捧了新泡的热茶上来,给陶骧斟茶。

陶老夫人静静地抽着水烟。

咕咕作响的烟袋,袅袅地从她一张一翕的嘴角冒出的烟,都让陶骧觉得安宁。

不一会儿金萱进来,把刚刚陶老夫人说的那些吃食给一样一样放在小桌上。

陶骧看到点心碟子里有牡丹饼,说:“这时候,还有牡丹饼?”

这牡丹饼原只是在春天牡丹花开的时候才有的时令吃食。厨房里制作食物的牡丹花,都是专门培植的。当年花期摘下,制成牡丹花酱封存,可到年节制些点心。

陶老夫人淡淡地说:“我仿佛记得先前谁爱吃这个的。”

第十章 自淡自清的梅 (二)

白色小瓷碟里,牡丹饼摆成梅花状。摞了两层。

陶骧拿起一个来掰开。

似闻得到牡丹花香,味道也甜,倒不觉得腻。

他吃了两块,也就饱了。

陶老夫人将手里的串珠挂在水烟袋上,往小桌上一放。银萱过来替她又装上烟丝。她看看金萱,说:“我还没见着七少奶奶,只是听说,甚好。逦”

陶骧的目光定在小桌上。桌案下方那繁复的图案…甚好。

“成了亲,好好儿待她。”陶老夫人抽了口烟,皱皱的嘴巴边,喷出缕缕烟雾,“我知道这门亲事也未必如你的意。”

“奶奶,没有的事。”陶骧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往下说疠。

陶老夫人微笑,道:“昨晚上老姑奶奶们来我这里了。后来你母亲也到了。闹的我倒像是佘太君挂帅,大摆了一回龙门阵,不过多少有点儿关公战秦琼的意思。你也知道你老姑奶奶们嘛。”

陶骧点头。

“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不急一时…谁来了?”陶老夫人耳朵很灵,跟孙子说着话,听到外面有响动。

站在门边的银萱忙回话:“是姑太太来了。”

“她这会儿才起来。你问问她去,难道在骆家,她也这会儿起来侍奉她公婆么?”陶老夫人皱着眉。

陶骧已经站了起来,就听姑母还没进门先笑了。

“母亲,您可也真是的。我好不容易回趟娘家,为的不就是能偷懒个两三日嘛?从前我祖母就说,当一天姑娘做一天官,我回娘家摆摆官威不行么?”陶盛春笑嘻嘻地进来,看到陶骧,摆手让他快坐下。上下的打量了陶骧一会儿,“老七这几日瘦了些,倒更精神了。果然娶了亲又是一个样子了。从前大哥就说他老成…老七,你笑一笑成吗?”

陶盛春坐下来,望着侄子微笑。

“他笑的出来么?你们昨天那么治他媳妇儿?”陶老夫人眯眯眼。水烟袋咕噜噜泡冒的急切。

陶盛春看看陶骧,对着母亲说:“您也真是,没完了啊?昨儿可是骧哥儿媳妇儿吓了我一大跳呢。再说昨儿我事先的确不知道。若事先知道无论如何都得拦着。老七,要姑姑给你媳妇陪个不是么?”

陶骧说:“好。”

他一本正经的,陶盛春倒一愣,连陶老夫人都停了吸烟的动作,瞅了陶骧一眼。

“真的?”陶盛春又问。

陶骧说:“就知道姑姑不是真心的。”

陶盛春咬牙,说:“你这个小子。真是白疼你了。母亲,大嫂快和你来抱怨这小子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了。”

“你大嫂才不会。”陶老夫人笑着说,“时候差不多了,骧哥儿前面用早点去吧。你父亲在家呢,不用在我这立规矩,过去点个卯。”

“是。”陶骧起身,“姑姑一起去吧?”

“我在老太太这里不拘什么蹭点儿吃就罢了。”陶盛春挥着手撵陶骧。道:“你快去吧。老太太有话,天冷的很,又快过年了,家里各处都忙,就甭一天三顿的折腾着都聚在一处用饭了。这还不是因为疼你们?快去吧。”

陶骧答应着先走了。

陶盛春站起来看他走远,回头笑道:“母亲,您是怕老七媳妇就这么着见人,难堪吧?可您这一开口,不怕人说您偏疼老七啊?”

“说就说吧,我偏疼老七也不是打今儿开始。怎么着了?他亲娘走的那阵儿,他弱的跟小死猫儿没两样,不偏疼能成人嘛?”陶老夫人也站起来,同女儿站在一处,透过窗子看出去,陶骧已经出了院门。想想这些年,从一个孱弱婴儿,到高大健壮的汉子,她是看着孙子长起来的,想到这个总是感触极深。

“又想起这个来了。他如今不是好好儿的了嘛?连小病都不生一场的。”陶盛春见母亲伤感,小声说:“我眼瞅着老七,就觉得他最像父亲…母亲您还记得嘛,那时候连父亲都说这孩子怕是活不了。有阵子大哥一进门儿就问——小猫还喘气儿吗?怪吓人的。”

“你大哥现在不留神还小猫小猫的叫。”陶老夫人笑道。

“大嫂也不易。老七是一落草就交到她手上的,这些孩子里就属老七耗费她心血最多。”陶盛春沉默片刻,说:“老七这个媳妇,我看大嫂的态度有些保留。”

“这也难怪她。不过进了陶家门儿,就是陶家的人。怎么调教媳妇,你不用替你大嫂操心。你看看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就知道了。”

“那能一样嘛,七少奶奶这…”陶盛春看着母亲,皱眉道。

陶老夫人说:“这有什么难的?要是这点儿是非都担不住,她难过的日子在后头呢。”

陶盛春一笑。

“奶奶,姑姑,我前头吃饭就去上学了。”陶尔宜已经换了学生装,青色的棉袍子外面罩着一件厚厚的大衣,背着书包。看着陶老夫人,笑问:“奶奶和七哥说了老姑奶奶埋汰七嫂的事儿了没?姑姑,真是老姑奶奶说的那样丑么?我先前看相片子可不是呢。”

“老姑奶奶正话反说呢。你七嫂若是丑,连你在内,这家里还能有算得上好看的吗?”陶盛春笑道。

尔宜一撇嘴,说:“那倒也不至于吧?不过肯定不会太难看就是了。那时候我逗引七哥,拿了一摞名门闺秀的相片子去让他挑。他只看一眼就挑了七嫂出来。大嫂说,七哥就是没见过本人,也知道最美貌的那个一准儿就是…”

“老八这丫头就是话多。”陶老夫人挥手要尔宜快出去,道:“要我说,陶家啊,缺什么,也还就是不缺你们这样的暴炭似的姑奶奶,一辈儿传一辈儿!我看着你也不是省事。”

尔宜笑着跑掉了,说着“我今儿最后一天上课…回来就去七哥院儿里看嫂子去…”边跑边说,陶盛春正要提醒一句仔细脚下,就见她一脚踩在雪上,滑出去老远啪叽一下摔在地上,倒也不怕疼,爬起来依旧蹦蹦跳跳地出了院门。

“这个老八!”陶盛春笑着说,见房里就剩了她们母女俩,她低声道:“母亲,我有点疑心…”

陶老夫人坐下来,看她一眼。

陶盛春笑笑,也坐下。

“卖关子?”陶老夫人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陶盛春拿过母亲的烟匣子,细细地整理着里面的烟丝。老太太的烟丝味道好闻,花瓣果品搭配着,是干燥的花香和果香。

她笑笑,对母亲耳语几句。

陶老夫人那眯成一条线的眼弯了弯,睁开,半晌才问:“是吗?”

“我瞎猜的,等见了人,母亲自己看吧。”陶盛春笑笑,过一会儿,才说:“大姑眼也毒着呢。她要不是看出什么来了,才不肯就那么过去。”

陶老夫人指了指水烟袋,等着女儿给她再装上一锅烟丝的工夫,说:“你这个大姑啊…”她说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笑了。

陶盛春看着母亲的表情,说:“我怎么觉得您老人家幸灾乐祸的呢?”

陶老夫人接过水烟袋来,说:“去,给我去找几样东西来…看我做什么?新人进门,不得送样见面礼?”

陶盛春笑着起身,走两步,回头看看老太太——歪在榻上,优哉游哉地抽着烟…

陶骧到了前院父母的居所,远远的看见前方厅里微黄的灯光,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很久没有跟家里人一起吃过晚饭了。只是刚刚在祖母那里明明也没有吃什么,他却觉得腹中半分都不饥。

“七哥!七哥!”尔宜在他进大门前追上来,拖着他的手臂往里走。

陶家的规矩,各处是在一起用餐的。除非老太太或者老爷陶盛川有话。近年陶盛川在司令部起居的时候多,通常也就以老太太的意思为准。陶骧进门见今日来的除了父母就只有二哥一家到齐了,就知道祖母或者是发了话。

陶盛川正在用早点,抬眼看陶骧,拿起帕子拭了下嘴角,却没对陶骧说,而是跟陶夫人道:“婚礼宴席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陶夫人说:“都妥当了。”她说的肯定且从容,就仿佛这是最稳妥不过的一件小事,已经尽在掌握中。

陶盛川点头道:“虽说已经在北平时已经祝贺过了,这次长官与各国公使又都有贺礼到。届时也会有特别代表出席。其他的就就不提了,三少爷是静漪娘家兄长,不可慢待。老七?”

陶骧坐在了父亲下手。听父母议论婚礼,他默默用着早点。忽闻父亲叫他,他抬头。

第十章 自淡自清的梅 (三)

“是。父亲。”陶骧放下银匙。

陶盛川目注陶骧,片刻,说:“这几日,你且顾得这些吧。”

“是。”陶骧应声。

陶老夫人含笑看着陶骧,说:“老七呀,露个笑模样吧?你老皱着眉,你的眉毛不累,我的眼睛都累。”

听了这话,陶盛川倒先笑起来,说:“你母亲难得说个笑话。”他起身,一众人都跟着站起来。陶骧一直送父亲出门上车。陶盛川戴上手套,轻点着陶骧,说:“我听闻昨日你在栖云军营大发作。溴”

陶骧点头,说:“两次突袭检查,没有一次让我满意。”

陶盛川看着儿子。

陶骧看不出父亲到底是赞成还是不赞成他的做法,也许这是他辖下的事情,父亲并不想过问忉。

“我知道你有想法。但是有些事情急不来。”陶盛川拍了陶骧的肩膀一下,“弦绷的太紧了,不是好事情。凡事张弛有度才好。趁着这段时间,你也休息一下吧。”

“是,父亲。”陶骧给父亲关了车门。看着车子上了青玉桥,回头看看二哥陶驷,正站在那里若有所思,问道:“不去司令部?”

若是陶驷去司令部,就应该和父亲一同乘车走了。

陶驷摇头,说:“我晚些时候再去司令部,卫戍那边得过去看看。你歇着,我可不能歇着。”

陶骧嗯了一声,说:“交给下面去吧,卫戍部队能出什么差错。”这次遇袭,陶驷身上也有几处轻伤。本该休息,只是未得闲。

陶骧心里有些觉得抱歉,嘴上却不说。

陶驷知道他的脾气,一笑,却说:“栖云大营都是悍将,你要发作也真会挑地方。”

陶骧没吭声。

陶驷说:“这些天的事,我知道你憋着一肚子火。要说憋火,没人比我窝囊。你到底远在凉州,我可是硬生生地在现场中了埋伏。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陶骧看了二哥一眼,说:“丢什么脸?换了我绝不见得能全身而退。没有你的善因,今日一定是恶果。”

“那也是丢脸。可我都忍了,你也再忍忍。马上就要办喜事,别找不痛快。”陶驷说

话虽这么说,陶驷脸上的表情温和而又平静,真看不出什么来。

这一点喜怒不形于色,二哥比父亲修为不差。

他便说:“这事你别管。”

“父亲的意思你还没听出来?”陶驷皱眉,站下来。

陶骧却头也不回地往里走,说:“没有。”

“你等等!”陶驷叫道。

陶骧只好转回身来,看着他。

“逄敦煌把弟妹的嫁妆悉数奉还了?”陶驷问。

“耳朵真长。还不知道呢。”陶骧回答。

陶驷走上来,琢磨了下,问:“这逄敦煌…你打的什么主意?卧龙山坐头两把交椅的你都放回去,可不只是为了有商有量的把弟妹的嫁妆要回来吧?”

“啰嗦。”陶骧说。

“我琢磨着,他们俩回去,逄敦煌的好日子也该过到头了,功高震主可不是什么好苗头。”陶驷说着,斜了一眼陶骧,“你故意的吧?留神啊,诸葛亮七擒孟获,玩儿的可不是一般的火。”

陶骧仍是不说话,陶驷也不再发表意见。

兄弟俩并肩走着。

陶骧要回房去,才跟陶驷分了手。

马行健这才上来,问:“七少,今儿还去衙门不去?”

“不去。让高英有事打电话回来。我在书房。”陶骧交待。

两人正说着,就看见陶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珂儿急匆匆地追上来了,老远就行礼:“七爷!七爷!”

“什么事?”陶骧都进了大门了。

“七爷,夫人说,让七爷务必头晌试了礼服。少奶奶那里夫人已经交代了张妈,就您这儿,老不见您人。”

“嗯。”

“七爷…”珂儿还要再说。

“知道了。”陶骧快快的走着。

珂儿跺脚,小声说:“真是的。马副官,您要紧提醒着七爷,那礼服再不试,回头行礼穿着不合适,那可怎么好哦…”

马行健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自己有数。珂儿无可奈何地先走了。

陶骧倒没用马行健再特意提醒。进去在楼下洗了个澡出来,把仪式上预备穿的礼服试了试,没有什么问题,就进书房去了。

整个上午都没有出来。院子里的仆从杂役也仿佛集体失了声,进进出出都没有声响,若不是几座打座钟按时地响起,都让人觉得时间仿佛已经停滞了。

午饭之后,楼上才渐渐有点声响。随后楼梯响过,就听到是秋薇小声地在叫张妈。

陶骧擦着枪,看看时间,已经午后一点。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窗前掠过,马行健就在外面叫“八小姐”,是尔宜来了。

尔宜敲书房的门,陶骧说了声进来。

门只开了一点,尔宜露了个脸,对着正在擦枪头也不抬的陶骧叫了声“七哥”,又回头看看,问:“是不是七嫂还没起来?不会睡出毛病来吧?”

陶骧用麂皮把枪包好,放回匣子里,问:“放假了?”

“嗯。”尔宜答应着。

“怎么不进来?”陶骧问。

尔宜笑笑,这才把门推开,陶骧一看,一个粉妆玉琢的、戴着小瓜皮帽、穿着宝蓝色小袍子的小男孩腼腆地看着他呢,正是大哥的儿子麒麟儿。

“我刚去大哥那边跟麒麟玩儿了一会儿。大哥前儿晚上着凉了,这会儿大嫂正伺候大哥吃药呢。麒麟说好久没见你了,我就带他过来了。”尔宜牵着麒麟儿的手,晃晃。

在尔宜身边,麒麟儿啃着手指,望着陶骧,笑笑的。

麒麟儿细瘦,脸圆圆的,虽然是极漂亮,但在五六岁的孩子来说,未免失于苍白。像株久不见阳光的小树苗。

“来,麟儿过来。”陶骧招手。

“快去吧。”尔宜说。

麒麟儿跑到陶骧身边,叫:“七叔。”

陶骧伸手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膝上,歪着头看看他,说:“长高了。”

“哪有长高。还不是那样…”尔宜见哥哥看了自己一眼,一笑。坐在陶骧身边的沙发扶手上。

“娘也说我没长高。”麒麟儿小声说着,低头。

陶骧顿了顿,站起来,招手,说:“麟儿来。”

麒麟儿从沙发上爬下来,走到陶骧身边去。

陶骧从马靴边抽出一把刀来,让麒麟儿靠着墙站好了,在他头顶做了个标记,说:“来,麟儿看。”

他指着墙上的那道划痕,麒麟儿点头。

他转过身来,在自己头顶所到的位置,也划了一下。

“你现在到这里,记着了?下次来,七叔再给你量。”他蹲下来。

“我什么时候能和七叔一样高?”麒麟儿指着那道高高的划痕问。

“你听爹爹和娘的话,好好吃饭,好好读书,很快就会和七叔一样高了。”

“那就能娶媳妇儿了吧?”麒麟儿忽然问。

陶骧和尔宜都愣了下,尔宜大笑起来。

陶骧点着头,说:“嗯,等你长到七叔这么高,就可以了。”

“瑟瑟说七叔的媳妇儿很好看。比二婶还好看…那有我娘好看吗?”麒麟儿问。

陶骧还没回答,尔宜过来狠狠地亲了下麒麟儿,说:“哎哟,你这个小鬼,都哪儿听来的这些?什么娶媳妇儿啊,好看啊?谁和你说的?”

“娘带我去二婶那里看瑟瑟,娘和二婶说的,我听到的。”麒麟儿声音细细的,腼腆却清楚地说着。“娘和爹爹也说,七叔娶媳妇儿了…七叔,你的媳妇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