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程世运说。

之慎只得退出去。

书房里只剩父女二人。

静漪看着父亲。他的手落在骨灰坛边,不动,然而一旁那盏台灯,仿佛是聚集了最温暖的光,不但他的手,就连那洁净如玉的瓷坛,也莹润温和起来…她怔住。只有一瞬,心尖儿像被掐掉一样,转瞬便更加疼痛。

程世运说:“我程世运的太太,没有不进程家祖坟的道理。”

静漪呆住。

程世运看都没有看女儿一眼,说:“如你所说,既然你已是陶家的儿媳妇,既然你还知道、还认为你是陶家的儿媳妇,回去做好你的本分。至于我程世运的女儿你还要不要做,随你。但你敢让我的太太九泉之下不得安宁,试试!之忓!”

黑影子一样的之忓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静漪身后。

“带她出去。”程世运说。

“是。”之忓答应着,也不管静漪怎么样,将她强行带出书房。

之慎本要阻止,但听见里面父亲叫他,忍住要出口的话,转身走掉了。

“你放开我!我要带走她…林之忓,你就是…”她嘴唇哆嗦着,盯着之忓。一回到程家,林之忓也就不是曾经与她出生入死过的之忓大哥了。

她简直不知道在这里,还能信任谁了。

“我就是老爷养的狗。小姐,我得记得谁给我这口饭吃。”之忓看到静漪脸上那悲哀的颜色,“小姐也该记得,是谁给了小姐这条命,谁把小姐养这么大。”

静漪定定地瞅着书房窗内那个影子,说:“给了我命…这家里的人,就可以随时拿走我的命?就可以拿我去换东西,就可以拿我去实现抱负?我到底是人,还是物件儿?”

之忓不语。

静漪声音压的极低,这是她早已明白、但耻于承认、却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她仰头望着黑暗的天空,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想都没想要扶住什么来作依靠,仿佛到了此时,她的确是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也没有什么特别要留恋的了。

第十二章 一舒一卷的画 (十七)

杜氏狠狠地将手串向静漪身上掷去,毫不犹豫地骂道:“糊涂东西!这岂是你一个女孩儿家该有的主意?就是我也没有置喙的余地。你没有听到老爷发狠的话么?你这是非要走到不可转圜的地步么?”

静漪抿着唇,俯身再拜。

她当然听到。父亲等于是将她逐出程家。

“你娘是程家的二太太,她的骨灰要入祖坟、牌位是要进祠堂的,哪有跟着你这个出嫁女到外姓人家里去的道理?你这是要造反?还是你另有主意?”杜氏目光如电,望着静漪,想要照进她心底去。

“母亲…”静漪抬头,心钝钝的疼着嬲。

“漪儿,你可不只是你娘的女儿。你是程家的女儿,是你父亲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杜氏说。她不看静漪。此时她头疼欲裂。宛帔过世令她悲痛,连日来她也是强撑着不要露出疲态,说:“我的话,你好好琢磨下。虽说程家养女儿,不是有朝一日用得到;可是程家若是用得到那个女儿,也该是她的荣耀,不是耻辱。当日你也不是不明白,履行婚约势在必然,不然以你的性子,如何肯呢?彼一时,此一时,情势不同,道理一样。到如今不管这里面有什么,你都要咽下去。”

静漪听着,止不住浑身颤抖。

曾经心心念念的情人、最亲爱的母亲、纷乱复杂的过往、惦记牵挂的亲人…统统在这一刻来到她面前。在那个绝望纷扰的时刻,她背上的包袱,也给过她继续活下去的支撑。的确是她自己选的。选的时候也知道,是再也不能轻言放下…牙都要咬碎了涛。

杜氏轻声说:“程家是你娘的容身之所。你要带走她,是不可能的。就算你与程家决裂,也不会容许你这样做。”

静漪望着嫡母。

昏黄的灯影中,嫡母慈祥的样貌渐渐开始模糊。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或已经离她远去…她哽咽,摇头。

杜氏说:“母亲知道,你不是不懂…你既是要走,就走吧。”

静漪膝行,将杜氏仍在地上的手串捡起来,交到她手上去。

杜氏胖胖的手,握了手串,也握了静漪的手,拍了拍,说:“漪儿,你娘不在了,还有我。”

静漪低头。

额头触到嫡母温暖的手上。

碧玉手串的温度和嫡母手上的温度一样…她仿佛握的是母亲宛帔的手。从前她这样撒娇,母亲戳戳她的额角,镯子滑下来,在眼前晃,那是多么暖的时光…她哽住。

杜氏摸着她的头,说:“早些回去也好。在这里,我们倒彼此伤心。等缓一缓,你也想通了,也都静了心,我叫人接你回来住些日子的…”

她一贯温和的声音,说到这儿也失去了常态。

静漪低着头,一滴两滴的热乎乎的泪落在她发际。

她已不敢抬头,生怕触到了什么,自己也就溃不成军…

“母亲,还有一事…从前跟随我娘的人,还请母亲看在与我娘的情分上,善待她们。”静漪轻声说。

杜氏看了她,点头道:“程家没有苛待下人的规矩,更不是养不起这几个闲人。况且,杏庐的人,老爷日后自有安排。这个你不必担心。你…去吧。”

“请母亲多保重。”静漪站起来。

在出门的一刹,她回头看了眼杜氏。

杜氏挥了挥手。

她硬着心肠出了门。

“站住。”

她听见一声轻斥,是之鸾。

一回身,果然是之鸾仍在廊下。想必她在里面多久,之鸾就等了她多久。

同样等在外面的之忓过来,静漪已看出之鸾来意不善,就在她挡开之忓,被之鸾照着脸上来了一巴掌。

“七小姐自重。”之忓手快,没等之鸾第二个巴掌扇过来,他果断将静漪推开。

之鸾恨恨地瞪着他,转而对静漪道:“说你狐媚子霸道都轻了…怎么还仗着自个儿嫁进什么陶家去,连娘家都一体地轻贱了?伤父亲的心,伤母亲的心。你也不想想,没了你娘,在程家你算什么东西?没了程家给你撑腰,在陶家你可挪得动一步?不稀罕这个家,你大可以一走了之。”

静漪擦了下下巴。

手背上又沾了鲜血。

她冷漠地看了看之鸾,说:“七姐骂了解恨,就骂吧。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

之鸾盯着她,冷笑道:“你还咒上我了?”

“七姐保重。”静漪说完,疾步离开。

“小姐!”之忓追上来。

静漪抬手一挥。

之忓脚下一滞。

静漪做出的这个手势,他是再熟悉不过的…深重夜色中的程家大宅里,宽阔的石板路被电灯照着,在这最明亮的路上,十小姐程静漪衣袂被寒气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他还是跟上去,只是远远的,仿佛隔着山、隔着水,看一只受了伤却仍然倔强地闪动着翅膀飞翔的蝴蝶。

他终于也停下了脚步,当他看到十小姐的夫婿等在那里。

他恰好站在了树影下,尽管并不算隐蔽,也没有想要隐蔽,也恰好能看到陶骧在看到向十小姐走去时的表情…

陶骧把手套摘了,一手探到静漪的面颊上。

静漪已经疼到麻木的脸,完全感受不到他的轻触。

陶骧看到她鼻子还在流着血,让她仰了头,拿起手帕便按上去…她明明是想推开他的,最终却只扶着他的手腕,僵直地站了。

他一声不出,手腕间的力量却充满了怒气似的。

她就这样站着,满眼是天幕上缀着的细细碎碎的星,鼻端充溢着浓之又浓的血腥味,喉咙里那些想要吐出来的细细碎碎的字,更是连不成句。

“陶骧…”她按着手帕,把他的名字叫的含糊不清。

他突然靠近了她,单手扶了她的颈子,让她贴近他,低声说:“陶太太,当着人,最好还是别连名带姓的称呼你的先生。

她愣住了。

宛帔头七过后,静漪随陶骧离开北平。

程家来送他们的,是程之慎。

之慎看着静漪脸上的伤,说:“那日我是急了,不该动手打你的。”

静漪转过身去。陶骧原本跟她站在一处,之慎一来,他很有自觉性地走到一边去了,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们。

“九哥,”静漪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开口说话。“九哥从来都是护着我的…我有委屈,九哥又何尝没有委屈呢?”

她声音太轻,之慎听了却又觉得太重。

“像那晚,我倒不怪九哥。若是九哥能一巴掌打死我,我还得谢谢你,从此我也是一了百了…九哥听我说完吧。七姐厌烦我,但有一句话她总没说错。在程家,没了我娘,我什么都不是;没了程家,我在陶家,也什么都不行。”她停了停,转脸望着呆了脸的之慎,“九哥,往后做事千万稳健些。若再出差错,可没有妹妹可以嫁了…”

“小十!”之慎叫住她。

“九哥,保重。”静漪向陶骧走去。

“你等等。”之慎叫住静漪。

静漪还是停了脚步,“当时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嫁人。让我重新回去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那么选。其实我也是无路可走…所谓不得已,也不过是借口。可这不是说,你们把我当个物件儿就是对的。我不是物件儿,我是人。”

之慎叹了口气。

静漪也不回头。之慎的叹息在嘈杂的环境里,清晰可辨。

“小十,有些事,不该我来说。你怨我也好,怨三哥也好,怨父亲也好,我没什么可替自己、替他们辩解的。但是有一样,我一定要告诉你。父亲差点没有能够赶上同帔姨见最后一面,是因为他赶着去了天津。帔姨病危,父亲一周内三赴天津,都是为了能够见到冯老先生,也就是你的外祖父…”之慎说。

静漪迈步便走。

她走的很快。

陶骧看到她向他走来,转了下身。陶骧扶了静漪一下,让她上车。他对之慎点头致意。

之慎向他走过来。

离开车时间还早,两人站在月台上,静默了半晌,之慎将手中的一个织锦盒交给陶骧,说:“这个交给静漪。她明白这是什么。”

陶骧将织锦盒接了。

“上车吧。到兰州之后,记得报平安。”之慎说。

“好。”陶骧没有说别的,尽管看得出来,之慎目光中诸多担忧。他只是伸出手来,和之慎握在一处。

“拜托你了。”之慎又说。他望着陶骧,补充道:“照顾好小十。你要让她受委屈,我这个做哥哥的,可不答应。”

陶骧戴上手套。

之慎后退了两步,看着陶骧上了车。

第十二章 一舒一卷的画 (十八)

列车员将车门关好,陶骧对着月台上的之慎挥挥手。

火车启动,之慎跟着火车,沿月台走了很远。

火车渐渐远去。

他站下了…

火车一开,静漪便闭上了眼嬲。

车厢里有轻风,吹在脸上,渐渐觉得凉。

身上覆上了暖又轻的裘皮毯子,内里的丝绸顺滑地贴着她的手背,像温柔的抚触…她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

陶骧坐在对面,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运笔如风,桌子上一摊书报文件…被她这样看,他眼皮也不抬一下。稍后敲了敲包厢门,将他手上的一摞文件都交给了岑高英。回来依旧坐下,望了她一眼涛。

静漪侧转了脸,望着窗外。

她那留着青紫掌印的半边脸,正对了他。

火车鸣笛,呜呜作响。

她总觉得,火车的鸣笛是像极了呜咽…

车厢猛烈的晃了一下,呜咽被噎住了。

陶骧把身边那个织锦盒放到她面前,说:“这是九哥让转交给你的。”

长方形的一个织锦盒,姜黄色底子,浅浅的纹路,是盛开的菊花纹样。有些老旧,象牙扣绊上已经生了细纹…静漪胸口闷闷的,像有什么在捶打。颈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也随着火车轻微的震颤,在她颈间滑动…她打开那象牙扣绊,掀开来,盒子里是两本薄薄的画册,装帧一模一样。其中一本多了两篇台阁体书写的诗词。字迹丰润端庄、雍容有度。她看着落款,手止不住地颤抖…她将册页放回织锦盒中。一双手按在锦盒上,仿佛把什么一并封在了里头。

静漪将毯子拉高些,身子却不住地往下沉,头脸就被蒙住了。就像只受惊的小兽似的,缩在自以为安全的角落里,好久都不动一下。

陶骧站起来,将窗帘拉好,车厢里完全暗了。

他把厢顶的煤气灯拧亮了,看了看她——似乎瑟缩地更小了似的——他弯身将裘皮的一角掀开。

静漪抬手遮眼。她面孔汗湿。

陶骧拨开她的手,看了她一会儿,沉声问道:“你要这样作践自己到什么时候?是不是帔姨走了,你要跟着走才算尽了孝?”

静漪就仿佛心口被猛扎了一刀似的,眼前几乎能看到喷溅的鲜血。

陶骧看清她几乎想要把自己撕碎了似的的眼神,镇定地、沉稳地说:“谁也替不了你伤心,我倒也不想管你,难道你就一味这样下去?”

静漪冷的发抖。

这车厢里简直一丝暖气也没有。

陶骧深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象牙白色的光洁的额头上,潮湿了的刘海纷乱着。他替她将刘海拂到一旁,发际的胭脂痣跃入眼中。他的手指在那里一顿。

静漪定定地瞅着他,额头上那一点,暖暖的,散开来。

片刻而已,他收回手,正要走开,她却握住了他的手。

陶骧愣了下,静漪的手很凉。

他看看她,说:“我出去抽支烟。”

他抽手转身,还没有走,静漪起来迅速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静漪全身都在发颤。她急切地需要一个附着物,好让自己不那么颤抖,颤抖的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化为齑粉…虽然化为齑粉也好,她就不用再这么痛苦了。

陶骧转回身来,抬手托住了她的下巴。

拇指处硬硬的茧子将她柔腻的下巴磨的疼起来。她向后一躲,他的手便落了空,停在那里,定了格。就在他发愣的一瞬,她的手臂勾住他的颈子,干裂的嘴唇印在了他的唇上…她清凉的呼吸和冰冷的唇同时袭来,让他猛然间意识到,她这是要做什么。

陶骧将她推开了。

推的有点狠,静漪跌回去,撞在座椅上。

她撑了下椅背。凉凉的牛皮湿漉漉的,是手心里的冷汗在作祟…她转头看了陶骧,静默地。

陶骧往后退了一步,将车厢门锁了,回身将她猛的抱起来,推抵到壁上。

比起他上一回将她抱在怀里,她似乎又轻薄了很多,柔软的新生出来的叶子似的,还覆着细细的一层茸毛,简直手掌一搓,她的人就只剩下一抹微绿在掌间…而她踩在他的脚上,挪不得半分,背上剧痛,可是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

陶骧看她忍痛,眯了眼。

抱着她,手就忍不住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腰肢。

静漪张口,仍是无声。只是眼睛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低了头,靠在他肩膀处。

他看着她发际的红痣…滚烫的唇碰触了下那点嫣红。

能感受到她身体在他掌下的颤栗,他心也就紧了紧。

“程静漪,这实在不是个好时候。”他嗓音已经低哑到他自己都听不清了。

她心里说了三个字…我知道。也只是在心里。她闭上眼睛,仰了脸去亲他。总知道他是热乎乎的一个人,就这么紧紧地靠着他,暖意会给她一丝的力气…陶骧被她缠的燥了,打横将她抱起,一转身便把她放在长椅展开的裘皮毯上。

许是感受到实落,她睁开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他。

然后在他俯身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地亲吻她的时候,她喘息着,伸手去扯着他的毛衣…但她实在是太笨拙了,又被他狂热地亲吻着,几乎无暇考虑也根本不知道该要做什么才更恰当…可当她的手触到他灼热的身体时,仿佛被烫到似的,停了片刻,缩手回来,不知所措了。但她的手一旦离开那灼热,又好像更加不知所措…他的亲吻也停下来。

她吸着气,缓过来,心跳的更加迅疾,眼里就充了泪。

陶骧看着她,将她的手捉住。

静漪咬着嘴唇。这回咬的有些狠。

他低头,轻啄她的唇,低声在她耳边说:“放松一点…”

她闷闷地应了一声,紧绷的身子却依旧没有一点松弛的迹象。

随着他的亲吻再次加深,扶在她颈间的手,灵活地解开了她颌下的钮子。

火车轮子压过铁轨,咔嚓咔嚓的响声中,钮子被解开的节奏,与那响声相合,也仿佛同她的心跳相合…他的手覆在她胸前,轻轻一握,她忍不住咬住了他的唇。

他的呼吸在一收一放间,沉稳而从容,手更是慢慢地在她胸前滑着步子似的,逐步向下走去。她的肌肤仿佛要被他的手点着了,她的外衣、她的衬衫、她的裙子、她的胸衣…慢慢地、一层一层地褪开,皮肤上渗出了水,还在一点点地往外渗,这让她越来越觉得燥热,失水似的,嘴巴也开始发干…朦胧间是知道接下去还会怎样的,却仍不安,并且要不安地扭动着。仿佛身体里有个不是她的灵魂,拼命地想要钻出她的身体,需索更深切的暖意去了…偏偏这个时候,陶骧却慢下来。她攀着他的身体,藤萝似的,想要缠绕住他…此时只有他身体的温暖,才能给她救赎。她啃咬着他的唇,吮吸着,就像他亲她的时候那样。

陶骧僵了一下。

他稍稍抬起身子,看着静漪。

她紧闭着双眼,不住地试图靠近他。她的样子是有些糊里糊涂的…分明已经情热,他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来的。

可是他原先并没有打算这样要她。

身体和头脑似乎在往两个方向去,他就在此时清醒了片刻。

他撑着手臂,就那么看着她。

银白色的裘皮上,是静漪身体,曲线毕现。她洁净如玉,她皎皎如月,她就在他的身下,就在他的禁锢中,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柔的软的弱的很,这就更给他一种想即刻便把她揉碎了的冲动,揉的细细碎碎的,甚至毁掉她、毁的彻底…他甚至能觉察出自己那从脚底到头顶每一个毛孔都有跳怂的火焰。

她睁开眼,看着他,咬着牙,伸出手去,指尖触到了他的腰间的皮带。

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解开,她全靠摸索,寻找着搭扣…她的身子几乎完全贴在他身上,汗湿的额发、散开的发髻、随着薄汗而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气,充斥着陶骧的鼻腔。

他抓住她的手。

静漪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似乎是被烧红的铁钩子,瞬间将陶骧已经要压下去的心底的火儿勾了上来。

他的手带着她的手,将皮带扣轻而易地拨开、抽出。

仿佛这是最后一道防线,崩溃就近在咫尺。

静漪跪在长椅上,不但亲手打开了她的发髻,让一头长发飞瀑一般落下来,也将自己身上已经散开的衣裙慢慢地解脱了,一件件丢在一旁。

脱完了,她净白柔腻的身子便完全裸露在他的目光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