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别一个劲儿盯着我七嫂看哪,要把人看化了。不是早告诉你们是美人了?偏不信。”尔宜笑着说。

第十三章 易聚易散的云 (四)

静漪分明看这些平时英气逼人的青年军官,瞬间便显得斯文起来,一定是因为这些漂亮可爱的女学生们在场的缘故。

“七哥快走吧,别让父亲等着。而且你在这里,我们都不敢说话了。”尔宜催着陶骧走。

陶骧皱皱眉,说:也就出了门。

尔宜回头吐吐舌,说:“七哥凶的很。”

“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一个女生低声说,很腼腆,面上红红的辶。

静漪说:“他本来就是要出去的。”她把方帽摘了,戴在尔宜头上。

她们几个都穿上袍子,静漪逐个给她们整理着,说着里面要穿什么才能显得人更修长秀气。

几个女孩子只有明皎皎剪了齐着耳根的短发,戴上方帽子更好看,尔宜看了很是羡慕澌。

“可惜母亲不让剪短发…要是大姐在家就好了,她会剪的。家里还有一套她的剪发工具呢…对了,大姐给我的照相机我也带来了,七嫂和我们照相好不好?”尔宜问。

静漪就见尔宜那个口袋百宝囊似的又变出一架照相机来。这的确是尔安送给尔宜的礼物。尔安在家时自己倒要人扛着那架惠尔达木质相机四处走动,也兴致勃勃地拍了好多相片。

“好。可是你们不要去相馆么?”静漪接过相机来。

“说起相馆照相,皎皎,你们来看啊。”尔宜眨眼,先扯着她的同学们起来,跑去在餐厅门口指着那大幅相片给她们看。在她们赞叹的时候,尔宜跟静漪说:“去相馆太拘束。被人一指使,手脚倒先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不如咱们自己照,又便宜又有趣。七嫂,哦?”

静漪不忍扫了她的兴,少不得答应。

张妈见她们要出去照相,有些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就说:“八小姐,让少奶奶歇会儿再去吧。”

尔宜立即拍了下额头,说:“糟糕,你看我。七嫂,我们改天吧。到时候我们换好了衣裳来,到花园子里去照相。”

静漪也已觉得累,到此时便顺水推舟。

尔宜送走了同学,回来陪着静漪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静漪很久不活动,大半个下午竟然没歇着,一躺下就睡过去,醒来天都黑了。晚饭时胃口倒是很好,竟吃了有一碗米饭。不止秋薇,月儿来收拾碗筷都高兴起来,还在楼梯上就喊着张妈草珠,说少奶奶吃了一碗米饭呢!

秋薇正给静漪拿水净手,听着也笑,水溅了静漪一怀。

“你是越来越不像样了。”静漪看着秋薇,指了指白狮,“就快和它似的,撒娇撒赖、没脸没皮的了。”

“嘘…”秋薇压低声音,看了眼睡大觉的白狮,“它会听到的。”

静漪听着这话耳熟,就见秋薇促狭地笑,顺手拿起一叠信来就照着她的头顶敲过来。

“小姐别打…我在小姐这儿,本来就惯会撒娇撒赖、没脸没皮嘛。”秋薇笑着。

“那也别乱说嘛。”静漪瞪她。

“知道了。下午八小姐在这,我不是没说么?要是她们知道某公子天天开着汽车围追堵截的…转过头来就不知道给传成什么样了呢。”秋薇知道静漪是因为下午的事责怪她。

“你还说!”静漪作势又要打。

“不敢了!”秋薇真的告饶了。只是还笑着,像是想着什么。

静漪捏着一叠信。被秋薇这么一提及,她倒也想起来一两件这样的荒唐事。只是有些遥远了,像隔着雾气在看似的,那豪华轿车上的惨绿少年,轮廓都已模糊,何况姓甚名谁、哪般面貌呢…她又敲一下秋薇的头,轻轻地。

她那时倒真不曾细看过什么人。

“小姐是怕姑爷知道么?”秋薇见静漪半晌不出声,又忍不住嘴痒。说罢怕静漪恼,赶紧跑开。

静漪却只瞅了她一眼,自管抽了一封信出来看。

她倒没想到怕他知道这些…就是知道也不会往心里去的吧。

秋薇见她安静地看信,抱了针线笸箩来陪着她读信。静漪看了几封信就觉得眼疼。积压了这些日子的信,一气读下来,不止是头脑发胀。好在只剩下最近的几封没读,是索雁林和表姐们的。北平家中发生的事她们也许是听说了一些,才会信一封紧接一封地写来,多是劝导宽慰。可不单她们两位,所有人的来信,提起她同父亲决裂及决裂的缘由都很隐晦,甚至只字不提。

静漪看着信匣子发了半天的呆。

仿佛一段灰蒙蒙的日子,硬是要被擦了去…

信纸散落在床上,她拨了半晌,决心把信都看完。

静漪打开无暇的来信,果然和前几封一样,还是是劝她的那些话。因没收到她的回信,又不知她是病着的,只当她要跟她们全体都断了联系似的,是有些担心和着急了,威胁她若是再不回信,就要拉着无垢来兰州的。静漪想想,无垢如何能来,怕是过不久就要临盆了…无暇的信很短。她素来讲话不罗嗦,只是写到最后几行字,字里行间才透露出小女儿的样态。

静漪拿着无暇的信呆了半晌,才说:“眼见着二表姐也要作母亲了。”

秋薇正在编毛线,听她这么讲,问道:“二小姐也怀娃娃了?”

“你小点儿声。”静漪呵斥秋薇。

秋薇吐吐舌,被静漪瞪的心虚。转而又很高兴地说:“他们同一日成亲的,现在就差三少奶奶了…小姐你也快些…”

静漪还没有说秋薇放肆,就听到这句,怔了下便在沙发上摸着什么。秋薇见势不妙,爬起来就跑。主仆二人在起居室里追着,一时之间竟屋子里充满笑声…连楼下的人都惊动了。张妈和草珠、月儿停下手里的活儿,仰头望望楼上。

“还是第一次听到少奶奶这样笑。”月儿低声说。

张妈叹口气,说:“干活吧。”

“少爷还不搬上去?”月儿瞅瞅书房门。

张妈瞪月儿一眼,说:“主子的事,你也打听。”

“前儿老姑奶奶跟前儿的人还悄悄问我,说七少爷和少奶奶…”月儿见张妈眼神严厉,吓的住嘴。

“前儿老姑奶奶跟前儿的人还悄悄问我,说七少爷和少奶奶…”月儿见张妈眼神严厉,吓的住嘴。

“你怎么说的?”张妈问。

“我什么也没说。本来我又不是近身伺候的,能知道什么。就是知道也不敢乱说话。”月儿急忙分辨。

张妈紧皱眉头,说:“往后不管谁问,就说他们好着呢。谁敢出去乱说,仔细我告诉少奶奶,把她从这院儿撵出去。”她说着看了眼草珠。

草珠忙低了头。

月儿脸色都变了,说:“不敢的。”

“少奶奶待下厚道宽和,可并不是纵容生事。”张妈低声,擦花瓶的手又使上了几分力气,仿佛跟那花瓶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

草珠和月儿赶忙做着手上的活儿,不敢再惹张妈不痛快了。

楼上笑声歇了,张妈打发月儿和草珠去睡,见书房里还亮着灯,过去问:“少爷,还要什么不要?”

陶骧一本书已经翻到了底,看看表,说:“不用了。你歇着吧。”

他扔了书,桌上电话铃响,拿起来听了听,竟然是机要室打来的。他以为有什么急事,不想竟只是报告了一个消息。

楼上似乎还有说话声,低低的,也有音乐。仔细一听,是舒缓的梵婀伶,沉寂的夜色里,梵婀伶的曲调低回,像在低低诉说着忧伤…他起身上去。

秋薇忙叫声“姑爷”。

静漪看见他上来是有些意外,被秋薇扶起来,脸上泛着红晕。

秋薇悄悄地退下去。

陶骧看着静漪越来越红的脸,说:“刚刚机要室来了个电话,他们接到一封南京来的电报。”

静漪以为他要说公事,本不打算出声,不料他接下来说:“是远遒借情报局的机密电码办私事,想快点把好消息报告给我们。”

“好消息?”静漪一怔,旋即问道:“可是…”

“是儿子。”陶骧说,看到静漪脸更红了,眼睛亮亮的,被喜讯照的,“八斤半的大胖小子。”他倒没说,这八斤的大胖小子一得,孔远遒连发电报都颠三倒四了,亏得情报局的人都是人精儿,这边机要室秘书们也都是惯于此事,速速译来呈送给他。

静漪险些跳起来,“真的吗?母子平安?八斤呢…三表姐那么瘦…真了不起呢…哎呀,我要给他们写信…发电报?要不我们也发电报?”

她语无伦次。

无论如何,新生命的降临总是更让人雀跃。

“好。”陶骧说。

“嗯,现在就发好不好?”静漪看着他,有些着急。

陶骧低头,看着她握住他手臂的手。她光着脚踩在地毯上…细白的一对玉足…他嗯了一声。

第十三章 易聚易散的云 (五)

静漪见他神色有异,忽的发觉自己正抓着他的手臂,急忙收回来,局促地说:“太晚了…明天吧。”

“晚,倒是不怕。”陶骧说着,看看她,“只是这一折腾,让奶奶知道了,又是一通教训。底下人跟着受罪。”他伸手,手臂缠着她细软的腰肢。

他沉而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发顶,她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她扭着身子。心里是有些慌,刚刚那兴奋激动的劲儿像突然间被赶走了,瞬间的反应便是想逃开他,不让他碰触。

他的手碰到她,她就不由自主地身上起栗辶。

可陶骧拥着她,她就逃不开。一着急,脸上便更热,应该是一张面孔红透了…

留声机近在身边,梵婀伶的低回依然动人心弦。

陶骧的脚步踏着节拍,每一拍,都恰到好处澌。

静漪慢慢抬头,他并不看她,但他是知道她在看的。

她怔怔地望着他方方的下巴,想要伸手,却被他把手握的很紧,她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轻声问:“我们是不是…”

陶骧低头,看着她的眼,问:“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与梵婀玲的轻柔缠绕在一处,恰在此时他轻轻带着她转了一个身,转的太快了,她有一点眩晕,牢牢抓着他的手臂,眼睛还是盯着他…就是这样的缓慢而又娴熟的舞步,似乎也不是舞步,但他就是这样的沉稳,有着十足的信心似的…她望着他,四周全是温柔的光,不是也不会是那样狭小而黑暗的一个空间,舞步永远是局促而施展不开的…可是…可是…低低的、低低的一声“静漪”…

“什么?”陶骧又问。她呆呆地看着他,呆的很,若不是他舞步够慢,怕是不知踩了多少回她的脚了…

她晃了下头,说:“没什么。”

“静漪。”陶骧看她。她说了没什么,脸上却不是没什么的样子。

被他这样叫,她还不习惯。

“什么?”她反问。清醒了些,就把他的眼、他的脸重新看清楚。身子是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似乎这样就能离他稍远些。

“再跳一支舞吧。”他说。

“很晚了…”静漪避开陶骧的目光。他的目光深沉极了,这让她有些害怕…“很晚了,该休息了…”

她抽手,他却攥的更紧。

曲子在这时停住了,她心跳仿佛也在同时停跳了一拍。

陶骧低头,吻在她额上,继而是眉心…静漪微皱的眉心被他的唇熨着,片刻舒展…然后是鼻尖、嘴唇…他的手掌扶住她的后脑勺,这一吻便怎么也躲不开了…陶骧有力的唇舌轻而易举地开启她的…她已经人事,知道这样的亲吻意味着什么。她推拒着,想要往后退。

陶骧倒是容她退,她退他就进。

静漪把握不准方向,一味地退着,不知不觉间就已经退进了他那间卧房里去。

静漪眼见着他把房门一关,屋子里霎时暗下来。四周围仿佛只剩下了他的味道,她顿时全身紧绷,莫名地也不知哪里就开始疼,且一点点地要扩散开来…她被他牢牢地箍着,双脚已经离地。再落下来,就踩在他的脚面上。行动间,他像是仍在带着她舞蹈,暗暗的卧室内,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就是节拍。

静漪心跳是越来越急,忽然间被他横抱起来,她低低地一呼。一个不字硬生生就被咽了下去,她只看到他眼中的亮光,尽管转瞬即逝,却热烈的仿佛流星。

她呆了下,忘了推拒和挣扎。

陶骧将她放下,她也不知道这儿是哪里。

这屋子她统共只进来过一回…她慌乱间接着微弱的光,看清楚自己是坐在了一架巨大的三角钢琴上。她惊讶间微微张了嘴,不知道这里竟也有一架琴,他却趁机又吻住了她。她被他倾身进逼,缓缓倒在琴上。

“不…”她趁着他喘息,闷闷地吐出一个字来。已经想不起来上次是什么样的感觉,就是觉得疼的不可思议。胸口也憋闷的厉害,忍不住要哭出来…他吻的霸道。几乎容不得她有半点自己的呼吸。仿佛连呼吸和心跳都要他来说了算,这更让她恐惧起来。

稍稍不那么霸道和蛮横的时候,是他将她的衣裙轻手轻脚地解开。他似乎也并不着急,也知道她的恐惧,于是战线就拉的特别长,衣扣是一颗一颗地解,亲吻是一路向下,含着她胸前的肌肤,咬着…她几乎尖叫,被他压着的手瞬间获得解放。

她握住嘴。

陶骧愣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的放松,她一翻身,灵活地从琴上下来。她一身凌乱地慌不择路,被他一把拽回来,身体就完全覆住了她…她只来得及感受到他灼热的手掌将她牢牢压住,他更加灼热的身子紧贴着她,之后便疼的眼泪滚落下来,喘息都停顿了。想喊,嘴唇被他咬住,根本没法儿喊。甚至是绝望地知道了这一定是躲不过去的…

一次又一次的,她承受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她拥紧,不动了…她动不了,也不敢动。四肢百骸都不是她自个儿的了似的酸痛难忍,却也不得不忍耐。

陶骧弯着手臂,将她搂紧,轻声在她耳边问了句什么。

她没听清,也没出声。

他也不出声了。

窗外的月光投进来,他看着月光下她如玉的面庞,就在他臂弯间…随着他身体的移动,身下的钢琴又发出轻微的声响,这声响刺激了他,也刺激了她。她掩着衣裙,试图把衣裙重新弄平整。可衣服原本已经凌乱,他的手下的又狠又准又志在必得,三下五除二两人便已经赤裸了身体。

第十三章 易聚易散的云 (六)

静漪先开了口,说声“早”。

“早。”陶骧坐下时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今早看起来格外的苍白。

被他看着,静漪有些不自在。

幸好张妈要给他们上早点,问着话,也就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陶骧照旧是咖啡吐司,静漪只要了一碗粥嫜。

草珠端着盘子过来站到张妈身后,一不小心竟将盘子失手跌了。盘中的咖啡吐司顿时倾了一地。张妈强压着怒意瞪了一眼草珠,一回身红着脸说:“少爷,少奶奶,我马上另煮一壶咖啡来。”

静漪看草珠吓的脸都灰了,说:“草珠这是怎么了,可是跟秋薇一起做事久了,也慌手慌脚起来。”

“小姐又拿我作伐子了。”秋薇赶紧过来帮忙,把地上的碗碗碟碟收拾了去。一伸手连草珠手里的盘子都接了过去,笑嘻嘻地端下去了拳。

静漪微笑下。看草珠还没有缓过神来,示意她下去。

张妈要赶紧去另准备咖啡,陶骧就说:“算了。给我也来碗粥吧。”

“是,少爷。”张妈见他神色如常,认真是松了口气。忙给他也盛了碗清粥。

静漪眼看着张妈这个陶家的老下人都如此,心想陶骧这人,就算不发脾气,板着脸的时候也够让人生畏的。她这么想着,又看了他一眼——陶骧平时倒有看报的习惯,今天手边一摞报纸却动也没动,仿佛那碗清粥味道极好,他得专心对付…她这么看看他,自己这碗粥,却被搅了个一塌糊涂。

陶骧就只吃了碗粥。

他一起身,静漪也起来。

陶骧转眼一看秋薇把拿下来的东西放在架子上。

是一对铜镇纸,两匣细致的信笺。

还有两个盒子里不知装的是什么。

“这个你也舍得送人?”他从阿图手中接了枪套,扫了眼那铜镇纸,淡声问道。

“这有什么舍不得?又不是十分贵重。”静漪反问。

陶骧倒没有再说什么,阿图已经撑了伞在外面等,恨不得抓了他赶紧走的架势,他也就走了。

静漪跟着出来,站在门边看着他。

深灰色的军服在阴雨天里像在宣纸上洇了点烟色的墨…她觉得是哪里不太对劲,回身细看了看架子上放的东西。

当她拿起那对镇纸,就叫了声“秋薇你来”。

“小姐,什么事?”秋薇问。

静漪将镇纸拿在手里,看秋薇那一脸迷糊样,刚要教训她,却又沉默。看了看手上这样东西,心里一动…回头看看,陶骧已经是走远了的。

“小姐?”秋薇又叫她。

“没事儿了。”静漪将镇纸放下来。把面前的东西检查了一下。尤其是那几样法兰西香水,她特地又整理了下水晶瓶上的蝴蝶结,好让瓶子看上去格外的华丽庄重些。“让张妈找来红绸子封了,头晌送过去给大少奶奶。就说我说的,请她转交二小姐。”

“是。”秋薇答应着,“小姐,再吃点儿吧?”她见静漪一碗粥都几乎没有碰,不知道是没有胃口还是怎么了。明明昨晚上还挺高兴的…“小姐,给三小姐发电报的事,别忘了。”

静漪心想,大概陶骧是不会忘的吧。

“收拾了吧。我去书房写几封信。”静漪转身。

秋薇知道她这是不让人打扰的意思了,忙点头。

静漪却又站下,说:“张妈,让草珠来一下。”

张妈听她吩咐正在收拾桌子,听说要见草珠,忙应声。

下了两天雨,天一放晴,尔宜带着同学进来找静漪一起拍照。这几日陶骧不在家,陶夫人让人来看她,还嘱咐她按时吃药保养。静漪总算静静地养了几日,也觉得身上轻快很多。尔宜一来,她同她们一道,端着相机照相去了。起先是在琅园内各处转,后来尔宜想起临近的后花园里花木繁多,就起了去后花园逛逛兼照相的心思。静漪想想反正都已经答应了帮尔宜这个小忙,不如索性打发她个高兴,便没有反对。

后花园偏僻些,静漪从来了陶家,竟从未涉足于内。

尔宜自告奋勇地做了向导,给静漪和同学们引路。这后花园占地颇广,正是遍地花开的时节,花香扑鼻,浓郁芬芳。只是不知为何,进来园子别说人,就是维护的花工也没见着。花草树木长的也很随意张扬,仔细一看这园子,也不像是有人在精心维护的。

静漪走在其间,未免有些纳罕。

虽只有她们几个女子,一路过来说说笑笑、看看花草也十分的热闹。只是静漪看着,此处树荫遮天蔽日,倒并不是照相的好地方。可到此时尔宜玩兴大发,竟已顾不得照相,且带着同学参观这园子里新奇地方,一径地走远了…静漪大病初愈,体力毕竟比不得她们。行走的时候略久些,额上就冒了虚汗。行动一慢,便落了后。她因嫌繁琐,没让人跟着,尔宜她们一走,她也就落了单。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儿,才渐渐恢复了些,再抬头看看,哪里还有尔宜的影子?

她又担心自己乱走会迷了路,尔宜回来找不着她,干脆坐在那里等一等。倒还是能听到尔宜她们的笑语,可见走的并不算很远。

花香阵阵飘过来,倒也让人心旷神怡。

她把玩着手上的相机。从镜头里看着花园子里的花草树木,别有一番意趣。

静漪休息的差不多,就想起来走走看看。没多久便沿着小径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水边。水里养的有莲花,此时还看不出颜色,只是长的颇为旺盛;莲叶下锦鲤游动…

她忽的想到家中那一池锦鲤。当日雅媚看了,说陶家祖母也养了一池很好的锦鲤。

只是不知,是不是这些。

她慢慢地走,边走边望着水里,火红的鲤鱼,静止似的在碧绿的水中。

廊子里有一处凉亭,探出到水面上。静漪好奇,往廊子另一边看看。一丛丛的竹子遮着廊上的窗,隐隐约约地看不真切,近处倒有一口水井的样子,只是井口被磴死了…忽一阵风过,竹叶沙沙作响,静漪便觉得风是扑面而来,背上都凉了一下。

她正有些发呆,就听有人说:“萱瑞堂后院的锦鲤才是家里最好的。奶奶喜欢,连喂鱼都有专人,轻易都不许我们喂。”静漪急忙转身,就见福顺推着陶骏的轮椅,已经到了她身后。她心仍砰砰跳着,忙问候陶骏。

陶骏看她,一身银灰的衣裙,像淡淡的一个影子,在这翠绿的树下、清凌的池塘边,真是翩若惊鸿…倒是脸色雪白,恐怕不只是大病初愈,也有被吓到的缘故,于是说:“是我惊扰七妹了。”

静漪的确是有些受惊。

倒不只是因为陶骏主仆,还有刚刚那一阵阴风。

“细想想,每次遇见七妹,都让七妹受惊。倒是我真应该郑重地同七妹道个歉。”陶骏见她不语,微笑道。

静漪看他气色很好。许是因天气热了,他换了夏装,没有那么臃肿,面庞也瘦下去些…这么一看,真不难想象陶骏当年的英姿,恐怕绝不让他那两位兄弟…就是如今,风度也是极好的。

“大哥经常来这园子里逛逛么?”静漪轻声问道。

“偶尔。这里僻静,倒能盘桓半日,无人打扰。”陶骏说着,示意福顺。福顺推起他的轮椅。

静漪往一旁闪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