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好好的,并没有什么异常。这让她安心,也希望他们平静的生活能够继续下去,也算是她做的事情,有些意义…

静漪回到家照例先去了公婆那里探望。

陶尔安一家都在,虽然孩子们活泼吵闹的很,她仍然觉察气氛有些凝重。当她婉转地向陶夫人先提出,问她自己是否可以回娘家探望嫡母时,陶夫人果然微微皱眉。

“老七先来和我们说了。”陶夫人看着静漪,“老爷的意思是你早该回去探望父母的。最近老爷病着,程老爷和太太没少挂念,还特地遣人来探望。这次你回去,也正好替我们问候。”

静漪听的一愣一愣的。

父亲和母亲前后两次遣人登门探望,荐医送药。父亲还表示过要来探望公公。即便如此,公公的态度仍让她感动不已…

“不过,”陶夫人话锋一转,“我原是不同意你在这个时候回去的。但是既然老爷发了话,老七也支持,程太太病着,不让你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么着,要去,多带着几个人照顾你。”

静漪点头。

“回头让张妈来,我有话嘱咐她。”陶夫人似是无奈之中才赞成了的,说。

静漪心里一顿,又点头。

等她回到自己房里,告诉张妈时,张妈也怔了怔,才说:“太太没有说别的么?”

静漪摇头,说:“你去了,太太自会嘱咐你的。”

张妈点头,给她准备晚餐去了。

静漪倒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步子。

秋薇便说:“小姐,都准了你回娘家了,做什么还心烦?太太让张妈过去,也不过是想有个细心靠实的老人儿在您身边照顾,他们都好放心…说起来,小姐,弄不好是因为那一回,太太上了心。”

秋薇这么一说,正好戳中静漪的心事。

她站下,发了一会儿呆,才说:“有什么,隔三差五的,大夫瞧着,什么事儿都没有呢。再说如今我这身体,好的很。”

秋薇便笑着宽慰她道:“那不就结了?您该操心的是快些收拾行李,既然回去探望太太,还要早些为好。再说这边家里事情也好多。您要快去快回,不然留姑爷一个人在这里,您如何放心?”

静漪想想也是。

她想着陶骧回来,再把这件事确定一下。

虽然惦记着嫡母的病情,但是陶骧面临的局面这么复杂,她是不能说走就走的…不过转念一想,尔安前两天似有意似无意地当着她的面提起这次审计风波,话中之意不言而喻,应是顾及陶骧的面子,也是不好直言使她难堪,她也觉得自己这一趟娘家还是该回的。

屋子里各个角落里的钟表几乎同时响起,此起彼伏的鸣着…她看着落地钟上的时间。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过的可真快…三年前的那个让她无比煎熬的盛夏,她是怎么过来的,都有些模糊了。但是那种痛苦和迷茫,记忆犹新。

她刚用过晚饭,萝蕤堂的宋妈就带着一顶小轿来。进门说是老姑太太那里三缺一,命她过来请七少奶奶过去凑手。

静漪吩咐张妈说七少爷回来,摇电话去萝蕤堂,她就回来的,便上了轿。

萝蕤堂里却是在后头安斯阁里放置了两桌麻将——陶因泽姐妹围了一桌正在掷骰子玩,陶盛春、陶尔安和苏郑两位老姨太太那一桌却早已开始搓牌了——静漪隔着帘子看着安斯阁内衣香鬓影,听着前头丫头们在里面轻声地说着“七少奶奶来了”,打起帘子进了门。

安斯阁内

虽然打着牌,老太太们也在聊着天,却比平时要安静些似的,看到她来,不等她一一问好,陶因泽拿着拐杖戳了戳地面,说:“快坐下,三缺一,就等你呢。”

静漪告了座,还没坐稳,陶因清便说:“这回逮着你多打几圈儿。谁知道你回娘家多久才回来呢?”

“我很快回来的。”静漪轻声说。

陶因清要说什么,陶因泽瞪了她一眼,她便忍住了。

静漪觉察,老姑奶奶们素来心直口快,要说的话从来憋不住,果然陶因清在打了一会儿牌之后,仿佛不经意似的,说:“若不是早知道程太太病了,还以为你反是趁着这个关口躲了清净呢…”

静漪摸了张牌在手里,垂了眼帘,看着面前自己这一溜儿牌,却是好一会儿也算不清了似的,当然也听不清陶因清又说了什么,以及其他人说了什么。她半晌才把手上这张牌放下。

“倒是打呀。”陶因润笑着催促静漪。

静漪看看她,说:“和了。”

“胡说!”陶因清立即说。

静漪双手合拢,将牌推倒,众人围上来,静默片刻,同时啊了一声,陶盛春一根手指戳到静漪额角,叫道:“这个丫头,竟然和这样的牌!今儿晚上的夜宵静漪请!”

陶因泽笑着说:“果然应该这样。”

静漪也笑。

陶因清推了牌,瞪了静漪,扑哧一笑,说:“真讨人嫌,打牌都讨人嫌。骧哥儿什么时候回来?今儿晚上不放你回去,他回来也不放你回去,留你在这儿,什么时候我和了一条龙,什么时候放你…”

一屋子女人,笑的前仰后合的。

这牌打的久了些,杂七杂八地聊着天,静漪渐渐忘了其他的事。到外头有人说给七少爷请安,安斯阁里都安静下来了,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原来陶骧来了。

她回头,见他已经进来了,正微笑着和姑奶奶们打招呼呢——他摘了军帽,因为出了汗,帽檐压着的头发,湿漉漉的…她心里一阵酥软,站了起来,没有说话,只是看他。

他含笑的眼睛望了她,点了点头。

安斯阁内静的出奇,一贯爱开他们玩笑的姑奶奶们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说笑。陶因泽一本正经地说时候不早了,骧哥儿你接静漪回去吧。

静漪踌躇,陶骧却马上牵了她的手。

静漪脸红了,想想也该坦然,这里又没有外人。跟他一起道了晚安。出了安斯阁,她也不好意思回头望,姑奶奶她们一定是看着他们离开的…陶骧若无其事,走出来依旧是牵着她的手的。

静漪以为陶骧就是来接了她回去的,不想他们出了萝蕤堂大门,门外竟停着陶骧的专车。她意外。更令她意外的是,上了车陶骧就吩咐开车的小马去七号。她惊讶地看向陶骧,问道:“都这么晚了,去那里做什么?”

陶骧说:“开车。过去再说。”

静漪再不觉察陶骧不愉快也未免太迟钝了。她沉默下来,看了看陶骧——他稳坐着,刚刚在安斯阁谈笑自若的模样了无踪迹。

“或者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不过我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更好。”陶骧低声道。

静漪点了点头,说:“好。”

两个人谁都没有接着说下去,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仿佛这是平常日子里再普通不过的一次出行…到了七号两人早早下车,一路走进去,都像是在散步。

冬哥儿进来送茶之前,陶骧都在慢条斯理地整理他刚刚卸下来的枪套。

第二十二章 遏云摧风的雷 (八)

静漪不声不响地坐在榻上,面前一张小桌子,棋坪上是留着残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是谁和谁下的一局棋,局势并不分明…她不自觉地抓着棋子,拿起来又放下,缓缓地。听到声响抬头,冬哥儿躬身施礼,将茶放在她面前,悄悄退下去了。

暖暖茶香飘来,她看着茶碗上的描金花样,火红的金鱼尾舒展的仿佛一团胭脂洇开在雪白的纸上…他在她对面坐下来。

“难道这是和敦煌一起下的棋?这布局倒挺像是他的。”静漪端起茶碗来。她没说,白子布局像逄敦煌,黑子布局完全是陶骧的风格了。缜密,开阔,步步紧逼,当然也步步惊心…她掀起碗盖来,便皱了皱眉,轻声说:“这是又忘了么,我嘱咐过,尤其是夜里,不要给你泡白枫露…”

她话没说完,陶骧一伸手,茶碗从她手中飞了出去妲。

滚烫的茶汤带着热气在空中散开,白花花一片如雨一般落下来,丝绸地毯洇湿了一片。

静漪拿了手帕,握住指尖,看了陶骧。她的手在发颤。

陶骧脸上异常平静,仿佛刚刚那一下子不是他挥出来的。

而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看上去,亦并不恐惧禾。

陶骧点了点头,说:“好,真不愧是我陶骧的太太。有胆色。”

“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发脾气?”静漪攥着手帕,置于裙上的手指尖正在麻痹。她更用力地攥着。

陶骧低声道:“不如你先来和我说,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静漪不出声。

陶骧等了一会儿,又问:“嗯?”

静漪转开眼不看他,目光落在这盘残局上,轻声说:“没有。”

棋盘哗啦一下被掀翻,棋子纷飞,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有一些劈头盖脸地落在她身上,冰凉。

她闭上眼睛,被冰雹砸中了面门一般。

“你还敢说没有!”随着陶骧一声断喝,什么东西带着风声对着她扔了过来。

静漪睁开眼一看,面前杂乱的棋子上,落着一张象牙白色的卡片。

陶骧看着她纹丝不动,说:“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静漪说:“通行证。”

“通行证…”陶骧几乎要笑出来。他伸手将卡片拿起来,展开放到距离静漪面孔几寸远处,“我要告诉你,这张通行证,是昨天在北边的哨卡截获的。有人拿着这张通行证,冒充普通商人,要从绥远去乌兰巴托。据拷问,他们的目的地是莫斯科。”

静漪盯着通行证上那个朱砂印。

火红的,也真的像在燃烧的火焰。

那是因为拿着这张通行证的陶骧,心里的怒火让它在发颤…她想转开脸,陶骧却捏了她的下巴,迫着她继续看。

“本来有了这样的通行证,在西北五省是畅通无阻的。不过可惜,这张是伪造的。”陶骧将通行证仍在一旁。

静漪只觉得下巴疼的厉害,刚想拂开他的手,他已经松开了。她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几乎冲口而出要问他是怎么发现的、这张通行证被截获,也就意味着…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陶骧说:“还不想说么?你以为你不说,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牧之…”静漪涩着声开口,却也说不下去。

陶骧说:“我的字,你已经能仿到九分像。三年的时间没有白费,你琢磨我,也琢磨的透了。你胆子真够大的,竟然敢伪造特别通行证。字可以仿,印只能盗。不过你是没想到,恰恰这印,是有问题的。”

静漪看了他,忽然间头脑一派空白。

“你也不想想,这么大的地盘上,唯有陶骧两个字这么好用,怎么可能一个印用到底?”陶骧竟笑了,“我来告诉你,这印看上去是都一样。不过每换一次,角上的缺口都不一样。一事一印,是我的老规矩。”

静漪身上的血都冷了似的,完全动不得。

陶骧看了她,说:“方少康,不,戴孟元,值得你这么做?”

静漪死咬着牙关。

陶骧将这两个名字连在一起说,也就是已经知道了…她忽然间有种深深的恐惧。

“他值得你为了他,陷我于不义?”陶骧问。

“不,不是的…”静漪否认。

“不是吗?他是什么人你清楚。如果不是我先下手处理干净,放走他和同党的罪名,我就得背着。你是我太太,逄敦煌是我部下,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静漪。”陶骧说。

“不会的,他不会…他答应过我。如果不是他答应了我的条件,我是不会这么做的。”静漪急促地说。

“你对他倒是信任的很。”陶骧讥讽地道。

静漪张了口。

“为了他你可以什么都不顾。从前你可以抛弃父母弟兄,今天你可以不顾夫妻情分。程静漪,”陶骧盯了静漪惨白的脸,“为了他你还有什么做不

出来的?”

“牧之…”静漪整个人都在颤抖,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她应该有话可以对陶骧说,她应该有辩解的理由。可是她说不出来,头脑中一片空白,全是陶骧阴沉的脸和凶狠的眼神。

陶骧的脸色让她怕,打心口窝往外地疼。一丝丝的疼痛将她缠绕的死死的,她动都动不了。

“三年,静漪,我得到你人,没得到你心。”陶骧说着,转了身,“我当然知道你嫁给我,就是情非得已…可我也警告过你,要走,你可以走;但只要你在我身边,不能有二心。”

静漪点头。

当然他是看不见的。

他直立的背影铁铸似的,高的难以逾越…

“你心里自始至终装着一个戴孟元。”陶骧说。

“牧之,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死一次…我受不了…我帮他也只帮这一次。你就…”

“有没有你,他该死都要死。你以为你是谁,程之忱又是什么人,他会为一己私利,动用公权去杀人?别说他不至于。就是程家,想要谁悄没声息地在这世上消失,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你也太不了解你父亲,太不了解你兄长。他们真要做了什么,是不屑于隐瞒的。”陶骧阴狠地说。

静漪噎住。

半晌,她才开口问道:“牧之,你能坦白告诉我,当时…你是知道他会被暗杀的吗?”

陶骧转过身来,看着她。

“请你回答我。”静漪问。

“我知道。可对我来说,只要我要你,你就必然是我陶骧的妻子。他的生死,于我无碍。”陶骧说。

“陶骧!”静漪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陶骧却半点不为所动,“你为了他,飞蛾扑火。我佩服你的勇气,可你用错了地方。这样一个时时为了自己陷你于危险之中的人,你视若珍宝,我无话可说。但是你因此危及我的利益…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所以,对你来说,我始终不过是程家放在你这里的一个保证。”静漪从头冷到脚,眼泪还没流出来,就已经冰冻住了似的。“那么…牧之,这三年来,对你来说我又是什么?我是不是和那匹黑马一样,不过是个不肯驯服的活物?不过是个值得挑战的目标?是不是这样的,牧之?”

陶骧专注地看着她,好久,他说:“你的确是程家放在我这里的一个保证,现在我需要兑现这个保证。你要回去探望母亲,也好。这段时间你想清楚,戴孟元是不是像你想的还和以前那么重要。现在证据确凿,我留着他在外头,是因为这样对我更有利。我想你知道,如果走漏风声,后果是什么。你只要记得,现在我要他三更死,他一定活不到五更。你还回不回来,看你考虑的结果。”

静漪眼前一阵发黑。

她明明仍然坐在榻上,却好像是置身于海面的小舢板上。

头晕目眩,四周的东西都在晃动,陶骧的身影岿然不动…她挣着起来,走到他面前,她仰着脸看他。

她白净的面庞仿佛在短短的半个钟头之内,小了一周。

他一手便能掌握过来似的。

他没动,看着她,也等着她…她呼吸是凉的,整个人都是凉的,她点着头,说:“那么…在我回来之前,你能保证…”

“我也不能保证什么。费玉明过分一点,或者他们做了什么我不能容忍的事,我都不能保证我不会擦枪走火。”陶骧低声道。

静漪觉得这蜿蜒若冰凉滑腻的蚯蚓一般的声音,是在贴着她的颈子蠕动的。

“我想你懂我的意思了。”陶骧说。他眼看着静漪面色灰败下去。也知道自己的话会像一把尖刀在凌迟她的尊严。但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半点都不犹豫。

静漪望着陶骧胸口幽幽闪着光的扣子,说:“我不想骗你的…如果这一次能瞒天过海,我只想…我与过去彻底做了一个了断。”

“你可以对逄敦煌坦白,却不能对我说。”陶骧冷冷地说。

“我对你说,你就会改变主意吗?”静漪问。

陶骧没有立即回答。

静漪说:“你不会。我也不会那么为难你…陷你于不义,是我的错。我没有什么可辩解的。你因此惩罚我,我也无话可说…不过,牧之,我也有话想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

陶骧皱了眉。

静漪却不等他回答。

书房门开着,就在前方,她迈步出去,脚下轻飘飘的。

陶骧回手拉住了她,她简直立即软弱下来了,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她刚想要开口,听到他说:“静漪,很多事由不得你我。我也没有多少时间等你。早去早回。”

静漪闭上眼睛。

这的确是夜晚,静的墓一般的夜晚。

她闭上眼睛,眼前却是白云在飘过…

她推开他的手,再没有说一个字,离开了。

 

同上一次到达南京时一样,这一次迎接程静漪的,仍然是瓢泼般的大雨。静漪已经有两日没睡好,飞机起飞她就发晕,直吐了个天昏地暗。昏沉沉地躺在座椅上熬过了几起几落,飞机降落时,随她一道出行的所有人脸色都和她一样难看了。

她并没有通知任何人要来南京,可是飞机降落时,停机坪一旁的跑道上便已经停了几辆黑色轿车。

飞机停稳,透过舷窗,她看到轿车里下来几个人。伞撑开,随后出来的那个人,让她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三哥之忱会亲自来接机。

可她没有丝毫的兴奋。

秋薇欢欢喜喜地收拾着她的东西,跟在她身后下飞机,见了站在舷梯旁等候的程之忱,先高高兴兴地叫了声“三少爷”——三少爷程之忱穿着军装,肩上一颗梅花在阴郁的天气里仍然散发着耀目的光芒,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气势夺人——程之忱对秋薇点点头,看了走下来站在自己面前的十妹静漪,说:“来,上车吧。”

静漪气色并不好。

程之忱微皱了眉。

静漪乖乖地跟着他上了车,只有她和之忱坐在车上。

“母亲还好吗?”静漪一开口,沙哑的嗓音难掩疲惫。

程之忱道:“到家之后看就知道了。不用太担心。我看你脸色也不好。”

静漪看着三哥,问道:“父亲呢?父亲在家吗?”

“在。今天父亲有事情,我们到家他恐怕已经出门了。”之忱看了静漪,以为她有话要说,不想静漪却沉默了。

雨下的极大,车子开进院门,大约有一刻钟缓慢行驶,可仍然有点打滑。

静漪头晕的厉害,又想要吐了。只是强忍着,抬眼看时,车子已经到了楼前。她没有心思打量这里,就见车一停,车门还没开,一把漂亮的油纸伞已经遮在了她的头顶,她抬头一望,索雁临正微笑着望着她,说:“静漪你可来了,快些进去吧。”

她说着已经伸手握住静漪的手臂,几乎是搀着她下车来,看了看之忱,对他微微一笑,却也不管他,倒先将静漪拉着进屋子去。

“静漪!”进门递上毛巾来的是江慧安。静漪接了毛巾,看她身旁站着的九哥之慎。轻声叫了九哥九嫂,转身叫三嫂三哥。

她并没有被淋湿,被他们站在一处这样围着看,她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猴子。看出她不自在,慧安赶紧让人上热茶。

“母亲刚打过针,正在睡觉。等会儿她醒了再上去看她吧。”索雁临轻声说。

静漪累的很,楼梯仿佛都上不去,听见这话便听从他们的安排,坐了下来。

跟着静漪来的张妈秋薇和马行健一一见过之忱等人才下去。

雁临给静漪拿了点心,看她穿着水红色的衬衫、白色长裙和一对水红色的皮鞋,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这阴雨天里唯一的亮色,极是夺目,不禁称赞道:“少见小十这么打扮,好看的很。”

慧安温柔地笑着点头,把热茶送到静漪手边,说:“喝口热茶。下雨天有点冷。”

静漪却并不觉得冷,反而身上热乎乎的。可她根本不想说话。只是望着两位嫂子,她不忍心拂了她们的好意,茶是喝了一口,点心没有动。

慧安看了她,若有所思。

静漪避开她的目光,问道:“九嫂什么时候过来的?收到你的信,我担心的很。”

“有一个十天了。母亲上次伤风之后一直没有好,这一次又伤风,严重到肺炎。其实倒不是大病,就是自从搬过来,母亲心情总不大好。前些日子便念叨你,我猜她是想你了。说过这次病好了,你不能回来,她便去兰州看你的…”慧安轻轻地跟静漪说。

静漪听着,低了头。

她放下茶杯,抽手帕掩在脸上。

都被她这样的举动弄的一时不知所措,还是慧安过来拥了她肩头,低声安慰她。

索雁临看看之忱兄弟,轻声说:“慧安,静漪,去房里休息下吧,我看静漪也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