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还有点不太相信这样的语调出自何念衾嘴里,顿了顿,又喊了一声:“念衾?”

何念衾低笑了两声,“唐小姐下午没看直播?”

唐婉的眼泪一瞬间就掉下来,“念衾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唐小姐其实也不笨,猜不到这是怎么回事?不用怀疑,你心中所想的,就是事实。”

“念衾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你没收到我给你发的信息吗?我……”

“我收到了。”何念衾肯定地说,“但一切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唐小姐。”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一直在利用你,现在目的达到了,戏该收场了。”

唐婉拿着手机,听着这冰冷的话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小姐需要了解一件事,你所喜欢的‘念衾’或许并不是我本人。真正的何念衾,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很显然,你并不是那个让我不择手段想要得到的人。”

“至于你下午发的信息。”何念衾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唐小姐,容我提醒一句,这件事你最好尽早自己解决掉,而且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否则嘛……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乔以漠的未婚妻,现在你给他戴了绿帽,外界会怎么看你?你依乔氏而生的唐家,又会落得什么下场?上次你父亲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言尽于此。明天我会给你账上打一笔钱,今后唐小姐没什么事最好不要找我,我身边记者一向挺多的,被一两个爱八卦的拍到乔以漠的未婚妻对其他的男人死缠烂打,丢的可是你唐家和乔家的脸。”

“何念衾你混蛋!”唐婉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何念衾又笑了笑,“恭喜你终于认识到我的本性。”

“要怪就怪你偏偏是乔以漠的未婚妻。”

“再见了,唐小姐。”

***

自从何欢松口说愿意嫁给何念衾,她就从被关在地下室,改由被关在卧室。唯一的变化大概是卧室至少有窗,可以分得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天气好的时候,阳光会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说不出的明亮。

哦,还有一个变化是她不再拒绝进食,也不再让屋子里黑漆漆的,到了晚上就打开灯,偶尔还会捧本书看。

这样说起来,日子是比之前好过多了。

何念衾更加殷勤地讨好她。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过来看她,拿来一堆画册,有关于酒店的,有关于婚礼风格的,有关于首饰的,还有关于礼服的。

何欢通常就看着,不说话。

何念衾也不勉强她,看她的眼神在哪张上面停留的时间长一些,就问:“阿欢姐喜欢这个?”

何欢不回答,何念衾就说:“没关系,我们慢慢选。”第二天继续拿其他的画册回来给她看。

约摸一周过后,何欢脚底上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何念衾带她下楼吃饭。她很乖顺地坐在餐桌边,就跟此前的多年一样,安安静静的。

何夫人一双眼上下在她脸上琢磨了很久,才问:“要订的东西选得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是问何欢,还是问何念衾。何欢没答话,何念衾就说道:“阿欢姐一辈子的事情,自然要选得细致些,反正现在还早。”

“还早?”何夫人扬眉,“酒店啊首饰那些,你自己看着定下来算了,至于礼服……”何夫人打量了一下何欢消瘦不少的身材,“你带她去Jolie一次都订下来,人家出活需要一段时间,到时候来的都是名流要客,别穿寒碜了。”

Jolie是S市一家有名的高端礼服定制工作室,一般都得至少提前三个月下订单。何念衾听了就笑道:“那我明天就让那边遣人上门来给阿欢姐量尺寸,带些画册让她选款式。”

“用不着上门那么麻烦,直接过去款式多还能当场试试。”何夫人举着筷子,瞥了一眼何欢就轻笑道,“你还怕她跑了不成?”

何念衾也在看何欢的神色。

何欢只垂着眼,吃饭,仿佛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一般。

何念衾笑了笑,“那我明天下班回来带阿欢姐过去。”

这天吃完饭,何夫人还把手机还给何欢了,递到她手里的时候笑吟吟地说道:“阿欢,这么些年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性,知道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吧?”

何欢敛目,轻轻地“嗯”了一声。

何夫人没再说什么,何欢很自觉地回房。

她看了看手机,未接来电提醒和各种短信多得她看不过来,她只捡了一些比较重要的看。首先是奈奈的,发了有上百条了,不停问她,怎么要跟何念衾结婚了?真的要跟何念衾结婚了?你是不是又被老巫婆关起来了?要不我去报警?找媒体曝光?我去找过了,压根没人理!娇娇你快给我回音我要急死了!

还有几条是罗素发来的。她和奈奈不一样,并不知道她和乔以漠的关系,所以表示过惊讶之后,发来的都是真心实意的祝福,约她什么时候有空吃饭。

再接着是小悦的。语气还和从前一样欢快,问她怎么没去上班,惊叹她跟何总居然是一对,接着不无幸福地说:“阿欢姐,我告诉你哦,我父母不反对我和纪杨在一起了,纪杨父母也很喜欢我,催促我们快点结婚。我们的日子定得比你和何总还早呢!这个月就先去把证领了!”

何欢一条都没回复,只是看到小悦那些消息的时候笑了笑,总归还有人是幸福的。

第二天何念衾下班,吃完饭就依言带何欢出门。

半个月来第一次踏出家门,何欢没有表现出什么开心的神色,当然,也没什么其他表情。出门订个礼服而已,后面还跟着一车保镖呢。

Jolie不是门市店,地处却是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地段,工作室在本市最高楼,从上到下整整三层楼,外表看来不起眼,进去之后却和他们设计出的礼服一样,低调的奢华。

何欢不免俗的喜欢这家的设计,曾经还说过等结婚的时候,要把他们家的设计师承包了的话。只是真有一天来试礼服的时候,心情和当初自己设想的并不一样。

但她还是很乖顺,一件件礼服的试着,穿好一件出来就看何念衾,问他意见的样子。

何念衾对她的这个举动有些受宠若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温和,她每试一套出来,他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有些挪不开眼。

但一连十多套试下来,就挑花眼了,何念衾看她拿不定注意,笑着道:“阿欢姐,不如都要了?”

何欢的神色也比出门的时候轻松许多,试礼服是个体力活,脸颊还有些发红,坐下来喝了好几口茶水,没有回答何念衾的话,而是说:“我先去趟洗手间。”

何念衾闻言也跟着起身,何欢的脸色就沉下来,“何念衾,不如你跟着我一起进女厕所算了?”

何念衾笑容一僵,何欢皱眉瞪着他。

到底不想破坏一整晚的和谐气氛,何念衾笑着坐下去,“那你自己去,我在这里等你。”

何欢拿着手包,转个身就出了礼服区。

因为试礼服,她特地换了工作室的高跟鞋,头发也是盘起来的,脸上还带了淡妆。洗手间其实就在同一层楼,不远,只是设计上为了藏拙,路径弯曲了些。

何欢弯弯绕绕了好一会儿才在角落里看到洗手间的标识,只是人正要靠近,一个踉跄,被人拉住了。几乎是没有任何犹疑地,甚至没有看来人一眼,她已经搂住他的脖子,倾身靠上去,“乔以漠。”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

感谢这几天投喂的妹纸~

第58章 Chapter 59

“乔以漠,你听懂我那天的话了?”何欢伏在他颈窝轻声说。

她说:“所以请乔先生不要再过多纠缠,新闻所说的都是事实,过几天我就会跟念衾去订礼服了。”

重点其实在后半句。她会想办法出门。

乔以漠吻了吻她的额头,拽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他当然听懂了,否则那天不会轻易离开。

两人从员工通道离开,迅速上了电梯,下到底层停车场。乔以漠今天开的是辆非常不起眼的大众车,把她安置好就一脚踩下油门。

1月初的天,正是严寒的时候,工作室暖气足,何欢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单衣,车子开出停车场,外面竟还在下雪。

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冷的,她坐在副驾驶,牙齿上下打颤。

乔以漠把车里的暖气开到最大,一边开车一边见缝插针地取下自己的围巾和外套,往她身上搭。

何欢却没在意自己冷不冷,突然想到包里的手机,拿出来关机,把电池也拆下来,按下车窗,直接扔了出去。

谁知道他们拿走她手机的这几天,有没有再装上什么奇怪的东西,可以定位什么的。

两人一直没说话,车里静幽幽的,只有外面的车流声和风声不断划过耳边,还有细密的雪粒子敲打在车窗上的声音。直到一处红灯,车子停下来,乔以漠才侧首望她。

点墨的眸子里,微光浮沉,像是蕴藏着无数无法言说的情绪,因为消瘦不少,面部线条显得深刻又冷硬,只是看着何欢面上就闪过一丝柔软,伸手捞过她的脖子就吻下来。

要把暗藏起来的那些情绪都发泄出来一般,也顾不上是不是咬疼了何欢,扣着她的后脑勺不顾一切地吮吸她的唇舌,吞噬她的气息,越来越凶,越来越急。

直到后面响起不断的车鸣声,他才放开她。两相对视,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双眼发红。

车子重新开动,融入灯火璀璨的城市,何欢平息了心跳才轻声问道:“乔以漠,我们去哪儿?”

乔以漠开口的声音还有些黯哑,“他们大概认为我们会去机场,今晚我们先不去,明天开车去H市的机场再走。”

何欢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等何念衾发现她人跑了,肯定第一时间去机场火车站截人,就算明天去机场也会被人堵住,但去周边城市的机场就不一样了。

“那我的……”何欢想问证件问题。

话没说完乔以漠就说道:“我都安排好了。”

末了,给她吃定心丸似的,转首望住她,“何娇娇,你放心。”

他做事,何欢哪里会不放心,只是到底还是有些紧张,眼神就有些飘忽。乔以漠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松开一只,过来握住她的手。

何欢指尖冰凉,被他这么一暖,轻轻一个反手,和他十指紧扣。

这个时间早过了城市最繁华拥堵的时候,车子前进得很顺利,一路上何欢还疑神疑鬼地不停回头看,生怕被跟踪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乔以漠带着她去的,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地方。

熟悉到这些年她根本不敢去的地方。

他们的大学。

或许对很多同龄人而言,大学生涯是青春洋溢恣意盎然充满阳光的,可他们的大学,就像阴雨连绵的黄梅天,缠绵里带着不为人知的怅然,甜蜜里夹杂着无法与人言说的心酸,偶尔回忆起来,就像吃了颗早熟的青梅,酸酸涩涩的。

这些年和乔以漠分开,甜蜜也好,酸涩也罢,她都不敢再回忆了,也从来没再踏进大学一步。

但乔以漠的车没停下,只是到了人多的地方,放缓了车速。

“我们不下去走走吗?”何欢问。

她以为他特地带她过来回学校看看呢。

乔以漠摇头,“外头冷。”

雪已经越下越大了。何欢趴在车窗上,这个时间城市不再繁华,大学周围却仍旧是热闹的。周边很多小店都还开着,来来往往都是洋溢着笑脸的大学生,车子再往前,是一排小餐馆,吃烧烤的,打火锅的,还有冒着大雪卖碟片的,更热闹了。

“他们看起来真开心。”何欢笑着说。

乔以漠正好拐弯,将喧嚣的声音抛弃在一片夜色里,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来,“我们以后也会很开心。”

何欢垂着眼,弯起唇角。

最终他们去的地方,还是让何欢意外。

居然是他们大学期间租的那套小房子。

房子的格局一点都没变,甚至当年用过的很多东西都还在,连位置都没有变动。挂在墙上用来给她拍照的红幕布,桌子上用来喝水的情侣茶杯,沙发上她亲自绣的十字绣抱枕,储物架上他们经常一起读的书,时光仿佛在这里停滞了。

“乔以漠,你……”何欢站在门口环顾四周,“你把这套房子买下来了?”

而且不是今年买下的样子,否则这些东西哪里还能留到现在。

乔以漠进门就打开窗透气,又怕何欢冷着,打开暖气,“那年你说不出国了,我打算留在国内和你一起,就把这里买下来了。”

顿了顿,又说:“这些年一直有阿姨来打扫。”

这房子比他们在丰玉那套要好很多。虽然也是一室一厅,但住进来的时候是新房,一桌一椅都是何欢当时照自己的喜好挑的,地上也直接铺的羊毛地毯,多少年过去了,无论是家具还是家居,都没见变旧,被时间封尘了一般。

何欢站在门口就有些发愣。

六年前最后一次来这里,是她让乔以漠出国,他不肯,关机不接她电话,她让何念衾帮她出门,在这里找到他。

两人大吵一架,他发现她身上的伤,不许她再回何家,说要带她走。她不同意,说他太天真,摔门而出。

她发愣的功夫,乔以漠已经进卧室拿了套衣服出来,过来取下她的围巾,捧起她的脸颊,声色温柔地说道:“还冷不冷?去洗个澡?”

何欢马上从回忆里抽出身来,笑着摇头说“不冷”,接着踮起脚尖,抱住他。

他身上暖和就够了。

乔以漠也弯下腰,全身心地将她拥入怀里。

何欢原本不算矮,但在乔以漠面前就显得娇小了,近来又清瘦许多,在他怀里她稍一用力,就像要把她揉碎了似的。她也不推开他,半月没见的两个人,恨不得将彼此融入骨血一般。

也不知这样抱了多久,乔以漠才放开她,抬起她的下巴亲吻她。

不像刚刚在车上时那么凶狠那么急切,而是一寸寸地侵入,将他的气息、他的温暖、他的思念在唇舌缠绵间一点点地传递给她。

暖气的温度一点点上去,两个人的体温也逐渐攀升,偶尔窗外吹来一阵凉风,也丝毫没有影响。乔以漠放弃最初的温柔,渐渐有点控制不住力度,吻着她,搂着她的腰,带她辗转到了卧室。

何欢原本就披的乔以漠的外套,脱掉之后就只剩下一件单衣,但两人身体紧贴,也不觉得冷,只是他扯她衣服的时候,她还是本能地拦了下。

“乔以漠……”她握着他要掀她衣服的手,声音娇柔,眼睛里也像盛了春水。

乔以漠的气息有点乱,眯了下眼,“让我看看。”

他知道何欢为什么拦他,何欢也知道他想看什么,拽着他的手不放。

乔以漠沉沉地望着她,她却一直垂着眼,他继续倾下身吻她。

何欢对他炙热的吻是没有抵抗力的,随着他的唇舌在她身上游移,扫着她最为敏感的耳廓,身子火热又酸软,挣扎着关掉卧室的房门,屋子里变得漆黑,她才由着他宽衣解带,拥着他倒在床上。

这张床的触感也还神奇的熟悉着。那四年时间里,他们无数次在这里抵死缠绵,拥抱着彼此舍不得放开。

现在的乔以漠也和六年前一样,熟悉她的每一个敏感点,用灼热的手掌抚摩她,压抑着呼吸一寸寸地点燃她,就在她打算容纳他的时候,他却突然离身,“啪嗒”一下,把卧室的灯打开了。

“乔以漠!”何欢一声惊呼,忙扯上旁边的毛毯盖住身体。

但她盖住也紧紧是前半身而已,她身上的重灾区是在手臂和后背,尽管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刚刚被抓回何家时挨打的伤痕还是密密麻麻,褐色的蜈蚣一样盘踞在她身上。

乔以漠紧紧地盯着她的身子,眼神冰冷,周身戾气环绕,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又骗我。”

何欢看他那么生冷的模样,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是,她又骗他。骗他奶奶没有打他,让他不要着急,不要轻举妄动。

她也希望可以不骗他,希望自己说的都是实话,希望自己的奶奶对自己存有哪怕一丝仁慈之心,但何夫人还是当年那个何夫人,从来没有变过。

何欢拿手背擦眼泪。

她只是不想让他看见而已。

不想让她看到狼狈不堪的自己,不想让他看到她心底最深处的伤痕,在他面前她只想做何娇娇,做那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只会笑的何娇娇。

乔以漠盯着她的眼神渐渐回暖,面部线条也柔软下来,放开紧握的双拳,重新坐上床,“好了,不哭了。”

他将她拥入怀里,红着眼说:“是我不对,不哭了何娇娇。”

何欢的眼泪却掉得更凶。

“不哭了,乖。”乔以漠轻轻摇晃她的身体,柔声哄她,垂首吻掉她的眼泪。

“乔以漠……”她抽泣出声,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眼泪不止,两手动作也不止,拉扯他的衬衣。

她翻身坐在他身上,唇舌卷入他的口腔,用力地吻他,微凉的十指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乔以漠却有所顾忌,看过她那一身的伤,手都不知该往哪放似的,低哑着嗓音问她:“疼吗?”

“很疼吧何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