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依不饶的架势,却难得让他笑了出来。他一手包住她两只手,吻了吻她凌乱却柔软的发顶,温远偎在他的怀中,像是忽然没了力气。

待到温远同学镇定下来,周垚才拿着她的外套走上前。明知面前这人是未来老公的大boss,可还是忍不住笑:“温先生好,这是温远的东西。”

温行之淡定地接过,转身便要给温远穿上,而且一根手指头都不让她动,连扣子都是他来扣。清醒过来,本来就觉得有点儿丢人的温远已经觉得够难堪的了,更何况现在还被周垚全程围观着。她使劲瞪他,“你干嘛?”

“下次不要这么慌张地跑出来,连衣服都忘了穿。”他说,“我既然已经回来,自然是跑不了的。”

温远切一声,小声嘟囔,“才不是因为看到你。”

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温行之没再训她,侧身看向周垚——这个大灯泡:“我记得小赵来这里开会,你是陪他过来的?”

“是的!其实是小赵要我来的,因为他知道温远在B市嘛,怕她一个人太孤单,就让我来陪陪她,顺便带她出来玩啦!”

周垚积极地像个小学生一样颠倒是非为男朋友邀功,温远听得眼睛都睁圆了,可温行之却仿佛很受用。

“辛苦了。”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转而又问,“还要再逛一会儿?”

此句暗含的清场之意被周垚准确地领悟到了,她立马举手表态,“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找小赵蹭饭了,据说今晚有派对!”

说完,转身溜了。

温远又囧又气,转过身掐某人的腰,“你干嘛,我要被她们笑话死了。”

“所以走了不是正好。”他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睛夜色下尤为迷人。温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要抗议之时,却见他的手向她伸来。温远有些发懵地看着他,而那人的手却是直接越过她的脑袋,拎起她外套的帽子直接扣到了她的脑袋上,越发显得她小巧。

温远睁大眼睛看着他:“你今天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以为明天才能见到你。”

想想也是。他穿这么正式,定是有事忙才来这个酒店,要回家的话,也得明天了。

温远眨眨眼,“那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她笑得狡黠又无辜,温行之垂首看了一会儿,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转身嘱咐司机,“你在这里等赖助理过来,我就不上去了。”

司机早就见过温远几次,什么也没问就将车钥匙递给了温行之。

因为出现温远同学这个小意外,所以温先生临时改变了计划,没有赴饭局,而是转道回了温家老宅。

温远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离家越近就越觉得:不对呀,她是跟同学出去的,怎么跟这人一起回来了?成奶奶问起来她得怎么解释。

还没琢磨出来个理由,车子一拐弯进了部队大院的门,待到一进温家老宅的门,温远更想撞墙。温祁的牧马人明晃晃地停在院门口呢,连带着几天没回家的温行礼的车子也停在那儿!

温行之自然也看到了,小侄子那辆骚包的车子让他不自觉地蹙了蹙眉,继而去看身边的人,温远正一脸沮丧。

“你不会,今天就打算告诉他们吧?”

“怎么?”

“我还没做好准备呢。”温远小声说,“过两天行不行?”

要想等她做好充足的心里准备,这辈子怕是都别想说出口了。不过看那有些可怜的表情,温行之也不忍逗她。

“不是今天。”他说,“等过完年罢。”

温行之忽然回来,整个温家都感到意外。本来嘛,临近春节了,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就算不忙也要到A镇去了,很少在这个时候能在温家老宅里看见他。温行之放下行李,平静地解释:“今年回来过年。”

成奶奶大喜:“老爷子知道不?”又吩咐温行礼,“快,把老爷子请下来。”

温行礼脸上也是笑意难掩,整个家里谁不知道,跟老爷子最不对盘的就是这个弟弟,偏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人,皆不肯放□段讨好对方,一来二去就僵持了这么些年,也因此温家很少过团圆年了。老爷子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在意的,这一次温行之肯回来,就表示他服软了。老爷子不高兴才怪。

“您老别急,昨天老爷子刚跟一群总参退休老干部上了山,明早才能回来呢。”

乔雨芬笑扶着成奶奶,“看您,高兴糊涂了。”

一家子人沉浸在欢喜之中,也就没人在意温远跟着温行之一起回来的事儿了。其实也没什么,之前她读书的时候被请家长,坐温行之车回来很多次了,主要还是她心虚。

温远拍拍脸,往屋里走,正巧碰见温祁咬着饺子从厨房走出来,一对视,温远忍不住又有些紧张。

温祁看了温远一眼,又看见客厅里的温行之,笑了,“哟,这回来可够快的。不走了吧?托你的福啊,小叔可难得在家过回年。不过这饺子可是荤的,小叔能吃么?”

“他,他不挑的。”

温远说完,僵硬地笑笑,走到厨房,低头洗手。温祁用筷子拨拨盘里的饺子,忽然失了胃口,真是不巧,一个小时前他出了公司,刚把车开到机动车道上等红灯时,一转眼就看见了温远,还有那个人。难以想象那么自持的一个人会在公共场合做出那么亲密的举动,亲密地扎眼。回想起来温祁就觉得不舒服,就感觉非得找点儿事似的,他转身进厨房,一边给自己盛汤一边说,“是么?那挺好,我还以为他口味淡,吃素呢。”

话里话外之意温远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就是在讽刺她。

“哥。”温远没回头,叫住他,“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话?”

温祁背对着她,没吭声,等她转过身时,温祁已经不见了。

因为老爷子不在家,晚上的气氛还算轻松。若是老爷子在的话,那恐怕这会儿就得在书房和温行之谈了,这是每回他回来的主要节目之一。

吃过晚饭,温祁回房间摆弄电脑去了。温行之和温行礼两人在客厅说话,乔雨芬在一旁泡茶,温远在那儿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要上楼,却不料温行礼一下子将话题转到她身上。

“远远明年就要毕业了,而且学的也是金融,行之——”他含笑看着温行之,“你看看你那边有什么合适的工作没,给丫头安排一个算了。”

温行之拨弄着茶盖上的提珠,表情没什么变化。可长期相处下来,温远明白他此刻眼里透着的神情是玩味的。

“怕是有些麻烦。”他说,“GP在本土招人,要求都是985相关专业毕业的,而且毕竟是外资银行,对英语水平还是有特殊要求的。”

温远想瞪他。听温行礼的意思就是开玩笑,而这人却这么认真地想法儿拒绝她,到底想干嘛!

乔雨芬忍不住就笑了,“这意思就是没戏了,得,我看谁也别麻烦了,就给她安排个清闲点儿事业单位工作做做得了。”

温远忍不住嘟囔着撒娇:“妈妈,我也是985毕业的,而且我英语水平也不错啊,六级都过了!”

乔雨芬懒得说她了。

倒是温行之笑笑,从一侧取出一个盒子递给她。乔雨芬首先出声,“呀,丫头都这么大了你还给她礼物?”

“无妨。”温行之说,“工作了总是需要的。”

温远看着他,也有些意外。他刚进家门的时候是给成奶奶和乔雨芬一人送了件礼物,可没想到她也会有。拿人家手软,温远都不知道要瞪他还是要谢谢他了。末了,在乔雨芬的催促下,道了谢上楼。

回到房间,温远无精打采地拆礼物。是一台超薄的笔记本电脑,之前她偶然说起要换电脑,不过后来事情多又忘记了,没想到他却是记得的。有一张明信片从盒子里漏了出来,温远翻过背面,看到几行英文。流利的笔锋,力透纸背的力度,应该是温行之亲手写就的。难怪他刚刚提到英文水平,莫不是怕她读不懂?温远捏着明信片凑近了看——

Men could not part us with their worldly jars,

Nor the seas change us,nor the tempests bend;

Our hands would touch for all the mountain-bars;

And,heaven being rolled between us at the end,

We should but vow the faster for the stars.

……

……

看着这个,温远突然感觉到一阵颤栗,源自灵魂深处。她想这个男人以后还是不要表白了好,每一次,都像是攫住她的魂一样致命。刺激,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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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补全

文中英文部分的译文如下:

世俗的诽谤离间不了我们

大海改变不了我们,风暴动摇不了我们

相反,我们的手将越过所有的山群碰触在一起

有那么一天,天空会滚动在我们之间

我们向星辰起誓,让手握得更紧更紧

摘自勃朗宁夫人的十四行诗,初读便觉得很适合这两人,但依照小叔的性子,是不会直接写中文上来的,你们看,中文翻译其实很露骨的咳咳,所以用了英文。本想停在这里的,后来一想,还是把下面也写出来的好,哈哈,表打脸。下更周日,因为有冲突,俺要好好酝酿一下子~

☆、45、

托那张明信片的福,温远这一夜睡得很好。

成奶奶敲了三次门才把她叫醒,简单洗漱之后温远下了楼,看见温行之正在院子里给成奶奶的花浇水。

四处张望了下,温远溜到他面前:“小叔,早上好。”

“不好”

他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温远立刻就想瞪他,可想想又心虚。毕竟昨晚上人家那样表白了,她现在来喊他小叔,也太煞风景了。

待要又说些什么,外面忽然想起了停车声,温远转头去看,看见一身便装的爷爷温恪温老爷子走了进来。

温远下意识地站好,要跟他打招呼,而爷爷抬头,看过她与温行之站在一起,原本铁青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知怎的,温远突然就不敢开口说话了。倒是温行之,依旧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水壶,对老爷子说:“您回来了。”

温恪似是在刻意地控制着他的情绪,他看了眼温远,又将视线落在温行之身上:“你跟我上来。”

温行之皱了皱眉,回身看了温远一眼,跟着温恪去了书房。一路上,温恪对成奶奶,温行礼和乔雨芬招呼都没有理会,他像是已经濒临失控,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温行之却已料得大概。

进了书房,刚关上门,便听见温老爷子沉声问道:“你跟陈瑶是怎么回事?你在外行事一向稳重,这些不该沾的从来不沾,连报纸头条都很少见你。唯一上的一回,竟是跟个女人有关?这是怎么回事?”

“子虚乌有。”

“把你漫不经心这套给我收起来!”老爷子怒斥。

温行之嘲讽地笑笑,“您成天介儿地关心这个做什么?”

“我关心这个做什么?我再不管管你我看你是要给我反了天了!”老爷子猛拍桌子,“你给我站起来,认真回答我的问题!陈瑶的事儿我不深究,她毕竟是个外人,我且问问你,你跟温远是怎么回事?”

“谁告诉您的——”

“你回答我!”老爷子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回你还能用子虚乌有搪塞我?照片都被人拍下来了,拿到你爹我面前来了,我老脸都让你给丢光了!你给我说句实话,你跟温远是什么关系?”

温行之眼底浮起一阵冷意:“就是您想的那种关系”

温恪温老爷子听了简直要气炸了,他左右转了一圈儿,像是在努力克制情绪。他告诫自己要冷静,便扶住桌上的茶杯,压低声音对温行之说:“分开,立刻马上分开!温远不要到T市去了,也不能留在B市,总之,分开——”

“不行”

“为什么不行?!”老爷子暴怒地喝道,同时将手中的杯子摔倒了他的面前。

温行之没闪没躲,看着老爷子最爱的那套骨瓷杯摔碎在他的脚下,缓缓站起身:“都睡过了,还怎么分?”

闻言,老爷子死死地盯着他。若说他之前还存在一丝丝侥幸,想着两人只是玩玩儿,那现在听完这句话,他死心了。

此时此刻,温恪只觉得脑门的气血瞬间上涌,情绪已全然失控。他狠狠瞪了温行之一眼,推开书房的门就要往外走。温行礼等在门外,爷俩在书房的吵闹已然惊动了全家,可老爷子的规矩在,谁也不敢贸然敲门而入。此刻看他站立不稳,心里大概也明白为何故,却不敢问,只能上前扶住他。

“爸,您——”

“滚开!”老爷子怒吼着打断温行礼的话,声音气量不像是一个七十多岁老人该有的,“温远呢,把她给我叫过来!”

温远正站在书房外走廊的尽头,脸色苍白地看着远远地对她怒目而视的老爷子,脚步有些虚浮,似是迈不动。

温行之看了她一眼,明白她是被吓到了。这事情太出乎意料,她甚至连心理准备都没做好。

“爸”他站在老爷子面前,挡住他看向温远的视线,“您冷静点。”

温恪的怒意却更盛了,他刚刚叫他爸?他看着面前这个眉眼与自己那位早逝的太太极为相似的儿子,这么多年来因为有心病在他都没再喊过这个称呼,老爷子老爷子地叫,叫的他都已经习惯了,却不想,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因为这样一件事重新听见这个字眼。

这代表什么?

温恪红着眼瞪着他,呼吸急促地咬牙说道:“给我让开!叫她来!”

“行之——”温行礼明白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先带温远走!再这样下去爸得气死!”

“不准走!”老爷子回过头对温行礼喊,忙被他扶住,连哄带骗地安抚着。

温行之忽然觉得头疼。他看了眼匆匆忙忙跑上楼地成奶奶,转过身,向走廊的尽头走去。

“跟我下楼。”

温远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死死地拽着他。温行之没话说,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下楼,将老爷子的满腔怒意关在了门内。

院门大开着,温行之的车就停在门外。他打开车门,对温远说:“上车。”

温远回神,拽着他摇了摇头。温行之明白她的顾虑,他平复了下心绪,拍拍她的脑袋,“听话,上车。”

“可是爷爷——”

“我知道。”他打断她的话,“但现在不是好时候。”

温远也明白。盛怒之下的老爷子是听不进任何解释的,更何况,她本身就没什么理由说给他听。他只会执意地要求你去按照他说的做,一意孤行地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这确实不是个好时候。

咬咬唇,温远坐进了车里。待她坐稳之后,温行之慢慢地将车子倒进院子里的行车道,将要开出院子的时候,一辆蓝色吉普与他擦肩而过,他只当做没看见,待车子开出院子之后,加大了油门。

温远浑浑噩噩地坐在副驾上,她只穿了一件睡衣出来的,被车里的暖风吹了一会儿,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才堪堪回神。

“刚刚,那是温祁的车。”

“我知道。”

温行之说着,随手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温远接了过来,却没有擦。低头默默地发了一会儿呆,她忽然脱掉棉拖,双膝弯起踩在座椅上,整个人蜷了起来。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