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知她脾气耿直,并不在意,反倒是更让她觉得司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上一次没有赴约就被杀死在衙门前,她还觉得遗憾。要是能顺利赴约,说不定她会更早一天了解她。

“姑娘。”

话音不重,是清冽而又沉稳的男子声音。司玲珑的脸色顿时不太好,没有回头,也没有偏身去瞧。云照往那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男子手握长剑,不知从哪里出现,站在司玲珑一旁。

这人颇为眼熟,但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云照仔细一想,才想起来,这人不就是“上回”在千青湖钓鱼时,和司玲珑同舟,站在她一旁的人。

司玲珑瞧也没瞧他,对云照说了一句“今日不便,改日再约”就走了。她一走,那人也跟在后面,如影随形。

待他们走远了,云照才悄悄问陆无声:“那个男的是谁?”

“司家护卫。以前司大人常年外派,家里只有老弱妇孺,所以寻了个护卫。后来司大人回来,见司姑娘总是往外跑,所以让护卫跟随她的左右。但司姑娘不喜人跟,偏他如影随同,所以看起来司姑娘对他甚是不满。”

云照了然:“他叫什么?”

陆无声说道:“我听司姑娘叫过他一次。”

云照兴致盎然:“叫什么?”

陆无声顿了顿,才道:“土豆。”

云照眨眨眼:“为什么叫土豆?”

陆无声笑道:“因为‘土豆搬家’。”见她还没懂,他只好说道,“土豆搬家,滚。”

云照抚额,这个司姑娘,果然有趣,连骂人都骂得这么拐弯抹角。她捏捏眉心,似触发了什么机关般,她突然就想起来司玲珑为什么会疯掉了。

——听说是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护卫,被司夫人送入牢狱,死于非命,第二日司玲珑就疯了。

——那个护卫,坊间流传,叫…土豆。

当年她在茶肆中无意听闻的事,还曾因名字而觉坊间胡说一笑而过,如今想来,却觉毛骨悚然。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那护卫是熙宁三十三年死的,而司玲珑是熙宁三十四年疯的。

云照神情顿敛,心口已经堵得慌了。

只因今年,就是熙宁三十三年…

但如今已入腊月,年关将至,也就是说,那土豆护卫很快就要死了,司玲珑也很快就会疯掉。

陆无声见她面色不对,唤了她一声,云照抬头看他,说道:“陆无声,我想起了一件事情,跟司姑娘有关。”

到底是在人潮往来的街上,云照便拉了他的袖子往僻静的地方带。两人同行偏僻小巷中,悠长又安静,没有外人打搅。走了一段路,云照也陆续将土豆护卫和司玲珑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又道:“我之前不认识司姑娘,每次回去也都是在腊月十五之前,所以后面的事我也不清楚,只是在那十年间,陆续有听闻。”

陆无声问道:“你想帮她?”

云照摇摇头:“没想好…陆无声,事情环环相扣,一不小心我就可能走错,然后亲眼看着我在乎的人死去。如今我们已经是步步危机,没有那个精力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帮司姑娘。我固然欣赏她,可是如果要以我的家人还有你的性命去做赌注,我…办不到。”

她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但她宁可承担因自私产生的愧疚,也不愿拿她在乎的人去冒险。

“云云,你做的没有错。”陆无声以掌轻轻压了压她的脑袋,“无需自责。”

云照又将头埋在他心口上,能重复回到腊月初八她当然高兴,但这几日发生的事令她独自承受了许多,如今有人同行,总是忍不住想多倚靠半刻。有陆无声在,好似发生什么她都能面对。

欲近正午,连倦鸟都开始寻地方短歇,不断有飞鸟从上空掠过,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极飞而过的影子。

云照偏头埋首,余光可见地上阴影,瞧着那一团团蹿走的影子,若有所思。突然一声鸟鸣划破天穹,惊得她恍然大悟,蓦地抬头:“我知道为什么我会被衙门前埋伏的人给杀了,因为他们有暗号,那个暗号在竹林出现过,也在我逃跑的时候出现过,就是特殊的鸟鸣声,高亢又刺耳的叫声。”

陆无声低眉稍想,联系她方才所说的种种,问道:“你在追踪那杀手,反被追杀往衙门逃去时,那追逐你的人,曾发出鸟鸣声,告知附近的人你往何处逃去。而刚好衙门附近有人,所以就截杀了你?”

云照点头:“对,如果他们因为知道我是报案人而来杀我灭口,那为什么非得是在衙门前。所以不是因为我被暴丨露了,而是因为那人恰好就在衙门那。”

陆无声问道:“那为何那人会出现在衙门那?衙门门前是一条远巷,并非大路,平日除了来报案和办差的人,没有谁会特意去衙门,除非…”他眼中已然抹上肃色,“除非他是在埋伏谁,但并不是你。”

“是你,陆无声,是你。”云照紧抓了他的手说道,“腊月初十,你会去一趟衙门,但我不知道你是去做什么,我在死之前,看见你从里面出来。”

“刑部和衙门常有往来,若是按照平日的习惯,初十我的确会去一趟衙门。”陆无声说道,“这么说来,矛头处处指向我,夜明珠带你回来,大概也是为了让你来救我。”

云照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又道:“只是奇怪的是,为什么它非得让我来救你,难道它不能直接送你回来?怎么说…你都比我厉害。”

身边尽是危机,可陆无声闻声,仍是笑笑:“云云不要妄自菲薄,当年你不是说,若你跟我一起去考科举,你定是状元,还…”

“别说了。”云照捂了他的嘴,“年幼无知,我知道你梦里偷笑我好几回了。”末了她负手问道,“那我要是真的去了,你信我能考到状元吗?”

陆无声答道:“不信。”

云照瞪着明眸大眼看他:“可你不是说什么都会信我吗?”

陆无声笑道:“除了这个。”

云照张嘴就要咬他,可轻易就被他躲开,恼得不行,边追边骂。一时忘了他们仍在险境中,两人相伴,似能挡住万般险恶。

已过正午,陆无声才回到家中,前脚刚踏入家门,管家就送了信来,他拆了一瞧,是蔺大人让人送了信来,说久等未见,改日再来。他拿着信回到房中,坐在长椅上闭目沉思。

按云照的说法,上一世她找了衙门捕快暗中报案,蔺大人便来信说改日再见。

这一世她没有惊动捕快,但蔺大人还是来信改期。

这么看来,蔺大人离开,并非因为刺客一事。

或许真的是因为他违约了,又或许是有其他什么事。

不过到底谁要杀他?

陆无声想起夜明珠,又想到云照。只是想到那个姑娘,心就松软了。

然而想到她重复回到腊月初八可能是因为他,陆无声的心情又瞬间坏了。

他的父亲虽是大将,第一武臣,但同时也是良臣。良臣之意,便是不偏颇任何一人,只效忠皇帝。自几年前太子病故,一直未立太子,几派皇子明争暗斗,想拉拢陆家的不在少数,但都被他父亲拒绝。

如云照所想,要杀他的人有钱有权,还有胆子,又能召唤十余高手杀他的,那定不会是简单人物。

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凶手杀了他有何用,手握重权的是他的父亲,他刚入仕,并无根基,谁会惊怕?

若凶手的目的真是他,那在他的父亲成为大将军的时候,幕后凶手就该杀了他,何必多等几年。

那换个想法…难道凶手的目的并不是杀他,而是另有目的?

比如栽赃嫁祸…

蔺大人曾官居高位,因品行俱佳,跟朝中许多官员是至交。后因至亲犯事被连累贬谪,但在朝中仍有声望,想拉拢他的人同样不少。只是多年来蔺大人如他父亲一样,没有表明辅佐任何人。

但一个无重权的人怎么会被栽赃嫁祸?

难道蔺大人已经投靠了哪边阵营,才令人想除去他,还要借自己这把刀来除去他?

他若死了,父亲定不会善罢甘休,那蔺大人极有可能被牵扯出来,丢了性命。

这样一来,那些刺客的真正目的就浮出水面了——栽赃嫁祸。

陆无声缓缓睁眼,眸光冷峻。

万山寺刺客的最终目标不是他,在衙门埋伏的刺客,或许也并不是想杀他,而是因为衙门上山抓人导致他们计划失败,于是前去探听消息,谁想却看见云照,收到信号后,便将她杀死。

想到云照“上一世”被杀,陆无声的脸部线条更是紧绷,温润模样全然不见,甚至染上点点肃杀之气,沉着而冷然。

云照回到家中时,家里刚用过午饭,在她进门前,老太太几人早就议论过一番,觉得她今日穿戴光鲜,心情愉悦,定是去见陆家公子了,对她晚归没赶上用午饭也没责怪,看她的眼神倒多了几分慈祥。

这小祖宗近日和陆家公子闹别扭,可让他们急坏了,而今她高兴就好。

“这几日”对他们的转变都已经习以为常云照没瞧出来家人有这些心思,她还在想司玲珑和土豆护卫的事。

结局真令人唏嘘…

只是云照自顾不暇,而且让土豆护卫下狱的是司夫人,堂堂尚书夫人,她如何能从她手中救下土豆护卫。

当年坊间传言,司马家的公子上门求娶司姑娘,被司姑娘拒绝,后来就发生了护卫被杀一事,司玲珑也因此疯癫。直到十年后的云照也没有听见丞相家的姑娘恢复正常的事,那就是说,她会一直疯下去。

云老太太见孙女吃着吃着就失了神,唤了她一声,见她回神,才道:“云儿心里有事?”

云照答了没有,云老太太又语重心长道:“姑娘家偶尔使性子是俏皮,但太常使小性子,就不讨人喜欢了。固然对方有让你不喜欢的地方,你也要多想想自己,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云照想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祖母这是拐弯抹角让她别和陆无声闹脾气,不由笑笑:“奶奶,我明白的,我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方才想得入了神。”

云老太太这才放心下来,连连点头:“这就好,这就好。”她又道,“今天是腊八,你早上匆匆忙忙出去,粥都没喝。奶奶刚才让人去给你热了一碗,喝完再回房午歇吧。”

云照的胃顿时像被人踹了一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艰难地喝完了腊八粥的云照捂着胃回了房,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她正打算睡一会,就听见窗外有声响,窗户被轻叩三声,一短二长。她竖起耳朵快步往那走去,打开窗户,就见一个男子从侧边闪身出来。她略觉惊讶:“陆无声?”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陆无声以指抵唇,示意她不要大声说话。

云照趴在窗边低声:“你怎么来了?”

“想起了些事,来和你说说。”

云照侧耳,听他低语。陆无声将方才猜测跟她说了一遍,听得云照称奇,待听完,既不甘心又觉佩服,弄得神情都别扭起来,连陆无声都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只做探花太可惜了?”

云照抿唇一笑:“就你最得意了。”话虽是这么调侃,但这些猜测也并非没有道理,甚至有道理极了,这也就解决了她之前的疑问,为什么非得是在万山寺动手,而非别的地方,“那你回家后,可有收到蔺大人给你的口信或者书信?”

陆无声说道:“来了书信,说另约时日再见。”

“那就是说,蔺大人上一世并不是因为衙门的人上山围剿刺客而觉得影响计划才离开的,他真的有事?”

“许是这样。”

“那到底是谁要栽赃蔺大人?”

“还得查。”

云照想了想问道:“那会不会是要灭口呢?蔺大人知道了什么惊天秘闻也不一定。”

“那就更没必要多此一举,这么多的高手,目标直接定为蔺大人便可。”

云照了然,一会她又道:“翻了我家的墙,还敲我的闺房窗户,你就是特地来告诉我这些的?”

“想见你。”陆无声倚在窗前,偏头看她,“你这几天见我千百回,但我却是这八天来第一次见你。云云,这很不公平。”

云照这才想起来,两人初一“决裂”,她死活不愿见他,说来今天的确是他第一次见她。她探手摸了摸他的脸:“才发现你瘦了。”

陆无声不语,一会才道:“你也是。”

云照又摸摸自己的脸,的确是,她欣慰道:“扯平了。”

陆无声唇角紧抿,真是没心没肺的丫头。

云照仍趴在窗台边,满心欢愉地看着他,直到见他被自己盯得闭目,才笑了笑,又道:“陆无声,本来明日我该和你去千青湖泛舟的,但司姑娘也会去,所以我们不去那了,免得碰面。”

陆无声睁开了眼看她:“你不愿和她扯上关系,是因为怕越了解她,就越内疚没有帮她一把?”

云照轻叹:“还是你最懂我。”

她之前是想借司家的“文”结合陆家的“武”,文武都有,就不怕妖魔鬼怪了,可是如今知道司玲珑会是那样的下场,她固然不想帮她,也不能去利用她,所以“眼不见为净”,就不会有交情,也不会有牵挂和愧疚。

陆无声默然摸摸她的头,许久才道:“你如今已经在内疚了,云云。”

云照狠心道:“还不算晚,我能做到。”

陆无声没有作答,看看天色,说道:“我去查查蔺大人的底细,还有其他一些事,你先睡一觉,要见我的话,就让下人送信来。”

“嗯。”

云照心下不舍,身体探出大半,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收回身,只惹得陆无声喉干,连连看她好几眼。她弯了眉眼说道:“怎么,还想我多重复一遍吗?”

陆无声驻足不走,墨眉微微挑高:“是。”

云照朝他吐舌头:“不给。”

说罢,就将窗门关上。陆无声蓦地笑笑,看了一会那贴在窗纸上的影子,这才离去。

云照过了许久才打开窗户,见他真的走了,还瞧了半晌,睡意全无,连喜鹊进来都不知道,直到喜鹊把洗脸盆放下,撞出咚咚声响,才吓得她回神,这一跳,反倒把喜鹊吓着了,她莫名道:“我的好姑娘,您一惊一乍的这是做什么,让嬷嬷看见,又该说您没有千金大小姐的姿态了。”

“嬷嬷不是不在嘛。”

云照回到桌前,提笔写了封信。等喜鹊拧干毛巾递来,她便一手交信一手接过毛巾,擦着脸说道:“你把信给万捕快送去。”

喜鹊一听,五官都皱了起来:“您老让晓生哥打听消息做什么呀,我也算是半个京城通,这钱给我多好,都快抵得过我的月钱了。”

云照笑道:“快去快去,别嚎。”

喜鹊边走边痛心,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外面走。云照又道:“诶,喜鹊,问你个事。”

“您说。”

“你觉得阿长这人怎么样?就是陆家那小厮。”

喜鹊想了想,认真道:“就俩字。”

“哪两个字?”

“唠叨。”

云照觉得喜鹊对阿长真没好感,两辈子都是一样的回答,她便没有问她对他感觉如何,换了句话,说道:“你也唠叨。”

喜鹊瞪圆了眼:“我从来都是字字铿锵的!”她蓦地一喜,“我竟然会用成语了。”

意外的发现让她边乐边拿着信往外走,步子蹦蹦跳跳的,瞧得云照也禁不住笑了。不过喜鹊应当不喜欢阿长,两人在一块就像两只雀鸟,只顾着叽叽喳喳,嗅不到什么郎情妾意的味道。

重来一世,她想给喜鹊找个好婆家,只因在“以前”的十年后,喜鹊一直侍奉在她身边,誓死跟她一块做老姑娘。

今生她打定主意要嫁给陆无声,当然也要给喜鹊找到良缘。

浑然不知正为自己的婚事操心的喜鹊还沉浸在她用对了一个极好的词的喜悦上,到了衙门见到万晓生,信交出去的时候也是满面春光。万晓生接了信没立刻拆,笑道:“碰见什么欢喜事了?”

喜鹊字正腔圆道:“我用对了一个词,有点难的词,字、字、铿、锵。”

万晓生哑然失笑:“这词用得好,是挺难的。”

喜鹊得意点头,又拨了拨信封:“你快拆,我家小姐让我十万火急交给你的…哎呀,我又用对了一个!”

她立刻捂了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万晓生倒是被她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一时忘了看信,又被她瞪眼直戳:“你快看信,我家小姐急着呢。”

万晓生这才拆信,又道:“喜鹊你很喜欢你家小姐么?”

“当然,小姐对我可好了,当年我爹娘要卖了我,是小姐路过给了我爹娘钱,留我在云家,管饱饭,还给我钱,从来不骂我也不打我。我这条命是小姐给的,就算是为了她死都行。”喜鹊气道,“你倒是看信。”

万晓生说道:“告诉云姑娘我会照办。”

喜鹊皱眉道:“每回小姐给你的信你都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也不怕她坑你。”

万晓生笑道:“你信的人,我也信。”

喜鹊摆摆手,垫脚凑近了低声:“我们小姐有时候啊,可坏了。”说完她就轻咳一声,佯装刚才什么都没说,“好了,我走了。”

万晓生点点头,看着她如喜鹊般轻快飘走,这才拆信来瞧。信上寥寥几字,不过着实让人觉得好奇。

“腊月初十衙门附近会出现一名身上有兰花香气的男子,暗中跟之。”

万晓生将信收好,拢紧衣服摇摇头,又瞧了一眼天色,这么冷,估摸是快下雪了吧。

天色愈晚愈是寒凉,喜鹊往回走时,申时不到,可却冷得两手冰凉。她往手里呵气取暖,离云家还剩一条街时,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喊自己。她浑身一震,头也没回,拔腿就跑。可不过跑了三四丈,就被人用力拍在脑袋瓜子上,痛得她往前踉跄,重重摔在地上,刮得两掌露了血痕。

她半句疼也不喊,起身又要跑,却被一巴掌盖住脑袋,往下一压,脖子差点没拧着。

“让你跑!让你跑!白生了你出来,见到亲娘跟见了鬼似的。”

一个花袄妇人双手叉腰,喝声大骂。喜鹊也没抬头,想起来,又被她拍回地上,她这才恼了:“我是云家的下人,这么在地上滚,被人认出来要丢老爷夫人小姐面子的。”

妇人大骂道:“那你见到亲娘就跑,就不觉得丢你娘的脸了?”

喜鹊没答,又道:“丢了云家的面子小姐就不给我月钱了。”

妇人一顿,俯身抓了她的衣裳拎了起来,将她半拖半拽进僻静处,伸手道:“钱。”

“没钱。”喜鹊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要过年了,我想做一件新衣裳。”

妇人听也没听,直接在她身上掏:“云家小姐会给你做新衣裳,钱留着做什么,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