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思文摇摇头:“不知道。”

王老板笑了几声,道:“老弟,救命之恩,不能不报。你要的‘出人头地’我给不了你。但我不会叫你白来一趟。我有两个选择给你,看你选哪个了。”

“您说。”

“第一个,我在东二环的酒吧街那儿,就武警医院旁边那儿,还有间小酒吧,一年的纯利在二百个出头。我把它给你。一年二百个,在京城也能过得舒舒坦坦的。”王老板看着他说。

南思文并未为之所动,他看着王老板,道:“您说说第二个。”

王老板没直接说出第二个选择,反倒是问他:“小老弟,你知道我是谁吗?”

南思文摇头。

“那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王老板接着问。

南思文犹豫了一下,说出自己的猜想:“您是……捞偏门的?”

王老板笑了:“哟……这个词是哪的方言啊?有点像过去香港老电影里说的。”

南思文还真就是从香港黑帮电影的碟片里学的这个词。

王老板笑道:“要说,就是那么个意思。像我这样的人,过的日子跟平常人不大一样。电影里那些有点夸张,不过也不算太夸张。你遇着我的时候,你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南思文点头。他遇到他时,王老板这么大一个大老板,差点就叫人给活埋了。王老板说的“过的日子跟平常人不大一样”,他懂。

“你明白就行。”王老板接着说,“你要不想要那酒吧,我给你第二个选择——我给你……机会。你可以跟在我身边。但你干成什么样,得看你自己。

王老板说完,并没有立刻就要南思文做出抉择。反倒是像拉家常一样的问他:“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该二十九了。”

“还年轻啊……”王老板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笑道,“你知道我在你这个年纪,在干什么吗?”

南思文沉默聆听。

王老板笑道:“真巧,我在干跟你一样的事。我厚着脸皮从我老婆娘家借了笔钱,开了一家小饭馆,专做水煮鱼。然后一路……我就走到了今天。”

“法拉利的车,我也有辆价格差不离的。”

“你想要的‘出人头地”,我说我给不了你,是真的。因为那种高度,不是能‘给’出来的。没人能给你。那得……看造化,看你……这个人。”

“小老弟,别急着做决定。回去好好想想,我给你时间。想清楚了,再来回我。”

第73章

南思文想了好几天。他想明白了。

他不知道跟着王老板能怎么样,但他知道做一个吊车司机能怎么样。看看大院里几个年纪大的司机就知道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当年他第一次拿到一个月好几千块的工资的时候,是欣喜若狂的。他第一次收入过万的时候,是豪气冲天的。可现在,这些都不能令他满足。

人,总是渴求往上走的。当他身后有动力,或者身前有机遇的时候,这种渴望就会格外的强烈。

南思文现在恰就是这种情况。

做一个吊车司机的前途,曾令他欣喜,感到人生经历了重大的转折。可现在,却只令他感到绝望。

因为他要追求的那个目标,太高,太远。

他知道他或许一辈子达不到那个高度,可就让他这样坐以待毙……他不愿意。他若是这样的人,当年就不会决然的走出大山。

他于是拿出了当年走出大山的勇气,在几天之后,给王老板打了个电话……

南思文的娘知道南思文辞去了吊车司机的工作,不由得大惊失色。虽然大铁锅炖鸡也很赚钱,但这些年,这老太太都在为南思文拥有吊车本,能在大城市里做一个吊车司机而感到骄傲。这也是她在村人面前炫耀的资本。

乍然听说着一个月好几千块的工作,南思文说辞就辞了,老太太一时间不由惶然失措,仿佛失了根本。

南思文不得不安慰她说:“新工作已经找着了,挣得比这个多。”至于新工作到底是干什么的,在他娘的追问之下,他却含糊其辞的混过去了。

他知道,还是不要跟他娘说明白的好。她若知道,势必会拼命阻止他。

他离开了大院,先在租的那个一居室里搭了个折叠床。但他其实也不常回来住。他们在老板那里,有员工宿舍。

他打电话回复王老板的时候,王老板说:“丑话先说在前头,我给你机会,那么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他不待王老板说完就接口:“两清了。”

王老板看他懂事,含笑点头。

虽然这么说,但对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人,王老板还是比较优待的。在员工宿舍,单独拨给南思文一个单间,让他不用和别人挤着。

真正跟了王老板,南思文才知道,原来王老板,就是“天上界”的老板。

这个国家只要是男人,就没人不知道“天上界”。位于帝都的东三环,那是个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世界。“天上界”的小姐,据说是全国质量最高的小姐。曾经有位外省的省级官员,揣着三万现金去天上界消费,满以为够了。谁知一结账,消费八万。以至于该官员不得不打电话求助。而这在天上界,其实还只是最普通的消费而已。

那是个,日进斗金的地方。

王老板把南思文带在身边一段时间,细细观察。而后觉得满意,便放他出去,先去下面熟悉他的产业。

王老板的产业,当然不止天上界一处。天上界尚算是半黑半白,王老板的手里,还有更多见不得光的产业。

南思文的娘,觉得儿子自从换了新工作,就变得益发的沉默了。

这一天,南思文没提前打电话就回了出租屋。他回到家就洗手,洗了很多次。

他的娘做好了饭喊他吃的时候,看见他在洗手,洗好了碗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还是看到他在洗手。

他沉默着,一直洗手。可他知道,他的手,再也洗不干净了。

他知道王老板为什么让他做这样的事。王老板说了,以后,太脏的活儿不会叫他干,但是这第一次,必得他亲手来。

南思文看过《水浒》,他懂。有一种东西,叫作“投名状”。

严格意义上讲,那天之后,他才真正的成为了王老板的人……

一转眼,春节就到了。

南思文母子俩,这是第一次一起在大山以外的地方过春节。因为经济的原因,并不是所有的打工者都会在春节回家团聚的。有很多人,为了节省火车费,宁可好几年不回家。

除夕这天,南思文招呼了几个这样的朋友,把他们叫到了出租屋,南思文的娘带着他们一起包饺子,也热热闹闹的过了一个年。

大家吃了饺子散去了。南思文的娘晚上准时守着电视看春晚。南思文就坐在灯下看书。

那些书都是王老板给他的。王老板的书房的书多得已经让他震惊了,而王老板的地下室,还有更多更多的书。

“都是我年轻时候看的书,你喜欢的话,拿去看。”王老板说,“人啊,得读书。你可以没有学历,但你脑子里不能没有东西。”

后来王老板就收拾出几箱子书,让他搬回去。那些书很杂,什么都有。有传记,有企业管理,有厚黑学,还有说禅,甚至一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但不管是什么书,南思文都很认真的读。

他离开大山,来到大城市,以为自己的眼界已经开阔,但他一边读书,一边跟着王老板,才发现原来他从前看到的世界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他跟在王老板身边,眼界才慢慢的真的拓宽。

他终于慢慢的明白,会开那种价格的法拉利跑车的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绝望,没有减轻,反而益深……

在李盛的要求下,顾清夏在春节之前就先去李家拜访过,给李家人拜了早年。然后,她就回了江都自己的家。

直到下了飞机,踩在江都的土地上,她才有一种放松下来的感觉。

她前脚才进家,后脚李盛的电话就追到了江都家里的座机上。顾教授接的电话:“她到了……到了……你别担心……嗯嗯,代我问你父母新年好……嗯……”

也不知道李盛都说些什么,顾教授这个电话足足讲了快有十分钟才挂。挂了电话,脸上还笑呵呵的,那种愉悦,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顾清夏眼神微黯。

“小李啊……真是个热心人。”任老师也这么说。“常常打电话过来问候我们。”

任老师的职称评定已经下来了,副教授的职衔。憋屈了这么多年,任老师也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直说:“得好好谢谢小李呢!”

顾清夏顿了顿,撒娇道:“谢什么呀,他该做的。”

任老师就眉间舒畅。对她来说,比评上副教授更让她开心的,是享受准女婿的孝敬。若不是对女儿真正上心,李盛那小伙子又怎么会专程了为了她的事到江都来跑动。

就冲这份心,这个女婿,她也认了。

大年初五,就有人敲门。李盛给了顾教授和任老师一个惊喜,至于给顾清夏的是什么,就难说了。

他大包小包的拎着礼物,看着就像是毛脚女婿上门的样子。北方人送礼啊,除了价格,体积也很重要。顾清夏也颇感无语。

这个年就这样过去了。李盛和顾清夏一起搭飞机回了帝都。两个人都是演技绝佳的,又心有默契,一直到送他们上飞机,顾教授和任老师都没察觉出任何异常。

回到帝都的两个人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在别人的眼里,这非常登对的一对男女,从来都没出过什么问题。

就连郭智,也以为他们吵架之后又和好了。

但李盛自己知道,他和她之间终究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开始会向他提一些要求。譬如,“你上次告诉我那两支股票都赚了,还有什么内/幕消息,透露一点啊。”她笑着对他说。

又或者,在欢爱的时候,她缠着他的腰,喘息不平的说:“刘总那边你帮我牵下线,帮我拿下那个单子好吧……”

顾清夏就这样坦然的向他索取利益。索取那些,曾经她和他以真正的恋人相处时,她从未主动开口索取过的东西。

在李盛的凝视下,她毫不在乎的向他展示着她对金钱的贪婪。

她开口要的,李盛,都给了她。

他凝视着她,亲吻抚摸着她的身体。他忘记了到底是哪个大文豪说过的,阴/道,是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他信了。

她向他索取利益,他便索取她的身体。

“顾清夏……”他摸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不停的吻她的唇。吮吸,舔舐。她香甜得让他无法放开,他常常吻得她快要窒息。

他一遍一遍的叫她的名字。

他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因为他,给得起。

可顾清夏的神情就淡了下来。看他的目光,变得冷漠无情。因为她和他都知道,她真正想要的……他不肯给!

她想要的很简单……远离他。可这偏偏是他唯独不肯给的。

李盛用力的伐挞,冲刺,从她的身体里获取让大脑断片的极致快感。然而宣泄过后,他就不得不再一次面对让他感到难堪又无力的境况。

顾清夏又一次,伪装了高/潮。

她的演技高超,若是一般的男人,必会被她骗过。可她也知道,她骗不过李盛。

因为她知道,并知道他知道她知道,那么她的演技愈高超,便愈是对他的无情的嘲讽。

李盛终于明白,顾清夏这个女人的心,真的是又冷,又硬。

当她打心底排斥他,甚至连他给她的高/潮都抗拒着不接受。生理的快感过去后,他和她,都感到身心俱疲。

李盛对此……深感无力。

第74章

对李盛的无力,顾清夏当然知道。

她在心中报之以冷笑。她是真的厌了他。溜冰和淫/乱素来不分家。她在网上仔仔细细的查了相关的资料,那些东西,已经超越了她能接受的底线。

底线这个东西,人与人真的很不同。

譬如说,当年和她一同面对肖总的李少薇,那姑娘的底线就很高,她无法接受这样的暧昧交易。而顾清夏接受了。

但是如果当时的条件稍微改变一下呢?譬如说,肖总这个男人,不是一个保养得当,看起来风度翩翩人模狗样的样子,而是脑满肠肥满脸猥琐,那当时的顾清夏又会怎样做?

不管怎样,当时的顾清夏觉得,跟一个视觉上能接受的男人滚床单,是在她还可接受的底线上。

然而讽刺的是,时至今日,顾清夏都没有像厌弃李盛这样厌弃过肖总。

她对李盛的厌憎,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排斥,来自于她对于“被掌控”这件事的愤怒。

每当她观察、体会到李盛的无力,她就会感到挣脱般的快意。

清晨,她穿戴好,关上衣柜门。李盛睁开眼睛,侧头看她:“走了?”

李盛的作息没有顾清夏那么规律,他其实是习惯于睡到自然醒的。也就在跟顾清夏刚开始交往那阵子,才特别勤快的早起,送她上班。后来还是顾清夏发话让他不用送,才恢复了他自己的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