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琦墨听她唤着四郎,心中一乐,双眸晶亮若星,顿觉无比畅快,清喝一声,手中剑势更加迅捷灵动了起来。

台上两人斗的激烈,台下众人看的也痴迷,顿时校场之上,唯有剑光深寒的交织之声,以及光芒大盛时众人的喝彩声。

台上罄冉身体仰起,躲过蔺琦墨锋锐一击,蓝衫翻飞,手腕斜转,剑刃便刺向了蔺琦墨刚刚落足之处。蔺琦墨右足猛然一旋,踏上罄冉直击而来的剑身,借力一纵,身影在空中数个盘旋,宛若龙冲九天,令人目眩。

“好功夫!”

一声微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喝声响起,众人纷纷转身,赫然见陆元贺负手站在校场人群之后,显然已经来了许久,一怔之下,众人纷纷行礼。

蔺琦墨和罄冉也忙停了切磋,跃下校台,双双俯身行礼。

“伯父见笑了。”

“陆老将军谬赞了。”

陆元贺笑着望去,只觉高个儿的白衫男子疏朗峻远,蓝衫的清瘦男子淡雅隽永,一个是风骨清傲,一个是不染铅华,两人站在一起竟是出奇的和谐。他朗声一笑,大步上前,拍着蔺琦墨的肩头。

“贤侄,都说你剑术无双,今日和这旌国的易将军一比,这无双一说可当不得了。”

蔺琦墨笑望罄冉,目光璀璨,道:“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畅快淋漓啊。”

罄冉亦笑,正欲说话,却见不远游廊转过一个浅碧的身影,身姿轻盈双手提着裙摇,向回廊另一端急急跑去,正是昨夜见过的陆玲珑。

虽是仅仅见过一面,没有深交,可罄冉却觉依陆玲珑沉静慧敏的性子不会形色如此匆匆,不免惊异一声。

陆元贺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面上也有诧异之色,扬声问道:“玲珑,你这一大早匆匆忙忙做什么去?”

陆玲珑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回头一笑,笑容灿烂,映着她飞扬的墨发,能让人的心情随着那开心的笑一起飞扬。

“爹,是焰哥哥回来了,已经快到府门了,我去接他。”

她说着身影更快向前跑去,陆元贺无奈摇头,却扬声笑道:“慢点,别摔到。”

“知道了。”少女清亮的话语传来,已经跑远。

罄冉从老人慈爱的双眸,宠溺的话语中能感受到浓浓的关切和爱意,想起早逝的家人,一时发怔呆呆的望着陆元贺,眉宇间已是不自觉落了一丝黯然和渴望。

突然,垂在身侧的手传来一股暖意,蓦地又是一紧,似乎那力量的传来包裹住了她少有的脆弱,可以神奇的抚平心头的黯然。

罄冉一愣,低头去看,白色的广袖在轻风中飞扬着遮住了她的视线,然而那广袖之下,蔺琦墨的手正攥着她的,紧紧的,暖暖的,那般坚定而有力。

罄冉的心砰砰而跳,又有些弄不明情况地去看他,却恰撞入一双幽深无垠的黑眸。那眸子此刻如此清澈地倒映出她的面容,她的神情…那小小的影子此刻倒映在他的黑瞳中,闪着光亮,占据了黑瞳的全部,似是要将她吸入其间。

罄冉双颊一红,轻轻一挣,低了头,倏然想起母亲对姐姐说过的话来。

娘亲说,一个女人以后不管贫穷还是富贵,不管身处何种处境,若是有一个男人愿意携着你的手无条件地给你慰藉,愿意从此和你一起面对不可预知的浪涛,那将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情,你一定要把握住幸福,要勇敢地去拥抱幸福,不要留下遗憾。

那么,他方才那一握,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为何却能搅乱自己的心…

感受到罄冉的轻挣,蔺琦墨松开拉着她的手,面容不变,只是唇角却逸开了笑意,双眸也因着心头的涌动不受控制的轻闪着。

陆元贺见陆玲珑转过回廊,身影消失在眼前,这才回头看向蔺琦墨,笑道:“两位见笑了,夫人早逝,这丫头被老夫宠坏了,真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蔺琦墨笑道:“陆小姐聪敏灵慧,是伯父之福。想来方才陆小姐所提焰哥哥定然是人称单臂盘龙的莫之焰了,小侄还没有恭喜世伯觅得良婿呢。”

陆元贺朗声而笑,面有欣慰,摆手道:“小女所提正是之焰,儿女自有儿女福,女儿也长大了,老夫就由着她了,见笑见笑。”

罄冉回过神来竟没有勇气去看身旁的蔺琦墨,撇开头看向远处,想着陆元贺的话。

那莫之焰她倒是也听说过,据说是陆元贺收的义子,武功极高,所用兵器名曰盘龙棒,又因他缺失右臂,左臂使棒,故而人称单臂盘龙。

这莫之焰在战国江湖上很是出名,更是近年兴起的杀手组织琅琊楼的楼主,听说行踪诡秘。

本来一个江湖人物是不会引起世人注意的,但是上几次战国出兵苍松密谷率领谷中百姓抗击战国军队的正是此人,且他屡屡以少胜多,令战国蒙羞折返,所以此人在四国之中也算颇为盛名。

罄冉兀自沉思,蔺琦墨撇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沉静,心怕她又想起往事,便笑着看向陆元贺,道。

“墨看伯父很中意这个女婿呢,墨听说莫楼主的武功乃是得了伯父亲传,不知今日墨是否有幸见识下伯父传世有名的单勾枪法?”

陆元贺方才见他们练剑就一身热血涌上,此刻听他这般说,哈哈一笑,扬眉昂首,大步向校台走去。

“老夫许久不曾使枪,被贤侄一提,还真有些手痒,来,陪伯父打一场。”

蔺琦墨转身,在罄冉面前一晃,凑近她笑道:“单勾枪法虽是不及你父亲银枪威名,但也颇值一观,冉冉可要看好了。”

他的笑声就在耳边,罄冉一惊,抬头时他已错身绕过她,身影一跃上了校台,脚一勾便抄起台侧一杆长枪。

陆元贺亦是长枪在手,清喝一声攻了上来。长枪初拴,已是隐有风雷之声,攻势甚强,蔺琦墨被逼得后退两步,几招下来才渐渐稳住招式,台上顿时风影滚浪,热气翻涌。

罄冉只觉陆元贺的枪法不同爹爹招式之多变,亦不同燕奚痕枪势之简捷,单勾枪法一招一式轻灵飘忽却隐有雷霆万钧之势,极适合女子习练,她不知不觉已被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一套枪法下来,陆元贺虽是说话仍中气十足,可眉宇间却染上了疲惫之意,和罄冉二人客套几句便回了思院。

罄冉想着他方才的枪法,亦从台侧顺手抄起一支长枪挥动了起来,一招一式正是方才陆元贺所使单勾枪法。

蔺琦墨抱胸斜斜靠着兵器架看她舞枪,不得不挑眉惊叹罄冉的记忆力和领悟力,见她一个回马枪刺出,收回长枪时却在身侧习惯性地一滑,然后才挑起长枪,他不免直起身体,轻轻蹙起了眉。

她方才那一刺、一滑、一挑,动作连贯很是迅捷,显是经常这般收枪。

这回马枪正常收枪动作该是直接提起长枪,这样不但迅捷,而且能有效护住背部不受敌人袭击。可罄冉这样在身侧一滑,便会令背部命门大开,虽是她动作极快,武功一般者不可能利用此空隙,可若是遇到高手却是相当危险的。

蔺琦墨正欲唤她,却听到一声诧异的女声传来。

“焰哥哥,你怎么了?”

蔺琦墨遁声去望,却见不远处廊道上站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那是个极为冷峻的男子,一身黑衣,周身散发着清冷之意,面容隐在一张镶银面具后,但是一双眼睛此刻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罄冉,那眼神太过炽热,翻腾着太多情绪,让蔺琦墨莫名蹙紧了眉宇。

第二卷第64章

“焰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焦虑的声音传来,显然,黑衣男子身旁的陆玲珑也发现了他的奇怪,正焦急地唤着他,可男子却依旧紧紧地盯着罄冉。

蔺琦墨双眉蹙起向罄冉望去,她该是察觉了男子的目光,猛然停下舞枪的动作望了过去。

然而罄冉刚转身那男子身体却似是一僵,然后猛然转身大步匆匆转过廊道消失在了校场之中,竟连身后陆玲珑的叫声都不曾顾及。

罄冉回头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以及男子转过回廊时被风荡起的空空衣袖,她的心莫名一纠,眉宇微动。

陆玲珑见莫之焰消失在廊道上,转身望向校台上站着的罄冉,眸光沉思不定,忽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变,瞬时苍白无色,双唇似是抖动了几下,猛然转身脚步踉跄而去。

罄冉茫然地望向蔺琦墨,却见他神情隐含探究,转瞬便恢复了平日的幽黑无垠。

“他们怎么了?”罄冉挑眉问道。

蔺琦墨上前两步,自她手中接过长枪,挥动两下,笑道:“陆老将军将这套单勾枪法传与冉冉,大概那莫之焰吃醋了吧。”

罄冉白他一眼,笑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无聊。”

她说着正欲转身,蔺琦墨错身挡在了她的身前,蹙眉道:“你的回马枪手枪有问题,你…”

罄冉一愣,面有追忆,随即又唇角扬笑望向蔺琦墨,抬手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从小爹爹为这个没少训导我,可怎么也改不过来,习惯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我甚少用枪,用的时候会留意的。”

她说着大步跃下校台,向后院走去,蔺琦墨望着她的身影,半晌又回头看向空空的廊道,喃喃道。

“自小便这般么…”

陆玲珑匆匆忙忙跑到郁园却又猛然顿住了脚步,竟没有勇气跨进去,她犹豫半天,神色沉定了下来,提裙缓步走入了院子。

院中很静,只是风吹浓荫发出的渺渺声,一步步走至房门,手轻轻触上木门却再次失去了勇气。

要进去吗?该去问他吗?答案其实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不,玲珑,你不该如此怯弱,你从不是怯懦之人。何况,焰哥哥现在心里一定难过极了,你该陪在他身旁的。

陆玲珑深吸一口气,手指轻颤,终是吱呀一声雅开了房门。

屋中收拾的很简洁,只有一张小木桌,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苍茫的山谷,葱翠的松林簇拥着一处小木屋。画已经有些陈旧,但却纤毫不染,一笔一墨能看到做画人的用心。

陆玲珑目光在画卷上拂过,叹息一声,轻步迈入了内室。入目莫之焰坐在床上,左手肘支在张开的左腿上,手中紧紧握着一方小帕,分明很用力地攥着,却让人觉得那动作是那般的轻柔,似乎那帕子是天下最珍贵之物,稍稍用力帕子便会坏掉一般。

帕子本是月白色,如今已经被洗的泛白,显是经常抚摸,显得很陈旧。方才压在莫之焰面上的银质面具已经被摘下,静静地躺在床上,男子的脸压在帕子中,虽是看不到却流露出浓浓的哀伤。

陆玲珑虽是早已心有准备,可望着这一幕,望着男子轻轻颤抖的手,她仍是禁不住心一纠,连呼吸也疼痛了起来。半晌她才轻轻走至床前,在莫之焰面前半跪下,沉默半晌淡淡一笑。

“为什么不和她相认?那个易青将军便是焰哥哥一直在寻找的…冉妹妹吧…”

莫之焰身躯一颤,半晌才将压在腕上的头缓缓抬了起来,阳光自半开的窗户洒入,他的面上赫然又道道深浅不同的伤痕,错综复杂,猛然一望甚为骇人。

他缓缓抬头,令一张破败的面迎向阳光,唇角浅浅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来。

“我这般惭颜如何见她,纵使见了…她怕是也不识我了。”

“胡说!焰哥哥不是说你的冉妹妹是这个世上最可爱,最善良的姑娘吗?她定然认识你,定然也像你一般,时时刻刻都牵杜着你。若她知道你还活着,这十多年一直在寻找她,一定会很开心的。你们…你们一定会想小时候一般好的。”

陆玲珑望着莫之焰微红的双眸,急急打断他的话,可说到最后声音已是有些哽咽。

然而此刻莫之焰心中正翻腾着种种情潮,根本未曾留意到她微红的双眸,他闭了闭眼,才看向陆玲珑,轻轻摇头。

“看到她好好的我便放心了,如今我这般模样还是不相让的好,依冉冉的性子,见到我这般…怕是会心如刀割的。就让她以为我死了,那样便不必再心伤一次了。我只要默默地望着她,守护着她便满足了。”

陆玲珑听着他这话,只觉整颗心都被生生撕开了,她猛然起身,大喝着:“你就只为她想,从来不为自己想想吗?若是果真满足了,又为何要闷在这里难过!”

莫之焰一愣,蹙眉起身:“玲珑,你这是怎么了?”

在他关切的目光下,陆玲珑撇开头,急眨双眸将眼泪逼回,轻声道。

“没什么,玲珑之是见不得焰哥哥如此轻视自己。”

“傻丫头,我很好。今日是这十二年来最开心的一天,我也没有轻视自己,只是…还没有勇气面对她。”

“焰哥哥,玲珑不想你这般委屈自己,我昨日见过她,虽是只有一面,可能看得出她是个好姑娘,她定不会介意的。焰哥哥若是没有勇气,那玲珑去告诉她。”陆玲珑说着转身就走。

莫之焰一惊,忙拉住她,沉声道:“不,我要亲自和她说。玲珑,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我…让我再好好想想。”

陆玲珑扭头,迎上了一双坚定的双眸,她心一颤,话语咽在了喉间,再不能言。

焰哥哥,她便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一向坚毅果敢如你,也会变得如此瞻前顾后,小心翼翼…

这日过午,罄冉和蔺琦墨便辞别了陆元贺登上了归途。

是日夜,两人行至苍松密谷东面一处峡谷,见天色已黑,两人用了些干粮,依着溪边大石,夏风送来清新的花草芳香,山泉叮咚作响,没一会罄冉便沉入了梦乡。

这些日来,一直都是蔺琦墨负责守夜,他见罄冉睡熟,微眯双眼,望着她沉静的睡容,倾听着峡谷中哇哇的蛙鸣,啁啾的鸟鸣,想着这些日来他们相处的时光,唇角慢慢爬上了一丝微笑来。

许是今日活动太过剧烈,伤口隐隐做疼,一阵困意袭上,他将火堆挑得更旺,添了些柴,也依靠着大石闭上了眼睛。

他很快便也沉入了黑甜,这一觉睡得很沉,不知多久,他猛然睁开眼睛,双眸锐利扬袖一挥,一支黑戚戚的飞镖已是被他紧紧夹在了两指间。

那飞镖的力道极大,他身体竟被带的后退两步,直到大石阻了退路才堪堪站住。目光尚未来得及看向那发出飞镖的密林,耳际却扑捉到“丝丝“之声自罄冉身旁传来,他猛然转头,正见一条黑皮起着鲜红斑点的蛇一溜烟消失在溪水中,竟是一条含有剧毒的红影蛇。

若是他不抓住那箭,那箭射出的方向正是红影蛇的方向,可他方才睡得迷糊,以为那箭是射向睡着的罄冉,这才将其阻下。

密林中传来焦虑的唤声,已经急急的脚步声,他心一惊。不对,这么大动静,罄冉为何没有醒来?!

暗道不妙,蔺琦墨俯身便扯开了罄冉右面衣袖,借着火光,其上赫然有一个针眼般的小口,伤口附近肌肤已经透出黑色。

蔺琦墨大骇,右手急点她伤口处穴道,左手抽出腿上绑缚的匕首在伤口处划了个十字,顿时黑血喷溅而出,待第一股黑血喷出,他毫不犹豫俯身便将嘴凑至伤口处,替罄冉吸吮着毒血,心头砰砰直跳。

耳边传来风声,紧接着一个黑影奔至近前,也蹲了下来,蔺琦墨来不及抬头,吐掉一口黑血,大喝着:“快扎住她肩头!”

“撕啦”一声衣帛碎裂声传来,身旁男人已是撕下布条将罄冉伤口上方用布各紧紧扎住,见蔺琦墨微微喘气,忙道:“让开,我来!”

 蔺琦墨也觉舌尖麻木,心知红影蛇毒性甚强,不能又半点马虎,忙闪过一旁,那黑衣男人已是俯身将口凑上了罄冉臂上伤口,继续替她吸吮着毒血。

蔺琦墨只觉一阵头晕,甩了下头,眯眼去看那男人,将他布满错综伤痕的面容收入眼中,眸光轻闪,见他喘息,他忙推开他俯身继续。

莫之焰则将布条轻轻解开一些,不久又捆上,如此两人轮流替罄冉吸毒,直至伤口处不再流出黑血,罄冉也沉吟出声,两人才同时松了一口长气。此时,两人才发觉均是大汗淋漓,几近虚脱。

第二卷第65章男人心思

听罄冉沉吟一声,莫之焰顿时松了一口长气,跌坐地上,抹了一把汗,凑近罄冉,翻看了下她的眼睛,知已无大碍,才松了心神。

回头见蔺琦墨半跪在地上,面色惨白,他忙将他扶起,搀扶他急奔至水边。

蔺琦墨只觉头昏脑胀,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凑到溪水中漱尽口中黑血,莫之焰又疾拍他的背部,一阵呕吐之后,两人都躺在大石上喘着粗气,只觉惊险万分,竟是比此生经历过的所有阵仗都令人恐慌害怕。

风吹散身上潮汗,静夜中他们似乎能听到彼此砰砰而跳的心,蔺琦墨将目光投向身旁躺着的男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罄冉正安静地沉睡着。

莫之焰回头,两人目光相触,蔺琦墨眸中闪过一丝愧意,喘息道:“我去找些草药来”

他说着撑起身体,然而许是蛇毒不净,身上一阵虚脱,又跌在石上。莫之焰撇他一眼,一言不发起身走向火堆,扎了个简单的火把便向远处走去。

蔺琦墨扶着大石在罄冉身前坐下,轻抚她光洁的额角,目光闪动着,半响才长叹一声,望向远方。

不一会莫之焰回来,将找好的草药扔了些给蔺琦墨,俯身将剩下的细细碾碎,敷在罄冉伤口,又帮她包扎起来。

蔺琦墨拾起他扔来的草药,笑道:“谢了。”

他将草药放在口中咀嚼,一面起身缓缓向远处走去,口中传来药草的味道,酸酸的,涩涩的,一如现在心头滋味。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晚上,女孩躺在床上,睡梦中仍拉着他的手不停地呼喊着那个名字,那般急切,那般忧伤。

“靖炎…”

心中升起傍徨,蔺琦墨回头正见莫之焰将罄冉扶起,揽入怀中,轻轻整理着她零乱的发丝,动作是那般温柔,神情是那般专注,让人不忍多望,蔺琦墨心一触,转过了头。

在溪边独坐许久,身后传来脚步声,蔺琦墨回头,看向正缓步走过来的莫之焰,微微挑起了右眉。

莫之焰在他身前不远停下脚步,亦紧盯着他,两人男人便这般对视着,谁也不曾移开目光,皆从彼此眼中望着了几分火光。半晌,莫之焰沉声道。

“今日的事,最好不再有第二次,你既在她身边,便该护好她。”

他说罢也不给蔺琦墨回话的时间,转身便向远处走去,蔺琦墨目光轻闪,扭头望向仍旧沉沉睡着的罄冉。

“你这般,置她与何地?若是不能瞒着她一辈子,便不如早些相见。不然,若有一日她知道你还活着,还一直守在她身边,怕是要怨恨自己。”

他的话很轻,可是却令莫之焰脚步一顿,片刻他才又移开了脚步,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晨雾中。

蔺琦墨将手中捏着的野草投入溪水中,那一抹绿色被水一带,轻轻一荡消便失在眼前,不留一丝踪迹。他轻轻摇头,叹息一声,起身向罄冉走去。

这一夜罄冉睡得尤其黑沉,醒来时只觉头昏昏沉沉,用手遮挡了下,闭目片刻才适应了刺目的光线。待看清身旁之景,不免诧异了起来。

此刻的她背靠着一颗大树,阳光自浓密的树叶间洒下,看样子竟已到了晌午。罄冉一愣,甩甩头,却依旧想不起来为何会在这里,分明记得昨夜他们在溪水边宿下的。

她右手支地,欲要撑起身体,手臂上却传来一阵痛意,低头赫然发现右面衣袖被扯开,一条黑色的布带扎在上面。

“醒了?”

清朗的男声响起,罄冉抬头正见蔺琦墨跨步走来,手中还拎着两只收拾齐整的山鸡,俊朗的笑挂在面上,阳光自树叶间落下,挂在他头端,如宝石般熠熠耀目。

罄冉愣愣地看他将山鸡穿在木棒上,看他生火架起山鸡,只觉头脑浑噩,甚不清醒。

“喝些水吧。”

罄冉接过蔺琦墨递过来的水囊,蹙眉问道。

“我怎么了?”

蔺琦墨将火挑旺,笑着抬头:“没什么,昨夜你被蛇咬了一口,已经无碍了。等我将鸡烤好,用过膳食,我们便上路吧,景轩他们怕是要等急咯。

罄冉听他说的轻松,以为只是被普通小蛇咬到,也未在意,仰头灌了几口水,顿觉神清气爽,起身便向林外走。

“我去洗把脸。”

罄冉在溪水边蹲下,撩水轻霞面颊,夏日微暖的风一吹倒也清爽,她深吸一口气,眸光低转望向波动的水面,微诧地挑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