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你说,慕禅和其他女子是不一样的。”元景的表情变得有些认真了。一字一句地道:“她要的是能正真给她一个完整家庭地男子,一个能让她感到温暖的男子。无论是你,抑或是我,都没有这个资格。”

“是么......”低声应了,玄谙并未再提及慕禅之事,又和远景商量起了追捕刺客之事。

回到安阳阁,慕禅刚进后院儿,就看到侍儿和雨儿两个小妮子静都卧在花园的石桌上睡着了。。W,16K.cn。许是饮酒过了头。两人歪斜着趴在石桌上,面色潮红。慕禅走过去,想了想这春日午后暖和着,倒也不怕着凉,再加上头顶有茂密的枝叶挡去了阳光,不会晒着了,也就任由她们去了。

独自回到三楼的寝屋,褪下身酒气浓郁的衣裳,找来薄棉的青布衣衫换上,慕禅取了两本医书在手。又直接回去了存药房。

自从搬入暖福宫,慕禅就托付了玉竹每日过来帮忙打扫一下存药房。如今玉竹跟着沈澈回了江南,好几日下来,就积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打来一桶水。又拿了笤帚和抹布,慕禅用了近一柱香地时间才将里外打扫干净。只是这样一番动作下来,背上的汗水都把衣裳给浸湿了。想着此时正好是太医院的署会,午后大多数人又在午寐,干脆起了一桶热水,准备沐浴一番,也算是醒酒。

寻来存放好的佩兰放入桶中,又加了平素里爱用的干桂粒子。慕禅又舀了一瓢清水,摸着水不是那样烫手,这才关好房门,褪去衣衫,滑入了桶中。。Ap.16K.CN。

那佩兰气味芬芳馥郁,加入热水中沐浴有解暑祛湿、醒神爽脑之效。深深呼吸一口气。慕禅只觉得浑身都好像正真放松了一般。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只是一合眼,脑中就萦绕着在上仪殿中所发生的一切。柳眉蹙起,慕禅只得又睁开了眼,以手扶心,感到里间噗通直跳,不由得玉牙紧咬。

到底,这是为什么......慕禅反问着自己,并不是不知道答案,却根本无法面对。儿时的一幕幕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慕禅甚至能感受玄谙说“长大后一定要娶你”时,自己的心中的微妙变化。害羞中掺着丝丝的甜蜜和羞怯,虽然还只是个不到十岁地小姑娘,但那时的慕禅就已经能隐约体会到什么叫做幸福了。虽然自己一手便将那支凤头木钗给扔在了地上,可那不过是小姑娘家羞到不知所措罢了。

后来,近十年的渺无音讯,如今的慕禅早已不是那个无邪稚女。第一次见面,丝毫没有认出他就是儿时那个玩伴,怎么看,也觉不过是一个和自己擦肩而过地陌生人罢了。冷漠的神色,刚毅的表情,永远微微扬起一抹浅笑弧度的薄唇......这些除了让慕禅感觉玄谙到那种人人敬畏的君王之气外,却并无其他了。

可毕竟,因为醉后的混乱,看着玄谙匆匆而去的背影,确实也触动了自己心底某个柔软之处。酸意涌上,想起儿时扔掉凤钗时,他就是那样一副相同的表情,黯然地渡步离开,形如孤影,慕禅就有种不忍的愧意荡开在心头,久久难以平复。

或许,那种孤傲并非是玄谙自愿的,可十年的帝王自尊早已经造就了一个不同于儿时爽朗少年的他。现在的他是天下君主,万民地祸福都系在了他一人之身,无论如何,也无法磨灭这样地现状。而给这样的男子做妻子,那会是怎样地一种情形?

慕禅咬着唇,摇着头。

不愿凤冠霞帔,只要青衣素裳;不愿高高在上母仪天下,只要夫妻和合相濡以沫......无论曾经有过什么,如今,早已经全变了,不是吗?

虽是反问着自己,却也让慕禅心意确定。她知道,自己并非觉得玄谙身边的那个皇后之位高不可攀,只是不想成为那枝头独鸣的凤鸟罢了。从小就孤独地成长,以后,若同样孤独,人生岂不是也太过无意了。

想到此处,一丝放松的浅笑绽放在眉头,慕禅从未觉得心境如此清晰澄澈,缓缓从浴盆里起来,带着一身的幽香动人,仿若新生一般。

此时,告别元景,独自回到上仪殿的玄谙也陷入了沉思。

想起适才的情不自禁,想起慕禅受伤似的表情,心中就难以隐忍住那股锥心的痛楚。后悔当年因为愧疚慕鹤澜的“从死”而不敢再见她,后悔再见时没能下定决心让成为自己的女人,后悔点选时那一犹豫,后悔看到她醉态嫣然时抑制不住的那个吻......玄谙的手紧紧抓在了窗阑之上,好像能深深地陷进去一般,手背因为太过用力,几乎青筋暴起。

“皇上,皇上”

冷不防屋外传来急促的喊声,打断了玄谙的思绪。

下一刻,排门被诸葛云一把给推开,只见他脸色发青,气喘吁吁,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口中喊道:“皇上赶快去一趟长禧堂吧,太后突然昏过去了!”

给大家说明一下,每天上午大概12点之前才能更新,有事没更我会发公告说明的。

卷四 第九十六章 残言蛩语

更新时间:2009-4-19 1:21:21 本章字数:2974

暖福宫的气氛从来没有过这样紧张,甚至蔓延到了整个皇城。若非暖福宫内之人,无论是宫女还是内侍都一律不得进入。司南封也早已带了四五个年老的太医去诊脉,却一直没有消息出来,

听见太后昏倒,后宫妃嫔们也都赶了过来,奈何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准入内探病,只好都挤在了宫门外,谁也不愿意先离开,生怕落人口舌。

倒是侍儿和雨儿得了便宜,两人在安阳殿听见消息就赶去了长禧堂。一左一右地守在太后的榻侧。侍儿更是做惯了宫女,跟着丹颦进进出出,端茶送水都帮忙做着,也熟悉怎么照顾人,很是得力。好在她那个令仪小主的份位就和宫女没两样儿,丹颦也就默许她在一旁帮忙了。倒是雨儿不知该怎么插手,就一直在太后的榻侧守着,眼泪汪汪,可见是真被吓到了。

玄谙一路从上仪殿风疾火燎地赶到长禧堂,丹颦才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个清楚明白。

原来,太后这几日因为翠鸽行刺和自刎的事儿一直都睡不太好,再加上脾胃不健也是老毛病了,今日喝了些酒还好,一倒头就沉沉地睡过去了。可没睡多久就醒了,说是头疼的厉害,便让丹颦去拿上次太医院配置的祛痛丸来服用。。Ap.16K.CN。丹颦拿来了,按照慕禅曾经叮嘱的一定要用温水送服的规矩给太后用了。太后刚吃了药倒是头真的不疼了,又睡了过去。眼看太阳下去,丹颦怕太后着凉。取了一件厚一些的薄被出来准备盖上,却发现太后面色蜡黄,嘴唇发白,额上竟然还沁出了细细密密地冷汗。当时就把丹颦吓了一跳,赶忙叫醒了太后。让她进长禧堂后面的寝殿里休息,这就去请太一过来。哪知道刚扶了太后起身,她竟身子一斜,两眼一闭直接昏了过去。这一次,却是怎么唤也唤不醒她了。

听完丹颦的叙述,玄谙才过去太后的榻前,扫了一眼立在榻尾的几个御医:“司南封,说。太后这是怎么了?”

司南封苍眉紧蹙,上前一把就跪在了玄谙面前,口中哀凉地喊道:“太后地身子原本就时好时坏,因为前日里受了惊吓,郁气结于五脏六腑。本来好好调养是不成问题的,可饮酒之后心脉收敛,反而将病邪往内腹转移。恐怕......”说到此处,司南封身后四个御医都齐齐跪下了。

“请皇上节哀......”五人齐齐喊出了这句话便伏地不起了。

握紧拳头,玄谙用力的一锤下去,整个黑楠木所造的八仙茶桌“轰”地一声。W.1 6K.CN摇晃着几乎被拆散,可见心头是真的动气了。

“皇上,要不让慕姐姐进来,问问她的话。”一旁的雨儿含泪。竟怯怯地插了一句话。

玄谙盯住雨儿,见她泪眼朦胧,银牙咬着嘴唇,心中不忍,轻轻过去按住了她的肩头,蹙眉想了半晌,才回头对丹颦点了点头:“传慕禅。”

暖福宫外差不多已经来齐了后宫妃嫔,以徐荭玉为首。连这些日子也一直病者地钱挽心也来了。脸色苍白,面颊消瘦,若不是年筝和岚儿在两边扶着,怕是早就一把坐下了。奈何人人都是立着等,以示对太后急病的焦虑,她也只好强撑着。

“哎呀。太后她老人家身子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晕倒啊!”徐绿茱立在徐荭玉身旁,故作哀伤的拿了张绣帕遮住半张脸。捏着嗓子就喊开了。

一旁的香卿也是柳眉深蹙,接过话道:“以前听说太后只是脾胃不健的顽疾,怎么会严重到突然昏倒呢?”

“兴许是选秀大典上的事情让太后操心了吧。”年筝望着一双紧闭的殿门,想着太后平素里总是慈祥的很,倒也有些担忧了。一路看小说网WWW.16K.CN

“这话可不能乱说。”韦舒兰瞪了年筝一眼,嚷嚷道:“此时明里暗里宫里都下了令不许提起,怎么你这样不懂规矩!”

年筝从住进承禧宫开始就一直和韦舒兰不和,此时被她抢白,胸中自然火大,杏眼一瞪,大声道:“前日里我明明看到你买通个暖福宫的内侍,要他在皇上暂居于此的时候同传消息,这又算什么?”

“你!”韦舒兰性子急,被年筝捅破她在背后耍地小把戏,脸色刷的一下就变白了,扬起手来。

“没规矩的人怕是你吧!”一直默不作声的钱挽心见自家宫里地人被欺负,自然也呆不住了,厉声呵斥了韦舒兰,却因动气了,扶住心口喘个不停。

“哟,钱妃娘娘,您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出来护短呢,也不小心自个儿的身子。”徐绿茱适才还是一副悲悲切切的表情,如今却变得刻薄无比,一丝讽刺的笑意扬在了眉梢。

“吱嘎----”

一声响,紧闭的两个多时辰的殿门竟开了,里面走出的人正是丹颦。

地扫了一眼立在面前的诸位妃嫔,丹颦冷冷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竟然还敢在此吵嚷。这里是暖福宫地范围,要发疯要咬人滚远些去!”

“你,你不过是个二品夫人罢了,我们这些小主怕你,难道徐妃娘娘,钱妃娘娘也怕了你不成?”那徐绿茱也是个没心眼儿的,在宫里呆了这些日子竟还没明白什么状况,开口就朝丹颦顶了一句嘴过去。

徐荭玉知道要遭,赶忙在丹颦开口前转身就抽了徐绿茱一个嘴巴子,厉声道:“不想被拖去内狱司挨板子就闭上你的嘴。”说完赶忙朝丹颦抱歉一笑:“丹姑姑,绿珠有口无心,现今太后正病着,就算要惩罚她,也请以后再说。”

捂住脸颊,绿珠气的浑身直颤,奈何不敢在徐荭玉面前造次,只好隐忍住,往后面退了去,不再说话。

“徐妃娘娘管教好自己的妹子自然最好。”丹颦自然不屑和徐绿茱斤斤计较,不再理会徐荭玉,朗声对着众人道:“皇上传慕姑娘进殿问话,暖福宫这里走不开人,麻烦哪位小主帮忙去一趟存药房,叫一下慕禅过来。”

“让臣妾去吧。”香卿赶在其他人开口前赶忙出声道:“其他姐妹都没去过存药房,因为臣妾所居寝殿离得存药房近,也是认得路的,就让臣妾去叫慕姑娘吧。”

丹颦点了点头,说了句“劳烦香卿小主尽快”,便转身又闪入了殿门。

经过一番沐浴,慕禅酒差不多全醒了,神清气爽。换上了一身盈翠地裙衫,又整理了一下寝屋,这才拿了针灸地药箱,准备去澜碧宫给钱挽心做例行的针灸。

其实这段日子来,慕禅闲暇时都在钻研针灸之术。除了为钱挽心治疗阴虚之体地曲池穴针灸,四百多个穴位的位置和起效也背得个烂熟于胸,除了沈澈偶尔会主动让她练针,其余却也奈何没有人可以用来印证所学。

出了存药房,刚把门锁上,慕禅就听得身后传来了急急的喊声,一转头,却发现时香卿,面色焦灼,气喘吁吁,很是十万火急的模样。

“慕禅,太后她晕倒了,如今皇上传您赶快去暖福宫呢!”香卿一边小跑着,一边冲慕禅喊道。

听见“太后昏倒”,慕禅心中“咯噔”一声,脸色突然就变了,手中针灸药箱“砰”地就掉在了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不知道大家睡没睡呢?

成都连下了两夜的大雨,让人的心也跟着潮湿了起来。

希望好天气快些回来吧

卷四 第九十七章 归尘于土

更新时间:2009-4-21 16:45:27 本章字数:3933

此时已近黄昏,殷红的天幕仿佛含着火烧一般的绚丽色彩,一丝金再夹杂着大片的赤红,美得让人心颤。

一路上,香卿都在絮絮叨叨的字说自顾,内容无非是太后身子怎会突然变得这样差,原本好好的,定是因为选秀那桩子事儿给气得......而一旁的慕禅却凝神想着之前给太后用药的事儿,没留心她在说些什么。

“所以,慕姑娘,您得小心些,千万别惹祸上身了。”香卿眼看要到暖福宫了,拉住慕禅,瞧着她一连若有所思的模样,面上竟也丝毫没有点儿焦急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有些羡慕她为何总是那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赶紧低声又补了句:“有什么事儿一定托人送个信儿出来。”

慕禅点点头,勉强对着香卿笑了笑。

诸位妃嫔见慕禅来了,纷纷让开了一条道儿给她。眼看她能入得那暖福宫去,大家心里也是又羡慕又嫉妒的,可转而想那里面的是非可不少,又一个个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自然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地紧。

慕禅一身青蓝的薄棉群衫随风轻拽,素颜雅静,和周围这些妃嫔们丝绸锦衣的衣袂翩翩很是不一样。一双眼中虽然也透着些焦急,可映着斜斜西沉的红日,竟让人觉得一眼望去就清凉无忧一般,平静地像是一汪碧水清潭。

提着裙角往殿门口走去,慕禅对周围的纷扰似乎也是视而不见,只想早早进入长禧堂看望太后。

被玄谙安排在门口值守的羽林军见慕禅来了。主动拉开了殿门放她进去。只是看着殿门再次被关上,门外立着守了近两个时辰地妃嫔们都有些熬不住了,只盼着早些有个准信儿,也好过在此傻等。://WWW.1 6 k.cN

长禧堂。

殷红的夕阳将慕禅的身影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印在青色玉石铺就的地上。很有些萧索地味道。内侍和宫女们都是进进出出,一个个脸上表情都有些漠然。胆小的一路走都埋着头抹泪,可见都是真心在替太后的病着急。

“慕姑娘,你来了。”丹颦一直都守在长禧堂的门口,见慕禅来了,赶紧过去将她带入后面的寝殿中。

殿中的气氛很是古怪。

司南封率着四个太医院的当值御医跪了一地,均是默不出声。雨儿和侍儿立在太后的床榻边,都有些疲倦了地样子。侍儿更是转头望着慕禅,一脸的期望。太后床榻一侧的广椅上,玄谙正一手拖着额头,双目紧闭。另一只手在扶把上不停地敲击着,很是焦虑的样子。

“慕姑娘,皇上有话问您。”诸葛云心里也巴不得慕禅早些到,一见她,就赶紧大声地喊了出来。

听见诸葛云的话,玄谙果真缓缓将头抬了起来,眼中有着浓浓的悲伤和疲倦。

默默向着玄谙福了一礼。慕禅仍旧没有理会周围的人,直接渡步来到了太后的床榻边。

“你要干什么?”雨儿正拿着一张白帕给太后擦拭脸颊,看到慕禅伸手过来捉住太后的手腕,突然开口质疑道。

“我给太后诊诊脉。”慕禅没想到雨儿会那样厉声质问自己。不由得脱口回答。

“司南大人他们都给太后诊了一下午的脉了,难道慕姐姐地医术还能越过他们去?”雨儿一张俏脸憋得有些红了,眼眶中微微有些晶莹的泪珠在打转。://W.16K.cN

“慕姑娘,你也为太后诊诊吧。”司南封扬起了身子,看了看慕禅,又转而对这玄谙伏地请求道:“大夫医病也讲缘分,说不定慕姑娘和太后有缘,真能知道她是何原因突然晕倒。”

玄谙点点头。开口道:“雨儿、侍儿,你们先退回安阳殿。”

“皇上!”雨儿有些不满,撒着娇就往玄谙身边跪了过来:“臣妾要守在此处,看着太后,看着您。”

“回去吧,晚些时候朕过来看你。”玄谙怜惜她年纪尚小。初次见面就如此真心为太后着急。不由得出言安慰起了她,引来殿中人侧目。

“李婕妤。走吧。”诸葛云见李雨儿还拽着玄谙的衣角不肯放手,赶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用了巧劲儿就往殿外带。

“侍儿,你也一并和雨儿去吧,也好相互照应一下。”丹颦见雨儿不过还是个小孩子,怕她一人呆在安阳殿不放心,便唤了侍儿一并出去。

侍儿倒是听话,点点头,过去也扶着雨儿,只是回头看了看慕禅,这才一起离开了长禧堂。

没人打扰,慕禅靠在榻边,轻轻太后推开衣袖,伸出三指搭在了腕上。

闭上双目,静静凝神感受着太后的脉息跳动,慕禅突然摸到了一丝异样地地方。睁开眼睛,转头望向玄谙,思索了好半天,慕禅才开口道:“请皇上吩咐其他人退下,臣妾有话要单独对您说。一路看中文网首发”

司南封有些失落的抬眼看了看慕禅,似是知道些什么,虽然心中憋闷,还是依言起身,向玄谙福礼道:“微臣这就出去候着。”说完便带着四个御医一并离开了寝屋。

丹颦也招呼着屋子里几个伺候的宫女一齐出去了,临走前不放心,望了慕禅一眼。

殿门缓缓关上,屋中突然变得有些安静。

夕阳从窗隙中点点而入,丝丝印在了慕禅娴雅的素颜之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晕。

看着慕禅一双水眸望着自己,玄谙心中不知为何,总觉得踏实了许多。一开口,嗓子有些低沉,也有些暗哑:“说罢。你知道些什么?”

“臣妾......”慕禅看着玄谙如此悲戚的模样,有些不忍。他从来都是孤傲地睨视着天下人,唯独在自己的母亲面前,竟柔软地让人心疼。

渡步过去,缓缓地。慕禅跪在了玄谙地面前,半伏在地面,声音是那种从未有过地冷静:“太后二十年前身患恶疾,不知皇上曾记得否?”

“二十年前......”玄谙眼神迷朦,思绪似乎回到了慕禅所言的二十年前。脑中一些记忆的片段不断闪过,其中一幕,便是太后卧床不起,慕鹤澜整整三天三夜施针解救的场景。

慕禅抬头。见玄谙地眼神从迷惘变得清澈起来,心知他定然是还记得,又接着道:“那年,父亲虽然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为太后施针,可终究还是抵不过恶疾地突然而至。最后,不得已只好......”咬了咬唇,慕禅突然变得有些犹豫,犹豫着究竟该不该把事实地真相说出来。

“只好怎样?”玄谙心似乎都要跳了出来,倾过身子,牢牢盯着慕禅的双眼。

“只好......用了西疆秘药来救太后一命。”慕禅还是说了出来。只是额上随之而来地细汗和身体的颤抖,却怎么也无法让心情平复下来。

“什么西疆秘药?”玄谙隐约的捕捉些东西,可脑中对慕禅所说地西疆秘药一点儿记忆也没有,不由得问。

“谙儿......”

冷不防。床榻上竟然传来极其细微的一声喊,慕禅和玄谙都同时起身,双双向太后那边望了过去。

果然,昏迷了两三个时辰的太后竟突然醒了,只是脸色仍旧蜡黄,一双眼中空洞无神,很是让人揪心。

“母后,你怎么样了。”玄谙一把就冲了过去。拉住太后的手。

“命数如此,也是该我离开的时候了。”太后低沉地声音很是无力,勉强想要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太后,我回去翻书,翻父亲留下的手札。里面一定有记载如何救您的方法!”慕禅几乎被泪水糊住了眼。先前一直冷静的模样全然变了。

“我的身子,若不是蒙慕太医施救。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归入黄土了。”太后闭了闭眼,眼角有一滴泪水滑下:“西疆秘药虽能续命,却极为阴损。现在才发作起来要我的命,已经算是老天眷顾了。”

“也难怪......”太后说到此处,又睁开了眼睛,眼中全是掩不住地愧疚:“皇家到这个时候都无以后继,怕也是报应啊。”

“什么报应?”玄谙转头问慕禅,抑制不住激动,一把扯住了慕禅的衣袖。

“西疆秘药中,有一味是总角黄......”慕禅一口玉牙几乎咬碎,好半天才平复了呼吸,颤颤抖抖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慕鹤澜死后,慕禅在收拾遗物的时候无意中寻到了一本手札。手札上记载了父亲从医三十多年来地经验体会,其中,也记载了太后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病。具体的病因手札上并未记载,只是写了“解于西疆秘药”几个字,以及秘药的配置方法。

既是秘药,定然有着一些见不得人的配方在里面,而其中一项,赫然就是“总角黄”。总角是婴儿的别称,总角黄,便是那婴儿的脑髓之物一类。原本这类秘药身为太医是绝对不能轻易使用的,而且虽然此药甚为有用,却阴损之极。可当年为了救太后,慕鹤澜不得已才托人寻得了这一味西疆秘药。

听着慕禅地叙述,玄谙的眉头几乎皱到了一起,太后也是眼泪不断地往外涌,勉强开口道:“谙儿,看不到你为皇家开枝散叶,我真的不甘心就此归尘。可奈何天意如此,只希望我死后,一切的罪孽也就此终止了。”

慕禅眼尖,看到太后转头一脸慈爱的看着玄谙,手竟似有了力气一般缓缓抬起来了,赶紧一把推了推还愣在当场的玄谙。

玄谙一回头,刚要伸手去接,太后地手却好像突然没了力气,咚地一下就搭在了床弦上。抬眼望去,太后地面色从蜡黄竟顺便变得灰白,已然离世。

卷四 第九十八章 雨后心潮

更新时间:2009-4-21 16:45:31 本章字数:2772

三月二十二,太后薨。

那天夜里,暖春的天气被突入而至的狂风暴雨给取代了,瓢泼的大雨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才逐渐变得淅淅沥沥起来。

撑了一把油纸伞,一身素颜白衣的慕禅提起裙角,渡步在后宫里,神色惘然。

太后就那样去了,毫无征兆地便去了。虽然相处的时日并不算多,但慕禅是真心把她当成了亲人来看待。近十年在宫里过活,除了司南封和司南义,还没有人能给自己这样的感觉。如今没了太后,整个后宫里也让人少了可以留恋牵挂的理由,只是让人觉得冷冰冰的。

细雨丝丝缕缕地飘着,让人的心也禁不住跟着潮湿起来。慕禅停在暖福宫门口,看着房檐上一方一个偌大的白纸糊的灯笼,心下一酸,眼角又止不住地有一滴泪水泛了出来。

为太后设的灵堂放在了上仪殿后的云上殿,此处已经被玄谙下令成为了禁地。丹颦去了云上殿处理太后的后事,李雨儿迁了出去,和韦舒兰、年筝,还有侍儿暂居在承禧宫。偌大一个宫殿,就只剩了几个服侍了太后多年的内侍和宫女守着。W.1 6K.CN

今日慕禅过来,是向玄谙请了命,有些东西还放在衡阳院中未曾取回。如今太后不在了,也不好在继续暂居于此。不过能搬回存药房也是慕禅心中所愿,毕竟那儿要清净无染了许多,也让人心神安宁许多。

一路来到衡阳院,原本一直都热热闹闹的暖福宫也全变了样儿。不过偶尔几个熟脸的内侍匆匆而过。面上都没什么表情。几个跟着太后侍奉地宫女也是,都是快三旬的人了,也没舍得出宫,只想多留一刻算一刻,毕竟主仆一场。太后平素里待人也和善,他们自然也是心中留恋的。

因为昨夜的大雨,衡阳院里的那棵原本枝叶茂密地乌桕树也变得稀稀拉拉,落叶铺了一地,绿油油的颜色混合着泥水,看着让人心疼。

走进寝屋,慕禅拉开衣橱的门,看着里面满满全是太后赏赐的衣裳和首饰。却一件也没拿。毕竟回到太医院也用不着这些华服,而且,慕禅心里也有了打算,要为太后守孝一年。

虽说只是私下里认的干娘,可回想起和太后相处的日子,慕禅总觉得,好像空白了好久的关于家人的感觉被慢慢地填了起来。HTtp://W.16K.cN每每看到太后慈祥地笑脸,心中也会觉得温暖。

想到此处,慕禅微微叹了一口气,只取了平素里常穿的几件衣裳便关上了柜门。又将放在床头的几本医书和窗角茶几上的一些药瓶包起来,如此便准备离开。

怀抱着东西,慕禅走得有些慢了,毕竟手中包袱还是有些大。哪知刚出了暖福宫的殿门,就觉得手上一轻,竟有人伸手替自己拿了过去。

慕禅一抬头,发觉是羽林军的侍卫长拓冷,便颔首福了一礼。

“慕姑娘,这些东西怕是拿不动,让我帮你吧。”拓冷面色也有些疲惫,想来是这几日为了缉拿刺客而有些操劳。再加上太后的突然离世。宫里的侍卫调配也打乱了许多。

“那就劳烦拓侍卫了,这些东西我都要拿去存药房的。”慕禅也没有拒绝,确实一个人拿着也有些远了。

慕禅撑着伞,和拓冷走在内宫。两人偶尔说话,也不过是客套之极的内容,并无什么要紧。只是临到存药房地时候。一路看中文网首发拓冷突然停在了门口。表情凝重,似是有话要说。

“拓侍卫。就到此处便好了。”慕禅收起了伞放在门脚,伸手想要去接过包袱。

“慕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拓冷小小地退了一步,没让慕禅拿走包袱。

“拓侍卫不比拘礼,有话尽管说了,无妨的。”慕禅缩回了手,心中有些忐忑,总觉得他即将说的话,可能是自己不愿听的。

“是关于皇上地。”

拓冷顿了顿,看慕禅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化,这才缓缓开口道:“昨天夜里,突然下起了那么大的雨,皇上却在云上殿跪了一宿,无论微臣怎么劝也听不进去。今日有皇亲和妃嫔们陆续来悼念,皇上才一早回去了上仪殿,可是却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连御膳房送来的膳食也摆在殿门口没动过。微臣替皇上着急,可诸葛大人也没办法,想要进去劝说却被赶了出来。后来诚王殿下也专程过去,没到两三刻时间就板着脸出来了,看样子也是没能劝的动。”

慕禅静静地听着,等拓冷讲完,只是勉强笑了笑:“连诚王也劝不了,其他人,怕是更不行了。”

“我也想过去找徐妃娘娘,可诸葛大人只是叹了口气,说根本没用。皇上何曾听过一个妃嫔的话?后来诸葛大人提了一句,说不定慕姑娘去劝,还有机会。”拓冷说完,不顾地上湿冷,竟突然面对慕禅单膝跪了下去:“求姑娘一定去一趟上仪殿,哪怕劝得皇上用膳也好啊!”

“拓侍卫,你别这样。”慕禅赶紧扶了拓冷起来,摇头道:“我不过是个存药房的女官,哪里能劝得了皇上什么,他也不会听我的。你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不!”拓冷蹙起剑眉,有些着急地道:“我知道,皇上心里有慕姑娘,您去劝说,他是一定会听地!”

慕禅蹙眉,不想和拓冷再继续纠缠,转身掏出怀中的钥匙想要开门进去,却发现,存药房门上的铜锁竟是开着的。

心中“咯噔”一下,慕禅抬手缓缓推开门,一抬眼,果然是沈澈立在门后的院中,一身白衣素服,发丝也是一根白布轻轻拢起,手中拿了几味药材,面上表情复杂,眼中掩不住透出一丝苦涩。

拓冷还想开口劝,上前一步才发现了立在门后的沈澈,话到嘴边又不好当着其他人地面说,只好将手中地包袱递给了慕禅,低声道:“今夜请慕姑娘您务必过来上仪殿一趟,我会吩咐侍卫让您进去的。”说完对这沈澈拱手一礼,这才转身匆匆而去。

等拓冷离开远了,慕禅才迈步进了存药房,看着沈澈地表情就知道先前定是将拓冷的话听了进去。可慕禅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解释什么,毕竟,她和玄谙之间并未有什么值得辩解的,只是轻声道:“大人,你回来了?”

“原本要呆到月底,可太后突然走了,身为亲眷自然要赶回来。”沈澈淡淡地答了,口中梗着一句话想要问。可看着慕禅一双眼清澈无比,丝毫没有掩饰地望着自己,想问的无论是什么,却也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