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谁戏弄了谁

自从见了龙莫,衣云的心便有些魂不守舍。

她从不知道,她的白衣大哥哥儿竟也在惦念着她。想见他的心是那么强烈,她竟有些期望他来青楼。可,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就算他知道了自己是多年前的小妹妹又如何?他已经娶了月下香,她的表姐。她不奢望什么,她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他就满足了。

白日过去,黑夜降临,繁花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喧闹。

衣云一个人呆在小屋中,练习琵琶,今日红蝶不跳舞,衣云也便闲了下来。

细腰扭着纤细的小蛮腰,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俯下身,在她的床上寻来觅去。

“细腰,你是在找簪子吗?在桌子上。”衣云指着桌上的盘花簪说道。

细腰冷瞥了衣云一眼,从桌上拿起盘花簪别在头上,一声不吭地翩然而去。不知为何,细腰对衣云的成见很深,衣云自以为从来没得罪过她,她何以这么敌视自己。管她呢!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又何惧他人的冷眼。

躺在床上,衣云正要闭目养神,忽然从隔壁传来一阵喝骂声,还伴有女子凄厉的哭声,那声音很熟悉,竟是细腰的尖叫。衣云心中一凌,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从床上爬起来,急匆匆的闯了过去。

隔壁房间里是一片狼藉,饭菜酒水撒了一地。

而细腰正被一名华服男子按在地上殴打,她的衣衫凌乱,满脸泪痕。衣云还从未见过一个男子,这么拼命的打一个女子。那男子还满口污言秽语,一个青楼女子,装什么清高,不用心服侍本公子 ,你莫非还要挑人。

衣云这才明白细腰为何在这里不得宠,只因为她不愿使媚。细腰模样长得不错,而且还有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若是她尽心服侍,相信她也可以是当红的姑娘。

细腰,她虽身在青楼,但心灵竟没有沦落,她原来也在期盼着自己能有一天走出这个牢笼。

看到细腰沾满泪痕的脸,衣云的心猛地收紧,她娇叱一声:“住手。”

那华服男子一愣,停止了殴打,似是未料到有人会如此大胆的斥责他。

衣云拉起哭泣的细腰,纤手整理她被撕破的衣衫,说道:“莫哭了。”

华服男子抬起头来,抿着嘴,口角带着冷笑,怒声说道:“谁敢坏本公子的好事。”

及至看到衣云的容颜,冷笑道:“长得还不错,只是有病吧?”说着,手已经捏上了衣云的面颊,“嘿,还真黄,大爷我可不敢玩,沾上了病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身材倒不错。看一看也无妨。”

说着,一挥手,在门外伺候的家丁侍卫蜂拥而进,围住了衣云和细腰。

青楼的杨妈妈此时已带人赶到,上前周旋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叶丞相的公子,叶公子何必动怒,墨云,扶风,快来伺候叶公子。”

“不必了,这个黄脸女得罪了本公子,本公子就要她。”那色色的叶公子指着衣云说道。

“黄颜姑娘是这里伴乐的,她不卖身的。”杨妈妈说道。

“谁让她卖身?就是卖身本公子也不敢要呀,本公子只是让她脱光了衣服在大厅里转一圈,不然就让这个细腰陪本公子一个月,否则今日的事情没完。”叶庭兰蛮横无理的说道。

“叶公子何必呢,你大人有大量,就别为难黄颜和细腰了。”杨妈妈说道。

“不行,本公子偏要她脱光身子在大厅里转一圈。”叶庭兰笃定衣云不敢这样做,非要将这个细腰折磨一个月不可。

“好,我答应了。”衣云轻柔的声音说道,这个低俗的男人,脱光衣服这样恶俗的主意,也亏他能想得出来。不过,今日衣云要让这个衣冠禽兽也知道女子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叶庭兰一愣,道:“你,你敢这样做?”他可不信她会这样做,就是卖身的青楼女子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下脱光衣服,这个黄脸女子,竟敢这样做?

“怎么,叶大公子不信吗?那我们就来打个赌如何呢?”

偏偏叶庭兰不信邪,“好,打赌就打赌,本公子量你也不敢那么做。不过赌什么呢?”

“一:若是黄颜做到了,你要向细腰姑娘磕十个响头请罪。还有今日你打了细腰几下,我们要双倍的还给你。

二:从此后你不得再踏入繁花园一步。

三:你还要输给细腰一千两银子。”

这一千两银子衣云是为细腰挣得,有了这一千两银子,细腰就可以出青楼了。

“好,若是你输呢?细腰就要陪公子我一个月。”

“好,妈妈,让人拿笔墨来,立字据。”衣云淡定地说道。

细腰似乎为衣云的举动有些感动,泣道:“妹妹别这样,就让细腰陪他一个月吧。”

衣云拍了拍细腰的玉肩说:“没事的。”

字据立好,叶庭兰冷笑道:“好呀,那本公子到楼下等着了,黄颜姑娘可要快一点吆,别让我们等急了。”说完狂笑而去。

房间里,梳妆台前,衣云身穿黑色的紧身衣,正在细细的化妆。

“妹妹,那个叶庭兰大肆的喧嚷,叫来了那么多人来观看,妹妹,我看你还是快逃吧。”弯月担心地说道。

默不作声的细腰忽然说道:“不用为了我这样的人受侮辱,还是让我去陪他一个月吧。”

衣云淡然一笑,忽然明白了为何细腰起初不喜欢自己,也许细腰有着难以回首地过去,可能是被逼入的青楼,看不过她自己主动地投奔青楼。她又哪里知道,自己虽是主动来的,但也是被逼得,被那个君凌天逼的。

衣云笑盈盈地说道:“你们不要担心我,今日我定要让那个叶庭兰明白,我们就算是青楼女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重新坐下来,细细的梳妆,把修长的柳叶眉画成上挑的娥眉,眼角也画的上挑一些,眼晕晕染得青一些。

忽然一股淡淡的药香味袭来,衣云抬首一看,却是好几日不见的苍容大哥。

他眉峰纠结,那怒气布满整个苍白的脸,宛若乌云横于雪山,似乎随时都会有电闪雷鸣。

“苍容大哥,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要在家好好养病吗?”衣云关心地说道。

“我不来行吗?你都要被那个叶庭兰欺负了,你怎么能和他打那样的赌?”苍容苍白的脸因怒气而泛起一丝微红。

“苍容大哥莫怒。黄颜早已经想好了对策,绝对让那个叶庭兰沾不到一点便宜,而且,还能赢了这场赌!”衣云笑吟吟地说道,看到这么多人关心自己,衣云心里很是欣慰 。

“你能有什么法子,还是让大哥去帮你解决此事吧!”苍容嗔怪的说道。

“不用了!大哥关心黄颜,黄颜知道,可是这是我自己的事,还关系到我们青楼女子的颜面,我不想让大哥出手帮我,黄颜能解决的,大哥就等着看好戏吧。”

这时,杨妈妈匆匆走了进来,道:“黄颜,可打扮妥当了,你要的小马驹我已经替你备好了。”

“好,这就下去。”衣云说着,便将发上纵横交错的发钗一一撤下,顿时满头的黑发如流瀑般倾泻,直到膝盖,如一件黑色的斗篷,将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加之身上穿的也是黑色的衣服,让人根本看不出她里面穿着衣服。衣云心想真是感谢娘亲给了她这么一头乌发。

“姐妹们,你们看,黄颜就这样出去,不会让人看去破绽吧。”

细腰破涕为笑,赞道:“妹妹真是绝顶聪明,真是好主意,害我们担心了半天。”

衣云又转向苍容,笑嘻嘻的说道:“大哥,我这个样子出去,怎样?”

苍容望着衣云巧笑嫣然的模样,脸上的怒气早已消失,眸中闪过赞赏的神色。

繁花园里人声鼎沸,由于叶庭兰的大肆喧嚷,此刻大厅里不知比往常的人多了几倍。

灯光忽然昏暗下来,这是衣云特意交待杨妈妈做的,她可不想让人识破她的伎俩。但是如此昏黄的灯光,还是映出一张张色迷迷的面孔,圆瞪着色迷迷的眸子。

有人在高喊,怎么还不出来,难道是怕了嘛?叶庭兰一脸的喜色,他就知道今天这么多的人一定是把黄颜吓住了,看来是在房里后悔。他沾沾自喜的想,哼,敢和本公子打赌,非让你出出丑。要是不敢出来,细腰就等着陪自己一个月。

杨妈妈款款的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大声的喊道:“众人莫要吵闹,黄颜姑娘就要出场了。”

漫天的声浪顿时消失了,厅里一片异样的寂静,人人都摒着呼吸,所有的眸子都紧盯着楼口,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最精彩的场面。叶庭兰圆睁大眼,有些不相信。

丁铃铃,丁铃铃…

很轻很细的铃声蓦然响起,若有若无,忽断忽续,若不用心倾听,几乎听不到。但却很动听,就在你捕捉住它的细微的声音时,那铃声忽然消失了。就在人们略有失望时,那铃声又悠悠的响起,起初宛若玲珑剔透的琉璃风铃被轻风掠过,接着音色逐渐变大,叮咚不绝,好似漫天的花雨轻轻飘撒。

就在人们被铃声吸引住心神的时候,忽然从一楼的拐角处,缓缓地踱出一只白色的小马驹,马背上驼着一个女子,她半趴在马背上,乌亮的发一泻而下,如黑色的流瀑一般将她整个人裹住。面容被黑发遮住,只露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从黑发的空隙里睥睨着众人。

下面仅露一双如玉雕般的雪足,足腕上挂着银色的铃铛。

如玉葱般的纤手中拿着一串小而精致的银色铃铛。纤手轻轻摇动,那铃铛便丁铃铃,丁铃铃的盈盈响动,响成了一曲盈盈小调。

那雪白俊美的马驹在厅里缓缓的转动,众人的目光便随着它而转动。

不知是被这首动听的铃声吸引了,抑或是被这雪白的马驹和女子吸引了,整个大厅里竟无一丝声息,直到衣云骑着马驹转完了一圈,已回去了。

人们这才回过神来。

寂静的大厅里没有一丝声息,良久,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气,声音清晰可闻。

人们这才好似被人解了定身法,纷纷议论开来。

似是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裸身转厅?

是呀,她的确是没有穿一衫一布,可是他们却什么也没瞧见,甚至连她的容貌都没有看清。真是一个智勇双全的黄颜女。

叶庭兰此刻才明白自己是被黄颜戏耍了,他脸色发青,那表情就像是喝了一碗黄莲,真是有苦说不出。

而楼梯口,还有更精彩的节目在等待着他。

细腰和繁花园的姐妹们聚在那里,高声喊道:“叶大公子 ,说话可要算数呀。”

“就是,你还是不是男人,赌输了就要认输,不要丢了我们男人的脸。”大厅里的客人也开始起哄。

叶庭兰无奈,硬着头皮在众人的哄笑之中,给细腰磕了十个响头,还乖乖的奉上一千两银票。

被他欺凌过的姐妹不是只有细腰一个,但众姐妹还是顾及到他的脸面,没有真正的打他。

那个叶庭兰在众人的嬉笑声中,灰溜溜的走了。

喧闹声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二楼,一间雅室的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紫衣的男子。

此刻,他布满寒冰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丝笑容,如同春日里明丽的阳光照耀在寒冰上。

那笑容灿烂而灼人。

“小魔女,你让我找的好苦,却原来躲在我的地盘里。”

第46章 凌天的诡计

那一场所谓的裸身表演结束后,繁花园中黄颜的名气蓦然大了起来,甚至超过了花魁红蝶。

她流瀑般的黑发披展,跨坐着雪白的小马驹的清纯模样,似乎在人们的心中定格。

她的勇气,她的智慧折服了许多人。

姐妹们也开始对衣云亲近起来,尤其是细腰,对衣云再也没有了偏见。

杨妈妈更是对衣云另眼相看,要为衣云换一间属于自己的雅室,但衣云拒绝了。

衣云不喜欢这样的受人瞩目,她宁愿自己还是那个不引人注意的黄颜。

可是好像已经不太可能了,有些客人已经开始指明要衣云陪客了。

平淡的日子结束了,衣云决定离开繁花园了。

这日晚间,杨妈妈意外的来到衣云的小屋。

她一脸笑容地堆衣云说道:“黄颜,妈妈真是未曾料到,你会在繁花园红起来,这些日子请你演奏,陪酒的客人很多,都被妈妈我回绝了。不过今日有个不寻常的客人指名要你陪客,妈妈无法回绝,你看,可否帮妈妈这个忙?”杨妈妈说的极客气。

衣云凝眉,什么样的不寻常的客人?竟让杨妈妈如此紧张。

“妈妈,难道你忘了,黄颜并非卖身青楼,当初黄颜来繁花园时,我们可是立有字据的?无论如何,黄颜是不会陪客的。”衣云坚定地说道。

“这个妈妈也知道,只是想让你帮个忙,那个客人我们可是得罪不起的。”杨妈妈仍苦心相劝。

“妈妈为何不和他说,黄颜是有病之身,不能待客的。”

“自然说了,但那个客人还是坚持。”

“杨妈妈,黄颜已经决定要离开繁花园了,不如杨妈妈此刻就放黄颜走罢。”杨妈妈正要说话,蓦然楼下一阵喧闹,有人气喘吁吁的过来报告道:“妈妈,楼下的客人都被楼上的那位贵客派侍卫赶走了,而且,他还说,若是黄颜再不过去陪他,他便要大开杀戒了!”

杨妈妈脸色微变,惊慌地说道:“黄颜,你看,这个人我们繁花园真的得罪不起,你就去陪陪他吧。”

衣云从门口向下望去,大厅里一片混乱,有两个人正在持剑驱赶着人群。

看来这人真的不简单,不然杨妈妈也不会怕成这样,自己难道真的要去陪他吗?

衣云凝眉而立,心中很是踌躇。

房门蓦然打开,细腰被弯月搀了进来。

似乎是受了伤,身上是斑斑的血迹。

杨妈妈大惊,问道:“出什么事了?细腰这是怎么了?”

弯月含泪道:“细腰听妈妈说要让黄颜妹妹前去陪客,便自己悄悄的代妹妹去了,孰料到,进屋还未见到那个人,就被飞来的物事打伤了。”

衣云闻言心中一酸,为细腰的关心,也为自己的无奈。

衣云回首,一脸平静的对杨妈妈说道:“妈妈,带黄颜去吧。”转首对弯月说道,“姐姐,仔细照看好细腰姐。”

攀上一段曲折的楼梯,杨妈妈将衣云带到了繁花园的三楼。

三楼,衣云从不曾到过,也从未见过哪个贵客到过。

整个三楼是静默的,无一丝声息,楼下的喧闹似已远去。

穿过一段黑暗的走廊,来到一间布置得很简洁的屋中,几案上有一盏灯,飘忽的灯光将屋里照的朦朦胧胧。

阳刚雅致整洁,繁花园里竟有这样的屋子,让衣云很意外,在衣云的印象中,繁花园哪个屋子不是布置得流光溢彩,纱飞帐飘,一片迷离的浪漫。

杨妈妈在衣云耳边慎重的说道:“黄颜,记住,千万勿要惹恼他!为了整个繁花园的姐妹”

说完便风一样的很快隐没了。

这句话是如此的沉重,衣云黯然了。

看不到屋中有人,但衣云却感到有一双灼热的眸光在盯视着自己。

环视一周,朦朦胧胧的白色纱幔后面,似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卧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