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后的事龙非大哥会处理的。衣云感激龙非大哥,他总是那样毫无怨言地帮助着她。

一个人寂寥无助地走向苑风宫,远离花宴,远离繁华。

那不是她应该呆的地方,她也不属于那里。

仰望高天上飘缈的流云,衣云笑了,笑得涩然,笑得凄怆。

白衣大哥哥儿,衣云还能爱你么?

爱!衣云仍是爱你的呀。

爱你,所以不愿让你背负太多流言;爱你,所以不愿让你背负悔婚的罪名;

也许,你会是南龙国日后的皇。

大哥哥儿,衣云不能让你为了我毁了你十几年来的清誉,不能让你为了我毁了你在文武百官中的形象。

所以接受月下香吧,姐姐也是爱你的呀。

有了姐姐,舅舅就会助你平定边疆,国内就会安定。

忘了衣云吧!

回到苑风宫,在花树下伫立。

落花洒满身子,下意识低头拂去。

然而,树上不断飘下的花瓣,又沾满了衣衫。

衣云凄然,这落不尽,拂不尽的落花,宛如她心中那驱不尽的忧伤。

下了眉头,又上心头,让衣云痛苦不堪。

“云儿!你没事吧?”龙非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静默地伫立在门口,深邃的眸子关心地望着她。

“大哥,你回来了。”衣云拂了拂沾在身上的落花,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云儿,你真是善良,为何要帮月下香呢?你不恨她吗?她夺走属于你的一切。”

恨么?衣云悠然叹气,也许恨过,但现在她对她只有同情。

“她也有她的悲哀和无奈,我只希望有一日,她能明白自己的作为是错误的。”

“事情没有败露吧?”衣云很担心地问。

“没有,大哥办事很谨慎的。不过,”龙非凝视着衣云的双眸,“瞒得过所有人,却瞒不住他。”

衣云心头剧震,龙非说的是龙莫。

他知道了吗?衣云用探询的目光望向龙非。

“他肯定是怀疑了,若不是被母后关了起来,他一定会寻你的。”龙非轻叹一口气,悠悠地说道。

“被关?你是说皇后把他关了起来?”衣云不信,事情怎么会这样?

龙非低头望着衣云,脸上的笑容不再,只有担心,“因为你的曲子替月下香赢得了母后的欢心,所以母后在宴会上逼着莫答应婚事。可是莫依然拒绝了,母后震怒,便将莫关了起来,直到,莫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如果,莫没有被母后禁闭,我想他早已找了过来。”

衣云垂首默默听着,她不知自己的思绪在何处,她觉得自己已经停止了思想。

“云儿,大哥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么?”龙非担心地问道。

衣云抬首,意外地唇边绽开一抹绝美的笑容。

“大哥,有酒么?衣云想喝酒!”

衣云没喝过酒,衣云从来也没想到自己也有买醉的一天,衣云也从不认为酒可以消除人的烦恼。

但,此刻,她只想喝酒。

她的心中好难受,她要麻醉自己,这样,她便什么都不想要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但愿酒醉后醒来,她还是月府里的小丫鬟,从不认识什么龙莫,那样多好。

夜,悄无声息的降临了,一弯新月如美人的娥眉,悄然挂在天边。

小院里,衣云独坐花丛。

在喝酒,一杯接一杯。

直到手被龙非按住。

“云儿,你醉了。”

“不!大哥我没醉,若是醉了,我就不会痛苦了,可你看,我还是难过,我真的没醉,让我喝吧。”衣云可怜兮兮地说道。

“大哥,我想弹琴,想唱歌。你有琴吗?”好似有了微薄的醉意,衣云的脸上浮起一层朦胧的睡态,仿若是一朵半开的花,慵懒的伸展着欲开的花瓣。

望着衣云,龙非低敛的黑眸失神片刻,他蓦然想到了母后园子里那株白牡丹,她和它一样的素艳绝丽。只有她,才配得上那株白牡丹。

清幽淡雅的歌声,伴着铮铮的古琴声,飘扬在满带花香的小院,幽幽的沁入心脾。

这样的衣云是龙非不熟悉的。

月光下,微风徐徐吹动。

坐在古琴前,衣云开始演奏。

她要弹,她要唱,她不要再沉默。

伴着铮铮的古琴声,衣云清幽淡雅的歌声飘扬在满是花香的小院,幽幽的沁入心脾。

绿杨芳草长亭短,年少抛人容易去。

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仰望天上那弯新月,有泪滑落。

“云儿,不要再悲伤了!”

“大哥,衣云不能毁了他,衣云不要毁了他。”衣云扑到龙非的怀里,凄然而泣。

“有一个办法。”

衣云抬首,似醉还醒的明眸凝视着他的双眼。

“就是让莫死心!你可以考虑嫁人。”龙非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嫁人?”衣云没想过,“大哥,你说谁会要我呢?就是嫁,嫁谁呀。”

“你眼前就有一个呀!”龙非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你可以考虑嫁给大哥。”

“大哥不要开玩笑了。”衣云凄然笑着。

“大哥是说真的。”夜色下,龙非的眸子认真而专注。

“不!”衣云坚决地说道,“衣云不能嫁你的,衣云不能毁了他,同样也不能毁了大哥。”

大哥虽然是个病人,但大哥也需要爱。

而她的心再也无爱,既然给不起大哥想要的,就不能这样做。

“大哥什么也没有,你能毁掉大哥什么呢?”衣云没有注意到,龙非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而凌厉的光芒。

“我要睡了。”衣云有些踉跄地走回小屋。

醉眼朦胧,茫然无视龙非的目光。

睡了,无梦。

醒来时,仍是黑沉沉的夜。

头有些痛,口渴难耐。

衣云下床倒了杯水,伫立在窗前,望着黑沉沉的夜空。

衣云自问,大哥哥儿,我做的对吗?为什么我的心好痛。你的心呢?

凉凉的夜风送来一声痛苦的尖叫,昏昏沉沉的衣云顿时有些清醒了。

龙非大哥,难道是发病了吗?

衣云直奔龙非的寝宫。门没锁,寝宫里空无一人。

床上空荡荡的,就连伺候的小太监也不在。

怎么回事?龙非大哥他夜里出去了么?难道是去繁花园了?

衣云回身欲走。

那声音却又响了起来,这次声音很大,似乎是极痛苦。而且声音是从龙非的床榻下面发出的。

衣云惊慌地走到龙非的床榻边,掀开床上的被褥,借着窗子里泻入的微蒙月光,衣云发现床上有一个隔板,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按钮。

衣云的心开始紧张的跳动起来,龙非他的确是有一些秘密。

可是自己没有权利去窥探。

衣云犹豫着要不要下去。

蓦然那隔板响了一下,一个小太监从里面钻了上来。

衣云慌忙躲在床幔后。

接着是浑身湿淋淋的龙非被小太监拉了上来,然后又钻出来一个小太监。

两个人把龙非轻轻的放在床上,谁也没有说话。

衣云凝立在纱幔后,心嗵嗵狂跳。

此刻寝宫里一片阴沉暗淡,有寒意慢慢地在室内滋生,逐渐弥漫开来,渐渐侵入肌肤。

龙非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不知是病了,还是睡了?

从他的手指缓缓流淌下来的水滴,掉在地上,慢慢凝成了冰珠。

一股凉意慢慢爬入衣云的心头,良久,她按耐不住,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哥,你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龙非缓缓睁开双眸,望着衣云。

那一瞬间,这个苍白男子温和的眸光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有惊异,有绝望,有怜惜———最终,这一切归于平静。

第五十四章 龙非之复杂

窗外的月色逐渐暗淡下来,龙非苍白的面容渐渐被阴影笼罩。

衣云摸索着找到烛火,点亮。

微弱的烛光,闪闪烁烁。

龙非缓缓地从床榻上坐起来,那苍白而冰冷的唇扯开一抹莫测高深的笑:“云儿,怎么不睡了,酒醒了么?”

不知为何,龙非大哥的笑并未消除衣云心中的寒意,反而,让她心中的冷意更胜。

衣云不自禁的抱紧双肩,顿了顿足,想以此来驱走寒意。

此刻的龙非是那个把她从繁花园里救出的大哥么?是那个始终安慰她爱护她的大哥么?是他,可为何她觉得他那那样的陌生?

“云儿,很冷吗?”龙非叹息一声,手轻柔地抚了抚床上的绣花锦被,“来,云儿,坐到床上来,到大哥这边来。”

龙非大哥轻柔的嗓音里还是充满了浓烈的关怀和宠爱。

但,衣云却挪不动脚步。

太诡异了,从龙非大哥身上滴落的水珠慢慢的结成了冰珠。散落一床,宛若离了线的珍珠,在明灭的烛火下闪烁着冷幽的光。

龙非就像是一个冰源,向外散发着寒气,离他近了,似乎都会被冻成冰人。

“大哥,云儿头还晕呢,云儿回去睡了。”衣云压住心中的怯意,转身就走。她不要在这里呆下去,她宁愿相信这不过是一场梦。

身子终于走到了门边,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然而,背后有一阵风掠过,腰上蓦然一凉,一个冰冷的臂弯抱住了她。

耳畔,传来龙非温和的声音,“云儿,怎么了,陪陪大哥吧,干嘛要逃呢。”

龙非,他不是一个病人吗?身法竟如此的快。难道,他也是有武功的?龙非大哥,难道,他根本没病,他一直在骗人?

“来,陪陪大哥!”无视衣云惊异的眸光,龙非牵着衣云的纤手,缓缓地走到床边,坐下。

“大哥,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是该弄清楚了,衣云终于忍不住抬眸问道。

“你也看到了,大哥是在修习一门旷世神功,”龙非淡然一笑,语淡风轻地说着,“不过,却是一门极阴寒的邪功,每日需要浸在冰水中修习。大哥已经练了十年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

“邪功?”衣云一震,有些不信,“大哥,你——你其实根本没病?”

“没病,但身体却的确不适,”龙非忽然咳嗽了两声,“在神功没练成之前,我日日都要忍受寒意侵蚀的痛苦。而且,若是最终没有练成神功,大哥就会被反噬的寒意浸入,伤及五脏六腑。”

“既是如此,大哥你为何还要修习这门武功呢?”衣云不懂,贵为皇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又何必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