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媳妇了,叫声妈妈也不为难吧?”

毛小朴倒没有反对,作为媳妇叫婆婆一声妈妈完全应该,她看着陆夫人,嘴唇欲动未动,半晌,终是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习惯,我还是叫夫人吧,我从来没叫过妈妈,感觉很别扭,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会记着你的好,也会记着你是我婆婆,以后也会对你好。”

陆夫人捂住脸,哭出声来。她努力了这么久,连两儿子都送上门了,还是没能换回一句妈妈。

毛小朴诧异了,有点手足无措,她,她怎么哭了?难道是因为我没叫妈妈?那,还是叫一声妈妈吧?她很怕人哭好不好。

“妈妈,你别哭了!”

陆夫人猛然抬起头,双手扶住了毛小朴的肩,嘴唇颤动,“小朴,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再说一次!”

毛小朴有点发愣,难道我叫错了?她怎么更激动了,眼泪掉得更多了?那,还是叫夫人吧。

“夫人,我说你别哭了。”

陆夫人眼睛一闭,双手颓然落下,口里喃喃地说,“原来是我听错了,听错了。”

她犯下的错误,终是无法原谅啊。算了,不强求了,就拿以后所有的时间一点一点地弥补吧。

她是我的女儿,是我怀孕十月生下的女儿,我知道,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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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第二个孩子的妈妈,毛小朴患上了孕妇恐惧症。

陆夫人本是想找女儿拉拉交情,联络感情,诉说亲情,可是这个少根筋的严重楼歪了,什么情也没灌进去,倒是记下了夫人说的一句话,“我怀孕时总担心孩子生下来缺这少哪,或者有什么疾病”,正好当天她看动物世界,一只黄羚生下一只没有脚趾的小黄羚。

前面听的和后面看的,刚好凑一块,于是,毛小朴摸着肚子忧郁了。

宋家颜自从回来,连手术都推了,鞍前马后,不离毛小朴左右,这几天她情绪不佳,她的男人们全看出来了,却找不到结症所在,于是一个个都追忆,最近什么人来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么一过滤,陆西为阴着脸,跑去找陆夫人。

“你最近有没有跟她说什么啊,你仔细想想,再想想!”

听说女儿忧郁,陆夫人也慌了,也加入到追忆的行列,想想在她前面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一针一线地计较,经过排查,留下了几句疑点以供几个男人参考。那几句里正好有“我怀孕时总担心孩子生下来缺这少哪,或者有什么疾病”,还有几句哄毛小朴叫“妈妈”的话。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让那位娘娘有了心事,陆西为还是怒了,“不是说不要你去认她吗?你不要这么自私好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陆夫人哭了。

陆西为皱着眉,看见那张泪流满面的脸,火发不下去了,“你放心,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来照顾她,尽量帮你还债。”

陆夫人又欣慰,又伤心,哭得更厉害了。陆西为不再磨蹭,回去研究他家大婶的心事。

宋家颜作为医生,到底不同,首先发现了毛毛的结症,于是慢慢地哄,细细地沟通,缓缓地解释,还怕她不解结,扶着她去医院观看婴儿室才出生的孩子。

偌大的婴儿室,一排排小摇篮,每个摇篮里有一个皱巴巴的粉红色的孩子,比一只猫大不了多少,或睡,或哭,或闭着眼睛吮吸奶瓶。

毛小朴看着身边的摇篮里的孩子,被小毛毯包着身子,两只小手手露在外面,其中一只手上挂着一块牌牌,上面写着,黄毛毛,妈妈,黄枚。

毛小朴笑了,她想到了她的孩子某一天也会躺在摇篮里,手上也一块牌牌,上面写着毛毛毛,妈妈,毛小朴。

宋家颜将毛小朴掉下来的头发挽到耳朵后,轻声说,“这家医院这三天一共有七十八个孩子降临,只有一个孩子在肚子里憋得久了,生下来哭声不响,送到了急病室,其余的孩子全部正常。”

将事实摆在她面前,来推翻那脑子里那些糊涂心事,这是最高明的办法,果然,毛小朴不忐忑了,她挺起胸心想,她的孩子才健康呢,家里那个正踩着八字步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乱七八糟的小初七就是最好的证明。

心宽了,有心思关心别的事情了,“那个孩子现在好了吗?”

“还在打点滴,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了,过两天就可以抱出来。”知道毛小朴愿意到幼婴室来观看,宋家颜可是做了功课的。

此行回家后,毛小朴又恢复了以前没心没肺的样子,只有在临产那天,孩子生下后,毛小朴大汗淋淋中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快把孩子给我。”

宋家颜眼睛红红的,明显是激动的,细心将孩子捧到她前面,亲亲她的额,温柔地说,“看,我们的宝贝多漂亮,像妈妈。”

毛小朴才不管孩子漂亮不漂亮,握起孩子的手,嘴巴数数,“一,二,三,四,五。没少。”拉过另一只手,“一,二,三,四,五。”又摸着小脚,又开始数数,直到数出两个五来,才咧着嘴笑了,不管了,眼睛一闭,终于可以安心睡了,其他的,余部交给孩子他爸爸。

谁说她心思了了,原来偷偷存着呢。

女儿生日初九,小名初九,生得眉清目秀,眼睛清亮,小美女一枚。毛小朴觉得女儿清丽婉约的味道,取名子衿,宋子衿,取自曹操《短歌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宋家颜喜得心花怒放,连声说好,牛哄哄地喊,“就凭这个名字,绝对将来羞花闭月,沉鱼落雁!”

初九成了初七和灰灰的玩具,屁大的孩子和庞大的狗围着孩子转圈圈,直转得旁边的人晕头转向。初七趴到摇篮边上,嘴亲到初九脸上,口里还在喊妹妹,不小心一坨口水落进了初九的脖子,初九像遭了洪灾一样,大哭起来。

初七很郁闷,妹妹太不给面子了,用脚踢踢灰灰,“你去哄,你去哄,妹妹还哭不给你肉吃。”唉哟,屁屁后面还带着黄,就会威胁狗了!

为了肉肉,灰灰相当给力,将白白的毛绒绒的尾巴举到摇篮上空,一会儿卷成一团,一会儿拉成一条直线,初九注意力转移了,忘记了哭,黑溜溜的眼睛跟着那条尾巴转来转去,灰灰高兴了,朝初七嗷嗷叫,给我肉吃!给我肉吃!

初七默不作声,沉着脸,不理灰灰也不理妹妹,一个人坐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毛小朴奇怪,摸摸初七的脑袋,“初七怎么不高兴啦?”

初七身子一扭,面朝墙壁,不哼声,继续画圈圈。

毛小朴问刘丹阳,“初七怎么不高兴啦?”

刘丹阳眼皮一抬,朝初七看了一眼,轻声对毛毛说,“伤自尊了。”

伤自尊?伤自尊是什么意思?

奔三十的毛小朴不是很明白。

奔三的初七已经明白,伤自尊就是一只狗能逗乐妹妹,而他不能。

第七五章

陆小爷VS陆东来

话说陆西为发奋图强,抱起了他的吉它,从操旧业。

大隐出山,大神焉有不出山之理,托陆西为的洪福,毛小朴,笔名大神,成为这位音乐奇才最扑朔迷离的御用金牌作词人。

为什么叫扑朔迷离?因为大神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名副其实的大神。两人配合相当好,一个作曲一个作词,堪比周杰伦与方文山。

陆西为要有一番作为,毛小朴又开始复习诗歌,研究歌词。

南怀瑾参悟人生,曰之: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大度看世界。技在手,能在身,思在脑,从容过生活。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毛小朴同学遵守前句,曲解后句。

大度看世界,从容过生活,然,从小到大读书,图的就是功名利禄,考大学,考上一流的大学。后来研究歌词,发现里面多是诗酒田园,人生境界。把握了这个方向,写歌词就容易了,拿出从前拼功名利禄的傻劲儿,攻克诗酒田园里的人生境界,为的还是那点利禄。歌词的意境和人的意境,在她身上不但不能统一,反而背道而驰。

不过,一点也不影响那些中了毒的男人们对她的爱。

北方有佳人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北方有佳人,大雁无回音

草原辽阔,羊群走下云层

陈年的马头琴,呼唤你的乳名

望不穿岁月里的悲喜

西风吹不凉一个人的心情

时光是流浪的云朵

飘过一个又一个城市

我背负孤独,远远离去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

陆西为抱着他大婶发嗔,“大婶,你就是我的佳人,不过,我才不离去,就是背负孤独,我也要缠定你!”

抓准时机就要表白,找到机会就要耍无赖,毛小朴一根手指点点他的额,下达命令,“□它,然后咱们分钱。”

毛小朴还缺钱?不缺,一点也不缺。

从前,她一心要温饱,后来一心奔小康,再后来,她钩到了几只金龟,生活质量番了好几番,奔到了大康,如今,她的理想基本饱和,孩子有了,房子有了,存折在抽屉,男人在床上,灰灰非常听话,人生基本圆满,可这个死脑筋的,还是觉得自己挣钱才是王道,很有成就感,很有安全感,捏在手里的手感质感都要好。

于是,她打了鸡血似的,振奋无比,包下了陆西为原创的所有歌词。

紧接着毛小朴再接再厉,写出《如青花瓷》:

我一直沉寂

藏在一只青花瓷瓶的底部

在那里,唐宋的散文扶着白荷花的纤腰

打破繁华的平仄

后来的小令和绝句,都不能让我开口说话

时光的秘密泛着天青色的毒

如美人的肺痨卡在某个朝代的咽喉

痛艳地窒息

耳侧的风声,那么远又那么近

英雄墨客瘦弱的宿命,皮影戏里的光影

一念起,一念灭

世界如一尊被光阴掏空的静物

多么纯粹,多么寂静

这首歌词一反平常红男绿女的情情爱爱、风花雪月,词意借青花瓷瓶延伸到生命里的痛感和宇宙的统一性。后来当很多人研究这首歌词里惊艳的才华、意境、思想时,家里几个男人笑得抬起不头。

他们的女人他们懂啊,哪里是个要发挥才华澄明思想制造意境的奇才,充其量就一个为赚钱不遗余力的假学者,什么地方都是香的,只有一身铜臭味。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念头,什么都可以信,千万不能信诗人!

后来毛小朴的小女儿迷上诗歌,平时将孩子纵容得无法无天的几个男人齐齐行动,制止小女儿朝诗歌方面发展。笑话,家里有一个诗人以作示范了,还能再出一个诗人?绝对不行。

小女儿据理力争,我是自由的,诗歌是美好的,你们不能停止我对诗歌这么一项光辉而伟大的体裁的追求。

几个男人在拖出光辉而伟大的“梨花体”和“乌青体”还没有制止老幺的爱好后,无奈之下,只得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她妈妈的《如青花瓷》。

指指诗,再指指坐在电视前傻呆呆看《快乐大本营》且笑得爽歪歪的作者,意思是,诗的意境和诗人意境如此反差,还要学?

老幺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研究诗歌,再看看妈妈,嘴巴一扁,眼泪流出来了,她爸爸她妈妈她伯伯她叔叔,太狠了。梦想正式破灭。

再后来,彪悍的老二在大学被一位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校园大诗人作死的追求,一天一首诗,配以薛涛小笺,或者小楷,或行书,或狂草,全方位展现这位大诗人的整体素质,老二扛不住了,终于某个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的夜晚,她私底下约了大诗人,在大诗人满心期待满心欢喜时,老二沉痛地说,能不能请求你不要再给我写诗了,我妈就是诗人,我从小就是被她虐大的。

这是后话,不提。

短短三年不到,陆西为成为音乐圈和演艺圈响当当巨星,亚洲天王。让粉丝们无比崇拜的是,在如今娱乐圈鱼龙混杂生事生非的地方,陆西为竟然无一丝绯闻。

有记者提问陆天王,你有女朋友吗?

陆西为坦然,没有。

他只有老婆。

其实很多回,陆西为都想把毛小朴带出去,他不想把他大婶这么藏着掖着啊,谁有了宝贝,谁不想拿出去晒一晒,炫一炫?可只要稍一提议,毛小朴就缩到厕所去了,拿着一本书半小时不出来。

其余几个男人怒视,你把她带出去试试!

倒不是怕她毛小朴被晒到了,而是怕她毛小朴被粉丝淹死!

在绝对的粉丝前面,任何东西可以成为齑粉,力量堪比中国城管!敬业,狂热!

陆西为终于发现,做公众人物难,做有老婆的公众人物难上加难,他不就是想秀秀老婆,秀秀恩爱,左手一闺女,右手一儿子,秀秀全家福,怎么就这么难!

话说回来,四个男人,谁会带着老婆去秀恩爱秀全家福!?他们自是不在乎,甚至也不认为那个少根筋的能在乎多少,可是,这一众人一个家本就是个特例,秀出去让人家拿去当小白鼠研究么?秀出去让人家当怪物指点么?甚至让一些脑残粉丝有机会拿他们的心肝宝贝去生事么?

所以,知道他们家如此情况的人不多,不多的人不会到处乱说,他们家的的客人不多,仅限各家亲人,钟瑶一家算主要成员。后来宋家颜的弟弟宋家齐一家也有事没事上来窜个门子。

在此之前,宋家齐悄悄问他哥,“你们的毛毛到底哪里好,用得着你们几个对她掏心掏肺,我看很一般啊。”这话还算客气的,明明就是傻大婶一个好吧?

宋家颜笑,将毛毛两字细细地心里嘴里咀嚼一番,缠绕一番,柔情万种地开口了,

“八大禅语:不争,元气不伤;不畏,慧灼闪光;不怒,百神和畅;不忧,心地清凉;不求,不卑不亢;不执,可圆可方;不贪,便是富贵;不苟,何惧君王。就是她。”

读懂一个女人,就像参了一世禅。爱上一个女人,就像修了一世禅。

哎哟,宋家颜同学,自从生命里有了毛毛,立地成佛了!

这嘎巴子,不知不觉涂炭了多少好汉!

一大家子,多少人乐呵了,还有人暗中怀恨的。

多次强调陆西为是个记仇的,他曾多少次咬牙切齿地对自己发誓,一定要找回场子,所以,他在图强之中,绝对不忘记报仇,心里齐齐站着三个小人,分别叫刘丹阳,宋家颜,陆东来,天天不忘记往上面扎几针,时不时在毛毛面前给几个小人上上眼药,极尽打击报复之能事。

前面设计了宋家颜,接下来轮到陆东来,这个是撬他墙角,趁人之危抢他大婶的混蛋,老子不能赶走他,也非要弄点事给他添堵不可!

方法还是美女,酒,药。

虽然老套了一点,但架不住实用啊,这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百发百中!可是,敢于撬兄弟墙角的,敢于甘居后宫无名无份的,是正常男人吗?

陆东来和客户吃饭,客户带了一个美女,美女代替自己的老板向陆东来敬酒,陆东来一向有风度,尤其对女人有风度,没有推辞,一饮而尽。一会儿,陆东来只觉得全身发热,下.身更是如火如铁,身体这般情况,际东来知道自己中招了,他大脑迅速翻滚,不应该是眼前这位客户,他和他打过多次交道,人风流,但不下流。他看向那位美人,只见她目光闪烁,当下心中了然,这位下了药却不贴上来,必定还有后招。

陆东来强行压住全身的燥动,不动声色借故告辞,但脸上不寻常的红还是让客户发现异样,问他怎么了?那美女显然害怕自己老板,手一抖,筷子掉了,陆东来眼睛瞟都不瞟那美女一样,微微一笑,不胜酒力。

真的不是寻常人,压着一身的欲.火,还从容地去包厢里间打了两个电话,再从容走出去,当被两男人借故围上来时,陆东来半推半就跟他们进另一间包厢,包厢里有一个绝色大美人,一双桃花眼波光闪烁,灵动潋滟,红唇欲滴,上身着一件黑色丝质衬衣,与玉质的皮肤成鲜明的反衬,越发显得妖孽,衣服扣子未扣,露出精美白皙的胸膛,下穿一条牛仔裤,到腰下,露出一粒性感的豆眼,腰身细而充满韧性,充满柔美的力量。

没错,这个绝色大美人是个男人!

大美人嘴角勾着一丝妖艳的笑,走到他身边,一手搭着他的肩,一手伸向他的裤档。那儿,正青筋暴涨,力量凝聚,火力一触即发!但却没有发,陆东来伸出一根手指,拨开下面那只在欲.火里搅动的手,嘶哑着声音问,“陆西为呢?”

他要是猜不出这是陆西为的手段,他白当了他二十来年的哥!

大美人却置若罔闻,身子微倾,水灵的嘴唇向陆东来贴过来,门骤然打开,涌进两个扛相机的人,“咔嚓,咔嚓”,对准两人一顿狂拍。

陆东来毫不理睬,一手提起大美人的衣服,“陆西为呢?”轻轻的声音里带着冷意。

大美人不挣扎,也不贴上来了,反而顺势倒回沙发,双腿张狂地分开,望着陆东来的眼眸里全是笑,“他在等着看我上你,当然,你上我也可以。要试试么?你小弟弟要爆炸了。”眼睛不怀好意地瞄向陆东来下面凸起的一团。

陆东来突然凑到美人身边,微微一笑,“用口?”

美人毫不示弱,邪邪地勾起嘴,“好啊。”徐徐起身,手伸出去触到陆东来的皮带。

陆东来额头青筋骤起,这个混蛋,哪里找来的这么上道的男优!

抓住那只手一甩,人迅速离开,再不离开,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会打扁那只妖孽!

陆东来一撤退,那拍照的人也撤退,不过门口被人堵住了,人没事,相机和手机全部洗了一遍。然后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