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韩芸汐溜回芙蓉院的时候,龙非夜的寝宫里的灯已经亮了,这说明他在屋里。

今夜,这家伙会留在寝宫过夜吗?

他回来几天了呢?他在外头过夜都是在哪过的,怎么过的呢?

韩芸汐想了一大堆问题之后,最后才发现自己好无聊,好奇这些干嘛?他有他的地盘,她有她的云闲阁,井水不犯河水。

她耸了耸肩,转身往云闲阁去。

小沉香已经准备了香飘飘的饭菜等着她,一到门口,韩芸汐就闻到了幸福的饭香味。

只是,前脚才刚刚踏入大门,背后就传来侍从的禀告,“王妃娘娘,宜太妃让你马上过去。”

又是这句话,韩芸汐吐了口浊气,冷冷问,“什么事?”

“属下不清楚,宜太妃也传了殿下过去,估计,不是小事。”侍从如实回答。

韩芸汐不以为然,宜太妃还能有什么大事?就门口那桩麻烦,其实不用她提建议,宜太妃也有那个聪明才智去搞定的。

连龙非夜都叫去,看样子只能是放鸽子的事情了。

“嗯,马上!”韩芸汐淡淡道。

侍从一走,她后脚就继续迈入大门,她先自己吃几口填饱了肚子再过去,家宴什么的绝壁是会饿肚子的。

韩芸汐姗姗来迟,然而,事情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龙非夜早就到了,宜太妃的客堂里多了一个人,天宁国天徽皇帝身旁的老太监,薛公公!

一进门,所有人都朝韩芸汐看过来,这让本就不安的韩芸汐无端的紧张起来。

皇帝身旁的公公找上门来,不管是什么事情,那和皇帝有关了。

见宜太妃和龙非夜的表情,韩芸汐心下忐忑起来,琢磨着不会有好事。

“奴才薛桂平给王妃娘娘请安。”薛公公一脸笑意,阴阳怪气。

“薛公公见怪了,平身平身。”韩芸汐客气道,薛公公可不比一般的奴才呀。

“薛公公,坐吧。”宜太妃开了口,薛公公也不客气,在一旁坐下,见状,韩芸汐寻了龙非夜身旁的位置也坐。

“芸汐啊,你自个跟薛公公解释解释,你不会医术,只会解毒,免得薛公公回去不好交差。”宜太妃气定神闲地说。

这话一出,韩芸汐的心跳险些停掉,这…这,不会是皇帝也听了谣言,要找她看病吧?

心下慌张,然而,表面上韩芸汐还是很镇定的,“薛公公,这到底怎么回事?”

“回王妃娘娘,皇上听闻你医术了得,能解顾太医和韩神医所不能解的疑难杂症,所以,让老奴来请你进宫一趟,给太子殿下把个脉。”薛公公客气道。

韩芸汐的嘴角却抽搐了,“把个脉”这三字说得真真轻巧呀!

太子是皇后和太后的宝,是皇上一手栽培出来的储君,可是七年前却得了怪病,韩从安主动请缨医治,岂料一医就医了七年还没诊断出个所以然来。

韩从安花了大力气,欠了不少人情找医学会不少理事会诊过,可至今都治不好。

天下多的是治不了的病,偏偏韩从安给太子把出的脉象为喜脉。

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喜脉呢?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误诊,然而,医学会的理事却也都认定是喜脉。

这让太后大怒,韩家也因此被太后记恨,甚至不念当初天心夫人的救命之恩,几次怒而要杀韩从安。

这件事自然是秘而不发,只有皇帝、太后、皇后,秦王和韩从安,顾太医及几个医学院理事知晓。其他人,只知道太子得了怪病,至于什么怪病那就谣言满天飞了。

医学院理事走了,韩从安却悲剧了。

其实医学院理事会都会诊了也没结果,太后和皇上心中有数,请了别人也不会有结果,便让韩从安继续医治,以免事情泄露出去,从此,所有怒气就全压到韩从安一个人身上。

韩芸汐之所以知晓是来自原主的记忆,原主偶然的机会偷听到的。

如今,皇帝居然要她去把脉?难不成这是要她女承父业,接替韩从安去?

“薛公公,误会大啦!”

韩芸汐突然站起来,一脸着急,“薛公公,虽然韩家是医学世家,可是,我天生愚钝,不会医术这是人人都知晓的事情,皇上,是不是听了外头的传言,误会我了?”

薛公公笑了笑,“王妃娘娘真谦虚,所谓无风不起浪,王妃娘娘必定有这个本事,外头的人才会这么传。”

“误传误传,我母妃刚刚才出去澄清呢。”韩芸汐欲哭无泪了都。

谁知,薛公公却道,“王妃娘娘,就算外头那些话是误传,那事实可信吧?少将军的事情,还有长平公主的事情,皇上可都听说了。少将军和长平公主的病,顾太医和韩神医都瞧过,都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你却药到病除,半天就根治了,皇上听了这事,龙颜大喜,夸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有你母亲天心夫人当年的风采。”

薛公公说得欢天喜地,韩芸汐却听得肝肠寸断。

“王妃娘娘,这一回可是皇后娘娘亲自举荐你的,王妃娘娘真是深藏不露呀!你若再谦虚,小心龙颜大怒。”薛公公半开玩笑地说。

皇后!

什么叫做捧杀,这才是真正的捧杀,外头那些谣言算什么呀?

韩芸汐坐了回去,总算是明白了。

她不经意看了宜太妃的脸,只见宜太妃唇畔噙着一抹讥讽,似乎正等着看她好戏呢。

而她身旁的慕容宛如,一副同情的样子,眼中分明是故意露出了幸灾乐祸。

第51章 勇敢,全力以赴

宜太妃和慕容宛如两人巴不得韩芸汐赶紧让皇帝失望,被皇帝严惩,最好是废了,从此就不用再回来了。

尤其是慕容宛如,这一回的谣言就是她散布的,本意想把韩芸汐赶出秦王府,岂料,竟惊动了皇上。

有皇上来收拾这个女人是再好不过的了,皇帝逼龙非夜娶她,皇帝亲自废了她,还有什么情况比这还大快人心的呢?

韩芸汐不自觉朝龙非夜看了去,只见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表情冷漠,陌生得可怕。

他心下,也幸灾乐祸着吧,也巴不得废掉她这个正妃头衔吧。

“王妃娘娘,今日太晚了,皇上让奴才先过来打个招呼,让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奴才会来接你的。”

薛公公一边说,一边起身来。宜太妃连忙跟着起,“薛公公,难得来一回,吃个饭再走吧。”

“多谢太妃娘娘美意,老奴还得回去复命呢。太妃娘娘,秦王殿下,告辞。”

薛公公说着,又不忘提醒韩芸汐,“明日一早,王妃娘娘别耽搁了,皇上早朝后就要见到你。”

“记住了,薛公公慢走。”韩芸汐落落大方,面带微笑,心下却凉得透彻。

男人有喜脉?

别说古代,这事情放现代都是奇闻!大病她都未必医不了,何况是怪病呀?

外头的流言,韩芸汐可以不在意,可是,皇帝的期望,她却不可以忽视。

就薛公公这说法看来,天徽皇帝对她的医术抱了很大的希望,如果她拒绝,这明显不给皇帝面子,可是,如果她不拒绝,到时候医不好的话,下场如何就全凭皇帝的心情了。

据说,天徽皇帝的脾气可不好。

这件事还是皇后在背后推波助澜,医不好的话,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送走薛太医,宜太妃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催促,“宛如,赶紧传膳吧,你哥一定饿了。”

她心情极好,看了韩芸汐一眼,难得这么好声好气,“芸汐,你也在母妃这吃吧,吃饱了就回去睡觉,明早千万别起晚了。”

虽然韩芸汐心都凉了,可是,她还是微笑地点了头,宜太妃和慕容宛如想看她笑话是吧,她偏偏不给看!

饭桌上,宜太妃和慕容宛如那叫一个殷勤,不停给龙非夜夹菜,盛汤,龙非夜却没吃多少,始终一言不发。

被忽略得彻底的韩芸汐垂敛着双眸,自顾自地大口吃饭喝汤。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明日见机行事吧…

韩芸汐吃好喝好,她以为自己也能睡好的,可惜,这一夜却辗转反侧起来,她索性起来,裹着毯子靠在窗边发呆。

然而,不经意间却发现不远处龙非夜寝宫的灯还亮着。这么晚了,那家伙还没睡了?他为什么睡不着呀?

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冒出他说过的一句话,“本王在,不准你害怕”。

这刹那,韩芸汐有种冲动,想跑过去问一问他,这一回能不能像上一回进宫请安那样,再陪我一回呀?

只是,想起他冰冷的沉默,她明亮的双眸便立马暗淡下来,罢了。

深吸了一口气,关上窗户,韩芸汐默默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怕!

纵使一夜未眠,翌日韩芸汐都起得非常早,让小沉香给她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整个人显得特别精神。

既然是逃避不了的事情,那就勇于去直面吧,韩芸汐暗暗告诉自己,不仅仅要勇敢地去做,而且要努力去做,做好。

薛公公如时来迎,宜太妃和慕容宛如都来了。

一来是给薛公公面子,二来,则是看她的笑话来了,见她们冲她笑,韩芸汐比她们笑得还好看。

她是见了棺材都不会落泪的那类人,还能被她们笑话了去?

临上马车的时候,韩芸汐回头看了一眼,却始终没有看到龙非夜的身影,她出芙蓉院的时候,他寝宫的灯早灭了,大门紧闭,他还在睡梦中呢,不会来。

到了宫中,天徽皇帝已经下朝在御书房里侯着了,通往御书房的长廊,比宫里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肃静,没多远就能看见宫女太监在两边站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尊雕像。

在一片寂静中,韩芸汐和薛公公的脚步声显得特别明显。

“王妃娘娘,走快些,皇上最不爱等人了。”薛公公低声催促,即便是在长廊里,他说话都特别小心翼翼。

如此肃静的氛围,让本就有些忐忑的韩芸汐越发的紧张起来。

据她所了解,天徽皇帝也算是半个暴君了,脾气特别暴躁,杀起人来,眉头皱都不皱一下的。

很快,御书房就到了。

薛公公止步在门外,低声,“王妃娘娘,你自个进去吧。”

太子的事情,哪怕薛公公都没有资格知道,他很自觉。

说着,都不等韩芸汐反应过来呢,便吊着嗓子大喊,“禀…秦王妃到…”

这话一出,韩芸汐没得选择,只能赶紧进屋去。

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只觉得气氛庄重冷肃得吓人,她不懂什么礼数,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便直直地往前走进去了。

可是,这个地方该死的寂静,比外头还要安静好几倍,让她都觉得自己的脚步声有罪。

终于,韩芸汐看到前面一大片珠帘,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头书桌旁站着一个人。

天徽皇帝就在那里吗?

韩芸汐的心跳咯噔了一下,小手握了握,这才低着头走进去。

她小心翼翼掀起珠帘一角,谁知,一道鹰一般犀利的目光立马射过来,顿时让韩芸汐感觉到杀机四起。

“你就是秦王妃,韩芸汐?”天徽皇帝冷声,四十好几的年纪,蓄着山羊胡子,冷面如阎王,不怒自威。

不同于龙非夜的冷,龙非夜的冷是一种冷漠、无情,高高在上,而天徽皇帝的冷是在一种严肃,凶煞。

韩芸汐紧张归紧张,却还是稳得住场面的,她落落大方欠身行礼,“禀皇上,臣妾就是秦王妃韩芸汐。”

谁知,天徽皇帝却陡然厉声,“谁让你随随便便就进来的?谁准你进来的?”

这话一出,韩芸汐就愣在原地了,她一个穿越来的人,只会基本的礼数,哪里知晓御书房那么多规矩啊,再说了,刚刚薛公公不是通报了,不是叫她进来了吗?

韩芸汐欠着身子,想不出自己错在哪里,一时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虽然被指为秦王妃,可是,在皇帝眼中,韩芸汐卑微得不过是个寻常百姓。

就在韩芸汐为难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了。

“皇兄,她本就是个没教养的女人,何必跟她计较,正事要紧。”

低沉的声音,带着专属的磁性,冰冷得令人打颤,虽然满是嘲讽,可此时此刻,在韩芸汐听来,却是莫名地温暖。

是他,龙非夜!

她不自觉抬头,循声看去,只见龙非夜身着一袭锦白宫装,俊逸尊贵,此时正坐在侧旁的茶座上,端着一杯冒烟的热茶慢慢啜饮。

这家伙居然来了,而且比她还早到!

看到他那样气定神闲地坐着,韩芸汐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他是因为她而来的吗?韩芸汐心底浮起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奢望。

无疑,龙非夜的话是有份量的,天徽皇帝看过去,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韩芸汐平身。

很久之后,韩芸汐才知道,即便是皇后来御书房都要在珠帘外行礼,得皇帝允许才能进入内殿。

“谢皇上。”韩芸汐平身,偷偷朝龙非夜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可惜,龙非夜并没看她。

虽是弟妹,终究君臣有别,何况,她根本入不了皇帝的眼。

龙非夜有得坐,韩芸汐只能站着。

“朕听皇后说,穆清武昏迷,长平长藓,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你一帖药就给治好了?”天徽皇帝开门见山了,高高在上睥睨韩芸汐,压根没把她当弟妹看待。

“禀皇上,确有此事,只是,严格意义上来说,少将军和长平公主都不是病了,而是中毒,臣妾会解毒,不会看病。”

不管怎么样,韩芸汐都必须实话实话,她可以尝试瞧一瞧太子,但是,在这之前她得诚实。

谁知,皇帝却道,“医毒本就是一家,朕当年听你母亲说过,所有病灶都因毒而起,这个道理,你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