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非夜原本想去密室看一看那个人的,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躺了回去,“没什么好收拾的,伺候更衣吧。”

这屋子是龙非夜在幽阁的寝室,一个婢女都没有。

屋内一切都很简单,一床一椅一柜而已。

韩芸汐找了一套宽松的玄色衣袍,宽松的话不会束缚伤口,玄色提防不小心渗出的血迹。

龙非夜没多说,韩芸汐也懂,回去接旨必定要将伤口掩藏起来,受伤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外泄,否则,他们极有可能到不了灾区的。

韩芸汐把衣服拿来的时候,才发现龙非夜身上的底衣还沾了一些血迹,必须连底衣都换掉。

她只能又去找来干净的底衣,然而,当她回来的时候,龙非夜竟在自己脱衣服。

“殿下,我来。”她急了,又一次冲过来按住他的手,“别乱动。”

这一回龙非夜倒是乖了,很听话没乱动。

韩芸汐的动作特小心,拉开衣带,解开领口袖口之后,才从龙非夜背后小心翼翼将纯白的底衣褪下来。

这底衣一褪下,龙非夜精炼健硕的后背就完全展现出来了,古铜色的肌肤,几乎完美的背部线条,令人浮想联翩。

韩芸汐就坐在他身后,很近很近,对这一切触手可及,虽然她刻意的回避,可是却终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然而,就在这几眼,竟让她情不自禁想靠近,贴近一些,更近一些。

“不会吗?”

突然,龙非夜淡淡问。

韩芸汐猛地一惊,明明什么都没做呢,却像是干了什么坏事,一下子脸就给红了。

“你不会吗?”龙非夜又问。

“什么?”

像是心里的小九九被龙非夜知晓了,韩芸汐慌呀!

“更衣。”龙非夜的耐性真心是长进了不少。

韩芸汐这才明白过来,急急拿来干净的底衣,只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不会!

职业的缘故,韩芸汐这辈子帮不少人脱过衣服,但是还真的是第一次帮人穿衣服。她拿着上衣在龙非夜背后比划着,帮他披了上去之后,就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最后韩芸汐知道了一个常识,脱衣服容易,可以不必抬手。可是,穿衣服就没那么简单了,抬手是必要的。

就在她要让龙非夜稍稍抬手的时候,龙非夜先抬起手来了,双手“一”字平抬起来,这是标准的被穿衣动作。

韩芸汐惭愧得都快把脑袋埋到被耨里去了,这才连忙替他穿上衣服。

系好衣带之后,龙非夜还是颇为满意了,淡淡说了句,“嗯,以后都你伺候了。”

韩芸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第一次发现这家伙…好坏!

当韩芸汐和龙非夜乘坐马车回到秦王府时候,天徽皇帝身旁新晋的红人陈公公已经等候多时了。

鉴于之前薛公公的教训,陈公公规规矩矩的等,一点放肆都不敢。

见龙非夜和韩芸汐回来,连忙宣读了圣旨,交待清楚就走。

诚如暗卫所禀的,这道圣旨册封龙非夜为赈灾钦差,要他一接到圣旨就赶赴灾区赈灾。

虽然圣旨上这么写着,但是龙非夜还是有借口拖延几日的,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拖延,因为这件事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他奉命去灾区的事情,想必明日就会传遍整个天宁。他若拖延几日恰是给天徽皇帝一个黑他的机会。舆论,从来都是可以被左右的!

说好听点叫做引导,说直白点叫做控制。

一路从幽阁回来,他已经了解清楚这几日来舆论的形势。

太子大婚的喜庆淹没在义卖赈灾的热议中,但是,这几天部分舆论已经从对秦王殿下体恤民众的称颂,转为对他身家的讨论。

就在今日,民间就出现另一种观点,将对秦王府的感激就变成了索取,理所当然认为秦王府有钱,就应该捐献出来,应该捐献更多。

主导这一切的自是天徽皇帝,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场民心之争才刚刚开始,他们必须步步为营。

当天晚上,稍作准备之后,龙非夜和韩芸汐一行人就启程了。

龙非夜选择微服私行的方式,并没有公开行踪,随行的只有韩芸汐,连赵嬷嬷都被拒了,至于暗地里有多少人同行,韩芸汐就不知道了。

直到下半夜,楚西风来禀国舅府的事情,韩芸汐才知道楚西风是同行的,至于唐离,被丢在幽阁,说是要等那个黑衣刺客再次出现。

半夜三更,周遭一片寂静,马车缓缓驶出天宁帝都南城门。

就在城墙上,一袭红衣迎风翻扬,于夜色中妖娆张扬,好似那盛开在夜色中的彼岸花,风情万千,妖冶神秘。

顾七少去了一趟幽阁,险些陷入唐门暗器陷阱逃不出来,他赶来的时候只能看到马车背影,都看不到龙非夜和他的毒丫头。

此时,不见他平素的笑靥,只见他狭长的双眸微眯成一条直线,透出死死冷意。

半晌,他才吐出三个字来,“命真大!”

他好奇着到底是什么人救了龙非夜,他的毒丫头绝对没有这等本事。

当然,好奇之余,他更多的是郁闷。早知道下手就再狠一些了,这一回没杀掉龙非夜,反倒会增强龙非夜的戒备心,下一回要下杀手就不容易了。

而且就龙非夜的性子,必定会全力追查他的身份。

“麻烦!”

顾七少碎了一口,决定低调一阵子。正要,他最不喜欢灾区那么脏乱的地方,就不跟去了。

沐灵儿很久没有来信了,也不知道她找药找得怎样了,顾七少决定去药城沐家走一趟。

他扬起宽大妖红的袖袍,冷不丁倒头栽下,从高高的城门上直线飞落下去,绝美得好似一只红鸢,淹没在夜色之中。

顾七少走没多久,一抹白影就凭空出现在他站着的位置上,许久不见的白衣公子又出现了。

白衣胜雪,清逸绝尘、白纱蒙面,神秘尊贵,他的眸光安详平和,一身清华之气缓缓流溢,像是可以驱散夜之黑暗,光明整个世界。

他往城门下看了一眼,淡淡一笑,很快就追着前面的马车去了。

有一种保护,叫做“站在你面前的人”,替你挡风遮雨,冲锋陷阵,你最好的朋友;

有一种保护,叫做“携手同行的人”,与你生死与共,荣辱与共,那是你最爱的人;

有一种保护,叫做“站在你背后的人”,让你大步前行,无后顾之忧,那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人。

谁都不知道,白衣公子这辈子是否会在芸汐面前揭下蒙面…

第368章 竟不去灾区

三更半夜,马车缓缓行驶出天宁帝都,韩芸汐这几天可累坏了,原本打算睡一觉的,可谁知道,马车一到郊外,龙非夜就下令走西南方向。

天宁这一回闹饥荒主要有三大灾区,都在中部。帝都在北,他们理应往南边一直走的呀。龙非夜为何要拐西南方向?

韩芸汐纳闷了,“殿下,前面难不成有埋伏?”

虽然龙非夜负伤的消息保守得很严密,但是也得提防着那个黑衣人传出去呀!云空大陆想要龙非夜性命的人多的是,他们这一路必须小心再小心。

“带你去个地方。”

龙非夜慵懒懒倚在高枕上,闲适放松,眯眼小憩,完全不像个受重伤的人,似乎也没把赈灾这么艰难的事情放心上。

这个时候,他要带她去哪里呀?

韩芸汐猜得到必定和赈灾有关,但是,具体的她就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了。

她趴在窗台边上,好奇地看着外头的夜色,这条路,她还真没走过。

韩芸汐实在是疲,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然而,翌日她醒来的时候,马车居然还在继续走,龙非夜已经醒了,右手里拿了几封密函在看。

韩芸汐凑到他身旁去,特狗腿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殿下,咱们要去哪呀?你就告诉我吧!”

龙非夜眼睛抬都没抬,没理睬。

“殿下,你就说嘛。”

“殿下,你就说吧,我猜不到。看这样子咱们还得走挺远的。”

韩芸汐不依不饶,看密函时一贯不喜打扰的龙非夜竟一点脾气也没有,随手将密函拿给韩芸汐看。

这三封密函禀的都是一件事,国舅府急于脱手粮食的事情。

还有三日,国舅府就必须将一百多万的现钱交给户部了,这些天来国舅府都一直急着卖掉手中的粮食,换成现钱。但是,至今都还没卖掉一粒粮。

并不是粮食没人买,而是国舅府的要价太高了。

国舅府贪污这些粮食,本来就是等着将粮价炒高了在再抛售出去的,这一回被逼得不得不提前抛售,精明贪财的国舅爷定是要将粮食价格尽量往高处提的。

再者,国舅府如今也急需一大笔钱呀!不卖出好价钱,怎么够用?

国舅府需要交给户部两百四十万的现钱,几天前就先交了一百二十万。

这先交的一百二十万现钱里有一些是太子迎娶穆琉月的聘礼,有一些的国舅府的库存,还有一些是国舅府去借来的高利贷。

国舅府的资产当然不止这一两百万,可是国舅爷太精了,一直都将现钱换成地皮,收藏品等着涨价,府上的现钱着实不多。

如果随随便便拿个古董,或者拿块地皮出去都值个几十万的,有的甚至小百万。只是,这些东西都不是现钱,而且这些东西都不能随便拿出去竞拍或者当掉的,一旦拿出去卖掉,国舅府的脸也跟着就卖掉了。

就保皇党党羽中,有钱的主儿也不少,但是,国舅府是他们里面最富的呀,是保皇党的大靠山呀,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国舅爷根本开不了口。

所以,国舅府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黑市借高利贷,以支付高额利息为条件要即时拿到现钱,要求严格保密。

虽然无法探到准确的数据,但也可以大致估算出来,国舅府要还的高利贷本息,加要继续交给户部的钱加起来得有两百万左右。

在这种情况下,国舅府的粮食如果没有卖出高价钱,别说盈利了,就是达到收支平衡都难。

这些消息,自是寻常人所不知道的,即便是帝都那个养尊处优吃惯皇粮的贵族圈子也未必有人知晓。反倒是走南闯北,锱铢必较的商人们一个个耳朵却灵得很,一点点风吹草动,他们都听得到。

宜太妃寿宴义卖赈灾上发生的一切早就都传出去了,嗅觉灵敏的商人们自是嗅到了商机,他们早就预料到国舅府会抛售粮食了。

无利不早起,无奸不成商!

这种时候可没人愿意当大善人帮国舅府一把,大家只会趁火打劫,很默契地压价。

密函里说得很清楚,有人在天宁黑市里发布了消息,要出售三万担大米,饥荒年代如此大宗买卖幕后之主必是国舅府,大家都猜得到,只是没有证据。

诚如,国舅府贪污的事也传得人人皆知,只是,谁都抓不到证据,所以无法证实,一直都是传言状态。

三封密函看完了,韩芸汐也大致明白了情况。

她笑道,“殿下是打算卖粮赈灾,顺便抓拿贪官为民除害?”

谁知,龙非夜却摇头,“不,本王也去卖粮。”

这…

韩芸汐非常意外,龙非夜这是开玩笑吗?这缺粮食的情况下,他去卖粮?

虽然说他在江南的庄园有不少囤粮,但是,这段时间已经捐了很多了,他上哪里去找粮食来卖呀!

就算他有粮食,拿来卖的话,只会助涨了那些炒粮的奸商的气焰,如此恶性循环下去,对赈灾最是不利。

要知道,奸商们炒粮,最后的目的还是为了卖出去,为了拿到朝廷赈灾的银子。

“国舅爷还有三日的时间,本王要他明日就降价卖粮!”龙非夜冷冷说。

这话一出,韩芸汐恍然大悟。

她忍不住感慨起来,“殿下,原来你才是最奸诈的呀!”

“奸诈”?

第一次有人敢当着龙非夜的面前这么骂他,不过他非但没生气,反倒饶有兴致地问,“你懂?”

比起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名门千金,韩芸汐懂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她当然懂!

在众商人对国舅府压价的情况下,龙非夜再搀和一脚,发布出卖粮的消息,无疑会让国舅府的粮价继续往下跌。

还有三日,国舅府就得交现钱给户部了,国舅爷就算不愿意贱卖,也得贱卖了。

智者顺势,能者造势,龙非夜此举是在造势,想必黑市的粮食市场很快就会变天喽!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对于龙非夜来说,做了这么多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找出国舅府贪污的证据。

只有国舅府真正开始抛售粮食了,开始交易了,他才有机会找到证人、证据。

否则,一切都依旧只是传言,推测。

听了韩芸汐这番解释,龙非夜颇为意外,这些厉害关系,他要跟唐离解释一堆唐离才能明白,韩芸汐就听他说一句话竟都懂了!

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依旧还是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个女人。

龙非夜不语,可一边听一边点头,便是对韩芸汐最大的肯定了。

韩芸汐一解释完,立马趁热打铁,低声问道,“殿下,臣妾有个猜测,不知道对不对。”

“说吧。”龙非夜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