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若执意杖责太子，就请先杖责臣妾！”
薛皇后护到烨太子面前，烨太子也往她身后躲，不出来了。
康成皇帝抓来那密函，丢过去，“你自己瞧瞧他都写了什么？西周的脸都被他丢光了，他还不思反悔，还敢和那个臭丫头联系，难不成要朕真废了他吗？”
“皇上，这信是臣妾让太子写的。请皇上念在臣妾思女心切，也念在太子护妹心切，饶了太子这一回。”
薛皇后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皇上，瑶瑶那丫头不懂事，哪能经得起君亦邪那厮哄骗，不过一时糊涂，却被韩芸汐那等蛇蝎心肠的女人当众算计，弄得天下皆知，至今都还有谣言说瑶瑶和君亦邪…有染呢！皇上，太子怨恨韩芸汐何错之有？皇上，难道你就不心疼你女儿吗？”
康成皇帝最见不得皇后哭，见她垂泪的模样，再铁石心肠也都化了，“行了行了，不提此事了！”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烨太子大喜，薛皇后却怒目瞪了他一眼，低声，“你最近给本宫安分些！还有，保持和你妹妹的联系，问问她剑宗老人的情况。”
烨太子悻悻地点了头，薛皇后很快就追出去，跟上康成皇帝。
康成皇帝起先是沉默的，走了许久才低声，“瑶瑶，可好？”
康成皇帝对瑶公主的宠爱相较于对烨太子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仅因为瑶公主和薛皇后年轻时很像，更因为瑶公主是天山剑宗老人最疼爱的弟子。是西周交好剑宗的重要桥梁。
虽驱逐了瑶公主，康成皇帝私下还是关心的，也并没有真正阻止皇后，太子同瑶公主的书信往来。
“听说近来在练习一套新的剑法，长进很大。”薛皇后低声说，“皇上，臣妾也知你对烨儿是恨铁不成钢，其实要是没有秦王插手，烨儿说不定就真激将了韩芸汐，让她闹出笑话来。”
“你休要小看了秦王妃。那个女人几乎能左右秦王的决策，岂是轻易会闹笑话的？”康成皇帝反问道。
薛皇后没说话，她和她女儿一样，永远都不会承认韩芸汐的任何优点。
很快，太监就过来禀告，秦王和秦王妃到了。
“皇上，臣妾随你一道去会一会他们？”薛皇后只是试探，见康成皇帝没拒绝便跟了过去。
康成皇帝安排朝阳大殿旁的侧殿正式接见秦王，皇后并没有露面，而是躲在了大殿后的卧房里旁听，而送秦王他们进宫的楚将军也被康成皇帝挥退了。
显然，这是一次不公开的会谈。
康成皇帝非常纳闷龙非夜会挑起什么话题，是关于西京城，还是关于楚家又或者关于天安城？
毕竟，他们之间有直接牵连的话题就这么多，龙非夜不太可能来谈西周和中南都督府的合作的。
岂料，龙非夜竟聊起了去年北历的马场瘟疫！
北历三大战马马场之一的南都马场出了瘟疫很快就蔓延到牧民的马场，如今虽然瘟疫过去了，可损失惨重，据说南都马场几乎是废了，也因此北历的兵力大损。
“听闻洪城马场和天泽马场都已落到太子手中？”康成皇帝试探地问，他得到的消息，这两个马场原本康王君亦邪也分了杯羹的，只是君亦邪因为药城的事情，被削了王位，没了权势。
“无论在何人手上，瘟疫一起，谁都奈何不了。”龙非夜淡淡说，“本王前不久得了一个消息，去年的马瘟其实也危及了天泽和洪城两马场，只是损失没有南都的大。”
一听这话，康成皇帝就心惊了，虽然龙非夜说得委婉，可是他听得明白呀！
如此看来，北历国的损失其实比他了解的还要大，换句话说，北历如今的兵力并没有他估计的那么强。
怪不得了，天宁内乱，骑兵宁大将军和步兵穆大将军分伺二主，水军又退居中南，天宁在北疆的兵力可谓一分为二，北历国就损失了一个马场，竟没有南下的动作。
原来是损失巨大呀！
如此机密的事情，秦王透露给他，又是何用意？
“天宁若无内乱，这倒是个良机。”康成皇帝感慨道。
一直以来都是北历侵犯天宁和西周两边疆，如果天宁的步兵和骑兵能齐心协力和西周合作，趁着北历战马不足的情况下，倒是可以痛痛快快攻北历一场了。
“西周若有心，本王倒是可以牵个线，让百里将军过来详谈。”龙非夜淡淡说。
康成皇帝这下终于明白龙非夜为何而来了，原来真的是来跟西周合作的呀！
百里水军如果从海路出发，东犯北历边境，如果一来，便可和西周联合，形成夹击之势，让北历东西两难顾。
不得不说，康成皇帝的第一反应就是心动！可是，他终究是理智的，很快他就分析出了合作的利弊来，无疑弊大于利！
一来，一旦他和秦王联手，就意味着要和西京城那边撕破脸，万一把西京逼急了，驻扎在边境的宁家骑兵趁战乱攻入西周，那后果不堪设想；
二来，就算再有把握的仗也有失算的时候，西周和北历接壤，必冒着被北历入侵的风险，北历的铁骑就最记仇的，一旦被冒犯，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在所不惜；而龙非夜掌握的中南部并不于北历接壤，中间还隔着天徽皇帝父子俩，所以，秦王根本没多少风险，打不赢把水师撤回了便是；
三来，也是康成皇帝最忌惮的一点，那便是与秦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更无异于与狐谋皮，怎么被坑死的都不知道！天晓得秦王是诚心想合作压北历的势头，还是想算计西周？
康成皇帝几乎是第一个时间就在心里拒绝了这个合作，但是表面上他还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毕竟他还想从秦王嘴里问出更多关于北历的消息来。
可惜，聊到最后，他似乎也没问出什么来，一开始秦王说的话还算多，后来几乎都是他在说，秦王在听。
而坐在秦王身旁的韩芸汐至始至终都没出声，明明像个被晾在一旁，跟来自讨无趣的人，偏偏秦王时不时地随手就给她倒茶，让躲在暗处看的薛皇后都忍不住心生嫉妒。
想她堂堂一国宠后都要回避，都要躲在后头偷听偷看，韩芸汐就一个王妃而已，凭什么能跟在秦王身旁平起平坐，旁听政事？而且，秦王居然当众亲自给她倒茶，怎么说也该是韩芸汐毕恭毕敬地给他倒才是呀！
虽然云空大陆诸国的风气都颇为开化，可这终究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男人，尤其是掌控权势的男人，即便会是床榻上腆着脸求女人，可是，绝对没人会在正式的公开场合，如此伺候女人的。
秦王居然这么做了，而且韩芸汐竟还那么淡定的接受，两人仿佛都已经习惯了。
薛皇后看到这场景都气不过，何况是她女儿呢？她想，一定要将此事告诉瑶瑶，让瑶瑶在天山那边把该守住的都守住，即便丢了和亲的机会，丢了公主的身份，也不能这么便宜了韩芸汐！
龙非夜和康成皇帝聊不过一个时辰，答应了康成皇帝晚上出席宴席，龙非夜就带韩芸汐出宫了。
一出宫，韩芸汐迫不及待就说，“你并不是诚心要跟西周合作的！对吧！你是故意来透露瘟疫的事情！”
跟了龙非夜那么久，再加上她自己的聪明，韩芸汐如今基本能摸透龙非夜的权谋了。
“说下去。”龙非夜颇有兴致地说，
“所以，康成皇帝会借禁足太子之际，开始对楚家下手了！”韩芸汐认真说。
所谓功高盖主，权大招祸。康成皇帝再有度量，再有底气也不可能无限制的容忍楚家的势力日益壮大，尤其是楚清歌嫁给天徽皇帝之后，两年不到就成了皇后，康成皇帝心中更的忌惮。
康成皇帝之所以一直没和楚家动真格的，一来是在观望，二来也忌惮着北历铁骑，毕竟西周的军部中楚家的弓箭队最不容小视，是对付北历铁骑的一大兵力！
韩芸汐笑着看龙非夜，“龙非夜，你太坏了，你就是来挑拨离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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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6章 谁计高一筹
是的，龙非夜此行就是来挑拨离间的！
他不仅仅成功挑拨了康成皇帝和楚家，还成功挑拨了楚家和顾北月，只可惜韩芸汐只看透了前者，全然不知晓后者。
他们刚刚回到鸿胪寺，唐离和楚西风就千佛窟回来了。
“哥，如果没人带路，根本潜不进去，把守太森严了，门外一里都有防守。！”
唐离非常肯定，楚西风连连点头，“主子，就算是楚家的人要进去，都不容易，那儿除了把守森严之外，还机关重重。如果不是唐少爷在，属下此行必定会打草惊蛇的。”
唐离精通暗器之余，对于机关陷阱还是很有研究的，此行确实多亏了唐离。
此时，龙非夜和韩芸汐都沉默着，他们同时想起了一个人，白衣公子。
龙非夜琢磨着，幽族应该会找影族那家伙帮忙吧；韩芸汐想，在防守众多的情况下，想不惊动任何人闯入，对于影族那位公子来说应该是不难的。
可惜他俩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也都不会说出来。
龙非夜说，“且待楚家消息。”
此时，顾北月也刚刚到楚家，楚云翳跟他提出这件事后，他好奇了。
他知晓毒宗不少事，迷蝶梦的事情自然也知晓的。他听楚天隐说过万毒之木，可见楚家很早就知晓万毒之木在千佛窟里，早不盗取晚不盗取，偏偏在龙非夜来的时候盗取，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楚云翳知晓龙非夜是冲万毒之木而来的，所以想先下手为强；又或者他们之间存在交易？
顾北月眼底藏着一抹复杂，问道，“好端端的，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找万毒之木？”
“先下手为强，天隐那臭小子把事情捅出去了！”楚云翳愤恨地说。
顾北月目不转睛地看着楚云翳，似乎能看穿他的眼睛直抵他内心，他又问，“所以，秦王是为万毒之木来的？”
“正是！”楚云翳并没有说话，他是有求于顾北月，更是在试探他。
他压低了声音，“北月，不瞒你说，昨日老夫和秦王私下见过了。他答应只要楚家帮他拿到万毒之木，他就帮楚家保守幽族秘密。”
顾北月立马就问，“那楚天隐呢？”
“呵呵，那臭小子连万毒之木的事情都能捅出来，老夫救他何用？哼，我幽族不留叛徒！”楚云翳冷冷反问。
顾北月沉默着，那明澈双眸温柔不再，取而代之是冷静沉肃，温柔的他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令人不敢轻易冒犯。就连有心试探他的楚云翳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看不透，更琢磨不透他此时在想什么。
顾北月沉默越久，楚云翳就越心虚，虽身为长辈，可是他从来没有小视过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只偷偷在心底惋惜，这样的孩子怎么就不生在幽族楚家呢？
并非楚云翳按耐不住，而是顾北月沉默太久了，楚云翳又开了口，“北月，千佛窟那边把守森严，且不说靠近千年银杏，就是走近石窟群的大门都不容易。老夫也是进退两难才找你，幽族的生死存亡，就靠你一句话了！”
楚云翳并没有夸张，如果幽族拿不到万毒之木，龙非夜一定不会放过幽族；但如果他们硬闯千佛窟，那楚家在西周也就不用混了，确实是进退两难。
“幽族长，你言重了。”顾北月淡淡说。
“北月，前几日的事老夫也是一时心急，你莫要计较。”幽族长又说。
“不会。”顾北月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不露任何情绪。
幽族长自知道多说无益，也沉默了。
良久，顾北月才开口，“幽族长，秦王手里握着幽族的把柄，为何不直接同康成皇帝谈，反倒找了楚家？”
康成皇帝当然也听说迷蝶梦的事，只是，他并不知晓万毒之木是破解迷蝶梦需要之物，更不知晓万毒之木就在千年银杏树上。秦王如果只为万毒之木来，找康成皇帝谈是最直接的。
“怕是对楚家还有所图谋吧，你觉得呢？”楚云翳试探道。
顾北月点了点头，说，“以在下一人之力，勉强可进千佛窟，要取得千年银杏，怕是…”
楚云翳打断了，“只需你先去探路便可，三个月之后，礼佛之门会打开，到时候楚将军那自有门路进去，你跟着进去便可。”
楚云翳说着，凑近，压低声音同顾北月耳语。
耳语的大致内容是三个月后，他会设法邀龙非夜一道进入千佛窟，要顾北月借机杀了龙非夜！至于万毒之木，他自有办法拿到。
顾北月眼底复杂连连，正要开口，楚云翳又道，“还有，即便杀不了秦王，也必须杀了韩芸汐！韩芸汐懂毒，老夫一定会让她跟着进去的。”
这话一出，顾北月清澈的双眸瞬间布满了骇人的冷意，幸好他垂着眼，否则楚云翳必会惊到的。
顾北月原本还迟疑着，这下立马便点了头，“好，此事，晚辈一定帮到底！”
楚云翳大喜，当夜留顾北月在楚家住，顾北月婉拒了，说几日后会给出千佛窟的地图。
顾北月离开之后，楚将军就从内屋走出来，“你这么跟他说，不怕他去告密？”
“怕什么，龙非夜是个会将计就计之人，他既对楚家有所图，就更会将计就计。这一回，是他逼我幽族的，就休怪我幽族不折手段，奉陪到底！”
楚云翳如此果决，必定是还藏着后招。
他既是在给龙非夜设陷阱，也是在试探顾北月，如果顾北月没有勾结龙非夜，那他便会放过顾北月一马，如果顾北月真勾结了龙非夜，到时候影族必会灭在千佛窟中！
楚将军还是想不明白，“就算秦王将计就计了，我们能怎样？难不成你想暴露幽族吗？”
楚云翳冷冷而笑，低声同楚将军耳语，只见楚将军脸色一变再变，半晌他才道，“风险太大。”
“是！但是幽族已经没有后路了！”楚云翳冷冷说。
龙非夜算计着楚家，顾北月，康成皇帝；楚家算计着龙非夜和顾北月；康成皇帝则正在算计着楚家。
寂静的夜，白城满城皆已安眠，一场狂风暴雨却早酝酿之中，这长明争暗斗中，谁会是大赢家，谁又会输得最惨？
三个月后，必定见分晓。
今夜晚宴后，康成皇帝亲自送龙非夜和韩芸汐，就早上的会谈给了明确的答复，冠冕堂皇地说西周喜好平和，绝不主动侵犯他人，明确拒绝了和龙非夜的合作，并且提出让二皇子作陪，请龙非夜他们到白城周遭游览。
一切都在龙非夜预料之中，他自是婉拒了，当场就说明明早离城。
既是冲万毒之木来的，怎么可能真的离开？
翌日清晨，楚将军奉命来相送，离开白城之后，龙非夜和韩芸汐走了一段官道，在正午之后就甩了背后的跟踪者，改道西行，往千佛窟方向去。
西周帝都白城西面，有一座千佛山脉，这山脉以西就是西周最大的沙漠嚓尔沙漠，山脉东边则是西周最大的绿洲，白城就是在这绿洲上建造起来的。
而千佛窟就位于千佛山山麓，是一个巨大的洞窟，里面有上千佛像，因而得名千佛。
西周皇室在千佛窟周遭建造了一大片寺庙宫殿，同这个洞窟合在一起统称为千佛窟。洞窟之前有一颗千年银杏树，其实并非西周所有，只是被圈在施庙中，又被高僧视为佛家吉祥之物，所以，此树也被西周皇族视为护国之木，周遭的看守最为森严。
住在千佛窟里除了僧人，就只有皇族中人，若非大的典礼，寺门是从来不开的。
龙非夜他们走了两日，抵达了距离千佛窟最近的一个小镇子，这小镇子名曰东来镇。
他们前脚才刚刚在客栈落脚，有个家伙后脚就到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好久了的顾七少！
“你去哪了？不告而别有意思吗？”韩芸汐很鄙视道。
龙非夜只当那天晚上这家伙在屋顶上说的话在梦话，他缄默地喝他的茶，看都没多看顾七少一眼。
顾七少笑得比正午的阳光还灿烂，居然不顾龙非夜在场，调戏起韩芸汐，“怎么，想七哥哥我了吗？”
韩芸汐嘴角抽搐着，都还不知道说什么好，龙非夜手里的茶杯就砸了过来，“滚！”
顾七少早防着他，急急躲开了。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大堆毒药来，塞给韩芸汐，“给，一次性喂小东西吃了。”
韩芸汐很快就把这些毒药弄清楚，皆是剧毒，好些她都没办法配出来，因为需要的毒药草太罕见了，谁知道这家伙居然能弄到一大把！
“你就去找这些东西了？”韩芸汐狐疑地问。
顾七少又掏出了几颗丹药来，“这是喂你的，也是一次性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