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压低了声音,“可这毕竟是人家的…”

话还未说完,百里命令便一掌推开了赵嬷嬷,正正推向要过来的徐东临那边,徐东临只能拉住赵嬷嬷,才没让她摔倒。

百里元隆趁机大步走入营中,赵嬷嬷看了徐东临一眼,大急,立马追了进去。

营帐内,摆满了韩芸汐的衣服,鞋子,却不见人影。

百里元隆站着不动,盯着垂帘看,他虽然鲁莽,但也终究只敢闯到这里,再往里头可是韩芸汐的卧房,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进的。

这一刻,百里元隆才意识尽快到安排婢女在这边伺候的重要性。

赵嬷嬷就站在百里元隆背后,她的老眼可尖得很快,一进门,一眼就看垂帘右侧,下角卡着一本书,露出了半边来,而且她亦是一眼就看出那本书是她给公主的宫闺秘籍。

刹那间,赵嬷嬷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赵嬷嬷只觉得百里元隆这厮,真是挨千刀的呀!

百里元隆可不笨,他和徐东临吵得那么大声,竟都没惊动韩芸汐?若非有鬼,以韩芸汐的性子,早就出来了,不可能他都到这里了,她还当缩头乌龟躲着的。

百里元隆心里有十成的把握,韩芸汐这有鬼;又八成的把玩,殿下就在这里。

如果殿下在这里,还在内屋,那事就不一般的,百里元隆思及此,心中早有猜忌,否则他也不会因为一个急务就这么气愤。

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百里元隆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站在这里,百里元隆却有些不知所措,进退皆不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退,他不放心,不甘心,而且还有急务等着禀。

进,他不能,也不敢。

不能,是因为礼教,别说韩芸汐,就是一般婢女的卧房都不能闯;

不敢,是因为身份,即便殿下就在里头,他也不敢真闯。他终究是君,是主。

百里元隆的眼睛也不浑,犹豫不决了须臾,也看到了垂帘下角的东西,只是,他知道那是一本书,还不清楚是什么书。

他往前走了一步,正要看清楚。

忽然,那书居然翻了一页!

营帐里没风呀!即便是有风,风也未必能翻这书,卡在垂帘之下,并不好翻动,这明显是人为的。

所以,垂后的人在翻书?

此时此刻,龙非夜和韩芸汐还躺在榻榻米边缘,距离垂帘很近。

龙非夜侧躺着,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微抬起,他轻轻一扬手,一道无形的力量犹如一阵风,精准无比地施加在小黑书上,又一页被翻了过去,又一页新的内容呈现,令人心惊胆魄,面红耳赤!

龙非夜倒只是瞥了那内容一眼而已,一点兴趣也没有,他的兴趣都在怀中这个女人的脸上。

她的表情,比那本书任何一页都要精彩纷呈!

韩芸汐羞得整张脸都烧起来了,红彤彤得就像个熟透了的苹果,她低着头万分羞赧,欲哭无泪,就算地上有一条缝,她也不会钻进去的,因为,她想直接一头撞地上死了算了!

太丢人了!还怎么活?

她也知道百里元隆就在外面了,她想阻拦龙非夜,可是,怎么阻拦呀?

龙非夜不也知道百里元隆在外面吗?他还故意翻书引起动静,他到底想干什么呀?

就她现在这样子,她绝对相信,他不会让百里元隆闯进来,百里元隆也没那个胆,可是,他这么翻书给人看,明显就是黑她吗?

百里元隆无法确定龙非夜在屋内,但是,一定能确定她在呀!百里元隆会怎么看她?

韩芸汐只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毁在了赵嬷嬷手上,继而彻底毁在龙非夜手上了!

龙非夜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见她还不出声,不抬头。他的手轻轻一扬,小黑书又被翻了一页。而此时此刻,帘外的百里元隆终于看清楚书页上的内容,刹那间,他这个大老粗竟也红了脸,至于是羞的,还是气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很快,他的脸就由红转黑,他双手瞬间就握成拳头,怒发冲冠,圆目大瞪,心口距离起伏,活脱脱就一黑面阎罗王的样子。

他在大口呼吸,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冷静,他好几次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真真的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多么希望自己猜错了,殿下并没有在里头,里头就只有韩芸汐那个贱人!

最后,不知所措的他怒目朝赵嬷嬷瞪了过来。

赵嬷嬷原本还想着怎么引开百里元隆的注意,把那本小黑书踹进去,谁知道里头那两位居然玩成这样!

都听到有人进来了,竟还能那么淡定地翻书!

他们…还在看吗?

赵嬷嬷的三观完全被颠覆了,对殿下她是无法评价的,而对公主的印象,简直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表面看起来那么正经,私下竟这么放荡,不知羞!那两本书明明是给她私下看的,她怎么…怎么就拿出来和殿下一起看了呢?看就看了嘛,帘外都有人了,怎么这么肆无忌惮地翻?

赵嬷嬷虽然没流泪,却不自觉抹了抹眼睛,一把辛酸泪呀!

殿下和公主原来都不必她操心,她这瞎操心神马呀?她还是安安分分回去炖她的老母鸡汤吧。

在百里元隆怒火熊熊的视线中,赵嬷嬷低着头,弯着腰,怯怯地后退了出去。

徐东临心急如焚,连忙问,“赵嬷嬷,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百里元隆敢冲进去,徐东临可是连营帐外屋也不敢擅闯。

赵嬷嬷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子,乖,听话,没殿下和公主搞不定的事,别瞎操心了!”

赵嬷嬷说完就走了,留徐东临一脸愕然。

而营帐内,一室寂静,唯有时不时翻书的窸窣声。百里元隆像是一尊恶煞凶神,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就盯着那本书看了。

内屋,龙非夜心情大好,就是百里元隆也影响不了他分毫。

他欣赏着韩芸汐娇羞的表情,嘴角的弧度一而再上扬,没多久,他终于忍不住扬声大笑了起来,“呵呵!呵呵!”

他也不敢翻那书了,双手将她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身上,他就看着她笑,开怀,放肆,痛快!

他的不羁的笑声对于帘外的百里元隆来说,简直就是噩耗!百里元隆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他东秦太子殿下,东秦皇族唯一的后人,就沉浸在西秦公主的闺房中,放浪形骸!

韩芸汐实在忍不住,一拳头打在龙非夜胸膛上,低吼,“你够了!你到底想怎样?”

“那两本书,哪来的?”龙非夜反问道。

“你放开我!够了!”韩芸汐气急败坏,在这么下去,他和她的戏还怎么唱下去?他真要她过上被囚禁的日子吗?还是他想跟百里元隆闹翻,内乱一场?

“不说?”他忽视她的抗议和担忧,“我再问你一次,谁给的?”

“你…”

她话音未落,他便冷不丁翻身,将她欺在身下,眸光冷惑。

韩芸汐真的吓到了,低吼警告,“龙非夜,你疯了?”

龙非夜无视她的警告,韩芸汐只能投降,“赵嬷嬷前两天给的!”

“你都看了?”龙非夜再问。

第858章 担心被她带坏

韩芸汐真心无法想象百里元隆站在帘外是怎样一副表情!

但是,她此时此刻也无暇多顾,因为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她看过这两本书,两本书在不知不觉中就翻遍了,她不仅仅后悔看,而且还后悔怎么就那么大意,随手就给塞枕头下了。

不!不!不!她最后悔的是怎么就接受了赵嬷嬷这两东西!

即便百里元隆跟他们就一帘之隔,龙非夜还是非常有耐性,他挑眉看她,“你都看过了?”

房中秘语,百里元隆自是听不到,否则这会儿估计要喷血了。

韩芸汐该怎么回答?

看过…怎么说出口?

没看过…鬼信呀!塞在枕头下的书会没看过?

龙非夜嘴角噙笑,见她娇羞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撅起她的下巴来,失笑道,“韩芸汐,你太坏了!”

韩芸汐也不反驳,不辩解了,一头栽在他怀里,明明恼羞成怒不断拍打他,却打得一点儿都不用力,打着打着就圈住他,抱紧。

龙非夜最喜欢的莫过于她这幅小女儿的姿态,心情好得一塌糊涂。他揉了揉韩芸汐散落的秀发,又一次扬声大笑,爽朗的笑声响彻整个营帐,低沉磁性,性感迷人。

终于,百里元隆忍不住了,怒声,“太子殿下!”

韩芸汐猛地从龙非夜胸膛上撑起,惊恐地看他。龙非夜却还是笑着,宠溺地揩了下她的鼻子,柔声,“去休息一会儿,晚上参加篝火晚宴,有好戏看。”

“他…”韩芸汐指了指外头,又担忧又迷茫。

“交给我,不必担心。”他说着,终于放开她,起身。

百里元隆在外头等着,韩芸汐也不好多问,多耽搁。她裹了丝被退到一旁去。

龙非夜穿好底衣,整好发冠,穿上锦白外袍,一边扣领子,系腰带,一边走出去。韩芸汐坐着看他,越发觉得他身材伟岸。

百里元隆一见龙非夜这衣衫不整的样子,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怎么都说不出话来。直到龙非夜慢条斯理地系好玉带,整理好,朝他看来,他才又怒声,“太子殿下,你…你简直让末将太失望了!”

“百里将军的意思,本太子得让你满意?”龙非夜很平静地反问。

刚刚还扬声大笑,心情愉快,可如今那双深邃的黑眸却冷得渗人,不怒自威!

百里元隆迎上他的视线,立马就被震慑住了,一腔的怒火自灭了大半。虽然这主子还未登基称帝,可是此时此刻散发出的尊威和霸气,却胜过云空大陆当今任何一位帝王。百里元隆仿佛看到昔日大秦帝国皇族无人可及,无法冒犯的威仪。

他怔住了…

“百里将军,本太子让你不满意,你打算怎么办呢?”

龙非夜的语气依旧不着丝毫情绪,百里元隆却冷不丁单膝跪下去,“末将绝无此意!末将不敢!求殿下恕罪!”

“绝无此意?”龙非夜冷笑起来,“那‘让你失望’是什么意思?”

百里元隆百口莫辩,“末将失言!请殿下降罪!”

他刚刚实在太愤怒了,也确实太失望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徐东临,进来!”龙非夜陡然怒声。

百里元隆心里咯噔了一大下,徐东临几乎是连滚带爬进来的,也被殿下的怒火震慑到了。

“本太子让你守着,谁准你让他进来的?”龙非夜质问道。

徐东临连忙跪下去,“属下阻已久,可百里将军说这里是军中,君令都可不受,何况是属下区区一个侍卫。”

百里元隆猛地朝他瞪过来,徐东临坦荡荡地他瞪,徐东临也没诬陷人嘛。

“军中,君令可不受?”龙非夜冷笑不已,“百里元隆,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呀!呵呵,本太子明白了!”

“殿下!”

百里元隆真的吓到了,另一膝也跪下去,双手俯于地,“末将一糊涂,一时失言,求殿下饶命!鲛族认主东秦皇族,三百余年,衷心日月可鉴啊!请殿下看在鲛族世代效忠的薄面上,饶了末将一回不!末将知错了!”

韩芸汐在垂帘后,听到这番哀求,终究是心有不忍。百里元隆其实也没大错,一颗心都是为了龙非夜好。

“错在哪?”龙非夜冷声问道。

百里元隆这才抬起头来,“末将错在对殿下不敬。君意便是君令,军令!末将身为军人,服从便是天命!”

“呵呵,看样子你还没老糊涂呀!”龙非夜还算满意。

他今日毫不顾忌,让百里元隆知道他宠幸韩芸汐,正是要立君威,让百里元隆意识到自己身份,意识到君和军之间,服从为先!

这段时间来,因为韩芸汐的身世,百里元隆已经不是第一次逾越规矩了。

龙非夜一直念着鲛族的忠诚,念在百里元隆这一辈子尽忠职守才没有发作,可是,百里元隆今日做的一件事惹恼了他。

今日他们回来的时候,徐东临说韩芸汐要他罚酒赔罪,他都还没做声,百里元隆便越俎代庖,直接拒绝了。他那个时候不做声,并不大代表他认可百里元隆的拒绝。

见殿下的火气小了些,百里元隆悬在高空中的心才放下了一些。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威武了大半辈子,却在这个岁数晚节不保。不得不摆出鲛族先祖来给自己说情。

他朝掩得结结实实的垂帘看了一眼,恨不得现在就把韩芸汐拖出去去浸猪笼!那个女人,一定躲在后头笑话他呢!

若撇开立场,他对韩芸汐这个女人在能耐和做派都很欣赏,也很佩服。可是今日见了那本书,印象就彻底颠覆了,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放荡到这种程度,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简直了!

殿下的自律性,自制力可是打小经过魔鬼训练,吃尽苦头培养出来的,殿下将来可是要光复东秦大业,要继承东秦帝国皇位之人,要为东秦皇族开枝散叶之人,若因为这个女人破了功,若被这个女人带坏,变得放荡形骸那可怎么办?

思及此,百里元隆更加痛恨韩芸汐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对殿下不敬,越俎代庖,忘记本分,大错特错,但是,在韩芸汐这件事上,他绝对不会让半步。

待殿下息怒了,他一定问清楚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殿下跟这个女人为什么至今还没纠缠不清。

龙非夜也没再训斥百里元隆,径自大步离开,百里元隆自不敢多留,紧随其后,一路跟到主营帐中。

龙非夜才刚刚坐下,百里元隆就将所有侍从全都清出去。他双膝下跪,双手太高过头,恭恭敬敬作揖,“殿下,请恕末将斗胆直言,末将有言要谏!”

龙非夜自然知道百里元隆要说的是韩芸汐的事,他冷冷道,“说。”

“韩芸汐乃西秦公主,是我东秦第一大敌,殿下先前不知其使身份,立其为妃,情有可原。而今既知其身份,再同她纠缠不清,一身陷危险,二不能服众,三愧对先祖,四危及复国大业,祸患无穷,还请殿下三思!”百里元隆认真说道。

他没有权力越俎代庖,但是,他有权力直言劝谏。

“如果本太子不乐意呢?”龙非夜问道。

“殿下决策,末将无权干涉;殿下君令,末将绝对服从。殿下若执意,末将告老守陵,请殿下令寻良将!”百里元隆态度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