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也逃不了。

两人在院中树下的茶座入座,白彦青将四味药材推到顾北月面前,认真道,“这是天桑,地叶,人参,鬼栀,一起煎服,一日三次,对你的内伤的恢复有好处。”

这四味药里,除了人参,其他三味可都是十分珍贵的。

“承蒙白叔如此照顾,晚辈无以回报…”顾北月一脸诚挚,又要作揖。

“唉!”

白彦青连忙拦下,“北月贤侄再这么见外,就没意思了!你父母早逝,你若不嫌弃,就将白叔当作自家人。”

他说着,拉住顾北月的手,认真说,“北月贤侄,将来公主的性命安危,可全都靠你了!龙非夜的剑术有多惊人,那天晚上你也见到了。”

顾北月点了点头,不着痕迹收回手,“唉,真真没想到龙非夜竟是东秦太子!公主还在西秦军中?近来…可好?”

顾北月对如今云空的行驶一无所知,更不知道东西秦已经停战,龙非夜和韩芸汐已经和解,白彦青告诉他,风族和狄族已经合二为一,共同效忠西秦公主看,一致对敌。如今,只要宁承抗住东秦大军的进攻,待君亦邪带会战马,争取到北历的骑兵。只需要三个月,君亦邪挥兵南下,便可同宁承汇合,打龙非夜个落花流水。

白彦青不止一次告诉他,他只需要安心养伤,将内伤养好,战事无需操心。

而击败龙非夜之后,西周和天安两国就不再话下,一年的时间里,西秦必可光复。

“一切安好…只是…”白彦青欲言又止。

“怎么了?”顾北月连忙问。

“唉,公主是性情中人,对龙非夜用情至深,却没想到龙非夜如此利用,听婢女说,公主夜里经常难免,怕是为情所伤了。”白彦青说得好似真的一样。

顾北月不知这话中有几份真,几份假,他最担心的莫过于这件事。

一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韩芸汐必定会误会龙非夜,再加上风族的挑拨,那个傻丫头该有多伤心?

她有多喜欢龙非夜,或许,他这个局外人比她自己看得还清楚。

所以,他不惜冒险了一次,偷偷借助飞鹰联系上了楚天隐,将当初龙非夜托他带给韩芸汐的信函,寄给了龙非夜。

他也曾想过要直接寄给韩芸汐,却害怕东西落到白彦青和宁承手上,功亏一篑,把自己也暴露了。他选择了最保险的办法,让楚天隐转手寄给龙非夜。

韩芸汐在西秦阵营里,估计就是个傀儡,掌不了权,甚至可能被人监视,而龙非夜不一样,即便整个东秦阵营都仇视韩芸汐,龙非夜一样可以掌控住一切。

信寄出有半个月了,龙非夜必定已经收到,他所有的希望就全都寄托在龙非夜那里了,只盼着龙非夜尽快寻到办法,让韩芸汐知晓真相。

顾北月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公主是性情中人,亦是云空大陆最有担当的女子,白叔放心吧,公主必不会为儿女私情所困,忘记自己的身份。”

“那是自然!”白彦青连忙回答。他又问,“北月贤侄,你是什么时候知晓公主的身份,当初你在毒宗禁地和君亦邪…”

顾北月轻叹,“当初我不过是对毒兽感兴趣罢了,并不知道她就是公主。她在天宁宫中有恩于我,见她受欺负,我自是舍命要救她。”

想当初,为了救韩芸汐,他可险些死在君亦邪手上,幸好有小东西相助。

对于这件事,白彦青的解释是君亦邪是他的弟子,掌控着北历的军权,对风族早有异心。

“唉…”

白彦青亦是一拳头打在桌上,“唉,这个君亦邪!当初但凡跟我说一声,我也早就寻到你了!”

“白叔,君亦邪既有异心,何不趁早…”

君北月的话还未说完,白彦青便认真说,“时机未到。如今北历皇帝对他已有所戒备,且等北历皇帝收拾了他,老夫再出手不迟。”

虽然白彦青没说透,可顾北月却非常明白。他早就从龙非夜那里了解到北历的情况,至少他知道的,君亦邪已经借出使冬乌族害死了北历太子,如今他又带会那么多战马,北历皇帝可不是吃素的,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无论白彦青和君亦邪之间除了师徒关系,还有什么关系,无论白彦青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白彦青必定是要那君亦邪当替死鬼,平息北历皇帝的愤怒,借机亲自掌控军权。

这应该也就是白彦青迟迟没有回北历的原因。

虽然不清楚时局,但是,以顾北月之前对时局的掌控,他很肯定,龙非夜必定已经在北历有所行动。

可是,龙非夜怎么会想到白彦青连君亦邪都会坑?他就怕龙非夜对付君亦邪,反倒帮了白彦青一把呀!

“白叔聪明。”顾北月奉承了一句。

“那北月贤侄是何时知晓公主的身份,又是如何知晓的?”白彦青又一次提起这个问题。

他明显是在试探,其实顾北月等他问这个问题,等了很久了。

“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半年前吧。听公主身旁的婢女百里茗香提及,公主背后有凤羽胎记。”顾北月扯了谎,淡淡道,“影族就剩我一人,幽族举兵失败,龙非夜的势力不容小视,也是野心勃勃之人。若是让龙非夜知晓了公主的身份,后果…晚辈也无法想象。晚辈只能暂时隐瞒,暗中保护…”

他说着,苦笑起来,“晚辈真真不知道龙非夜竟是东秦之后,否则,就算豁出这条命,晚辈都会带公主离开!”

凤羽胎记的事情,顾北月早就从幽族那里知晓。他当初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地引韩芸汐去毒宗天坑,验证她的身份。只需要借机看一看她背后的胎记便可。

可是,他知道韩芸汐不习惯让婢女伺候,而他自己,断断是做不出偷窥那种冒犯之事。

想当初苏小玉烫伤了韩芸汐,他一看就知道是楚天隐的命令,冲着凤羽胎记去的。

白彦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顾北月沉默了片刻,故意装出疑惑的样子,“说起百里茗香这个婢女,晚辈倒有些奇怪了…”

“怎么奇怪?”白彦青很感兴趣。

第867章 白彦青,等着吧

见白彦青对百里茗香感兴趣,顾北月非常肯定,白彦青已经上了龙非夜的勾!

当初为了隐瞒噬情之力的真相,他帮龙非夜骗了韩芸汐,以行针为由,送百里茗香上天山。

“这个百里姑娘是百里军府的小姐,而且是百里元隆的亲生女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进秦王府给公主当婢女了。”顾北月说道。

“老夫也听说过这事,当初在天宁帝都还遭人议论过。”白彦青问道,“军府的小姐,不会真去当婢女吧?”

“自是不能!对外说是婢女,其实是跟着公主学针术,毒术。公主并不乐意,奈何赶不走,依晚辈看,怕是碍着龙非夜的面子。听说秦王府向来不会留宿外客,可这百里姑娘以婢女之名,就名正言顺住进了秦王府。”顾北月说道。

白彦青沉默了,眼底一片阴影,不知道琢磨着什么。

顾北月又继续说,“这些倒也不算怪,晚辈不明白的是当初龙非夜在天山负伤,特意传唤了百里茗香上山,说是替他行针。这论行针之术,公主和在下可都远胜百里茗香。”

白彦青这才开口,“你和公主那会儿顾着医城的事,怕也无暇赶赴天山吧?”

“白叔有所不知,晚辈和龙非夜推荐过黄太医,可龙非夜就指定非百里姑娘不可!”顾北月一脸认真,“依晚辈看,此事,必有蹊跷!”

白彦青眼底掠过一抹复杂,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将噬情之力,双修之事告诉顾北月。

这些日子来,他一直派人盯着百里茗香,调查百里茗香一切。

前不久还派了细作潜入东秦军营进行试探,他过来找顾北月的时候,刚刚收到消息,那三个舞女细作行刺失败,全都被擒了。

其实,他派出那三个舞女刺客,行刺是其次的,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试探。

他虽然非常怀疑百里茗香,但是,仍没有完全肯定百里茗香就是同龙非夜双修之人。他只有完全确定之后,才会亲自出手,杀掉百里茗香。

论剑术,如果真正较量起来,他还是会稍稍逊色龙非夜一筹,但是,他的毒术足以压制住龙非夜。所以,他一定要阻止龙非夜修到噬情之力的第三阶,第三阶可是无敌状态,到时候,龙非夜要避开他的毒术,那是轻而易举的!

顾北月这一番说辞,再加上舞女细作的失败,无疑打消了白彦青心底最后的顾虑,他想,他可以开始谋划,亲自动手了!

顾北月并没有多说下去,他能帮龙非夜的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虽然,总希望自己能再多帮一些,奈何在白彦青面前,急不了。

白彦青低估了他,他也不会低估白彦青。

“白叔,风族又是如何知晓公主和龙非夜的身世?”顾北月认真问。

白彦青将君亦邪从渔州岛带回来的鲛人血说出来,至于韩芸汐的身世,他犹豫了很久,最后淡淡道,“天心夫人和毒宗后人有染一事,你小时候在医城听闻过吧?”

顾北月心下大惊,虽然他有所猜测,但是并不希望自己猜测对。

“听爷爷提起过。”他答道。

白彦青叹息了一声,“那个毒宗后人…正是白叔我呀!”

顾北月双手顿僵,迟迟都说不出话来。白彦青,毒宗嫡亲之后,果然是天心夫人的情人,韩芸汐的亲生父亲!

“所以,白叔你早就知道天心夫人是西秦之后?”顾北月质问道。

白彦青点了点头,并不否认。

“那为何天心夫人会嫁给韩从安,为何你对公主不闻不问?为什么?”顾北月再问。

“我并不知道天心就是怜心,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找怜心。当我查到怜心就是天宁的天心,她…她已经难产而死了!芸汐已经长大了!”

白彦青激动起来,老眸中竟泛出了泪光,“我父亲是毒宗嫡亲,我母亲的风族之后,当年我并不知道沐心是西秦皇族之后,直到我见到她的凤羽胎记。我都还未来得及告诉她,我是风族之人,她便误会我和其他女人有染,怀了我的孩子出走…”

白彦青说到这里,哽咽不能语。

顾北月眼底掠过一抹狐疑,他看得出白彦青眼中的泪是真的,一个大男人若非动了真情,岂会流泪?可是,他一点儿都不相信白彦青的说辞。

白彦青是韩芸汐的父亲,极有可能就是真的了。但是,其他的说辞,统统是假!

赫连醉香这个细作的存在,至少说明白彦青很早就知道韩芸汐的身份,早就在韩家有所埋伏了。

白彦青若真的为韩芸汐好,真的想光复西秦,早就该认韩芸汐,早就该有所行动,不该这样周旋在龙非夜和宁承,依旧北厉之间呀!

顾北月一开始还以为白彦青志在天下,可如今,他有些迷茫了,更有些害怕,韩芸汐若知道白彦青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该是怎样的心情?又该如何违逆?

“白叔…为何不认公主?公主若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还在,必定会很开心的。”顾北月试探地问。

白彦青长长叹息,“白叔亏欠她太多了太多了,再者,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开这一切,怕狄族那边…会有异心。”

顾北月表示理解,虽同为西秦效忠,两贵族自也是要争权的。

白彦青抹去眼角的泪水,笑道,“北月贤侄,此事就你一人知晓,你且…”

“白叔请放心,北月知分寸。”顾北月连忙承诺。

白彦青这才点了点头,“来,白叔帮你煎药去,你这的内功得赶紧恢复,医城那边…还指望你回去呢!若有医城相助,北历皇帝必定更加倚重咱们。”

“晚辈现在便可回医城!”顾北月试探道。

果然,白彦青拒绝了,“不急不急,你且好好养伤,待时机一到,白叔带你回去!”

顾北月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又说,“一切都听白叔的,公主那边,还请白叔帮北月报个平安。”

“放心,芸汐知道你在我这儿的,也让你好好养着,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白彦青答道。

顾北月想自己煎药,白彦青客气地跟过去帮忙,待煎好来药,白彦青执意要顾北月趁热喝。

顾北月虽然不知道这药里下了什么毒,但是,他肯定一定有毒,而且是慢性的毒。

为了不让白彦青起疑心,他每次都当着白彦青的面一口喝光,再偷偷服药催吐,这个办法只能减少毒素,体内多多少少还是会残留毒药的。

而白彦青给的药,对他的内伤确实有帮助,但是帮助极小。

服药后,顾北月叹息道,“白叔,能不能让公主把小东西借给在下,晚辈怪想念那小家伙的。”

“养在储毒空间里,得抓紧时间养好了,这毒兽的伤势一旦恢复,可抵得上一直大军!”白彦青拒绝了。

顾北月怀疑小东西就在白彦青手上,而且被白彦青困住了,否则以小东西的脾气,早就逃出来找他了。

待白彦青离开之后,他立马服药催吐,吐得五脏六腑全拧着难受,他收拾好一切,跌坐在凳子上,本就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身子单薄得似随时都会飞灰湮灭。

为了尽量将减少毒素残留,他用药量非常猛,每每催吐之后,他的胃和喉都要疼上半个时辰。就这样,生生疼了半个时辰,他才吐了一口浊气。

自小到大,多大的病痛没承受过,何况这区区半个时辰的疼痛。他依旧虚弱着,眼底却闪烁过一抹阴鸷森冷的寒芒。

他已经找到送出信函的办法了。

白彦青,等着吧!

此时,远在天宁皇城郊外的山林里,顾七少还在大树干上仰躺着,原本昨日就要带白玉乔出发,解救苏小玉。都准备好要启程了,沐灵儿忽然来了一句,“七哥哥,今日是七夕哦,咱们明日再走吧。”

若非沐灵儿提请,他都忘了时日。

七夕,是他的生日,是“小七”这个名字的由来,可惜除了被关押的顾云天和凌古易,谁都不知道。

哪怕是最爱他的沐灵儿,和他最爱的韩芸汐,也都不知道。

顾七少把沐灵儿丢在宫里,独自一人跑了出来,在这清净的林子里,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以前睡不着,如今轻易就入睡,挺好!

当林中的鸟儿开始叽里呱啦聒噪起来,顾七少翻身下树,慵懒懒地伸展了个懒腰,回城。

一到宫里,便见沐灵儿顶着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站在他面前。

“七哥哥,你去哪里了,灵儿以为…以为…”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沐灵儿早已哽咽不成声了。

她以为他又像以前那样丢下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爱哭鬼!”顾七少睨了她一眼。

这时候,宁安走了过来,“顾七少,你去哪了,我们都找你一天一夜了!”

“说好今日出发的,找本少爷贵干?”顾七少高高在上,语气不善,他冷起来,一点儿都不妖娆,特冷艳。

“宁承就在路上,让你等一等他,他要随你们一道去!”宁安答道。

顾七少立马就问,“那韩芸汐呢?”

东西秦停战,怎么着韩芸汐也得给他写个信呀,这里头一定有原因的。

宁安瞥了沐灵儿一眼,说,“两军虽停战,但是形势并不容乐观,公主得留在军中。公主说了,龙非夜在东秦军营里,她也一定会驻守西秦军营!”

顾七少还要问,沐灵儿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七哥哥,我姐来信了,在我这。”

沐灵儿的姐自是韩芸汐,她在韩芸汐面前死活不叫,私底下却引以为荣,叫得特顺溜。

知道韩芸汐来信,顾七少也懒得理睬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