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西云伸头对林嘉若说:“嘉若,你跟着南月,可千万别走丢了啊!”

林嘉若笑着冲他点点头,让他放心。

乔西云已经走远了,乔南月走到林嘉若身边笑着说:“林姐姐,我家的北斗七星美吧?”

“恩,好美!”林嘉若由衷地赞叹道。

“呵呵,要我说,这些星星宝石再美都抵不让姐姐你美呢!”乔南月的目光在林嘉若脸上流动,“我三哥刚才哪里是在看星,分明就在看人。”

林嘉若没想到她突然会说出这番话来,心中有些不自在,强笑着说:“哪里的话,他是看在林凡的面上才带我来的,他们两个是好朋友。”

“是吗?我看未必。”乔南月笑靥如花,走到林嘉若身边忽然沉声说:“林姐姐,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记得你?”林嘉若迷惑地摇了摇头说:“我们从未见过,我怎会记得你?”

“你还真是会装啊!”乔南月冷笑道,“你不记得曾在断崖边安慰过伤心哭泣的我?”

“你是…”林嘉若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在桃花坞的那个夜晚,那个她记忆最为模糊的夜晚。对,当时她是寻着哭声上的断崖,碰到一个伤心哭泣的少女,还对她好言相慰,结果那少女却莫名其妙地将她给推下了山崖,那少女的样子她一直记不清楚,现在想来似乎也是穿着红衣服,“难道真的是你?”林嘉若惊地向的退了两步,望着乔南月难辨阴晴的眼神,她倒抽了口凉气。

“对啊,就是我!你还真是命大,跌下山崖都没死,看来是那时那跟着你一同跳下去的人救了你啊!”乔南月话说的温软柔美,却让听得人觉得凉气飕飕。

“南月妹妹,那天的事也许都是一场误会,我不会怨你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误会?呵呵,是啊,一场误会呢!”乔南月笑道:“可是林姐姐你还记得我那天是为什么哭的吗?”

“你…”林嘉若脑子里模糊的印象忽然有些清晰起来,“你好像是为了心上人而哭泣呢!”

“是啊!我爱的人要娶别人,林姐姐你说我怎么会不伤心,不难过呢?”乔南月眼中蒙上一层雾气,泪珠儿似乎就快掉下来。

“南月妹妹,你…你别伤心,你还小着呢,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喜欢的人。”林嘉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生怕自己说错话招若到她,又像上次一样飞来横祸。

“唉,那也就罢了,我固然伤心,却知道他是为了家族而被迫聚她的。可是,今天我却有了更伤心的事呢!”乔南月的泪珠滑过雪白的面颊,梨花带雨的样子楚楚可怜,“要知道,他们两个都是我深爱着的人,我原以为他们都只是爱着宠着我一个人的,现在他们一个要娶妻,另一个也爱上了别的女人!你说我的心是不是要多疼就有多疼?”

“他…们?”林嘉若简直有些傻掉了,难道乔南月爱着两个人?

“林姐姐,你说我若遇见了那个夺走我所爱的女人该如何?”乔南月幽幽说着向她走近。

“南月妹妹,你别难过,那女人一定比不上你的,你这么美丽…”林嘉若脑子里乱成一团,结结巴巴地说着。

“唉,”乔南月叹了口气说:“偏偏她就是比我还要美啊!”她说着伸手抚上了林嘉若的脸庞,柔声说:“林姐姐,你为什么要长的这么美?为什么要把我三哥给勾引走呢?”

林嘉若的脸色已经变了,她再迟钝也已经有些明白过来,乔南月她心里所恋着的正是自己的两个亲哥哥。要娶别的女人的就是今天喜宴的新郎乔北星,而爱上别的女人的就是乔西云了!

“南…月,你听我说!我和你三哥没…没什么的!真的,我不会和你抢的!”巨大的恐惧揪住了林嘉若的心,她现在好希望林凡,姚景明,丁庆一随便哪一个出现在她身边,快快将她从这疯狂的少女身边救走。

“不和我抢?你已经抢走啦!”乔南月的语气变的森然,“三哥看你的眼神,你还不懂吗?他从来都没有那样看过我!”

“因为你是他妹妹啊!他是爱你的,不过是另一种更深刻的爱啊!”林嘉若一步步向后退着,全没发现自己已经走向了深潭的边缘。

“林姐姐,你说如果说你死了,我三哥他是不是就会只爱我一个了?”乔南月的语气听来天真,却让人从心里升起一股阴寒之气。

“南月,你别…别这样,你冷静些…”林嘉若的身上全是冷汗,后悔刚才因为贪念美景而没有跟着乔西云一起离开。

“别怕啊林姐姐,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如果能死在这七星潭里,一定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了!你看这宝石多美啊!”乔南月娇笑着向她走了过来,红色的衣袂映着宝石的蓝光,诡异而妖冶。

“不…不要这样啊… ”林嘉若向身后的碧潭望去,只觉得蓝莹莹的湖水如同猛兽张开的大嘴,只等着一口将她吞下。

乔南月忽然挥动衣袖,银玲般的笑声洒落在夜空中:“林姐姐,这次我就送你一个最美丽的归处吧!”

一阵疾风将林嘉若本已半悬在潭边的身子猛地向深潭中推去。

林嘉若只觉得眼前一黑,晕眩中冰冷的潭水从四面八方向她涌了过来。不行,她不能死!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她要救自己。挣扎中水流将她推向了七星中最亮的玉衡,她拼命游动想抱住玉衡星,也许那样便能借力浮出水面。终于,她抱住了晶蓝透亮的玉衡星,模糊中,听见潭岸边有了许多的人声,那些人都在叫着他的名子。

“嘉——若!”

“嘉——若!”

“嘉——若!”

“嘉——若!”

是林凡,表哥和庆一哥!最后一个声音好像是乔西云!浮沉中林嘉若努力分辨着岸上传来的声音。太好了,他们都来了,有救了!她正要松口气,却觉得身子猛地向下坠去,玉衡石下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在拉扯着她。她慌忙伸手想再次抓住石头,可是那突如其来的吸力竟是越来越大,最终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林凡救…”她的声音连同她的人一起被吸进了深蓝色的旋涡里,绝望中她抬头向上望了最后一眼,却清清楚楚地看到有四个人影正从岸上跃入潭中。

“表哥…”无穷无尽的晕眩包围了她,意识渐渐地模糊了,只有身体在不断的下坠之中。

夜空中,北斗七星幽幽的闪烁着。

阴历十月初二,小雪节气,这本就是一个斗转星移的日子。

第一章 琼楼

“我想要的红线只有一根。除了她之外,我全都看不见,听不见。”

“你的红线,只能交给我。”

“恩…”

“现在把你的左手伸出来。”

“被我的线栓住,可就一辈子都是我的人了。”

“你也一样。”

奔流的溪水上漂着无数美丽的河灯,幽幽的灯光将溪水映得如一条盛满金色星星的银河。少年和少女站在溪边执手相望,一根鲜艳夺目的红线绕在两人交握的小指上,空气中溢满了如花朵般甜蜜的情意,温柔而缠绵…

望着沉浸于爱意中的少年和少女,林嘉若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忽然一阵抽痛,心儿如被剥落的花瓣般片片碎裂。他们是谁?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疼?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少年和少女的脸,但她与他们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层淡淡绿色的雾,她走不近也看不清,就只能远远地望着灯影中他们摇曳缠绵的身形。

她不甘心地伸手向前摸索着,希望将那雾气拨开,但他们隔着雾的身影却越来越淡,那溪,那树,那灯都仿佛只是投映在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般在她眼前渐渐隐退。

“不!不要!”她徒劳地伸手想挽留着什么,但一切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般的消失怠尽,无影无踪。如泉的泪水从眼眶中涌出,碎裂的心如粉尘般飘散在空中。

恍惚中,有人握住了她僵在空气中的双手,一直如同浮在空中般的身子被拥入一个温暖的胸膛,她的头一定是贴在心跳的地方,韵律的跳动在她耳边如同鼓点般敲打着,将她从迷蒙中唤醒。淡绿色的雾慢慢散去,她刚要睁开酸涩的眼睛,却发现口鼻中涌进了冰冷的水流,窒息的感觉瞬间笼罩了她全身。她开始挣扎扭动,求生的本能在支配着她。忽然一双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似乎有柔软的东西拂过面颊,一股陌生的气息涌入了她的口中,肺中。凉凉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香气,这香气清幽淡雅,似曾相识。她努力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晃过一片明亮的银色,而后眼前一黑,所有的意识又离开了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嘉若的意识才渐渐苏醒过来,她转动着眼珠努力睁开如同灌铅般沉重的眼皮,口中喃喃道:“林凡,表哥…救我…”。

一双温暖的小手抚上了她的额头,用湿润的丝帕拭去她头上的汗。她的意识越来越清明了,双眼缓缓睁开,却见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正伏在她身边焦虑地望着她。看见她醒了过来,小姑娘惊喜地叫道:“醒了!醒了!姑娘醒过来了!”说着向门外奔去。

林嘉若疑惑地望着她的背影,完全不知所以。她看着头上金色丝帐中间悬挂的一颗散发着晶莹柔和光芒的珠子,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好疼!看来不是在做梦,那这里是什么地方呢?她硬撑着从床上坐起,撩起丝帐向外望去,一望之下她不禁呆若木鸡,她是来到了传说中的琼楼玉宇吗?白玉的地面,白玉的墙,白玉的雕梁,白玉的栋。整间屋子无一处不是由白玉砌成,与温润白玉相映的却是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的金色。金色的花架,金色的几,金色的地毯,金色的窗。所有的家具,包括床上的铺着的丝垫都无一不是璀璨耀眼的金色。林嘉若只觉得双眼被玉色与金色耀的发晕,腰上的劲一松,重又倒在了床上。

她这是在乔家吗?感觉不像。她还是在云隐吗?心突然沉了下去,她能感觉到这里似乎不是云隐,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林嘉若这边正心慌慌地猜测着,那小姑娘已经满面带笑地回了屋子,跟着她进来的还有四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比她还要小些。她伸手将丝帐挂起,对林嘉若说:“姑娘好些了吗?请进些粥饭吧!”说着,她伸手将林嘉若扶起,并拿了一个厚厚的金色丝垫给她靠在身后。

林嘉若疑惑地望着她,这小姑娘看起来和她年纪相仿,头上绾着两个圆圆的髻,身上穿着一袭珍珠色的罗裙,完全是古代仕女图里面小丫鬟的造型嘛!再伸头望向她后面的四个小姑娘,也都梳着一样的发式,分别穿着绿,紫,蓝,红四色的罗裙。林嘉若只觉得背上流着凉飕飕的冷汗,脑子里一团浆糊,玉衡石下的旋涡到底把她带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姑娘,我叫珍珠,专门负责伺候你的。她们是小绿,小紫,小蓝和小红,也是伺候你的。”穿珍珠色罗裙叫珠珍的姑娘从身后穿着绿罗裙的小姑娘手中端过一个青瓷小碗,坐在林嘉若身边小心地将碗中的粥吹了吹凉,舀起一勺喂到她嘴边。

“那个…珍珠,”林嘉若轻轻推开嘴边的粥说:“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以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珍珠笑着将勺中的粥再次往她口中递去,说:“姑娘,我不能和你说什么,我只管将你的身子调养好。至于别的…你总会知道的,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好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了,快乖乖将粥吃了吧,不然我们都会被罚的!”

林嘉若看她目中有恳求之色,也不好再与她为难,只得将心头疑惑暂且压下乖乖吃粥。

又过了三日,在珍珠的悉心照料下,林嘉若的身子已是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在小绿她们的陪伴下到花园去散散步。她所住的这座楼,果然叫琼楼,她隐约觉得这琼楼不是一般的地方,花园外的回廊上总是有穿的像古装戏的士兵在巡视。而琼楼之外似乎也还有着大片气势辉宏的建筑,那是她有一次趁珍珠不在意时爬到围墙上偷看到的。所有的头绪在心中一整理,她开始觉得这里像是某个王朝的皇宫大内。难道是故宫?她脑子里闪过惊鸿,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猜测,这里建筑的特色和故宫完全是两样。琼楼之外的宫殿也都以金色为主,金壁辉煌的宫殿倒像是童话里才有的一般。

最让林嘉若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的天空。这里的天空也是一望无际的蓝,但这蓝却是比她见过的所有的蓝天更加晶莹鲜活。没有云朵,天空中只有一波波如潮水般涌动的波浪。在这里,太阳只是一个极朦胧的影子,淡金色的影子仿佛被一层厚厚的蓝色水晶裹住了一般。月亮就更淡了,只有在极少的夜晚能看到。最让林嘉若遗憾的是,这里的夜空中没有星星,一颗也没有。所以,这里的夜晚总是漆黑的让人心慌,没有星光月辉的夜空是如此幽暗,幽暗到让林嘉若每每在夜里仰望天际心里都会生出莫名的恐惧。

但这里的天空也让有人想像不到的奇特之处。有一天,林嘉若仰躺在花园的草地上打瞌睡,迷迷蒙蒙地望着蓝天中涌动的波浪,却发现波浪间似乎有一群鸟飞过,但那影子如此模糊,她不得不坐起身子使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力看去,细看之下,她却惊呆了,那哪里是一群鸟,分明是一群游动着的鱼儿!这个发现严重动摇了林嘉若对自己不是梦中的想法。她开始怀疑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落水后做的一个梦,而这个梦却是不管她怎么掐自己都醒不过来的怪梦!林凡,表哥,庆一哥哥还有乔西云,你们都在哪儿啊!快来带我回家吧!她每天都在心中这样祷告着。

不知不觉中,林嘉若在自己认为的怪梦中已度过数十日。这一天,她刚刚起床,珍珠就带着小绿她们捧着大大小小的盘子笑咪咪地围到她床前。她向珍珠手中的盘子望去,珠光宝气真照的她两眼发花。

“珍珠,你拿这些东西来做什么?”林嘉若倒回床上用手捂住眼睛说。

“姑娘,你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主上今天要见你呢!你心里的疑惑尽可以去问他,也许他会告诉你的!”珍珠笑吟吟说着。她虽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林嘉若,但不该说的话她从水多说半句,而那四个小丫头更是如同锯了嘴的葫芦般闷不吭声。

“什么?你主上要见我?你主上是谁?”林嘉若猛地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问道。

“我主上就是救你的人啊!唉呀!…”珍珠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捂住了嘴。

“救我的人?”林嘉若绞尽脑汁地想着,但还是一片空白,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救的了。

“姑娘,快更衣吧!耽误的久了,我们会被责骂的!”珍珠不敢再多言,只是将衣物捧到林嘉若跟前。

林嘉若不忍心为难她们,只好仍其摆布。珍珠将小紫手上捧着的衣裙取下仔细为林嘉若穿上。小绿和小红则拿出梳子为她梳理长发,小蓝拿出胭脂要为她涂上,却被林嘉若挡开,她皱眉说:“小蓝啊,别给我擦胭脂了,我平生最讨厌涂这些东西了!”

小蓝为难地看了看珍珠,珍珠看了看林嘉若的脸色,白里透红又娇艳柔嫩,实再也不用再涂什么胭脂,便向小蓝使了眼色让她退下。

没多一会,她们便为她打扮停当,林嘉若低头看着身上曳地的长裙,又摸了摸腰间系的紧紧的缎带,不自在地扭了几下,她抬头看着珍珠小绿她们呆呆的眼神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样穿是不是很奇怪啊!要不你们还是给我换上我原来的衣服吧!”

珍珠缓过神来忙摇头道:“不,不,姑娘不知道多合适这身罗裙,真的如同天仙般美丽啊!”小绿小紫小蓝也跟着拼命点着头,眼神中流露出赞叹之意。

林嘉若林嘉若被赞的脸上一红,挼着袖子说:“哪里有啊!珍珠就会哄我!”

“姑娘不信自己看看吧!”珍珠将她引到一面由水银做成了镜子前。

林嘉若望着镜子中人呆了半响,长长的黑发一直披到腰间,头上用一枝翠玉簪挽了一个松松的小髻,月白的长裙上绣着一朵银色的荷花淡雅而秀美。她伸手摸了摸镜中的自己忽然弯下腰笑了起来,她笑指着自己的样子说:“天啊!我成了古人了!”

珍珠她们被她笑的不知所措茫然地问:“什么古人?姑娘是丽人才对。”

林嘉若一边笑一边暗想,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倒可以去演古装片,虽然不太像侠女,但官家小姐是绰绰有余了。

珍珠又从托盘中拿出一串宝石项链要给她戴上,林嘉若见了连连后退:“好珍珠饶了我吧!你当真想让我变成俗不可耐的暴发户小姐啊!”珍珠虽不懂她的话,但也知道她是不愿意戴项链,便将项链丢下又取了一副碧玉虾须镯来,林嘉若摇着头说:“珍珠啊!这些我都不要戴了,你们把我打扮成这样我已经够郁闷的了,别再给我施压啦!”珍珠看她脸色不佳,但不再勉强她戴什么首饰,吩咐小绿她们端下去了。

“姑娘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主上,请随我来吧!”珍珠见林嘉若情绪已渐渐平静,便走到她面前说。

“好!”林嘉若点头应着,她早就对这个深藏不露的主上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救了她,把她安置在这里命人好好照顾她,但自己却始终不曾露面,现在这个神秘的人物终于要揭开面纱一露真颜。到底珍珠她们口中的主上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想到这里林嘉若不由地有些兴奋起来。

第二章 琉璃

珍珠引着林嘉若往琼楼后面的一处僻静园子走去,林嘉若跟在她身后边走边四处张望,不久便来到一片树林边。珍珠停下来,指着林间一条小径对林嘉若说:“姑娘,你沿着这小径一直向前走,不久就会看见一间草屋,主上便是在那屋中了。我只能送你至此,你快去吧!”说完将林嘉若往小径上一推,不待她发问,便自转身离去了。

林嘉若望着珍珠远去的背影,心里是又奇怪又生气,这个珍珠怎么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了呢?难道又是那个主上的命令?没办法,事以至此,她只有硬着头皮自己一个人去见救命恩人了。

独自走在林间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没有珍珠的陪伴的林嘉若心里难免有些忐忑。好在小道边开满了一种淡粉色的小花,花虽微小却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这香气透着一股暖暖的味道,林嘉若深吸一口,只觉从鼻腔到咽喉再到心窝,如有暖泉流过一般温润甘醇。她沿着小径一边缓步向前,一边享受着花香带给她的醉人感觉,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中已是走进树林深处,忽然眼前一亮,林中空地上一座淡黄色的茅草屋出现在她面前。草屋前后开满了一路上伴她而来的粉色小花,一阵清风吹过,香气愈加浓郁了。林嘉若犹疑地走到屋前伸手轻叩木门问:“请问有人吗?”

“进来吧!”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说。这声音听起来相当年轻,甚至有些耳熟,林嘉若压下心中疑惑推门走了进去。

与华贵非凡的琼楼比起来,这草屋真是相当的简朴了,但也只是简朴而已,绝非简陋。林嘉若在推门的那一刹那就已经肯定,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住在这草屋里。

这间草屋给人的感觉相当温暖,几,案,架,椅皆由原木制成,天然的色彩与纹理与堂上挂着的水墨画相映,质朴中又透着雅趣。林嘉若轻轻带上身后的木门,打量着屋里摆置的同时也在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正当她迟疑着向内屋望去时,那声音又响起了,“门就开着吧,若霞花的香气虽俗,却也暖人。”

林嘉若微愣,随即依言推开木门引得花香入室后才往草屋里间走去。

很淡很淡的阳光下,一片银色晃得林嘉若眯起眼来,待她回过神时,那片银色已缓步走到了她面前,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心跳如擂。

眼前人戴着银色的面具,一头与面具一样银亮的长发披泻在黑色的锦袍上,银黑相衬,银色愈加耀眼,黑色愈加深沉。看不出他的年纪,也许和她年纪相仿,也许比她大上几岁,但他身上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摄人气魄,让林嘉若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身子都好了吗?”他的话音很温柔,却透着凉气,如同一柄秋水般柔润的宝剑在月光下却泛着寒光。

“好些了!”林嘉若盯着银色面具后面那双寒星般明亮的眼睛,喉咙忽然变的干哑。为什么她会对眼前的这个人产生那么奇怪的感觉?似曾相识又相见如陌。

他微微点了点头又说:“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是。”

“你问吧!”银发男子转身走到一张案边,案上铺着一张尚未画完的丹青,他左手轻轻拢住右袖取下笔架上的一杆墨玉毛笔在纸上轻轻描画。

“那个…请问,我现在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梦境之中?”林嘉若犹犹疑疑地问道。

银发男子笔尖一顿,嘴角泛出一丝笑意,转首望向她道:“如果是梦境,你不觉得这个梦未免太长也太真了吗?”

林嘉若眨了眨眼睛委屈地说:“我也这么觉得啊!可是…”她走到窗前仰望着窗外如大海般幽蓝的天空脸上满是迷茫,“如果不是梦境,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这里是暗夜,暗夜国。”银发男子很慢很慢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

“暗夜国?”林嘉若皱着眉望向他,“我明明是在云隐,怎么会到了暗夜国呢?”

银发男子听见“云隐”二字,捏着画笔的手微微一僵,沉声说:“你若想在暗夜活下去,就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你是云隐的人。”

“你知道云隐?”林嘉若急切地走到他身边问,她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一丝希望。

“暗夜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云隐。”银发男子将手中的狼毫放入笔洗中轻晃,一片墨色在水中溶开。

“那你能送我回去吗?”林嘉若急切地问道。

“回去?”银发男子的眼中露出一抹嘲讽的神色,“你还没谢谢我的救命之恩就急着要回去了?”

“啊?…我,”林嘉若脸上一红,心想也是啊,人家不但救了自己的命,还对她照顾有加,自己从进门到现在却一声谢谢都没说过,忙走到案旁恳声说:“我并非不知感恩之人,刚才只是归家心切才少了礼数,还请你不要介意。你的救命之恩,我是真的很感激,还有珍珠她们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我又岂会不知是你的授意。”她能说出这番情真意切又文绉绉的话来自己都觉得不容易。

银发男子听罢嘴角微翘,点头道:“你倒是比珍珠她们会说话,不过,你要怎么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呢?”

林嘉若一下子呆住了,没料到银发男子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现在身无长物,拿什么去感激人家的救命之恩?难道要让她以身相许?想到这里她只觉得一阵冷风从背上刮过,原本挂着笑的嘴角不自然而抽搐起来。

“恩…呵呵,我…要是您能送我回云隐,我家人一定会好好感谢您的!真的!”她急切地向他保证。

“哦?你家人会好好感谢谢我?”银发男子眼中的嘲讽之意更甚,“可惜啊!我虽然将你从水里救了上来,却不知道要如何送你回云隐去。”

“什么?”林嘉若听了他的话犹如当头一击,心中的希望一下子破灭了,“我…回不去了吗?”她退到案边的椅上颓然坐下,泫之欲泣。

“还有,要你感激救命之恩只是与你说笑罢了,我岂会真的让你报什么恩呢!”银发男子走到她身边抻手捏住她的下巴柔声说,“你的命是我所救,从今以后就是属于我的了。既然命都是我的,又何来报恩之说?”

林嘉若征征地望着银色面具后晶亮的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我的命是你的了?”他是在开玩笑吧,这个玩笑是不是太冷了点。

银发男子低低笑着说:“你的命当然是我的,从我将你从潋星潭里救上来的那一刻起就是了。”他冰冷的手指滑过她的面颊,抚去她腮边滑落的泪珠,“就连你的眼泪也是属于我的,我不允许你哭,你就不能落下一滴泪。”

林嘉若伸手挡开他的手,恼道:“你这人好不讲理!虽然我的命是你救的,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就把我当成自己的东西了啊!”她心中虽恼怒却又恐惧,此刻虽强自镇定,但脸色却已是苍白。

银发男子望着凝在指尖上的晶莹泪珠,不急不缓地说:“在暗夜,没有我的保护你以为你能活的了吗?”

他的话正戳到了林嘉若的痛处。暗夜国,一个她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诡异而玄秘。离开他,她自己要如何在这陌生的国度里生存下去?林嘉若心中一片慌乱,一时间竟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银发男子盯着她茫然失措的脸,也不说话,幽深的眼眸中竟是透出一抹说不清的情绪来,他伸手轻握起林嘉若凉凉的左手低声说:“我不知道你以前叫什么名子,也不需要知道,从今以后你叫琉璃,我的贴身侍女—琉璃。”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如彩虹般绚丽的琉璃镯给她戴了上去。

林嘉若咬着唇,垂着头一声不吭,现在的她应该激烈的反抗才对,可是,反抗有用吗?

外间突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银发男子皱眉冷声说:“什么事?”

门外一个低沉的男声说:“殿下,陛下召您去长青殿。”

“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是!”

林嘉若脑子虽然混乱的紧,但耳朵还是好好的,殿下?陛下?难道这里真的是暗夜国的皇宫?而这个银发男子是皇子?她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直看的镇定冷然的他都全身不自在起来。

“一会珍珠会来接你,你乖乖呆在这等她。”银发男子避开她的目光转身向屋外走去。

“你是暗夜国的皇子吗?”林嘉若对着他的背影问。

银发男子停下脚步,回首望向她道:“不但是皇子,也是太子。还有,记住我的话,不要何任何人提起云隐。”说完便推门离开了。

太子吗?想不到他的身份如此高贵。太子的贴身侍女?应该也是很高的身份了吧!嘿嘿,她林嘉若竟然变成了暗夜国太子的待女?望着左腕上那美丽的琉璃手镯,忽然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在心中涌起。她那拼命三郎的火爆脾气哪里去了?怎么就乖乖的听人摆布了呢?这会还为自己做了个什么太子的待女得意起来,真是没出息到家了!这么想着眼眶一酸泪珠就一颗接一颗的落了下来。

“林凡,你在哪里啊!快来带我回家啊!”林嘉若喃喃道,从未想到自己会这么想念林凡,在她最彷徨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已经是那么依赖他了。伏在倚边她拼命地哭着,所在压抑着的情绪都随着眼泪流了出来。

痛快地哭了一场后,林嘉若的心里倒好过些了,现实是哭泣无法逃避的,她用袖子抹净了脸上的泪水,终于开始冷静地考虑起问题来。

思考一:既然暗夜的人知道云隐,那么必然和云隐有是些关联的,只是从那太子的话来判断两边的关系估计不怎么样,说不定还有仇,不然他也不会说什么不能在别人面前提起是云隐的人这话来。

思考二:这世上绝没有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她能从云隐阴差阳错的跑到暗夜来,就一定有方法可以回去。那个太子说他不知道送她回云隐的方法未必是真话,也许他根本就知道送她回去的方法,却故意骗她说不知。所以,她完全不必绝望,希望还是大大的有。

思考三:虽然很不情愿改名叫琉璃做那讨厌太子的侍女,但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得不低头。再说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虽然她是一个小女子却也懂得只有忍耐才能得到机会的道理。

思考四:要找到那个潋星潭。她是从那个潭里被救起来的,也就是说通往云隐的玄机就在那个潭里。有了待女的身份,找起那个潭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也许只要向珍珠她们一问便可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