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回头望了他一眼,暗道还算他识相,知道待会儿要去山谷看玉米,都没穿得像昨儿那么“骚包”。不过?“紫玉葡萄?那是什么?”

立夏想起葡萄一词在滕云朝都只有少数的高官望族人才知晓,以为云英是不知道。略有些遗憾地写道:“吃的,过些日子请你。”

“请我干什么?”立夏写字的速度很快,又写得模糊,还用的繁体字,云英有些了解他为什么明明能学会说话都不说了。写字这么快,接触的人又不多,时间久了自然就懒得说了;可他懒,她更懒,能听为什么要辛苦去看?所以抬脸不看立夏手里的纸笔,反倒盯着他的脸认真重新问了一遍:“是请我吃紫玉葡萄吗?好吃吗?味道甜不甜?”

她说得很慢,立夏也看得很清楚,但还是下意识就想提笔,纸笔却被云英突来的眼疾手快抓在了手中:“这纸有个香味,我很喜欢;还有这笔?怎么和毛笔不一样?能一起送我吗?”虽然是询问,云英却是想着昨天的辛苦以及她全被立夏吃到肚里的薄饼,理所当然又光明正大的用纸将青黛裹起来放在了她的宽腰带中,杏眸弯弯中满是挑衅,好像在对立夏说:你来拿回去啊。

教育立夏的人没有灌输他太强的男女概念,但他自己私底下看了不少的书籍,五花八门样样皆全,自然知道不能伸手去云英腰间取回东西;还顺道地想起了云英昨儿和他在一张床上待了许久,耳根又开始发红。为了不让云英发现他的窘况,他张了张嘴,很是自然地接下了云英的问题:

“好吃,甜。”

说了后连立夏自己都觉得奇怪,对上别的所有人他都认为写字 比说话方便,只有云英,听她娓娓善诱地引导,不知不觉中他就能跟着发出声音来。

云英可不顾立夏的怔楞,兀自高兴得夸赞道:“立夏哥的声音真好听,这么好听的声音都不听还去辛苦辨认你写的什么字,我才不做那样的傻瓜!我可是给你说了,要是你能用说的回答我就用说的,不然我就不给你好吃的吃。”

立夏没见过云英和远根和曼儿相处,也没见过别的哥哥姐姐哄弟弟妹妹,自然不知道此时被云英当做了三两岁的孩子在诱哄,相反还觉得云英说话亲切温和,很是暖心。由衷得扯了扯嘴角,来了一句举一反三:“要好吃的。”

立夏都这么配合,云英当然要说话算话,从竹篓里抓了几颗胡豆放在立夏手里:“立夏哥吃早饭没?我这里虽然还带着好吃的,可要留着我们中午又吃。”都是辛辣的东西,可不能早上吃。

立夏今早起得晚,还没拉铃铛要吃的,被云英一说倒是觉得真的饿了,拿了胡豆在手里看看,便放进嘴里磕开了外皮,内里虽然还有些发硬,但立夏也有一副好牙口。回房拉了铃铛,胡豆都还没嚼完院外便传来了辛震的关心的问话:“少爷起来了…”一句话说到一半便瞧见和立夏一起坐在井沿边玩着花盆的云英,还算他比大嗓门的心里机灵多了,话音一转接了下去:“问起立夏你今天能干活了没有?还特意让我们给你准备了清粥小菜,让你吃了之后赶紧去瞧瞧黄金树。”

其实后花园真的是有个小花匠叫“立夏”的,不过在云英和立夏相遇的那天之后,真正的小花匠立夏和他的爷爷便得了一笔银钱改了名姓换到了别的地方做事。这后花园成了现在立夏一个人的天地,只是苦了辛离和辛震两个也要兼着做花匠的工作。

在辛震想来,立夏这样不表露身份也好;有些攀龙附凤的人为了能飞黄腾达可是无所不用其极;云英这样的穷丫头还是别知道和她相处甚欢的是这岐山别庄唯一的主人好,不然弄到最后全都不舒坦。

井沿边上被辛震手脚勤快的摆放了小桌子,拿来了碗盘,还一手一脚得帮立夏盛饭递上筷子。云英越看这一幕越觉得奇怪:“这位大叔,你为什么对立夏哥这么恭敬?”

辛震差点手一抖丢了筷子,实在是十来年习惯使然,云英没说话他竟然忘了还有人在身边,一切都按照之前的规矩来做事。抬眼看了低头吃饭的立夏一副不打算插手的甩手掌柜架势,辛震只有自立自强,自编自话了:“呃,这位小姑娘就是辛离说的云英了吧。你是没瞧见这岐山别庄偌大的后花园和下面那山谷了吗?全靠着立夏手脚勤快动作麻利,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们家夫人和少爷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摆弄些奇花异草,没有立夏在,好多东西都不知道该怎么养?”

“这后花园和下面山谷的范围这么宽,只立夏哥一个人打理不是很苦很累!”云英心道这主人挺不厚道的,简直是不把人当人看,随意奴役。

不过在心里还是补了一句:虽然立夏的待遇看上去貌似还不错。

正文、096 玉米活了

辛震暗道难怪辛离能够说这乡下丫头还算不错,想不到她竟然会出言维护一个小小花匠。当即顺着云英的话状似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点头建议道:“小姑娘说的也有些道理,不知道小姑娘可有兴趣帮忙打理着岐山别庄的后花园,要是做得好的话月钱和立夏一样,三两银子一月。”

三两银子?!云英眼前一亮,按照她早已经换算好的公式而言,糙米一块钱一斤的时代一月三千块钱简直就是被幸运砸到了头。

抛开家里的事情不说,种花养花可是她的爱好,又能满足自己的爱好又能挣银子,这样的事情怕是谁也无法抗拒的诱惑。不过在被诱惑之前,云英还是有些事情是必须要搞清楚的。

“我先说,不管多少银两,我是绝对不会卖身为奴的。”云英穿越来就为着不被人卖给人家努力着,这底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跨越的。

辛震暗暗庆幸当初没有答应辛离的建议让人去山那边买了云英,不然买不到不说,指不定还让她抵触了别庄;当即摇手道:“岐山别庄前院里丫鬟仆役够多了,不需要再买人。”而且就算买人也肯定看不上你这样的,端盘子送水都不够赏心悦目。

“那就好。不过还有,我不会住在这里,也不会每天都来,有时候有事耽搁的话不会扣工钱吧?”云英的问题条件还挺多的,这些她自以为的面试条件要是真的被人牙子带来的人当着辛震的面问出来,那问话的人非得被辛震一巴掌拍死不可。

干活儿的人多得是。能来岐山别庄的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就云英这样长相不出众、说话爱顶嘴、气势不让人的模样能进来才怪。可千嫌弃万嫌弃都抵不住主子喜欢啊!于是,面对云英如此高调的问题,辛震很豪气得拍胸脯表示道:

“只要立夏不说什么。我是每月都会按时给你工钱的。”

“你能做得了主吗?”而且,立夏不会“说”吧?后一句为了照顾立夏的情绪云英并没有说出来。

饶是如此,这句质疑也是让辛震这个岐山别庄大总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震天响的咳嗽终于是换来了埋头吃饭的立夏关注。见了立夏冷冷的眼神以及明显的逐客令,辛震忙点头道:“我受我们家主子指派专司负责后花园事宜,只要你不要想插手前院的事情。这点小事我还能做主的。”

“这还差不多。不知道大叔怎么称呼?比离叔要靠谱多了。”云英听这话算是放了心,她还不想往前院跑呢。

“你叫我震叔吧,既然你现在成了立夏的下手,他这边你就多多照应着点、担待着点,我就先走了。”要是再不走,少爷就得发飙了。辛震可不想惹怒立夏,笑着摸了一个小巧的银元宝在桌上:“立夏,这是五两银子,要是这小姑娘做事还算认真,满了一月后你就帮震叔发给她。”

他的意思呢就是打算让立夏用银子限制着云英努力干活。别动不动好几天不来;谁料他这边刚刚转身,那边吃完早饭的立夏随手就把银子推到了云英面前。

“现在就给我?”云英指着自己的鼻尖,询问立夏。

立夏点了点头:“给。”

云英却是不舍得看了一眼那个做工明显上好的银元宝一眼,示意立夏将它给收起来:“这个你先收着,我的工钱是三两银子,身上可没银子找补给你;而且这还没开工呢就拿工钱我会觉得心不安。”

立夏想了想。伸手在腰里摸了一把,想起今早拿出来的纸笔被云英收了,起身就想进屋重新拿一副出来。云英自然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猜到了他的意图,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不放:“立夏哥,你快带我去看玉米,呃,黄金树。”

“给你。”立夏被她扯着袖子也不好生拉硬拽,只好重新坐回位置,没法写。只好硬着头皮用说的:“工钱…”

很好的逼迫体验,立夏都开始自发学习他想要说的话该怎么发音。

“无功不受禄。”云英踢了踢脚底下被她倒出来的两株爬山虎,发现根茎并未完全干枯,兴奋地丢了立夏的衣袖蹲身捡了起来:“立夏哥,这个还能养活。”意思是。我要开始干活了。

立夏手里拿着五两银子,心里不断闪现云英曾经说过她家里的境况,这五两银子他不知道能买什么东西,但云英却是曾经说过五两银子就能够让远根去镇上书院念书。他想帮她,而且他觉得这银子云英能够拿得理所当然。

终于,立夏在几乎憋红了脸后学着云英的口型又说了两个新词汇:“玉米,活了。”

“我说这个还能养活,你说玉米活了…”云英说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听懂了立夏的意思,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啊——你说玉米活了?!”

“唔,玉米,活了。给你。”这是立夏开口一来说过的字数最多的一句话,虽然模模糊糊不一定能让别人听懂,但云英这老师却是懂了,偏着头杏眸发亮:“你是说我提供的方法救活了玉米,所以这是给我的奖励?”

“嗯,全是。”立夏也越来越觉得僵硬的舌头能在嘴里转动了,能够让喉间想说的词汇从嘴里冒出来;当然,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说出来的话和云英小嘴里蹦出来的字眼相差许多。可是每当他说出一个新词汇或是新字眼时他都能从云英发亮的眼睛中找到信心,敢于说出更多模糊不清声调不匀称的话来。

为了鼓励立夏说话的积极性,云英暂时收了银子,打算改天看到辛震的时候还给他。她虽然喜欢钱也需要钱,但从没想过要不劳而获。

收了银子后,立夏总算能安心地带她去山谷看满山的玉米了。也不知立夏是怎么做到的,云英到的时候还能看见满山满谷的玉米地多了许多草木灰,仔细一看,有的玉米杆上还残留着黑褐色的百部水痕迹,接连走了许多颗都没发现虫子肆虐的身影,倒是瞧见了不少玉米棒子冒出了浅银色的须子,用不了几天,就能吃上清甜或是软糯的嫩玉米了。

正文、097 一说过继

和立夏说好了以后只要有空都会上山上来帮他做事后,云英带着一株爬山虎下了山;不意外地发现了乔全在辣椒地里检查转悠,时不时就矮下身子拔去杂草丢在一边,真是认真又敬业。

云英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他说了让他背个名头的事情,乔全无所谓的点头应下,并收拾了东西立马就要带云英去杨氏家仔细琢磨琢磨剩下都还需要做什么,感动得云英真想大声高呼一句请对人了。

今天回来得有些早,去了乔全院子让他把耙子放到了锅里,然后把三十个鸡蛋一一摆在耙子上面,盖上棉被增加温度,因为本身就是阴历七月的炎热季节,锅下面便不用来火,只点了一盏如豆的油灯维持温度不会散去,人工孵小鸡的第一步就算做成了。

不过事儿可没完,这些鸡蛋每一天都需要上下翻动一次,大约五天的样子拿起来对着阳光照,有黑点的留下,没生出黑点的淘汰;再过五天,黑点在增长的留下,黑点没什么变化的说明小鸡并没有发育,再淘汰;到了半个月的时候若是转动鸡蛋里面已经成型的小鸡不会动,那也属于死胎,排除了死胎后下面维持温度的火力就可以完全熄灭,让小鸡在自然条件中破壳而出。

同乔全说了这几日的注意事项后,云英出门回家时特意走得很慢,果然在门口又看到了翘首以盼的顾八娘。

“云英回来啦。”顾八娘远远就亲热得招呼开来。昨儿云英做好的那几道菜她特意留出了一些,今天送到岳氏家里去时乔金蛋正好在家,尝过之后直接拍板定案。说若是餐馆能有这样味道的东西售卖指定会赚大钱;又怕岳氏和顾八娘不相信,乔金蛋指天指地的描述了别人家餐馆的东西有多难吃,说得是天花乱坠,也说得两个女人心里如同猫爪似的。恨不得立时就把云英的手艺给抓在手里。

她们可没想过要找云英合作,按照乔金蛋说得那么赚钱法,岳氏和顾八娘可不想再多一个人出来分一杯羹,使唤云英免费做活儿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这不,银钱交给乔金蛋弄铺子去了,过几天就要开门做生意的,顾八娘便想着这两日一定要云英当着她做一遍那些用猪下水做出来的美味菜肴。

“顾姨这是去哪?”云英装作不知顾八娘的用意,懵懂回道。

“昨儿你不是回家做了饭菜吗,你爹和远根两个难得吃得那么高兴,我便想着让你教了我做,以后也别经常麻烦你。”顾八娘深知云英疼爱一双弟妹,又重孝道。想必一定大帽子压下去便百事可成。

可云英心里也是有她的一番盘算。摇了摇头。为难地看着顾八娘的肚子道:“顾姨,这事儿现在不成的。我爹有多看重你肚里的弟弟妹妹我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有个万一我可不敢担干系。要是爹爹和远根馋了。我回家给他们做便是。”

昨天刚刚做了一顿不可能今天又回去吧,云英还要等着杨氏那边的好消息。便只有暂且吊一吊顾八娘的胃口了。

且不说顾八娘无功而返又回家找了曼儿骂一顿出气被乔木头撞见的一幕,就说乔家老院子那边,杨氏得了乔全那透出来的话后是领着乔齐媳妇就端着针线篓子到了院子中井沿边的大树下做起了针线活。

大热天的,村里人也开始习惯吃了晚饭聚到凉快的地方说说话啥的;乔家老院子这井沿边上便是上游好几家人聚集的地方;男人们在一边抽旱烟说田地里的收成,女人们就聚在另一边东家长西家短说着新鲜事。

今晚上杨氏来得算是早的,占据了井沿边上最凉快的位置,而且那位置还是平日里李氏的宝座。

刚坐下,早一步出来的李长久媳妇就神神秘秘靠了过来:“乔三婶,听说你们家老爷子快不行了,那这家子的童生试不就去不成啦?”说“这家子”的时候,李长久媳妇比了个“二”字,明显是指李氏家。

“下个月就是童生试时间了,老爷子一辈子就指望乔家能出个秀才老爷,现在要是过世可怎么瞑目啊?”杨氏出来补衣服只是个幌子,便干脆放了衣服和李长久媳妇说了起来。

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怎么也掩不住。当初乔百胜硬是要选择跟着乔成银的时候便已经说定,他平日里挣的银钱和东西都归李氏家所有,所以遇上生疮害病的都不用另外两个掏腰包,唯有百年归山之时需要三兄弟齐心合力办一个风光的葬礼。

乔百胜的年纪在李家村已经能算得上元老级,平时小病小痛也就罢了,可七十八岁的老人家一旦病了那可是要人命的大病;要是家里没什么要紧事或许就任老人家寿终正寝了,可现下不行,乔远福和乔远贵的童生试已经花进去五六两银子,眼看就要进考场的。若是老爷子在这时候有什么万一,这两个亲孙子可是要在家里守孝,要被取消参考资格的。

于是乎,李氏和小李氏以及罗氏都卯足了劲头想办法吊着老爷子一口气。为了吊住老爷子这条命,乔榔头专门找了镇上的大夫给他看过,这些时日一直都用人参养着。人参需要多少银子自然不必细说,杨氏成天就听见院墙那边几个婆媳较劲的争吵声。

杨氏正说得起劲,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李氏带着两个媳妇站在她身后黑沉着一张脸;见她转头,不由嗤笑一声道:“你以为我这做媳妇的像别人做媳妇的那么轻省,不但不管公公死活还在背后说闲话。”

“我说闲话?我说的可是大实话。”杨氏不甘示弱地站起身子,和李氏一高一矮,气势上面就占了上风,“当年是谁在公爹面前说大话的!现在不过就是几两参须,昨儿我都还听见你让石头媳妇熬药的时候省着点用,难道这就是你的孝顺?”

李氏被这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憋死,狠狠瞪了小李氏一眼,这些事情私底下说说就好,她昨天倒好,就在墙根下大声问出了声。

“三婶,我们家的境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远贵和远福两个小的今年要一起参加童生试,家里哪里还有余钱给爷买好药,就是现在,都是我们回娘家借钱凑起来的。要是三婶银钱凑手能借我们二两银子,以后远贵和远福有出息了一定会回报三婶的。”小李氏倒是会说话,柔柔弱弱的一句就把杨氏的路给堵死了。

李氏有帮手,杨氏也有帮手,乔齐媳妇的嘴巴也不是吃素的,见自家婆婆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忙接过了话头:“石头嫂这话说得。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家小叔城里帮工的东家跑了,小叔没钱娶填房不说,回村里生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我婆婆那两个银子没法子给小叔买个好地基都让小叔带着孩子住废宅。哪像二伯娘,还能花银子给木头哥娶媳妇,买地基建房子。”对外,李氏一直宣称下游沙地里的宅基地是她花了银子给乔木头买的。

“乔齐媳妇,你娘家不是日子好过吗?那你多帮衬你小叔子些啊。”罗氏也不甘示弱地冲着乔齐媳妇呛声,她和小李氏、李氏为了吊住乔百胜的老命最近都站在一条阵线上呢。所以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我要怎么帮衬?要想给小叔寻摸个心眼好人能干的填房又没那本钱;就连我家小叔听说木头哥娶媳妇的事后也一直叨叨着这辈子不娶妻了。”乔齐媳妇反问了罗氏一句。毕竟,谁让李氏家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表现了娶妻的花费不菲。

“他真这么说?难道就一个远成就够啦?”杨氏心里暗笑媳妇总算是把话题给掰正了,面上很是“惊讶”地露出着急的神色来。

“婆婆,反正我听见小叔这这么和齐哥说的。”乔齐媳妇演起戏来眼不眨气不喘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一个怎么行?说什么也要儿女双全凑出一个‘好’字来。”杨氏拍了下大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就准备起身,却是被乔齐媳妇眼明手快抓住了袖子:

“婆婆,你现在去找小叔要怎么说?要是小叔不懂事让你给他寻摸个生女儿的人怎办?你老可别着急,要是小叔以后真的不打算再找,我把枝儿或是叶儿过继一个给他不就成了吗?”

众所周知杨氏娘家就是百家集那边靠县城的村子,那个村子里的人就迷信“儿女双全送终才是福分”,许多只有儿子的人家便会找女儿多的兄弟姐妹过继一个,反之亦然;乔齐媳妇和杨氏这一系列对话一点也没让人怀疑。

刚刚到场的岳氏反倒是帮杨氏考虑起来:“乔齐媳妇,这儿女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继到身边的?还是要看八字合不合。”

岳氏嘴上这么说的时候便有不少人在心里嘀咕着乔齐媳妇的好算计,她女儿多将来的嫁妆可就要多置办一份;过继一个孩子给乔全,今后就能少置办一份嫁妆;而且亲兄弟名下,女儿就在身边,不会受气。有杨氏这个公平的婆婆在,就算女儿过继出去,和难道还能饿着不成?这边又能省下好多年的粮食。

正文、098 琐碎杂事

一群女人凑到一起八卦就是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能从东边扯到西边,更有甚者,聊天的话题还能根本挨不着边。

不过今天井沿边上的聊天盛况微微有些变化,话题都绕着乔全的事情说了许久了,而且说这个话题的时候,女人们很自然得都凑到了杨氏身前,以期能听到更多的一手消息。

这边杨氏倒是众星拱月一般分身乏术,那厢李氏和小李氏、罗氏三个则被晾到了一边,要知道,因着家里多了两个考童生试的人,这三人已经做了很长一段时间众人的焦点,每天都要不厌其烦地同人夸耀一番。

只见李氏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难看得要死,罗氏注意到婆婆的脸色又不知道该怎么让她心里舒坦,想了半晌只有接了岳氏的话头讽道:“大伯娘,可惜了你们家金蛋现在都还没成亲,要不然过一个给乔全养着多好。”

岳氏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不说我们家现在还没孙女,就算有,可没那么多女娃儿往外一个个的送。”

“哪里是送女儿了,都是没法子的事情。”杨氏微微有些遗憾:“其实我们家乔全也是的,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愿再找个,哎…实在不成,也只有给他过继个女儿在名下了。”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乔全兄弟那么些个,随便从谁家过继一个到名下都成。”董三嫂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就算乔全今后要娶媳妇也可以过继个女儿在膝下,儿女双全后也有利于更多的孩子出生。”

“不过你们乔全怎么突然说回来就回来了。镇上的工他不是做得好好的吗?”一瞬间,又有人把话题扯到了另外的地方,杨氏瞧着岳氏和李氏两个妯娌都听明白了自个儿的意思也满意地转移了注意力,和那些女人们说起了别的事儿。

有了这个伏笔在前。乔全过两日找了乔木头说过继的事情时顾八娘便没觉得意外,反倒是觉得乔全能选中自家还挺荣幸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曼儿小模样不不错,平白地过继出去岂不是捞不到半点好处了?

正当顾八娘犹豫之时。小李氏被杨氏的一两银子打动,在李氏耳朵边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李氏亲自来了一趟下游的河沙地,直接命令顾八娘不要破坏“兄弟团结”;本来正想要和婆家搞好关系的顾八娘只得忍痛把曼儿给了乔全。

好在乔全紧接着便跟着云英来了乔木头家,一肩挑下了云英所有的交代,并由着云英提了让远根念书的条件来,他则要负责教会乔木头清洗那些熏人欲呕的猪下水。

最后,这两件事情竟然磕磕碰碰做成了,中间看似还没有云英丝毫的干系。在童生试开始前。乔木头家和岳氏在镇上的餐馆还真的如愿开了张;乔木头也带着远根在书院报了名。待得九月县试后就能如愿上学念书。

一场透雨结束了七月的炎热,迎来了收获的八月。乔家人没有稻谷,男人们就纷纷去了村长家报名去安澜溪那边李地主的田里做短工。乔远宏作为乔家稍微有点见识的男人则有个更伟大的任务——陪乔远福和乔远贵去县里参加童生试。

童生试只有两日,而且会在八月初十放榜;随后关平便会启程去县上迎来两年一度的县试。

也幸好有这么多的事情忙碌着。乔家才没有人知道云英和乔全、乔齐两兄弟从安澜桥边上的小路运了一次又一次的东西到珍味居。豆瓣酱、辣椒,渐渐在珍味居腾出来的仓库中堆积如山,云英教会了刘二掌柜派来的人用什么比例给豆瓣辣椒加盐、花椒等提香的方子后专程找了刘大兄弟两个,说出了上一次他们为她找到的种子中有一种便是珍味居如今需求量超大、价格居高不下的菜籽油种子。

两个人震惊之余倒也没多惊讶,答应了云英会在十月之前帮她收集一部分菜籽,不过看他们的神情云英也知道这事儿有些强人所难了,失望之后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反过来劝他们不要着急。

毕竟她手里的银钱暂时还不敢动,没田没地的要拿什么土地来种?而且技术没成熟之前她也不敢贸贸然就让刘家两兄弟往里面投钱。

虽然面上的失望遮掩得没人看出来,可查看完没了一颗辣椒的小山坳后上了岐山别庄的云英还是忍不住惯性得在立夏面前抱怨起来:“立夏哥,为什么要做点事情就感觉这么难呢?束手束脚的感觉真讨厌。”

两人此时坐在山谷中的凉亭里,凉亭中因着立夏的要求摆放了一整套桌椅,桌子上放着还带着热气的嫩玉米、玉米面馍馍、还有一竹筒玉米面和着大米的玉米饭,看来云英是将心里郁气都发泄到了做吃的上去了。

立夏就坐在她对面,身上依然是那身她看得习惯的花匠装束,闻言默默拿了一个玉米面馍馍小口小口咬着吃。

“听说我大婆婆和我家后娘在镇上开的小餐馆生意还不错,好像我那金蛋叔都准备在镇上买院子了。你说我奶听到这消息后会是什么表情?这次家里可没女儿给她们算计着卖掉换银子了。不过要是我那两个堂哥真的过了童生试,情况又不一样了。真是搞不懂那些人,比来比去有意思吗?”云英碎碎念着一粒一粒掰了玉米往水潭里丢。说着说着,云英又想起还在书院里,过两天就要起身去参加县试的关平,念及他少年老成的脸上那严肃的神色就不自觉想笑:

“其实我也没免俗啦,听着他们一个两个说得那么得意,我都差点告诉她们别高兴得太早。关平哥肯定比他们两个厉害!”关平过两天是直接从镇上走,前天回家拿银钱的时候特意单独给她保证,此去一定能摘个秀才的头衔,而且听他口气,似乎还打算一路往上考。

关平哥?

立夏吃饼的动作顿了顿,这是第几次在云英口中听到这个称呼?飞快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笑得得意的云英,最近因为吃喝上面跟上来,小妮子的脸蛋更圆了,晒得红红的小脸很像他曾经吃到过望京红苹果。杏眼弯弯,小嘴不停动啊动的,和他以前养过的画眉鸟越来越不像了,可他却依然觉得她有趣。要是她耽搁了一天没来岐山别庄,他就会觉得浑身不对劲,做什么都没力气。

他很想问那个“关平哥”是谁?但云英嘴巴飞快,说完这事儿又转到了手中的玉米上面,自顾自叹了几声气之后抬头可怜兮兮看着立夏道:“立夏哥,明年这山谷你家主人还会不会种玉米的?”

不会!立夏原本是打的这个主意。向来,这个山谷都是实验新得到的植物种类,若是种植成功,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的;因为将要得到黄金树的那个人只喜欢独特的东西。

“要是能见着你家主人我一定劝他继续种,非但如此,我还要建议他扩大种植面积。玉米多好啊,比稻谷小麦都好养活,也不耽搁事儿,出产比这两样高,一样能填饱肚子作为主食…”

云英的絮絮叨叨再次开展,立夏突然开了金口:“要种!”

“要种,要种就好。不过今年收成这么多,要种也种不完,立夏哥有没有问过你们家主人怎么安排这些玉米的?”云英顺着说了一长串才发现立夏再次开了口,现在也没了最初的惊讶,只是顿了顿便接着问道:“不知道你们这山谷收了玉米后种什么?”

“空着。”云英灼灼目光下,立夏的沉默实在坚持不了多久,又蹦出了两个字。

“空着啊?空着多可惜?可惜我那菜籽有限,不然我准把你这山谷给种满,明年就能有吃不完的菜籽油了…呵呵…”想起满山满谷油菜花开的景象,其中盛况可不比李地主家的苕菜花壮观,云英就不由自主露出满足的笑颜。

“你种。”立夏每说两个字之前都需要组织语言,但经过这么些天之后,他不出口就算了,出口之时咬字必定能让云英一下子听出他的完整意思来。想也没想,云英便脱口回道:

“我倒是想种,可种子不够啊。等明年有人帮忙我从望月国买到种子了再说吧。”想想都让人泄气,这油菜籽估计望月国看管得严吧,刘大掌柜都挺为难的;哎,为什么偏偏就是舶来品呢?

“种子?”立夏挑了挑眉,一向淡漠的脸上出现一丝好奇。

“哦,差点忘记你的爱好了。”云英一副懊恼的模样,“我先说好,这种子可不会给你的。别待会儿你又把它给种到花盆里去了。种死一颗少一颗你知道吗?”

后来云英才知道,立夏对植物种子的热爱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听震叔说过,他只要得到一株花苗或是一粒种子首先就会寻一个好看的花盆种着,要是活了那就活了,要是死了他就继续找同样的小苗或是种子换地方换方法试验,直到找到适合它生存的方法为止。这满山满谷的玉米是他研究了五年后头一次如此大规模并成功的种植。

正文、099 童生试过

不管是谁听到这也独特称得上怪癖的爱好或许都会觉得不可思议,说不定还会感叹一声拥有者真是单纯愚笨得可以。云英听辛震这么说的时候立夏正蹲在墙角试图挽救被云英就那么随意栽在墙角的爬山虎,本来是想笑一笑的,可看着他蹲在墙角那冷寂的身影,云英只觉得鼻酸。

需要多无聊多孤单才会采取这种最愚笨,最耗时的实验方法?立夏其实是个万事一点就透的人,估计最初他只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排解寂寞孤独,时间一长,这样的习惯便深植于心。

十多天时间,辛震会在送饭前后偶尔和云英说那么几句,但就是寥寥几句,云英也能听出辛震对立夏的关心和爱护,从他口中,云英也知道了立夏在这岐山别庄生活了十六年,这十六年几乎没下过山,也几乎没见过外人。

“要看。”立夏其实没那么想看这叫什么“油菜”的种子,只是看着云英捏着腰带那副吝啬模样就忍不住想要逗逗她,看她眉目弯弯的模样他的心里也跟着舒畅许多。和她相处,他总是能暂时忘记自己的事情。

“呃…”云英带着种子在腰间本意就是想在水潭边上腾出一块空地来撒下去试试出苗率的,见立夏伸手,细长眸子中闪过戏谑眼神才发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讪讪取了纸包出来打开让立夏看:“这个你可要小心一点,掉一颗可就少一颗;到时候吃凉拌猪耳朵的时候就少放一勺辣椒油。”

立夏闻言伸手时当真就多了一丝小心翼翼,他最喜欢云英做的凉拌菜。夏日吃着爽口不腻,特别是猪耳那一块,脆生生的咬起来也非比寻常。有一次没吃完剩下了两片被辛震吃下去后惊为天物,可他不管怎么做都没办法做出那个口感来。之后再对上云英的时候,辛震便显得有些谄媚讨好,遇上云英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多做一些此类菜肴给辛震、辛离两个换个口味。但辛震只是知道凉拌菜里家里红油,红油怎么做。他目前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辣椒油?”立夏跟着云英的唇形吃力地说出了三个字的疑问句。

“对,这个就是我常常给你带的菜肴里面必备的菜籽油种子。辣椒上次你也知道就是你们说的毒红果,那个我做了不少能给你们,可这菜籽油也是人家给我的,实在是不能分出来,等明年种成功了别的人不说,你立夏哥要吃还是能管够的。”见着立夏对纸包里的菜籽小心翼翼的样子,云英也不由微笑出来;她和立夏相处的模式如今基本固定了下来。那就是她多说话少做事、立夏少说话就要多做事。

待得觉着立夏看得差不多了,云英指着刚才看好的两拢平整点的地面说道:“待会儿咱们把那边的玉米全掰了。我带点回去。剩下的你让震叔照着桌上的这些给你家主人做一点。好歹人家也是出了种子的人。以后要拿这些玉米出去送人也好、自己留着做政绩也罢,好歹他要享用过才说得出作用来啊。”

“然后在这边的土给松松,弄成两臂宽的土垄苗床。我都仔细看过了。靠近水潭这一圈的土地最肥沃,最适合做油菜籽苗床了。”云英一边说一边在水潭边大概二十来平米的地方绕了一圈。末了再次遗憾得叹了一口气:“这水潭边的土质真的不错,可惜我只有那么点种子,不然把这一片都培育上油菜种子,过两月能出多少油菜苗啊。”

她的叹气一声高过一声,立夏想要忽视都很难,在她走后立马拉铃叫来了辛震。

“少爷,是云英小姐今天吃了我让厨下用黄金树果实做的吃食没吃下别的吧?在哪?”一到立夏的院子,辛震就迫不及待的东张西望,跟在他身后同样急急赶来的辛离则突然转身。

“我也想起来了,少爷和云英小姐今儿是在望月亭用的午膳。”辛震见兄弟背影消失才觉失误,急忙想跟上。

只要云英来岐山别院,后花园连同山谷范围就是前院所有人的禁地,唯有她带的东西太多两人没吃完,剩下的就能轮到他和辛离打打牙祭;当然,摸清楚这个规律的辛震这几日只要云英来,便会送不少的东西来后院,尽量要云英吃岐山别院的东西,那他们兄弟俩就能多多吃上一些云英带来的食物了。

倒不是两人贪嘴,只是能够见到一向冷冰冰的少爷会因为他们两人的抢食而变得多了生气,他们自己便觉得莫名的心安。

立夏没挡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往瀑布下方的望月亭跑,因为有些事情他也需要在那边吩咐,便随后夹着纸笔也施施然来了亭子当中。

桌上的确还留着不少吃食,兄弟俩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个酒葫芦,正一人一口吃得欢,见着立夏从小路上飘然而来,两人这才收敛了嚣张的气焰,给立夏让出了靠里的位置。

立夏坐下后便从袖中抖出了十数粒油菜籽来,要是云英在这怕是会吓一大跳,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夏“偷”了这么些在手中。

“少爷,这是云英小姐给你带的新吃食?”辛震大嗓门一吼,伸筷子就打算夹两个入口。也幸好他是用的筷子,要是用手让立夏顺出来的油菜籽有了什么闪失的话怕会被一掌给打到水潭里喂鱼去。

饶是如此,也听得他手中筷子咔擦一声响后断成了四截;立夏修长的手指呈剪刀型护在十余颗黑的黄的菜籽之上。眼神凌厉又带着一丝杀意,吓得辛离一个激灵,壮如山的身子从桌边一跃到桌前跪倒在地:“属下冒犯,还请少爷治罪。”

那厢,辛震也放下筷子,起身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少爷上一次这个表情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前院一个莽撞小子无意间进了后院踩死了花园里的一株果树吧?

“这种子望月有,半个月内我要两百斤。”和别人相处,立夏绝对是现在这副模样——冷漠傲气;而且绝对不会开口说话,依然只是言简意赅的在纸上运笔如飞。

“属下领命。”辛离这时根本就不知道这油菜籽被望月国的人看得死紧,还道立夏处罚算轻的,背负两百斤虽然艰难,但却难不倒他离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