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济言倒是很好奇韩云所说的,韩云挠挠头:“好啦,关于特产的问

题我承认是我错了,补贴是不现实的。可是…公田这种事情,我觉得法律规

定还是不对…”

 韩云开时说起来,济言偷偷点头,看到一边乐俊似乎有话要说,示意他直说。

 “呃,你们两个都没有耕作过吧,这个…”

 在一边夕辉“乐俊你真是不怕死”的眼神之中,乐俊把他们两个人都否定了

一遍,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韩云和济言用同样的“你很过分”的眼光指责乐

俊,但却认真地和他讨论起来。

 夕晖挠头,觉得这样的大学也挺有趣的。

 十七。赤乐“左手放于胸前,右手伸到体前七分处…”

 韩云同情地看着夕辉,他正在忙着准备礼仪考试,穿着看起来很正式的长袍

在野地里练习着。韩云觉得他这身衣服很好笑,夕辉倒是扳着脸努力作出最规

范的动作,让韩云感觉他简直已经被考试逼疯了。

 “完美完美,仪表一定要完美!”夕辉动作稍大,长袍起了皱褶,他连忙抚

平,不忘激励自己。

 “考试这么严格么?”韩云看他这么严肃的样子,微觉好笑,“蓬莱和昆仑

的高等学府也叫做大学,虽然很严格,可有很多大学可以选择,毕业也比较轻

松。这里的大学读起来有这么辛苦么?”

 呃,至少不用考什么礼仪…

 “当然,虽然有些允许很好拿,但有些简直会要人命。”夕辉正色道,“不

过大学每个国家不是只能有一所吗?有很多的话,怎么官员选?”

 “在我们那里,有很多大学,当然有的很好有的一般。有很多专业可以选择,

毕业之后的去向也很多哦。”韩云躺在草地上,看着天边流云,微微笑了,

“其实想起来,我的大学生活真的很不错呢,你们这边就压力太大了。”

 “那你是不想入学喽?济言老师跟你提过好几次了吧?”夕辉问道,“其实

我觉得如果你就读大学的话,拿满允许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最难拿允许的法学

课对你而言根本不成问题,你若想在这里常住,来大学学习是很不错的主意。”

 韩云摇头:“济言老师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是…我不成的。”

 “也对,你是柳国小司寇,怎么会把庆国的大学放在眼里。”夕辉说着,继

续木偶一般的动作。

 “我不是不想上。”韩云闭上眼,“事实上这一段时间我真的学到很多东西,

但是…我不能长久停留啊。”

 “为什么不能?济言老师虽然嘴硬总和你吵架,但他对你的赏识也是人尽皆

知的。”夕辉说,“你留下来的话他一定很高兴。”

 “你是替济言老师作说客的么?”韩云睁眼,好笑地看着夕辉,“夕辉,我

不能留下来的原因大家都清楚。我,毕竟是柳国出逃的犯人啊…”

 “你不是已经被赦免了?算不上犯人。”夕辉说道,“你既然离开柳国,大

概是不打算再回去为官了吧?留在庆,你的法律长才一定会得到发挥的。”

 “好像遇上星探一样。”韩云嘀咕了句,夕辉听不懂,她也不解释,“主上

…我是说刘王,恐怕不会让我在庆为官。事实上,我已经留得太久,也该走

了。”

 “而且,我也不想做官。”她起身抱住膝盖,静坐的姿态极雅致,“我希望

找一个安静的村庄,每日耕作为生,直到在这个世界死去…夕辉,我不适合

做你们这个世界的官员。”

 “怎么会不适合——”夕辉转身问道,用力过大,长袍前襟歪到一边。他顿

时色变,抓住长袍——好险,这是他考礼仪的正式服装,可不能脏了污了。

 韩云看他这样子,忍不住一笑:“当然不适合,你觉得我像是穿着正式练习

礼仪的人么?”

 夕辉一愣,然后察觉韩云在嘲笑自己:“你——”

 “还有,”韩云站起身,“其实我从来都不习惯对王跪倒行叩头礼,幸好先

王知我,可其他…”

 “主上初敕,就是废除叩头礼。”在韩云离开之前,夕辉说道。

 韩云转头,微微一笑:“那是因为她是海客。可是,她是王,我不是。”

 ——什么逻辑。

 夕辉摸摸头,不明白这女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袖子!”

 礼仪的路还长。

 走出几步,韩云脸上笑意微敛。若不是喜欢在大学里的热闹,若不是沉浸在

和老师研究问题中,若不是贪恋乐俊身边温和理智的空气…她本不该在这里

这么久的。

 本来想来庆之后找个地方静静生活的,她不该再在这种有官方色彩的地方停

留了,她,要去做个平民,安静过一生。

 岚飏会追过来吧?虽然不想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可是他一定会把她带回柳国。

 她现在还不想回柳国,那里留下的感觉太复杂,她没有面对的勇气。

 回到房间,想收拾行李,心里却有些不舍。想了想就算要走也应该和大家先

打招呼,尤其应该和乐俊说一下——济言老师就算了,他一定会拦着她不放的,

连夕辉都被他叫过来当说客,可见济言的坚持。大学里的老师是极受尊重的,

即使是上官和王,也轻易不会左右大学的事务,倒有几分教育独立的架势。她

无意让任何人为难,所以还是和乐俊他们打着招呼,瞒着济言老师偷偷走吧。

 “乐俊,小心!”刚走到乐俊的房间外,就看乐俊背着手在院子里一圈圈散

步——不是韩云不厚道,而是乐俊这姿势看起来着实怪异,有点像是困在笼子

里的老鼠。她正在努力忍笑,却见乐俊走着走着,也不管眼前是棵树,直直地

撞了上去。韩云忙喊出声来,尽管好像来不及了…

 乐俊捂着脑袋,上面撞出一个包来。韩云忙跑过去扶起他:“你没事吧?怎

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乐俊见是韩云,表情反有点不对劲,向后退了退,“呃,你来有

什么事吗?”

 韩云皱皱眉,觉得奇怪,但见他茶灰色的毛下面肿起一块,拉起他向房中走

去:“先别说这些,你房里有药吧?我给你上药。”

 韩云拉着乐俊走近他房间,她来过这里几次,此刻却微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四下看去,在窗台上看到一只青色的鹦鹉。长长尾羽,是夕辉去柳找乐俊

时带的那只。韩云微微一愣,鹦鹉是用来传信的,上次夕辉能找到乐俊想必是

靠这鹦鹉。可现在他们已经在庆国,这鹦鹉也就没什么用处了吧?

 鹦鹉见有人进来便飞起来,在屋中盘旋几圈,最后落在韩云肩上。韩云被吓

了一跳,不过她倒不害怕动物,微微一笑,正要说话,那只鹦鹉忽然探头上前,

张开喙向韩云脸边狠狠啄下去。韩云这下是真的吓到了,见鹦鹉吃下什么,脸

颊却不觉疼痛,她伸手摸去,没什么血迹之类的,只是…好像少了只耳环?

 她手一顿,抚上鹦鹉的喉咙,想耳环总不会被它吃了吧?

 她看向乐俊,见他表情极为怪异,更加愣住。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乐俊,

又是我。”

 韩云看向乐俊,这声音清脆悦耳,却是女子的声音,不可能是乐俊说出来的,

而这屋里明明只有她和他二人…太诡异了吧?

 乐俊苦笑,指了指她肩上的鹦鹉,韩云转头看鹦鹉,声音…好像确实是它

发出来的。

 鹦鹉又飞起来,停在书桌上。乐俊低下头,小声嘀咕:“还真是贪吃的鸟,

连耳环都吃…”

 “最近好吗?好像总是这样问句开头呢,乐俊是不是也厌了呢?你明明就在

尧天山下,却要定期和我通过鹦鹉来传信,很奇怪啊…”鹦鹉说着,清脆的

女声却不知为何有些郁郁,“若不是景麒他们拦着,我还真想到大学待几天,

虽然可能会很快被老师赶出去吧?”

 景麒?韩云听到这两个字,心下起了疑惑。

 “你冒险去柳国,又带回来柳国小司寇,这样你的法学应该能拿到允许了吧?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快拿满允许了,真的很希望乐俊快些毕业,到朝堂上

帮我啊。“

 韩云盯着乐俊,开始明白这女声的身份了。

 “我知道,尚隆他也说过她很不一般,让我好好学习柳国的例子。听你说了

这么多遍,我就算想不记住也不成…”

 是她听错了么?怎么这女声中透着几分不快?

 “好好好,韩云很厉害,她很伟大,我知道了。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她

了解蓬莱和昆仑的制度,她通晓各种法律,而且她很聪明一学就会举一反三…

 …还有什么?哦,对,她很倔强,不轻易认输。“女声中的愠意更重,”不

像我,连字都写不好,虽然是从蓬莱来的,却根本不了解蓬莱的制度,是个很

笨的海客,一点用都没有。还很任性,有过把国家抛下去民间的先例,也曾经

到处逃避…“

 韩云傻傻盯着鹦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了。

 “乐俊,我想见她,向她‘求教’,看看这位让你赞不绝口的人到底有多好。”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再见。”

 啊?这样就完了?

 韩云诧异地看着乐俊,他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沮丧,平时黑亮的眼也不是

那么透彻。韩云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她…是景王?”

 乐俊点头,露出一丝苦笑:“很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

 “其实我应该猜到的,夕辉口中的那家伙就是指景王吧?他们曾经一起造反

过,应该是很熟的。”韩云说道,“而且能让夕辉请假找你的人不多,这鹦鹉

…是你们传信的工具吧?它吃银?所以我们出狱之后,你先去赚钱换碎银给

它吃,让它把你安然的消息传回来,以免她担心?”

 乐俊揪胡子:“你是真的聪明。”

 韩云侧过头,倒是低低笑了:“我不聪明,你也最好不要夸我聪明。”

 乐俊愣愣看着她,韩云笑得更加开心:“能看到乐俊发呆的样子,也算是很

难得呢。”

 “我…”

 “难怪我总觉得你最近不对劲,这封信不是才收到的吧?不知道怎么答复所

以一直让这只鸟留在这里?”韩云追问,“上堂法学课济言老师提问你的时候

你在发呆,昨天走路撞到司德,今天夕辉找你看他练习礼仪你不去…是因为

她吧?”

 “不不不…”乐俊像是吓了一跳,胡子都翘了起来,“韩云你不要乱说,

我倒没什么,阳子她是王,这种话对她不好…”

 韩云忍着笑:“乐俊,我一直觉得你无所不知,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冷静,总

是能明白其他人的心思,并作出最体贴最正确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