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守卫不耐烦地搓着手。

一个低声说:“再忍一忍,今天晚上就会做了她们,说不定过一会,头儿就会来通知我们了。”

两个人忽然觉得十分困倦,一个实在撑不住,说了声“我坐会儿”,就靠着门坐下,另外一个也坐了下来。

不一会两人都闭上了眼睛。

许平君朝云歌打手势,云歌点了下头,先让许平君拿了大蒜往鞋子上抹。

“黑寡妇很讨厌大蒜味。不知道它钻到哪里去了,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许平君一听,立即往手上、脸上、脖子上都抹了不少。

云歌笑着把自己做好的雨披罩在许平君身上。

许平君知道自己有孩子,也未和云歌客气,只重重握了下云歌的手。

云歌拿匕首小心地将门有锁的那块,连着木板削了下来。

一开门,两个守卫立即倒在了地上,许平君惊恐地后退了一大步:“他们都死了吗?”

“没有,没有,大概只是晕过去了,许姐姐快一点。”云歌哄着许平君从两人的尸体上跨过去,把匕首递给许平君,指了指依稀记着的方向:“你向那边跑,我马上来。”

“你呢?”

“我要伪装一下这里,拖延一些时间,否则巡逻的人往这里一看,就知道我们跑了。”

云歌强忍着害怕将门关好,将两个守卫的尸体一边一个靠着门框和墙壁的夹角站好。远看着,没有任何异样。

云歌追上许平君时,面孔苍白,整个身子都在抖。

许平君问:“云歌,你怎么了?你呕吐过?”

云歌摇头:“我没事,我们赶紧跑,趁他们发现前,尽量远离这里。”

两个人猫着腰,在树丛间拼命奔跑。跑了一段后,果然看到当日马车停下来的高墙。

云歌的武功虽差,可借着树,还能翻过去,许平君却是一点功夫没有。

“我先上去,把绳子找地方固定好。”

云歌匆匆爬上树,借着枝条的荡力,把自己荡到了墙顶上。将匕首整个插入墙中,把布条做的绳子在匕首把上绑好,云歌垂下绳子,“许姐姐,快点爬上来。”

许平君看着高高的墙,摇了摇头,“我爬不上去。”

云歌着急地说:“姐姐,你可以爬上来。”

许平君还是摇头:“不行!万一摔下来了呢?”

云歌想了一瞬,跳了下去,蹲在地上,“许姐姐,你拽着绳子,踩在我肩膀上。我慢慢站起来,等我全站起来时,你的头已经离墙头只有两人高的距离了,你一定可以爬上去,我会在下面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摔着。”

许平君的手放在腹部还在犹豫,云歌说:“许姐姐,他们会杀我们的,我感觉到了,所以我们一定要逃。”

许平君咬了咬牙,站到了云歌肩膀上。

做了母亲的人会格外娇弱,可也格外勇敢。

云歌在下面紧张地盯着许平君,她看到许平君的害怕,看到许平君才爬了一半时,已经力气用尽的挣扎。

云歌一面紧张地伸着手,一面不停地说:“还有一点就快到了,还有一点就快到了。”

隐隐听到纷乱的人语声和脚步声。

云歌不能回头看,也不能爬上墙,只盯着许平君,一遍遍鼓励许平君爬到墙顶。

许平君叫:“云歌,他们追来了,你…你快上来,不要管我了。”

云歌骂起来:“许平君,我要管的才不是你,谁喜欢管你这个没用鬼?我管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还不爬,你想害死孩子吗?大哥会恨你的。”

许平君听着身后的人语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一面哭着,一面想着孩子,体内又有了一股力气,让她爬上了墙顶。

云歌立即说:“把绳子拽上去,然后顺着绳子滑下去,这个很简单,快走!”

许平君居高临下,已经看到一大群手持兵器的人,她哭着问:“你呢?你快上来。”

云歌朝她不屑地撇了下嘴:“我走另外一条路。我有武功,没了你这个拖累,很容易脱身,你快点下去,别做我的拖累!”说完,就飞掠了出去。

追兵听到云歌在树丛间刻意弄出的声音,立即叫道:“在那边,在那边。”

许平君一边哭着,一边顺着绳子往下滑。

双脚一落地,立即踉踉跄跄地拼命跑着,心中疯狂地叫着“病已、病已、孟珏、孟珏你们都在哪里?你们都在哪里?”

脸上的泪水,天上的雨水,漆黑的夜,许平君满心的绝望。

都是因为她要偷偷去看大夫,如果不是她要去看大夫,就不会被人抓走;都是因为她这个拖累,否则云歌早已经逃掉。全是她的错!

漫天的雨,四周都是漆黑。

许平君只知道跑,却不知道如何才能跑出黑暗,想到云歌此时的境遇,许平君再难压抑心中的悲伤,对着天空吼了出来:“病已,病已,你们究竟在哪里?”

不料竟然听到:“平君,平君,是你吗?”

“是我,是我。”许平君狂呼,大雨中,几个人影出现在她面前。她看到刘病已的瞬间,身子软了下去。

刘病已立即抱住了她,她哭着喊:“去救云歌,快去,快去,要不然就晚了…”

孟珏脸色煞白,将身上的雨篷扔给刘病已,立即消失在雨幕中。

刘病已看了看孟珏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虚弱的许平君,顿住了欲动的身形,对身后陆续而来的游侠客们大声说:“病已的朋友还困在里面,请各位兄弟配合孟珏兄先救人。”

有人一边飞纵而去,一边笑问:“救了人之后,我们可就大开杀戒了,老子许久没有用人肝下酒了。”

刘病已豪爽地大笑道:“自然!岂能不尽兴而回?”低头间,语声已经温和:“我先送你回家。”

许平君摇头:“我要等救到云歌再走,我们是一块来的,自然该一块走。”

刘病已问:“你身体吃得消吗?”

许平君强笑了笑:“就是淋了些雨,我是恐惧、害怕更多。”

刘病已未再多言,用孟珏的雨篷把许平君裹好,抱着许平君追众人而去。

刘病已护着许平君站在墙头一角,俯瞰着整个宅院。

许平君只觉突然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有人胖如水缸,慈眉善目,有人瘦如竹竿,凶神恶煞,有娇媚如花的女子,也有冠袍齐整的读书人,却个个身手不凡,一柄扇子,一把伞,甚至轻轻舞动的绸带,都可以立即让敌人倒下。

有两三个是她认识的,更多的是她从未见过的面孔。即使那些熟悉的面孔,现在看来,也十分陌生。

许平君小声问:“这就是传说中隐藏行踪的江湖游侠客、嫉恶如仇的绿林好汉吗?”

“嗯。”

“都是你的朋友?”

“嗯。”

许平君和刘病已认识已久,虽然刘病已的脾气有时候有些古怪,有些摸不透,可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了解刘病已的。

可现在她有些困惑,她真的了解刘病已吗?

刘病已眉目间有任情豪侠,可流露更多的却是掌控苍生性命,睥睨天下的气势。许平君忽然觉得即使当日看到的广陵王和刘病已比起来,气势也差了一大截。

突然看到何小七手中的长刀挥过,一个人的人头飞了起来,许平君不禁失声惊呼。她猛然意识到,那些倒下的人不仅仅是倒下。她胃里一阵翻滚,身子摇晃欲坠。幸亏刘病已一直搂着她的腰,才没有跌下去。

刘病已轻轻把她的脸按到自己的肩头,用斗篷帽子遮住了外面的一切:“不要看了,也不要多想,这些人都是坏人,是罪有应得。”

刘病已却是淡然地看着越来越血腥的场面,甚至看的兴趣都不是很大,只是目光在人群中移动,搜寻着熟悉的身影。

待看到孟珏怀里抱着的人,他轻吁了口气,笑着将手放到嘴边,打了个极其响亮的呼哨,底下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应声,紧接着就是一人不留的血腥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