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穆也没有在意,他在锦书身边坐了下来,握住锦书的手:“辛苦你了!”

锦书抿嘴一笑,看着婴儿床里的宝宝,说道:“这是我们的孩子,不是吗?”

“嗯!”楚穆用力点了点头,喃喃说道,“我一定要把最好的给他,他值得最好的!”

锦书没听清楚楚穆在说什么,那边产婆已经松了手,锦书累得很了,跟楚穆说了一会儿话,胡乱吃了点东西,躺下来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楚穆得子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宫里头自然是头一个知道的。

圣上正在御书房看折子,得到消息也是笑了起来:“好,兄弟几个一块儿赐的婚,老五倒是先有了好消息!嗯,老五的王妃也是个有福气的,赏!”

圣上添了孙子,自然是高兴的,不过不高兴的也大有人在。

太子的儿子刚刚没了没多久,兄弟家里就添了新丁,难免有些别扭,楚煜楚循他们跟楚穆几乎是同时成婚,甚至还早几个月,出了正妃,侧妃也都进了门,结果连个喜信也没有,不免有些郁闷。

男人也就罢了,说实在的,这个年纪对于子嗣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们还不满二十呢,着什么急呢!但是后宅的女人们就不一样了,无论是徐蓉,沈妍还是陈芳,一个个都紧张起来,锦书生了一个健康的男婴,让她们那些阴暗的期盼落了空,如今压力可就落到她们身上了。

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洗三的时候,大家还得喜气盈盈地过来道喜,一个个添盆礼都很是丰厚,喜得收生嬷嬷嘴都合不拢了。

刚响了盆,孩子还没送回后院,圣旨下来了,除了例行的诸多赏赐之外,圣上还给这个孙子赐了名字,叫做楚晰。这真是一个难得的荣幸,要知道,上一个被圣上赐名的皇孙也就是太子的长子楚弘,太子次子楚忻就没这个殊荣了,虽说大家也能理解,仅有的几个皇孙中,也就如今这个才是嫡出,哪怕皇家其实不怎么看重这个呢,意义也是不一样的,不过,大家心里还是很有些想法。

便是楚穆,都有点想多了,疑心圣上是不是觉得如今还不够乱,硬是要把自个也拉进来,不过这个想法也就是在心里转了一转,圣上的心思有的时候非常深沉,有的时候却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他有任性的资格,并不需要过多考虑后果。

过来道贺的几个皇子还好,没几个是傻白甜,当着楚穆的面就如何如何,内院里头,锦书那几个妯娌就不一样了。

太子妃也就罢了,如今太子对她还算看重,固然宠爱依旧不多,但是东宫内院却是大半都攥在了她手里,还将楚弘和楚忻都抱到了她那边,哪怕没有改玉牒,但是这已经是一个信号。楚弘也就罢了,已经五六岁的人,懂事了,养熟不容易,楚忻却还小,太子妃也算是有了指望,不管自己将来能不能生出来,如今自己也不是那个只有名头的嫡母了,因此,对圣上赐名并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晋安郡王妃秦氏这次难得出了面,她如今就是一副心如槁木的模样,听了外面的消息,眼睛都没抬,依旧坐在那里发呆,而徐蓉脸上表情就很明显了,要不是旁边一个宫女用力扶了她一把,算是提醒了她,这会儿不知道要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呢!而陈芳一边恭喜,心里却是酸溜溜起来。

锦书倚在床头,只是笑,不能随便乱说什么,圣意如何是不能随便忖度的,而说别的什么话,又显得自家得了便宜还卖乖,干脆不说为好。

第86章

孩子大名有了, 小名也不能拿“大哥儿”什么的糊弄, 楚穆琢磨了好几天, 最后才起了个在锦书看来有些土的小名,叫元福。楚穆觉得很好,小孩子嘛,就是要有福气才好, 因此对此还很得意洋洋。

锦书也并不在这种事情上头跟楚穆抬杠,元福听着也很好听, 总比什么狗蛋之类的强, 她安心恢复身体, 每日里没事就逗弄小元福。

锦书只是给元福喂了几天奶,接下来差不多就交给奶娘了。母乳的确是很好,但是在你不能保证各种忌口的情况下,还是免了吧, 何况, 元福这小子饭量简直不科学, 几乎隔一会儿就要吃一次, 锦书刚开始还觉得自个没问题, 很快就投降了,反正初乳有了, 奶娘也都是刚坐完月子没多久,干脆就这样吧。

元福的奶娘足有四个, 锦书也不想绝了人家的母子天伦, 因此允许奶娘将自个的孩子带进府里喂养, 自然叫几个奶娘感恩戴德,对元福更加尽心。

有足够的人手帮忙,带孩子就不是什么苦差事了,相反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情。元福长得飞快,每每咬着自个的手指,口水流得到处都是,笑得纯真可爱。

而楚穆在这段时间却不能时刻参与到元福的成长中,一方面入冬之后就要过年了,内务府事情很多,另一方面,圣上静极思动,想要临幸西山行宫,问题是西山行宫年久失修,需要仔细修缮,这事就落到了楚穆头上,楚穆不得不西山京城两头跑,没几天就瘦了一圈。

这天,楚穆风尘仆仆从西山回来,直接就进了正院,元福这会儿刚刚学会翻身,对此乐此不疲。火墙早就烧起来了,屋里面十分温暖,元福穿得也不多,锦书并不许人将元福包得紧紧的,穿的衣服也以舒适简单为要,这会儿元福也就穿了一件薄薄的夹袄,努力侧过身来,手脚一划拉,就翻过身来。

他这边刚刚翻过去,锦书就又把他翻回来,看着他再次翻过去,几次之后,元福就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就要哭,锦书连忙把他抱起来逗弄,他一下子又笑了起来。

楚穆看着好玩,也凑了过去,他如今已经学会抱孩子了,刚开始的时候,简直就像是抱了个□□,如今也显得自然起来。

元福很给面子,在楚穆怀里也很乐呵,咧着嘴笑个没玩,楚穆逗着元福玩了一会儿才将他放了下来,自个也在一边坐下,说了一会儿话,又犹豫了一下,说道:“把西北角那个院子收拾出来吧!”

锦书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带着点酸溜溜的意味说道:“妾身人老珠黄,五郎是要纳新人了?”

楚穆不由笑了起来,点了点锦书的额头:“云卿你真是个小醋坛子,什么新人,还是那个严家的丫头!”说着,他脸上露出一点嫌恶的神色,解释道:“严家也算是能耐,竟是搭上了德妃娘娘娘家的路子,德妃娘娘之前帮过我一点忙,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们家的。收拾个院子,选个差不多的日子,让人进门就是了!”

锦书抿了抿唇,犹豫道:“好歹是个侧妃!”

楚穆冷笑一声:“我给她请封,那才是侧妃,我要是不请封,光有个赐婚的旨意有什么用!”

楚穆经历过两世,特烦别人摆布,严家这般钻营,叫他想起来上辈子的沈妍,只会心生厌恶。他这样的人,女人对他来说,其实就是调剂品,只要他乐意,什么样的美人弄不到,何必找个膈应的。再有,他其实不想让锦书伤心。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楚穆对锦书也就是那般,但是这么两年的相处,锦书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是不可取代,楚穆或许还没有平生不二色的想法,但是,一个严敏并不值得他伤锦书的心。

楚穆从不相信,会有女人心甘情愿地为丈夫纳妾,愿意与她们姐妹情深,嫉妒是女人的天性,不□□份和地位,想到日后锦书会因为嫉妒面目全非,楚穆就不愿意了。

楚穆这般想着,口中说道:“云卿,我总是不想让你伤心的!”

锦书听着默然,但是还是动了心。这几年的相处不是假的,楚穆虽说是皇子,却也没有多少大男子主义的毛病,就算是后世,相亲认识的男友老公顶多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不管这个男人日后如何,如今他总是不一样的,锦书轻轻点了点头,靠在了楚穆怀里,听着楚穆胸膛里的心跳,心中变得一片安宁。

严家那边也是没办法了,寿昌郡王府一直没个准话,严敏马上都是老姑娘了,再待在家里,马上谁还记得严家有个未来的郡王侧妃,再大一点还进不了王府,严敏大概只能出家了,人家还得疑惑,叫一个郡王不肯接进府里的侧妃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毛病呢?严家无奈之下,才百般钻营。

等着楚穆这边有了准话,严家那边长松了口气,好在时间宽裕,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起来了,等着到了日子,严敏就上了一抬粉红色的轿子,从侧门抬进了郡王府,进了给她准备好的院子。

严敏对未来的许多幻想都在两年的等待中消磨了大半,能够支撑她的信念不过是觉得这些是因为王妃善妒,而不是郡王爷绝情,她自恃品貌,又专门被教导过,这样的自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对,王妃肯定是害怕,这才不肯叫自己进府,等着日后自个得了王爷的宠爱,定然叫王妃知道自个的厉害。

严敏在盖头下面胡思乱想着,隐约似乎能够听到乐声,红烛摇曳,烛心“荜拨”作响,一直烧了大半,四周都静谧无声,也不见有人过来,一天的疲惫铺天盖地而来,分到严敏这边的侍女小心翼翼地说道:“王爷大概不会来了,娘娘安置了吧!”

盖头下面好半天才传出闷闷的声音:“嗯,安置吧!”

第87章

严敏将一切都算到了锦书头上, 这也是人的本性, 欺软怕硬。皇家的选秀制度决定了外戚再也难以干涉朝政,这也导致了正室侧室之间的差距无限缩小,没有一个强势的娘家,拼的只剩下男人的宠爱。

严敏自然不能承认是自个不够好,只能认为是锦书从中作梗。

锦书对此也没什么好说的,甭说两人原本不认识, 就算是亲生的姐妹要争抢男人,这姐妹也做不下去了。

站什么山头唱什么歌, 锦书不是被动的人,就算是将来跟楚穆相敬如宾, 也不能从自个开始。她要是觉得严敏可怜, 将楚穆推出去, 以后可怜的就是自个了, 尤其,自己现在还有元福,哪怕为了元福的将来, 自个也一步都不能退。

楚穆对严敏没有好感,自然不会去严敏那里,他什么地位,犯不着委屈自个去考虑一个不得他喜爱的侧妃的心情, 严敏独守空房又如何?比她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因此, 参加了前头的宴会之后, 楚穆就直接回了正院。

一晚上胡天胡地之后, 两人理所当然起晚了,而外头,严敏已经过来请安了。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锦书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有些惊讶地问道。

春燕谨慎地说道:“严侧妃已经到了快半个时辰了!”

楚穆听了不由皱眉,锦书也是一惊,她红着脸瞧了楚穆一眼,说道:“这下丢脸了,人家还不知道想我呢!”

楚穆笑了起来:“你是王妃,她一个侧妃怎么想你很重要吗?是她在你手底下讨生活,有什么好担心的!”

锦书听着也是一乐:“主要还是有五郎你给我撑腰,只要五郎你站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担心!”

外面有人等着,你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还在屋里打情骂俏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锦书梳洗过之后,也没来得及用早膳就出去见严敏了。

严敏在外面已经等得快要坐不住了,只觉得锦书有意给她下马威,更是心头大恨。只是面子上却不能表现出来,等着锦书出来,她恭恭敬敬地给锦书行礼:“妾身严氏给王妃请安!”那礼仪姿态,简直是教科书级别,半点挑不出错来。

锦书对严敏也没所谓的愧疚之心,没错,严敏也是身不由己,她被赐给楚穆做侧妃,从此生死都是楚穆的人,可这也不是锦书的错,立场决定态度,到了锦书这个位置,她想退别人也不容许她退了。别说她大半真心已经托付,即便就是两人搭伙过日子,也是不乐意出现一个第三者的。

锦书愿意让严敏一辈子锦衣玉食,享受侧妃的待遇,但是要是想要她把楚穆就这么让出来,那是想也别想。当然,若是楚穆自个变了心,锦书能做的也就是及时止损,从此收回真心,在这样的情况下,保证自己的利益罢了。

想想也觉得有些可悲,后世的时候,离婚率那么高,很多女人离婚之后日子还能过得更潇洒,可如今不同,即便是和离,对于女子来说,也像是一个耻辱的烙印,几乎叫她们一辈子抬不起头来。锦书心中简直叹息,自个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要穿越到这么个时代啊!

锦书瞧着严敏这番姿态,也不难为,笑道:“免礼,侧妃起来吧,坐!”她才不会跟严敏说什么姐姐妹妹的,似乎这么一说,就默认将楚穆分出去了一样。

严敏抿了抿嘴唇,直起身来,又说道:“妾身给娘娘敬茶!”按理说,这敬茶只有楚穆在严敏那里过了夜才应该进行,严敏就是气不过,直接拿这话来刺锦书了。

锦书一时也没明白什么意思,当即也不多说什么,在严敏貌似低眉顺眼的情况下完成了敬茶仪式,然后将之前准备好的一副玉镯赏赐了下去。

严敏来的时候就打听到昨儿个楚穆在锦书这边过的夜,却没发现楚穆出来,这会儿存了些心思,想着等见到楚穆,诉说一下自个的委屈,结果出来的就只有锦书,心里更加怨愤,不过她还是试探着说道:“娘娘可用过早膳了,妾身伺候娘娘吧!”

锦书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不过,叫严敏伺候那就免了,因此直接说道:“我这里也没那么多规矩,侧妃虽说是侧室,也是府里的主子,哪里用得着抢这些丫头的活计!侧妃新来乍到,很多事情不知道,杜嬷嬷,将这府里的规矩跟侧妃说一说!”

杜嬷嬷的后半辈子早就跟锦书联系在了一起,自然立场是一致的,王爷正常宿在正院,即便是锦书身上不方便的时候,也没几次跟锦书分房的,两人感情好,正院的人都是乐见其成,对于严敏这样有编制的侧妃,那是同仇敌忾的,因此,叫严敏经常到正院来请安,岂不是经常能遇上王爷?

之前锦书就将如何对待这个侧妃的事情跟正院的下人说了,这会儿杜嬷嬷就上前一步,给严敏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娘娘宽仁,所以正院也没什么请安的规矩,侧妃不必每日过来,只需初一十五过来一次也就罢了,若是遇上刮风下雨,侧妃尽管在自个院中高卧,娘娘不会怪罪!另外,娘娘已经吩咐下去,给侧妃院中安排了小厨房,每日份例都会送去,若是侧妃院中有什么人生事,侧妃尽管叫人到正院说一声,娘娘自会秉公处理!”

严敏一呆,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规矩似乎都是为了体贴她,她要是拒绝,那就是不识好歹,可真要是这样,她岂不是被困在了那方小院之中。她今儿个出来才知道,那小院小倒是不小,可是,就在王府的一角,想要到正院来,还得绕上一大圈,一路走过来,都有些气喘,住得那么偏僻,王爷没事怎么会往那边去呢?

严敏还想着赖在这边呢,锦书却是笑道:“侧妃今儿个实在是辛苦了,一早起来还没有用膳吧,快回去用膳吧,我这边不用伺候!”说着,不等严敏推脱,就直接起身走了。

严敏张口结舌地看着锦书的背影,整个人都木了,只觉得正院那些下人都看出了她那点心思,都在嘲笑她不自量力,她深吸了一口气,恍若无事地带着贴身的丫头回去了。

第88章

在这期间, 楚穆一直没有出面,至于叫严敏丢脸什么的, 以楚穆的身份,哪怕他还是上辈子那个不得宠的皇子,也是没有必要给不喜欢的女人什么面子的。他如今大半的精力都放在外面的差事还有小元福身上,至于严敏的想法,与他可没什么相干。

尤其,楚穆在屋里就听到了严敏的一些话, 哪怕没有亲眼见到, 也知道严敏这性子已经执拗上了, 若是真对她有什么好颜色,给了她什么不恰当的错觉的话, 这后院立马就要生出风波。

因此,对于严敏, 楚穆已经有了决定,就这样冷落她,只有这样, 后院的那些奴婢们才不会对严敏有什么趋奉之意, 才不会搞出什么麻烦来。

当然, 这样的话,楚穆是不会对锦书说的, 他只是都弄了一会儿元福, 有陪着锦书用了早膳, 然后就出门了。

一开始的时候, 严敏还不死心,三五不时地过来请安,还给锦书送自个做的绣品什么的,锦书也不说她什么,回头就以不知道劝阻侧妃好生休息保养之类的理由,将严敏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都发落了一翻,之后,即便严敏想要过来,身边的丫鬟也会极力劝阻了。

虽说在皇家,侧妃与正妃出身相差有限,很多时候,侧妃的出身还要强过正妃一些,但是,为了向世人昭示,皇家还是看重嫡长的,正妃和侧妃在很多事情上头差别还是很大的。

比如说,正妃的嫁妆几乎全是内务府包办,而侧妃也就普通的一些首饰布料,进门的标准是八抬到十抬,正妃进门的时候,丫头嬷嬷加起来十个,内务府出身的起码要占一半,像锦书身边的,就全是内务府的。而侧妃呢,内务府会派人教导侧妃相应的礼仪规矩,等着出嫁之前,这些人就会回内务府,侧妃想要带人陪嫁,也就只能从娘家带两个丫头,或者是一个丫头,一个嬷嬷,其他伺候的人就由正室安排了。或者得宠的那种,自家男人会想办法从内务府将之前教导过或者是与她有些往来的宫人要出来,但这纯粹就是看男人的心情。

如此,侧妃在钱财还有人手方面,可比正妃差得太远了,若是再没有府里男主人的支持,也就只能乖乖在自个院子里做个隐形人了。

严敏倒是不想认命,只是,严家本来也算不得什么豪族,她陪嫁的丫鬟素质也就那样,严敏让自个的丫鬟顶了一等的名头,内务府出来的倒是退了一射之地,本来就叫她们不满,再发现楚穆这个男主人对严敏压根没什么怜惜之心,根本就当没有这个人,除了那等非常想要借着伺候的主子出头的,其他人也就不乐意陪着严敏折腾了,要是惹恼了王妃,被退回内务府,之后日子可就难过了。

因此,不过是一个多月的功夫,严敏就沉寂了下来,也不知道是继续这么沉寂下去,还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锦书对此没多少想法,有着那么多优势在手,除非楚穆脑子抽了,直接站到严敏那边给她撑腰,否则的话,严敏也是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转眼已经是第二年春天了,大概是受到楚穆这边有了儿子的刺激,三月里头,安阳郡王府和中山郡王府先后传出了喜信。安阳郡王府那边有喜的是沈妍,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沈妍在楚煜那里一向得宠,楚煜十次有七八次跟沈妍在一块,另外两三次才分给了其他侍妾,至于徐蓉,楚煜对她已经差不多视而不见了,空有个王妃的名分,实际上在府里,便是那两个侍妾说话都比她响亮点,徐蓉那性子,也是立不起来的,除了自怨自艾,竟是没半点挽回的举动。

至于中山郡王府,有喜的却是一个侍妾,听说,那个侍妾原本不过是伺候侧妃赵芸芸的,一次楚循去赵芸芸那里,赵芸芸不方便,又不甘心便宜了陈芳,就把身边一个颜色还算出挑的丫头推了出来,结果就是那么一次,这个丫头就有孕了。有孕了自然不能还伺候侧妃了,就被提成了侍妾,不过领的是庶妃的份例,等着孩子落地,甭管是男是女,就把她提做庶妃。

锦书也就是嫁给楚穆之后才知道,王府里头压根没庶妃这个编制,应该说,这个编制不是正式编制,不上玉牒的,庶妃也就是介于普通侍妾与侧妃之间被人为造出来的一个位份,听着好听,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上的保障,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年长的一帮弟弟都成家生子了,眼看着又是选秀之年,又有几个皇子成年,要赐婚封王,封王之后自然不可能老老实实在家里做个闲散郡王,都要出来办差,太子的压力自然更大了。

楚瑞这个太子某种意义上真的比较失败,竟是没几个兄弟肯真的跟在他后头,年长的皇子里头,楚祯看着是个老实的,但是也领了礼部的差事,楚煜也就不要提了,什么事情都是他蹦跶得最欢,楚循也不是省油的灯,楚穆也就是暧昧不明地表了个态,圣上叫谁做储君,他就跟着谁,太子对此自然不满意,不过也没别的办法,总比其他人跟自个对着干强。

凡是有点野心的皇子都知道,太子储位不稳,圣上一直在找理由废太子,不过是太子大错不犯,小错一般也无关紧要罢了,如今一帮人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先将太子搞下来,当然,最好顺便也将几个竞争对手搞臭了,自个顺理成章上位。

圣上除了在废太子这种事情上一直有个比较明确的倾向之外,对于自个其他的儿子,态度多有不明,哪怕是对楚煜,看着极为偏爱,很多时候流露出一种只要没了太子,就非你莫属的样子,但实际上,半点真正的保证也没有。楚穆如今确信,自家这个父皇或许在别的上头平平,但是在制衡自家儿子的本事上,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因此,楚穆还是摆出一副自个没多大野心,父皇选谁就是谁,既然大哥还是太子,那么在不违逆父皇心思情况下,还听大哥的架势。

等着西山行宫修好,圣上跑行宫避暑,楚穆也带着锦书元福跑行宫附近的庄子上去了。

第89章

楚穆原本是没有西山的庄子的,不过是这次修缮行宫的时候假公济私弄起来的, 还在圣上那里过了明路, 表示就是想借着父皇你的光给自个捞点好处, 儿子从老子那里弄钱,那又算得了什么呢?圣上自然是宽容大度地表示没关系,跟其他惦记自个屁股底下这张椅子的儿子相比,只想赚点小钱的楚穆是多么顺眼啊,因此,还额外赏赐了楚穆百顷良田。

而对于在西山附近没有庄子住宅的臣子来说, 日子可就比较憋屈了。毕竟,圣上虽说在西山行宫避暑, 但是,朝政却是不能落下的,因此,该上朝还得上朝,该办公也得照旧办公。

附近有宅子的还好,比住在京城还方便一些, 但是附近没宅子的,就比较苦逼了,只能在附近租个宅子,或者是干脆厚着脸皮找亲戚朋友借住。

一时间, 西山附近的宅子还有土地价格都一路上涨。这也是难免的事情, 西山行宫还是前朝留下来的, 太祖晚年的时候也常住在这里, 等着太祖之后,西山行宫也就空置了,因此,谁能想到在这附近置宅置地呢,倒是几个皇子,楚穆才得了圣命修缮行宫,他们就通过各种手段在行宫附近置了产业。

倒是太子,按理说圣上在西山行宫避暑,太子也该在京中监国,毕竟,西山距离京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很多事务要从京城那边转到西山,京城那边势必要有人留守才行。

只是,圣上可信不过太子,因此,直接将太子带在了身边,倒是将楚煜和楚循都留在了京中,说是让两人协同,实际上玩得也就是制衡的这一套。

楚煜不用多说,贵妃圣宠不衰,野心满朝皆知,至于楚循,也不是个老实人,绝不是会附人骥尾的样子,他难道就肯老老实实跟着楚煜打下手?

因此,这两人凑一块,互相拆台或许未必,但是联起手来蒙蔽圣上,却没多大可能,他们只会一个赛一个表现自个的能耐,跟圣上表忠心。何况,圣上这次离宫,不光带了几个如今正受宠的年轻美人,将贵妃和秦昭仪也带在了身边,一方面是表达对她们的看重宠爱,另一个不能说出的原因就类似于人质了,即便楚煜楚循脑子抽了想造反,也得想想自个亲娘还在人家手里头呢!

而楚瑞就比较苦逼了,西山行宫比皇宫可还要小一圈,原本东宫都有些逼仄,如今在行宫里头分出一座宫殿给楚瑞和他带来的妻妾,只有更加腾不开手脚的。

何况,楚瑞住的宫殿距离圣上的寝宫也就是几步路的功夫,也就是说,东宫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别说做什么小动作了,你就是今天多打了个喷嚏,都有人去跟圣上告状。

楚瑞对此只觉得烦躁,只是,他也没胆子多说,君父君父,先是君,才是父,储君这个名头,听起来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但是,就那一个人,就足以将他这个太子压得喘不过气来。按理说,他是长子,当初封了太子,自个的生母就该升位,哪怕不做皇后呢,有个贵妃之位也不为过。但是到头来,他生母就是四妃之末的贤妃。真要是为他考虑,哪怕是名义上将他记在皇后名下,有个嫡长的名头,那么,也是足够名正言顺。也就是说,圣上册封太子压根算不得真心,也不过就是时势所迫,遵从祖宗的规矩,有个明确的太子,叫下头人不会胡思乱想。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他这个太子身边也有了不少拥趸,毕竟,太子这个身份跟普通皇子即便算不得天壤之别,也有高下之分,太子是君,他那些弟弟就是臣,哪怕心里再膈应,当着他的面,就得行礼下拜。而朝堂之中,詹事府的人已经跟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容不得他们两面三刀,而许多年轻的官员也认他这个储君,太子原以为自个能熬过圣上,哪知道如今愈发熬不下去了。

他谨言慎行了半辈子,忍得心肝都疼,只是,圣上如今龙体康健,寻常连个伤风感冒都没有,楚瑞不知道什么时候自个就忍不下去了,只是如今还是只能继续憋着。

楚瑞这么多年城府早就养出来了,即便心中怨愤极深,面上也不能显露,还得做个好儿子,做个好太子。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楚瑞一直战战兢兢,在圣上面前摆出一副孝顺的模样,不敢有半分懈怠,只是这山上气候与京中不同,白天也就罢了,晚上山风一起,就有些阴冷,楚瑞因为心中烦闷,在外面以赏月为名喝了几杯酒,第二天就头重脚轻,爬不起来了。

按理说,这也没什么,也就是一场风寒罢了,只是给太子诊断的太医却不是个省油的灯,竟然直接了当说什么楚瑞是郁结于心,这次一场风寒激发开来,要他放开胸怀,要不然有损寿元云云。听起来是为太子好,实际上这太医简直可以说是居心叵测。

郁结于心?这个说话可就有趣了,你一个太子,最近也没什么天灾人祸之类的大事,你这是哪门子的郁结于心,换个说法,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说心怀怨望。起码圣上一听,就恼了!

原本圣上听说太子病了,还想着表现一下自个作为父亲的慈爱之心,叫人准备了许多药材准备赐下去,结果,一个太监过来,小心翼翼地禀报了太子的脉案以及太医的诊断,圣上当时就怒形于色,一把将手里的茶盏扔到了地上。

夏天地上并没有铺地毯,因此,那只精美的茶盏当即粉身碎骨,里头茶水四溅,顿时,伺候的人一下子跪了一地。

圣上怒极反笑:“好一个郁结于心,既然太子身子不适,那就好好养病吧!”

圣上的口谕传到楚瑞那边,楚瑞简直像是在冰水里泡过一般,心中一片冰凉,大夏天的几乎要打起寒颤来,他知道,自个这是被人阴了。在东宫,楚瑞是有惯用的太医的,楚瑞时时打赏,又命人在宫外照顾他们的家人,因此,那几个太医自然是信得过的。可这次圣上出行,皇后还有好几个高位嫔妃留在宫里,因此,自然不能将整个太医院都带上,因此,楚瑞惯用的太医并不在随行之列。楚瑞本以为这次只是个风寒,找太医的时候并未仔细查探,结果就让那个看似耿直的太医给阴了。

第90章

尽管圣上没有明旨训斥, 但是太子被令在殿中休养的事情却不是假的, 而太医的诊断也传了出去,老实说, 楚穆听到的时候是有些瞠目结舌的。

楚穆上辈子就是个小透明, 没什么野心, 也不希望别人想起他, 老老实实窝在自个王府里头, 从不出头, 也很少打听外头的事情, 圣上来西山的事情是有的,他也没资格随驾,有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清楚,如今想想,似乎太子被废也就是两三年之后的事情了,他顿时有了些紧迫之感。

楚穆盘算了一番之后, 换了一身衣裳, 又往后院去了。元福如今已经能坐会爬了,锦书叫人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摆了几张矮塌,拼在一起, 让元福在塌上爬来爬去,她拿着一只专门打造的摇铃在一头引着。元福听到锦书在那边摇晃着摇铃,立刻就“蹭蹭蹭”爬过来, 而锦书也坏心眼的不停移动着位置, 等着瞧见元福快不耐烦了, 才将摇铃给他,并亲亲他。

楚穆瞧着元福抓着摇铃手柄,一边摇晃,一边“咯咯”直笑,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锦书瞧见楚穆过来,也不起身相迎,只是侧身笑道:“五郎回来了,瞧,元福爬得真快!”

楚穆也没想过孩子,不过作为父母,大家都觉得自家的孩子好,因此,也是点了点头,有些自豪道:“咱们的儿子,怎么能不好!”

锦书听得不由一笑,忽然就想到以前听说过的一句俗话,老婆是人家的好,儿子是自己的好,不过,她明智地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又跟楚穆说了些元福的趣事,楚穆顺手抱过元福,逗弄着玩了一会儿。

元福已经长了牙,早就不满足于光吃奶了,锦书已经给他添加辅食,复杂一点也没什么,反正也不需要她动手,因此,尽可以折腾。这会儿就拿了一根厨房送过来的磨牙饼干逗弄着元福,元福自个用手拿着,一边吃一边到处乱抹,吃得脸上身上都是糊糊。

原本这般身边伺候的人还有些看不过去,但是锦书坚持让他自个拿着吃,等着半截磨牙饼干吃完,元福手一松,剩下的就丢地上了,锦书这才叫人给元福擦手擦脸,换了一身衣服,又拿了银勺亲自给他喂水,楚穆含笑在一边看着,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陪着元福玩了好一会儿,等着他开始揉眼睛打呵欠要睡觉了,才叫奶娘抱下去喂奶哄他睡觉,而楚穆与锦书也一块儿回了屋子。

锦书早就瞧着楚穆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心里头藏着事,便问道:“外面有什么事吗?”

楚穆也没有隐瞒:“太子被圣上勒令安心养病!”

勒令这个词用得很是微妙,说是安心养病,实际上就是软禁的意思了,锦书皱了皱眉头:“难不成圣上真的决心废太子了?”

楚穆外面的事情很多并不瞒着锦书,锦书虽说是小门小户出身,实际上眼界并不小,并不是只会盯着后宅,对外面的很多事情也极有见地。

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女子在世上存身艰难,一辈子也只能被困在方寸之地,知道的事情也就是外人让她们知道的,长久困在家长里短柴米油盐里头,见识也就这样了,就算是后世,那些全职妈妈们将大部分时间投身家庭,几年之后也会在很多方面与社会脱节,重新走入职场也会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

锦书来自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那个时代的人或许有很多毛病,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绝大多数信息都是免费公开的,他们得到信息的渠道也很多,因此,哪怕他们在很多方面只知道皮毛,论起眼界见识还有思维方式,都是几百年前的人难以企及的。

别的不说,这个年代什么帝王心术之类的东西,那根本就是屠龙术,便是在皇家,也是自个学起来的,到了后世呢,一大堆的专家学者,从各个角度将形形色色的帝王将相里里外外进行分析,还总结出各种各样的理论学派来,就算是看门的老大爷多看几次之后,也能煞有其事点评一番,虽说绝大多数人也就只能人云亦云说个皮毛,但是,起码已经是比较系统总结出来的知识,这在这个年代是不可想象的。

锦书还是青葱少女的时候,沉迷二次元,看了不知道多少电视电影,小说漫画,有一阵子,电视上天天放着多半是胡编乱造,牵强附会的清宫戏,偶尔也有几部正剧,虽说当时就是看个热闹,但是,也给了她不少灵感,哪怕她不会因此给楚穆做什么参谋,但是偶尔一句话,也叫楚穆若有所思。

锦书可从来不会拿古人当傻子,她上辈子被家里保护得很好,哪怕工作了,其实也没真正见识过职场上的勾心斗角,她爸妈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可是到了这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锦书觉得连呼吸都不自由,这个年代有这个年代的规则,锦书没有能力去挑战。别的不说,如果不是她那继母起了拿她换钱要好处的心思,锦书未必能活到现在,在这个医疗条件非常差的年代,孩子的夭折率几乎过半,只要冯氏有心,锦书就会无声无息地在后院死去,她在外头再装模作样抹两滴眼泪,谁会为了锦书的死去找冯氏的麻烦呢?

当然,锦书并不会因此对冯氏有什么感激,毕竟她是切切实实被压榨了十年劳力,日子过得也就跟家里的丫头差不多。在那十几年里,锦书知道,想要好好活下去,还是要顺应这个时代的规则,不要做什么挑战人家认知的事情。

锦书的人设就是个被继母欺压的继女,没念过书,只是因为做绣活什么的稍微认识几个字,选秀之后才真的开始读书认字,这样的人,偶尔说几句有道理的话,没人怀疑,要是真的想要充当智囊一流的角色,那简直是把别人当傻瓜。

楚穆自然也不是找锦书商量什么,也就是跟锦书说一说,说不定从锦书的角度,能够想到一些他没想到的事情,结果他才一说,锦书立马就联想到了废太子,不由让他吃惊起来。

第91章

这个年代, 很多人都把废太子这种事情想得非常严重,当然, 其实真的非常严重, 但是在后世人看来, 太子这个职业, 似乎就是为了被废而产生的。

对历史感点兴趣的人都知道, 古往今来, 能够做过太子得了善终的都没几个, 几个典型的,有太子之实,没有太子之名的扶苏, 汉武帝的太子刘据,李建成,李承乾, 往后算,清宫戏里头常常作为反派或者是背景板出现的太子胤礽……总之, 一说太子, 大家都会下意识地觉得, 这丫压根就是个炮灰,没戏!

因此,这个年代的许多人将太子当做是储君, 哪怕储位稍有动摇都觉得是天崩地裂的大事, 而对于锦书来说, 她对这个年代太子的地位压根不了解, 因此,一听楚穆带来的消息,下意识地就想,圣上大概是要废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