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来吧。”曦岚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头顶上方,将低头与长长的围胸布奋战的我吓得险些晕倒,我迟疑的抬起头,正对上他笑意盈盈的黑亮眼眸,心一慌,手一松,好不容易绕起来的围胸布一圈一圈松了开来。

在春光彻底暴露之前,曦岚一手拉住了围胸布,我的舌头打结,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曦岚又将围胸布一圈一圈绕好,然后不知怎么的在我身后固定住,最后再将其他衣服一一往我身上穿好。

做这些事的时候,曦岚的神色再自然不过,好象同样的事,他已经做了千百回般,眼里也并没有情欲泛过。而我呢,我脑海里被曦岚怎么会做这些事而深深困惑,连曦岚的手不经意间碰到我的身体都丝毫不觉。

“曦岚有没有去过青楼?”我脱口而出。该死的,这时候我不发飙不打得他这个色狼满地找牙,居然关心起这问题来。可是看他刚才那娴熟的动作,我真的很好奇,这小子跑出皇宫该不是寄情山水,而是流连青楼温柔乡了吧?

“青楼?”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困惑,然后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会做这些的?”我的声音蓦的拨高,也不知道这心火是打哪来的,但立马又意识到自己的怒气来得有些莫明其妙,只好将落在地上的他的外袍捡起,然后一把扔在他身上,大声道,“天曦岚,以后不许这样占我便宜了,我还没嫁人呢!”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然后没走两步停下,气死人了,这温泉没有天曦岚带我过去,难道还要我游过去不成?

我坐在“马中天曦岚”上生闷气,对于刚才的事,身后这臭小子也没道个歉认个错,或立个保证下回不敢啥的,只一径用他的外袍替我擦湿湿的长发,害得人家也不好再指责什么。

“曦岚你不冷么?”我憋着声音问道。他那件外袍估计已经湿得不能再穿了,晚上又挺冷的,他就这么穿着中衣,会不会感冒啊?还有我这样他这样的回营,会引起多少人的浮想边翩啊。

“恩。”他依旧轻轻的替我擦着头发,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曦岚,你对汜河关和汜州的地形熟么?”我突然记起泡澡时想到的问题,忙问道。

“年前才去过,应该不会记错。”他没有一丝犹豫的答道。

“曦岚,我们快回军营,我有急事要做,越快越好!”

汜州初捷(三)

我将夜风、穆默叫到营帐,与曦岚一道,四个人围着桌上的地图研究。

“夜风,看清了么?明日望月大军的生活用水都会从汜河弯取用,你负责在那里下点东西,记住两点,第一,选准时机,切莫被人发现,第二,汜河也是汜州百姓的生活用水之源,所以下的药既要够份量,不能失了药性,也别下致命的药,只让那些士兵拉肚子腿软即可。”我沉声对夜风吩咐道,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但我也不能做出与“屠城”类似的事。

夜风领命,一下子便在营帐中消失,我自是对他的办事能力万分放心。

“穆默,告诉穆将军,说浅浅先随天青大军在汜州城等他,汜河关的那些软脚虾就劳烦他了。你连夜去穆将军处,务必赶在天亮之前将我的话带到。”

穆默领命出了营帐,我转身看向曦岚,他也微笑着望着我,“曦岚,明日天不亮,留下一半人,我们先攻城吧!”

十万人守住青州,齐州也有重兵把守,加上龙曜与寒星的大军,驻扎在汜河关的二十万吃坏肚子没了力气的望月大军怎么会是对手?曦岚若率另十万天青军先攻城,一来可以加快进攻节奏,二来若是望月大军想往回撤,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浅浅这么迫不及待?”他的眼里有抹赞赏的神色,笑容却是如常的温和,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居然是二十万大军的元帅。

“曦岚不是已经去望月军营探过了么?”我巧笑着看他,今晚带我去的温泉,再过去不远应该便是望月大军驻扎的地方了吧,曦岚带着我飞过树林的时候,前方不算太远的地方那密密点点的灯火不是望月军营还会是什么?其实他应该一早便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还是瞒不过浅浅。”他又低头仔细看了看桌上的地图,脸上的笑容依然。

我知道,曦岚是找到那条又快又能不被人发现的捷径了。二十万大军若拼死往回逃到汜州城里,有了喘息的机会,城门那关就没那么容易攻破了,不趁着望月国毫无防备的时候来个完美的突击岂不太对不起望月王的一片心意了,再则即便攻不了城,也该断了那二十万大军的退路,来一招瓮中捉鳖,将他们一举歼灭才是。

“浅浅明日先留在这里吧。”他抬起头忽然说道。

“曦岚不是说过,只有我在你身边,你才能安心的么?”这小子想把我扔在这里?没门!我还想在汜州城门处敲锣打鼓的欢迎一下许久不见的二林子呢。

翌日天未亮,十万大军在天曦岚的带领下秘密向汜州前进。虽然少了夜风和穆默,但我身边依旧有不少人围着,不能说是保护,因为其中三个是天青王派来的,是监视是保护还是啥的偶都不敢保证。再则我身上还有天丝软甲,随身也配了匕首及其它防身的东东,安全系数还是挺高的。

离约定进攻的时间还有一个半时辰,曦岚说这个时间内,应该可以到达汜州城外,也就是望月大军的后方。望月大军应该没料到这时候天青会有异动,辰时开战,大概就是早餐吃完便列队待命,这场突如其来的集体拉肚子就算他们有所警觉,但依旧会仗着有天青寒星两军助阵,不肯耽搁这一早约好的战机。

天色越来越亮,离汜州也越来越近,我深深深呼吸,为即将到来的这场杀戮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曦岚示意大军停下,我们所处的位置已经远远的能看到汜州城门了,时间也接近辰时。前方几个青色人影向这边飞掠而来,没几秒便到了我们跟前,然后一排跪在曦岚身前。曦岚上前,那几人便起身轻声向他回话,我虽然离得不远,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料想那几人武艺高强,属探子之职,向曦岚汇报探听回来的消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接近于望月大军的哨兵线,或者他们不仅是去探听消息,还有可能顺手解决了敌方的探子。端看曦岚脸上的神色,那温和的笑容依旧,看来一切是很顺利了。

低沉而浑厚的号角声在前方响起,那是望月军开战的号角,紧跟着身后也隐隐有号角声响起,那是天青军的号角,虽然我听不到寒星军的号角声,但我知道这个时候必定也已经响起,那是望月大军元帅来函约定进攻的统一号角。只是这本应联盟同伐的号角声,从这一刻开始,便成了兵刃相接的对峙宣告,望月王断断容不得天青寒星临阵倒戈,将他戏弄于掌心,所以这一仗,必有一方会是覆国,而那一方必是望月国。

曦岚高高的坐在那匹白马上,手一挥,前将军展延领先锋部队率先向前冲去,左将军段胜的主力部队随后向偏左侧迅速移去,展延负责攻城,段胜负责断了望月军的退路,右将军后将军及其部众近十万人暂留在齐青关,这时候也该向望月大军进攻了。曦岚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策马朝段胜方向疾驰而去。我自是留在原地,乖乖的不添乱子,身边依旧是那几人护着。

我脚下的地势微高,又骑在马背上,极目逃眺,倒是对前方的战场大致能看个清楚。天青大军着天青色军装,曦岚一身白衣,在一片天青色的海洋中,那身姿是如此的飘然耀眼,让人浑然不觉此刻的他是纵马驰骋沙场。清林这时候也该与望月大军交锋了吧,还有狐狸,听夜风说,他现在在寒星军的阵营里,却不知他是混在里面,还是堂而皇之的坐在营帐中。

望着大军如潮水般向前涌去,我的心跳得更快了。虽然只是远远的看着这场战争,但那沉重迫人的气势,却让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坐在马上,却能感受到地面传来的震动感,不知是错觉,还是这号角声、擂鼓声、呐喊声、厮杀声,以及几十万人的跑动进攻,将这片沉睡了几百年的土地都唤醒了。

策马靠前,让自己更清楚的看到战况,身边的人亦步亦趋,紧紧护在左右。前方突然出现月色人流,那是望月的士兵开始往回撤,想必龙曜寒星以及留在齐青关的天青三路大军已经与望月交锋了。可是这时候才意识到不对,才想到撤军,已经太晚了,曦岚与左将军部下五万大军早已严阵以待,且不说你们现在腿软,即便是平常时候,曦岚这边只要能顶上一个时辰,与随后追来的三路大军会合,区区二十万天青军也必是不堪一击。

再看前将军展延处,汜州城门果然紧紧关着,城墙上一整排的弓箭手,不停的射着箭,所幸先锋部队里有五分之一的士兵手持盾牌,立于阵前,将飞箭挡于阵外。只是箭势太猛,攻城的云梯与撞城桩一时都近不了城门,一无法破城。

我又看向曦岚,他依旧坐在马上,我虽看不清他的脸,但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天生的王者一般。从未想过,曦岚还能给人这样一种感觉。战鼓擂鸣,是在告诉望月大军,你们已经无路可退了。那零零乱乱毫无阵仗可言软着腿跑回来的一小队一小队望月兵又岂是天青士兵的对手,徒然替大地染上血色而已。

往回撤的望月军渐渐多了起来,于他们而言,往前突破更是没了活路,所以他们只能往回跑,希望能奋力保命跑回城门,尽量不全军覆没,可是那只是希望,终究会落空的希望。前方的拼杀其实没有悬念,但越来越多的人躺在地上,越来越多的鲜血染红了大地,便会觉得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过于残酷与惨烈。

一个黑色的身影迅速朝我这边飞掠而来,芷兰宫的三侍卫一瞬间护在了我跟前,待得黑影靠近,复又退至左右两侧,是夜风!

“公子。”夜风跪在我马前行礼。

“快起吧。”我忙让他起身,脸上浮起大大的笑容,端看夜风的第一句话,便知他已顺利完成使命,不然他一早肯定先说“属下该死,没完成公子交待的事”诸如此类的话。

他起身,方伸手探向怀里,将一个明黄色特大号貌似香囊的东东恭敬的递至我跟前,接着我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

我一边伸手接过大香囊,一边一脸疑问的看向夜风,这小子的眉毛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方用他一贯不冷不热又万般恭敬的语气道:“主子说,公子晕血,又执意不肯在战前脱身,所以让公子离战场远一些,随身带着这香囊,主子还说公子若是敢笑或敢随手一扔了事,回家之后有公子受的了。”

我盯着手中跟我手掌差不多大小的香囊,终于忍不住暴笑出声。天哪,这香囊一没刺绣二不精致,四边的线脚一看便知是不会女红的人缝制的,再加上这香囊的香味,结合狐狸的警告,这东东不会是狐狸那丫亲自动手制作的吧!那种家世好条件好相貌好的自恋狂终于也有拿不出手的东东了,娃哈哈哈!

狐狸,我早已不是那个一见血就晕的浅浅了,可是收到你这狐狸爪做的香囊心里还是好开心好幸福,下回一定要你一身红衣拿根绣花针扮一回东方不败,嘻嘻。

我一手拿着香囊,放在鼻子前,咧着嘴继续看前面的战况。蓦地看见身处战场一直坐在马上的曦岚竟飞身而起,箭矢般向前冲去,前方正是潮涌而来的望月逃兵,在逃兵的后面,我好象看到了一抹暗红色,以及飘扬的龙字旗与穆字旗!

汜州初捷(四)

话说曦岚如箭矢般向望月逃兵处冲去,我的心不禁一紧,忙定睛细细瞧去,这小子想干嘛?却惊见他轻点几下,从人群上空飞掠而过,一身白衣飘飘,犹如仙谪一般,转眼便已经到了飘扬移动的望月军旗处,我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见那两面大旗在他手中一阵翻飞,周围数人倒下,他便用两面旗裹了一人又闪电般飞回白马上。我双腿一夹马腹,身下的马儿便朝天青前路军与左路军中间安全地带急驰而去,身边的护卫自是紧随在侧。

往左一看,穆字旗越发的清晰了,再看望月不到四分之一的残兵两侧,墨蓝色的寒星大军与本留在齐青关的天青军也以收网之势将望月军的范围越缩越小。合围之势已形成,接下来的只不过是瓮中灭鳖而已。倒是不远的汜州城门那一关,展延的先锋部队还未攻克,守城的将领眼见着汜河关里二十万大军即将全军覆没,也不敢开城门来解围,天青寒星龙曜共有六十万大军,远不是他们可以解的围。

曦岚见我冲进战场,也策马朝我这边而来,马背上还驮着一人,正是之前从望月军中用两面军旗裹来的人儿。行至我跟前,他将马背上的人随意的扔在地上,那人显然已被点了穴,就这么跌在我马前,我低头看去,竟是那望月国使臣!

出使天青国,如今又出现在战场,再看他一身银盔甲,身份不得而知。我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天曦岚,万千人中生擒敌军首领,对于曦岚来说竟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天青王那只老乌龟不择一切手段的想要曦岚继位,看来不止是出于私情啊。

“曦岚,你想不想知道你抓来的人有多值钱,或者说有多尊贵?”我看了看汜州城门,城墙上的箭阵与石阵,这一关已经难住展延近一个时辰了,汜州守城的将士看来是有些不简单。我又低头打量了一下地上的望月国使臣,他跌坐在地上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那眉宇之间的桀骜霸气在这种处境下依然,两眼却恶狠狠的盯着我,带着满满的不置信,我不理他,转头对曦岚巧笑道。

他脸上仍是那温和的笑容,一身白衣好象依旧纤尘不染,眼里却有了然与笑意,对赶马过来的展延道:“用他攻城试试。”

“展将军,”见展延弯身将那望月国使臣安于马上,我朗声唤道,“盾牌摆弧阵,云梯置两边,木桩竖着抬,将他绑在木桩顶上。”

展延回身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又看向天曦岚,见天曦岚微笑着点了点头,便纵马而去。

盾牌摆弧阵远比现在直线排列更灵活有效,箭射过来又不会拐弯,弧形的盾阵护着抬云梯的人更安全,将那使臣绑在木桩上,若城墙上的士兵将抬桩的人射死,那么不好意思,木桩掉下来那使臣不死也难。

果然,城墙上飞来的箭与扔下的石块都远远的避开了抬桩的人,撞城门的木桩终于顺利抬到了城门前。身边的曦岚又纵身向城门处箭矢般掠去,速度之快,竟与城墙上跳下的四个黑衣人同时到达城门外!我有些不敢置信的捂着嘴看向前方,曦岚与那四人纠缠在一起,黑衣与白衣凌空翻飞,守城的将士一时也不敢再放箭,但也只有一分钟左右的时候,五个人身形蓦的分开,四个黑衣人赫然倒在地上。

曦岚一手把那使臣从木桩上解下,将他挡于自己身前,逼得城墙上的弓箭手不敢朝这个方向放箭,一个纵身,来到抬着木桩的士兵后,对准木桩飞起一脚。那原本由八人合抬的粗大圆木桩竟直直朝城门飞了过去,“轰”的一声,重重撞在城门上,一声巨响,又重重的落在地上,引得脚下的地面似乎也震了三震。

木桩虽没有将城门撞开,却赫然将城门撞凹进去一大块,同时也将城墙上的人撞慌了神。那方才抬木桩的士兵回过神来又忙跑过去将木桩抬回来,城墙上的人刚欲动手,天曦岚却一个飞身将那使臣又趴扔在木桩上,守城的士兵不意外的又停了手。看来那使臣的身份绝对绝对不简单,那厮不会是望月国的皇子吧?

曦岚对准木桩又是一脚,身形又瞬间跟着木桩,将方才扔在木桩上的使臣拎了回来,木桩直直的朝前飞去,这回竟穿过了城门!我不禁倒吸一口气,曦岚的武功竟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我看不清那使臣的表情,料想如果他能开口,定会大叫着让城墙上的士兵射死他,也不愿意受这种耻辱。

这一变化实在太快,城门竟在瞬间被破,天青军这边士气大振,几架云梯也置靠在了城墙上,士兵们不顾箭阵争先恐后的爬上云梯,而汜州这边,守城的将领一身戎装终于忍不住从城楼走出,出现在了城墙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破空之声传入耳际,一支利箭以惊人的速度与气势从我头顶上空闪电般射向城墙上刚出现的身影,众人还未弄明白怎么回事,那将领已身中一箭向后倒了下去,惹得阵墙上一阵骚乱。我蓦地转头,身后不远处,那高头枣红马上一身暗红盔甲英气逼人左手拿弓还保持射箭姿势的人儿,不正是我近两月未见的二哥穆清林么!

我看着他,眼眶瞬间湿润,脸上却浮起大大的笑容,那样坚毅沉稳,英气迫人的二林子是我从未见过的,可是我知道,这个时候的他才是最最真实也最最吸引人的,这个时候的他,才是我们龙曜国当之无愧的大将军穆清林!之前与他相处的种种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呵呵,我怎么会给他取个苍蝇的外号呢?

他却没有看到我,眼神专注的望向城墙处,右手将弓拉成满月状,又飞射出一箭,随即对面有人应声倒下。他的身边,围着一圈亲兵,同样暗红色的战袍,个个少年大器,精锐张扬,此时也一手执弓,一手挽箭,在这么远的距离下,将城墙上的人儿纷纷射落。他们所处的位置,在城墙上望月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之外,他们能射落对手,对手却射不到他们,撇开所处位置高低优劣的因素,穆家军的箭程已远非一般人可比。之前天青军的弓箭手在将敌人从城墙上射落的同时也将自己暴露在对方的箭程范围中,可是所处位置优劣摆在那里,不仅我方的牺牲远比敌方大,而且根本没法接近城门。

我回过头,继续看向前方的战场。如此专心作战的穆清林,我岂能影响他,让他分心?没了主将,又被穆家军的人屡屡射落,城墙上一时乱了阵脚,城门又被砸出一个大洞,天青大军趁势向前潮涌而上,曦岚更是一个纵身飞入城中,好象电影版《杨家将》里李若彤演的八妹破城那一幕,没消多久,城门沉沉从里打开,那个白色身影随着洞开的大门映入眼帘,身后是一大片倒地的汜州守城士兵。

我的心里除了震撼与惊叹,更有庆幸与信心,脸上又浮起大大的笑容,汜州已破矣!

我策马退至一侧,看着天青龙曜寒星三军依次入得汜州城,留在汜河关的,是遍野的尸首和成河的鲜血。我将香囊取出,凑近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又放回怀里,然后纵马跟上大军,自是依旧与天青大军一道。

城内百姓并无反抗,三军纪律严明,也没有抢掠之径。相反,从百姓的议论交谈中,似乎对望月王的统治颇多不满,除此之外,竟还有人谈起龙曜国的贤帝与贤相,言语中似对我之前提出的科举、养老、免兵役、租地及商贸物价的控制颇为崇敬,甚至羡慕龙曜子民能有如此贤帝贤相。我的嘴角不禁咧了开来,那说话大声、言语煽情、鼓动人心的几个人,若说不是狐狸找来的托儿,我从此乖乖听话,狐狸让我朝东我绝不向西,哼!

三军一路前进,气势磅礴,傍晚时分便在汜州北部扎营。寒星军在左,龙曜军在中,天青军在右。

我依旧与曦岚同一个营帐,可是今天在营帐中还多了一个人,便是那被俘虏的望月国使臣。

“殿下,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我微笑着蹲下身,对地上的人儿眨巴了几下眼睛,夜风探回来的消息,这人居然是望月国太子望月宗宁,没想到他不仅亲自出使,还亲征此役。

他怒视着我,如果没被点穴的话,我估计一早被他大卸八块了。

“曦岚,让他说话吧。”我的笑容慢慢变冷,红儿的命与云辉的断臂,这仇我可没有忘,那天晚上的黑衣人不就是眼前这人派来的么?

“你到底是谁?”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问我是谁?呵呵,看来女人与宰相在他们的意识里,是永远联系不到一块儿的。

“你说呢?”我可不会傻到对着敌人仇人将自己的老底也揭了,哪怕是个将死的人,“殿下,作为幽州那晚您对我所作所为的报答,我一定会让您活着回到望州与您父皇见上最后一面的。”

“哈哈,这一次只不过是被你们攻了个不备,想取望月,你以为凭你们三国联合就能做到?”他蓦地大笑,那神情,一如往常的狂傲霸气。

“难道殿下还奢望叶苍和修若会来解望月之围?”我也微笑,狐狸那丫一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之前告诉我,叶苍与修若两国,他自会搞定,不用我瞎操心。

聚少离多(一)

我将望月宗宁交给曦岚处理,骑着马屁颠儿屁颠儿准备去龙曜军营找我亲爱的苍蝇哥哥。

可是没等我跑十米远,身边一下子就冒出了好几匹同行的马,我转头一看,不是一路而来呼啦啦围着我的那几人还有谁?我勒马,对着他们一阵横眉冷眼,最后终于只跟了夜风那个拖油瓶继续屁颠儿屁颠儿向龙曜军营奔去。

出得天青军营,便被龙曜的士兵拦了下来。我汗,如今我身上穿了天青的兵服,还真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眼见着小夜同学就要发飙拉着我硬闯,我只得下了马,伸手将怀里早前从苍蝇处刮来的刻着“林”字的他的贴身玉佩拿了出来,吩咐道:“拿着这个,告诉穆将军,说浅浅求见。”

那士兵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拿过玉佩,转身便走了。我也没作细想,歪着脑袋细数二林子的不是:近两月了不来一封信、战场上居然无视我忽略我、现在又设拦不欢迎我,哼,看我呆会儿怎么收拾你!

那士兵还没回来,穆默远远的看见我,便迎了上来,领着我和夜风,直往帅营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念念叨叨的跟我道歉。我一径想着怎么找苍蝇算帐,本想忽略他的念叨,后来实在受不了了,便决定小耍一回这小子。

“穆默,你今年多大啦?”我作慈祥老者状。

“啊?”这小子一下子没跟上我跳跃的思维,痴呆了一秒,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咧着嘴,憨憨的道,“回公子,小的今年二十六了。”

二十六?同龄人啊!在心里握爪,嘴巴却感叹道:“才二十六啊,怎的就比我家六十二的厨娘林大娘还唠叨呢?哎,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那小子一个颤抖,堪堪站稳,然后涨红了脸一句话也吭不出来了。我跟着他站住,然后笑得前俯后仰乱没形象的。身边的夜风突然轻咳了一声,我诧异的看向夜风,靠,难道小夜同学对我刚才的耍人行为有意见?

呃?右边什么时候多出来两尊石像?好象还是我认识的,一个是二品安远将军徐定远,另一个是三品前将军陈铸,俺们以前早朝天天见的。可是他们两个脸上那是什么表情啊,怎么比吃了一盘苍蝇还怪异啊?

“云…云…”徐定远云了半天也没云出个所以来,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全是不敢置信外加不可思议。

我一下子傻了,一把捂了自己的嘴,狠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怪不得从一早展延看我的怪异眼神,到刚才龙曜小兵,以及眼前这两个人的表情,5555,我八成退化成弱智了,我现在可是女声啊,自从灵儿给我解了那药之后,我的声音就恢复了女声,扮男装随军,因为只除了与身边那几人打交道,我根本不和别人说话,那几个又都是知根知底的,也没个不良反应,所以我一时倒忘了自己的不正常处,如今一开口,女扮男装就彻底暴露了。

可是现在怎么办?承认自己是云相?不承认自己是云相?好纠结啊!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

天呐,是苍蝇的声音!我的心立马不纠结了,苍蝇一出现,基本不用我烦恼什么了。

果然,那两位将军抛开我的问题立马向苍蝇同学打招呼问好,刚问完好就被苍蝇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了,离开的时候还一脸困惑的看了我一眼。

我喜孜孜的唤了声“二哥”,屁颠儿屁颠儿跟在他后面随他回帅营,将一早要找他算帐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过反观苍蝇的脸色,似乎有些臭啊,这小子近两月不见,态度与脾气好象变坏了嘛,胆儿也肥了,敢对着偶摆脸色了。

夜风候在外面,帅营里只有我一人,外加苍蝇一只。

“二哥?”我又试探性的唤了一声,这小子忒奇怪了,依旧微臭着一张脸,一句招呼也没有。以前那个可爱的老被我三言两语气得跳脚的二林子居然成这德性了?难道他现在一身盔甲的要装酷摆架子?哎呀呀,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现在才摆大将军的架子太晚了咯。

“二林子!”一想到此,我就彻底没了顾忌,音量也提高了不少,哼,苍蝇还能将我吃了不成?

啧啧,可是很奇怪啊,这小子突然有些憋红了脸,似有什么问题困扰他一般,却硬是不开口。我忍不住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边碎碎念:“回魂喽,回魂喽!”

这小子终于憋不住,一把转开头,却只说了一个“三”字,又没了声音。

三?苍蝇一直不开口,不会是在犹豫叫我“三弟”好还是“三妹”好吧?原来如此啊,娃哈哈哈,苍蝇还是偶那只可爱的苍蝇二哥啊。

“二林子,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关于称呼问题,我决定再让苍蝇憋一会儿,所以换个我感兴趣的话题吧。

他果然又憋了一小会儿,终于忍不住的抽搐了几下嘴角,蓦地转过脸,冲着我叫道:“不许再叫我那个鬼称呼!”

我咧着嘴捂着肚子大笑,笑完又眨巴了几下眼睛,装乖巧装甜美的轻道:“是,二哥。”

苍蝇的脸不意外的又红了,哎,果然还是老样子啊,真好玩,嘿嘿。

“你怎么跑到战场上来了,你不要小命了?”苍蝇红着脸貌似责备又貌似关切的问道。哎,老实人啊,如今我恢复了女身,他那声“三弟”好象就叫不出口了。

可是偶啥时候不要小命了?偶的小命偶可宝贝着哩。我白了他一眼,凉凉的道:“二哥不是也在战场么?再说我身边有一帮高手保护着,还有你给我的天丝软甲呢!”

哎呀,惨了,跟着大军赶了一天的路,好不容易歇下来就巴巴的赶来看苍蝇,忘记将偶身上的天丝软甲脱下来送还给苍蝇了,貌似从见到苍蝇那刻开始,偶心里就有些小兴奋,不太正常咯。

“行军打仗本就是我的天职,与你怎么一样?你还跑到前线来!”

咦,难道破城门那会儿苍蝇也看到我了?靠,那这小子还装酷的射箭,瞄也不瞄我一眼,太过份太过份了啊。我睨了他一眼,撅着嘴道:“大哥都没拦我。”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哎,我心软了,这么久没见他,一见面可不能将他活活憋死:“二哥,叫我浅浅吧。”

狐狸和曦岚都这样叫我,那么没理由将苍蝇区别对待吧,他可是屡屡帮我解围的贵人呢。

“浅浅,二哥派人护送你回家吧。”他看着我,认真的说道。狐狸第一次叫我浅浅时是试探的,曦岚第一次叫我浅浅时是带着疑问的,而眼前这人第一次叫浅浅,没有拭探,没有置疑,自然而然。

“不要。”我耍赖,还是做女人好啊,怎么撒娇怎么耍赖都没关系,“对了二哥,天丝软甲我明天一早再过来还给你吧,现在还在我身上,这软甲好使,你穿着上战场就更安全了。”

“你还要回到天青军营去?”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我扭头一看,那掀开帐帘悠哉悠哉走进来的人儿不是狐狸还是谁!

“大哥怎么来了?”我伸手扶了一下下巴,狐狸这丫不是在寒星军营么?

苍蝇却适时起身,将狐狸迎上了本来由他坐着的帅位。狐狸坦然的坐下,一点也没有抢人家座位该有的脸红不好意思啥的,两只桃花眼又半眯着看着我,复又懒懒的道:“浅浅不是说和清林会合便脱身的么?”

呃?好象是有这样说过啊。可是不是现在啊,我都没跟曦岚交待一声呢,如果这样不回去,曦岚肯定会找上门来的,可不能因此内战的说。

我咽了咽口水,颇有些小心翼翼的道:“可是我还没跟曦岚正式告别呢,而且那边还有一个仇人需要我去折磨对付。”

真是的,我干嘛说得像做贼一样?我应该很有理的啊,曦岚帮了我多少啊,还被我拖下水,过河拆桥也没这么迅速无情的说,做人还是要讲道理的嘛!

“正式告别?呆会儿他就会过来,你就在这里正式告别好了,至于那个仇人,不用你亲自动手,眼下这时候,不将他利用得干干净净岂不浪费了?”狐狸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明明有笑容,可是我怎么瞅这笑容怎么有问题,而且他看我的眼神,哎,有些不纯洁啊!

“曦岚也要过来?”不祥的预感,很不祥的预感,我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不知道曦岚为什么会过来,“他刚刚没说要来这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