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锦瑶又是尖叫又是摔东西的,早惊动了外面的人。

楚锦瑶没有应声,而是压低了声音,趴在床上威胁这个玉佩:“你老实交代,要不然我就将你交给外面的人,到时候请和尚道士过来做法,你说不定就魂飞魄散了!”

玉佩里的声音轻又短促地笑了一声,说:“那你试试啊。爷我长这么大,就没人敢威胁我。”

对方软硬不吃,楚锦瑶还真没办法了,看这样子,玉佩里并不是什么恶鬼,多半是什么精怪。楚锦瑶在村里的时候就听人说过,玉有灵气,好些仙人就是靠着玉中的天地精华而修炼升仙的,便是凡人佩戴着玉器,也能养人。楚锦瑶从小就觉得自己的玉不得了,带着它,自己一年到头连个小风寒都不会有,所以玉里出现一个精怪,楚锦瑶虽然意外,但也觉得合情合理。

她的玉以前都是贴身带着的,要不然早就被苏盛顺走了。等到了侯府,这里讲究多,衣服要里里外外穿好几层,楚锦瑶不好再贴身安置,只能学着其他人,在玉佩外面罩一个络子,挂在衣服最外面。

其实楚锦瑶没打算真的将玉佩交出去,她就是吓唬吓唬罢了。这可是她的玉,陪了她十三年,便是玉里生精,楚锦瑶也觉得这是个向着她的好精。若是真宣扬开,玉里的这个人只要不说话,谁知道楚锦瑶说的是不是真的,说不定侯府里的人还会怀疑楚锦瑶脑子坏了,白日发疯。到时候赵氏就有明确的借口把楚锦瑶送走。楚锦瑶又不是傻,侯府本来就是她的家,凭什么要她离开,让给外人?所以楚锦瑶一定要留下来,还要活的很好。

眼看玉佩里的精没被吓住,而山茶又在外面喊了,楚锦瑶只好抬高声音说:“我没事。你下去吧。”

见楚锦瑶坚持,山茶嘟囔了几句,就这样走了。楚锦瑶听着山茶走远了,她才又看向玉佩:“你为什么在我的玉佩里?你有名字吗?”

秦沂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一个侯门小姐的随身玉佩里。他那天带着人追击那群鞑靼蛮子,后来似乎受了些伤,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就在这里了。

秦沂估摸着,自己多半都是宫里那些道士说的灵魂出窍。他那日的伤不轻,许是因为伤了根基,这才神魂不属。其实秦沂自己也有一枚和楚锦瑶很相似的玉佩,同为白玉坠血,质地一模一样,只不过他的玉佩还要更大些。秦沂这些年一直将玉佩贴身带着,那日出去的急,竟然忘了,这才在重伤之后出现在楚锦瑶的玉佩上。这种玉佩应当有养魂之效,秦沂这样待着舒服了很多,那年那个游方道士诓骗母后高价买下玉佩,吹嘘危急时刻能保命,秦沂本来嗤之以鼻,不过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

他明显感觉到,白玉中的红絮每少一条,他的魂魄就恢复许多。

至于后一个问题,秦沂停顿了一会,说:“我叫齐泽。你唤我齐泽吧。”

“齐泽…”楚锦瑶念了念,赞道,“好名字。”

“对啊。”秦沂淡淡地接了一句。他们这辈行水,他出生后,由太傅拟名,钦天监鉴凶吉。太傅说,沂,乃大江浩泽也,当恩泽万物,所以给他取字“以泽”。秦沂从自己的字中取了一个字,又加上了母亲的姓,故而这确实是个好名字,太傅和内阁拟的。

楚锦瑶则一噎,她想和齐泽好好相处,这才开口夸赞他的名字,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可是,齐泽竟还真的应下了?

楚锦瑶觉得这个精一定刚刚成精,还不懂人间的人情世故,楚锦瑶想着,自己得多体谅他。于是楚锦瑶大度地没和齐泽计较,而是问:“齐泽,你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玉佩里的?”

秦沂破天荒地说不出话来。片刻后,秦沂含含糊糊地说:“就几天前吧。”

“几天前啊…”楚锦瑶有些尴尬,“那今天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其实,不止。

秦沂是被女子的哭声吵醒的,他本来还想喝斥谁敢在他屋子里哭,然而一抬手却发现不对。度过了最初的惊讶和意外后,秦沂很快就冷静下来,静观事态。后来,他知道面前这个女子叫楚锦瑶,刚刚从外面被找回来,方才哭,就是因为听到了生母一些不太好的话。

秦沂觉得这个小姑娘挺可怜的,但是他依然没打算插手。一个活人灵魂出窍,还待在一个侯门小姐的玉佩里休养,秦沂也觉得这是天方夜谭,更何况秦沂不想让楚家知道自己的存在。所以这几天,秦沂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默无声地待在楚锦瑶的玉佩里,等伤好之后,再了无痕迹地离开。

楚锦瑶什么都没意识到,她毫无所觉地戴着玉佩出门、请安,晚上回来再抱着玉佩偷偷哭。秦沂有些尴尬,尴尬之余,还有些心虚。

和一个女子这样亲密,同出同住同寝同卧,便是夫妻,也做不到吧。

秦沂本来都打算把这件事烂在肚里了,可是今日楚锦瑶靠在床架上哭,还是无声无息默默掉眼泪的那种哭,秦沂实在是受不住了,只好干巴巴安慰了一句:“你别哭了。”

要知道,这在秦沂的人生里,已经是他老人家难得的体贴善心了。

结果楚锦瑶没被安慰到,反而吓了个够呛,之后还敢对他不敬。秦沂觉得,看在她的玉佩多少算是救驾的份上,他先给她记着,暂不追究,若是之后再犯…呵。

楚锦瑶可不知道这短短片刻的功夫,自己已经从锦衣卫特殊关照的名单上走了个来回。她还在介怀刚才的事情:“那我今日勾坏云锦,你也看到了?”

“一匹云锦罢了。”秦沂嗤之以鼻,皇室每年都要收到成山的云锦,在皇宫里,云锦稀松平常,不过是一种做衣服的布料罢了。楚锦瑶因为一匹云锦哭,秦沂实在无法理解。他心里暗暗想着,若是楚锦瑶喜欢,等他伤好之后,让人给她送一车好了,只要她以后不要再哭。

楚锦瑶却叹气:“不是因为云锦啊…”

她干脆坐在脚踏上,将下巴撑在被褥里,和一枚玉佩面对面地说起话来:“云锦便是再难得,说到底不过一匹布,有固然好,没有穿的差一点就好了,哪值得哭呢?我忍不住哭,只是觉得无助罢了。我真的很努力在适应这里的生活,可是我没见过大户人家,哪里知道这些高门里的讲究呢?我就算拼了命学习,他们也该给我一个学习的时间吧?可是他们没有。她们都在偷偷笑我,而我的母亲,明明知道我刚来,什么都不懂,她却连个教规矩的人都不给我安排。”

听到楚锦瑶前面的话,秦沂非常赞同,没错,再贵重也不过死物罢了,哪里值得活人为之难受自己?等听到后面,便是不讲道理如秦沂,也觉得心疼。

女儿刚刚找回来,寻常人家里,都是做母亲的嘘寒问暖,亲自教导,恨不得把缺失的母爱全部补回去。可是在楚锦瑶这里,赵氏连个得力的嬷嬷也不肯派。秦沂觉得未必是不肯,堂堂侯夫人不至于这样小气,多半是赵氏忘了,她压根就不上心。

楚锦瑶才十三岁,突然进入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心里该有多么惶然无助,可是赵氏这个做母亲的不上心,楚老夫人高高在上看不到人间疾苦,长兴侯很少回内宅,早就忘了这个刚找回来的女儿。到最后,还是秦沂这个全然的外人看不过去了,说:“内家规矩我懂。我教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作话:

秦沂【yi】,二声,或许这样写大家就认识它了:临沂。

第4章 私人指导

“腰挺直。抬下巴,不要把脸缩到里面。”

楚锦瑶按照秦沂的指示,歪歪扭扭地练习请安的姿势。楚锦瑶心里想,齐泽这个精听起来脾气不大好,没想到教人的时候,还算耐心,她做错的地方他会一点一点纠正过来,并没有骂。

“不要晃。”

“我也不想晃。”楚锦瑶艰难地说,“可是我控制不住。”

秦沂对这位有幸受自己指点的“徒儿”还算满意,虽然楚锦瑶动作笨拙,但是吃得了苦,他说了之后马上就改,比宫里那些唧唧歪歪的女人强多了。秦沂说:“累了歇一会吧。”

楚锦瑶脑门上汗都要出来了,但是她还是摇头说:“不行,我这个动作刚刚摆对,若是歇息,你一会还要给我一一纠正。我先这样保持一会,等我记住了就好了。”

秦沂听了这话倒要高看楚锦瑶一眼,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吃得了苦的。寻常千金小姐,那个舍得这样为难自己?

等楚锦瑶确定自己记住了,她才呼地一声倒地,赶紧去捶自己的小腿:“好酸啊。”

秦沂颇有心说不要坐到地上,不要将腿露出裙外,这比做不对请安礼还要严重。但是他看了眼楚锦瑶发白的唇角,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楚锦瑶休息好了,主动站起来说:“我们继续练吧。”

“好。”秦沂看楚锦瑶摇摇欲坠的身形,淡淡开口,“我教你坐姿吧。现在去凳子上,并腿坐好。”

“好!”楚锦瑶赶紧坐到圆凳上,凳子上缝了锦垫,坐着很是舒服,她微微颤抖的腿都好了许多。楚锦瑶等了一会,忍不住问:“然后呢?”

秦沂都想叹气了,看她这点眼力价。他只能说:“请安的时候,除了福身礼,说什么也有讲究。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就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候祝词也不同。”

楚锦瑶受教地点头,秦沂继续说:“你是女子,你的礼节其实已经轻松太多了。若是长辈,你不小心做错了也没什么,和长辈说个讨巧话就过去了,尤其你还在山西,除了楚家,其他大姓也没几户。只有人冲撞你,不存在你冲撞人,所以你不必这样诚惶诚恐。长辈之下,同辈之人不用管,让他们给你行礼,反倒是下头人,你要注意些。”

楚锦瑶隐约觉得不太对,什么叫同辈人不用管,便是同辈的姐妹给她行礼,她也不敢受啊。不过人家好心解释,楚锦瑶没有不识趣地打断,而是虚心请教:“为什么反倒要注意下头人?”

“下者,驭也。你不可能什么事都亲自去办,能识人,能用人,能威慑众人也能适当装聋,这些才是宫…宅门里最要紧的。就比方今天你母亲屋里,给你打帘子那个丫鬟,她愿意替你教训下人,就说明这个人可以笼络。若不然,插手去教训别人的丫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谁会做?还有那个老嬷嬷,她肯定对你有愧,适当时候,你可以利用她。”

楚锦瑶都惊呆了:“你今天跟我出去了一天,竟然看懂了这么多?”

“我识人,哪用一天。”秦沂不悦地提醒,“好好听着,别打岔。”

“哦。”楚锦瑶连忙乖乖坐好。她算是长见识了,齐泽这个刚成精的玉佩精,竟然比她还懂人情世故。楚锦瑶算是叹为观止,可能,她的玉佩精特别聪明?楚锦瑶问:“你说可以利用张嬷嬷,这…怎么说?”

“你都懂得在我面前哭,怎么到这里就糊涂了?”秦沂凉凉地说,“去和她哭可怜啊。她是内宅里的老嬷嬷,又对你有愧,她随便动动手,都能让你好过许多。就比如,处置你屋里的两个丫鬟。”

“你是说,山茶?”

秦沂轻轻笑了一声:“不傻啊,至少还能听懂三分。”

楚锦瑶也抿嘴笑了,得齐泽一句赞可不容易。楚锦瑶笑过之后便是叹气:“村里那些偷奸耍滑的人我见多了,山茶还不如我们隔壁的婶子会掩饰呢。就比如今天,要不是我让丁香把云锦锁了,山茶肯定要仗着我不懂替我裁衣服,指不定昧我多少东西呢!不过丁香老实,其实留下也无妨。”

“嗯。”秦沂低低应了一句,显然赞同楚锦瑶的看法。他之后又补了一句:“你倒是财迷。”

说完之后,秦沂自己都有些愣。他刚刚,在和人说笑?对象甚至还是一个小姑娘?

“不是我财迷,一匹云锦多少钱啊!大姑娘和四姑娘见了都笑,她们用过多少好东西,能得她们青眼的,我可不是得好好看起来吗?”楚锦瑶没察觉到秦沂的不对,笑道。

秦沂心里很是复杂,可是听到楚锦瑶的话,他顾不得想自己今儿是怎么了,反而问:“你很喜欢云锦?”

“当然喜欢,像云彩一样灿烂,谁不喜欢?”

秦沂低低“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但他心里却想着,等他回去后,让人给楚锦瑶送一批好了。自然,不能以他的名义。

楚锦瑶想起那匹云锦的模样,笑道:“那匹云锦颜色好,又素淡,做什么都大方上台面。我只做一身短袄就行了,能拿出来见客交差即可。剩下的我想给我姐送过去,她当着众人面塞给我两套衣服,我怕她在夫家难做,反正我不缺衣服穿,送给她好了。等她明年生了外甥,正好给外甥好好做身衣服。”

秦沂听了,沉默片刻,才问:“你那么喜欢那匹云锦,为什么要送出去?”

“我一下子从农家回到侯府,不用过原来的穷苦日子,还有人伺候,该知足了。虽然父亲把我扔进来就没再管,但我还是很感谢他的,要不是他,我哪有如今的日子?父亲什么都不缺,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他,只能以后慢慢来。可是我姐姐,这是能马上就做的呀!”

楚锦瑶想起共处了十三年的亲人,眼神变得怀念起来。虽说楚家人才是她的真正亲人,可是过去十三年,她都是真心实意把苏家当家的。楚锦瑶回忆着过去,低声说:“爹娘原来对我总是没个好脸,我以为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子,性格也不讨喜,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都清楚我是谁。他们爱他们真正的女儿,把她换到侯府里来享福,我能理解他们的父母之心,穷苦日子确实不好过。可是我没有办法原谅他们,想让自己的女儿享福是人之常情,可是他们这样做牺牲的是我啊!我从小和父母姐妹分离,就是被找回来了也和陌生人一样生疏,我被扰乱的人生又该谁来道歉?苏家总归把我养大了,我念他们这份情,不会一得势就回踩苏家,可我也做不到继续孝顺,予取予求。我成了侯门小姐,衣食无缺,却不愿意拉还在受苦的养父母一把,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自私?”

秦沂静静地听着,当年那场错误打乱了两个家庭,即使现在归位,伤痕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这件事中受伤最大的是楚锦瑶,她被迫离开苏家,离开熟悉的环境,回家之后,却又要艰难地适应新环境,忍受冷眼和排斥。在这个过程中,苏父苏母,包括楚锦妙,又付出了什么?

“不会的。”秦沂破天荒地安慰人,生疏地放柔了声音,和楚锦瑶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恩怨分明,心存善意,这样很好。”

楚锦瑶擦干悄然流下来的泪水,她陷入回忆中,想着想着,眼里含着泪,嘴边却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虽然苏父苏母对我不好,苏盛也总是欺负我,但总还是有好人的。姐姐她虽然早就知道我不是苏家的孩子,平时里对我也没句好话,但是天冷了洗衣服,每次都是她抢着去打水,她说她嫌弃我手慢,其实我知道,她是心疼我手上起冻疮。小时候父亲每次喝醉酒要打人,都是她顶着骂把我推到外面,让我去割草。她和我无亲无故,能做到这样,我真的很感激她。”楚锦瑶说着鼻子一酸,知道秦沂不喜欢人哭,赶紧眨巴眼睛,把眼泪逼回去,“我如今生活变好了,没什么能帮她的,只能尽力给她些银钱傍身,让她不要再在大冬天洗衣服。”

秦沂许久都没有说话,他很少安慰女孩子,他甚至很少听别人诉苦。他的世界里,是深红威严的宫墙,恭敬精明的宫人,歌舞升平的人世,以及一个个面容姣好,但心如毒蝎的女子。他也见过许多女子哭,但宫里的女人即使哭都能哭得梨花带雨,恰到好处。这是秦沂第一次,平心静气,安安静静地,听一个女孩子说人间的疾苦。

秦沂素来最讨厌人哭,然而这次楚锦瑶流泪,他却没有再嫌弃。过了一会,他说:“云锦太贵重了,你就算能辗转将东西送到你姐姐手中,恐怕她也用不了。说不定,反会招祸。”

“我也知道。可是,我没有其他钱,这匹锦是我唯一的私财。”

“这些不会成为问题的。擦擦眼泪吧,别想这些了。”

“怎么能不想呢?”楚锦瑶都要被逗笑了,“我自己不惦念着这些,莫非银钱还会从天而降?”

秦沂突然问:“如果你遇到一个大人物,很高很贵的身份…嗯,比你父亲楚靖再高一些。他愿意帮你呢?”

“他愿意帮我,我就能白受着吗?”楚锦瑶指尖轻轻点着玉佩,说,“你刚刚来人世,难免会想着一步登天,但是我告诉你,这种想法要不得。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可不行,即使那是个大人物也不成。看来我得好好看着你,别我一时不注意,你被人骗了去!”

“就凭你?”

“哎,凭我怎么就不行了呢?别的我不敢说,保护你,我绰绰有余。”

秦沂轻轻笑了一声,楚锦瑶继续说:“你以后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就不管你了。”

秦沂觉得可笑,他笑过之后,懒得纠正楚锦瑶,而是揪着另一个点:“我不是刚刚来人世。我说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

“我这是为你好。”楚锦瑶生怕秦沂生出什么走捷径的歪念头,在大人物面前展露神通,反而把自己搭进去。

秦沂嗤笑:“就你还担心我…把那匹云锦好好收着吧,你喜欢就自己留着用。银钱和你姐姐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他这大包大揽的口气啊…楚锦瑶觉得好笑,但是也不愿意拂他的好心,于是笑着说:“好啊,那我以后就仰仗你了。”

楚锦瑶只是随口开了句玩笑,笑过后很快就忘了,秦沂却没有反驳。楚锦瑶并不知道,这句玩笑意味着什么。

苏慧的事一时半会没有法子,楚锦瑶刚刚回家,自己都没站稳,怎么可能将手伸出府外去拉姐姐一把。恐怕她的东西还没传出侯府,就被下人瓜分了,更甚者,还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楚锦瑶明白这个道理,苏慧急不得,攒钱的事也急不得,她只能在秦沂的指导下,慢慢学习一个闺秀女子该会的礼仪。

其实天下人情往来都是互通的,楚锦瑶原来没有入门,怎么做都不得要领,但是现在有秦沂在一旁提点着,楚锦瑶很快就上手了。而且礼仪这些东西,外行人瞎扑腾一天,不如内行人一句提点。有秦沂这种眼睛极其毒辣的人帮衬,而楚锦瑶自己也肯下苦功夫,十来天过去,楚锦瑶就能做的像模像样了。

就连赵氏房里的丫头都说,五姑娘仿佛脱胎换骨,一下子就开窍了。虽然规矩还不如其他几位姑娘,但是光看架势,已经有了。

至于梳妆首饰这些…女人在这方面都是天生的可塑之才,没过多久,楚锦瑶就对这些黛螺口脂如数家珍了,秦沂也很是佩服。

经过了艰难的适应期后,楚锦瑶再行走在侯门曲折的回廊上,心里终于不再觉得虚浮没底。这个痛苦的过程,她的母亲没有管她,她的父亲压根没见着人影,她的其他亲人也都事不关己,真正帮她的,竟然是相识了没几天的秦沂。

楚锦瑶从前总是想着和母亲好好亲近,然而她的母亲正眼都肯不看她,等楚锦瑶度过了艰难的蜕变期后,反而对赵氏没那么强烈的孺慕之心了。

因为她最需要母亲的阶段,已经过去了。

楚锦瑶穿着一件立领对襟深绿短袄,衣襟上盘着如意盘扣,下面穿着一条浅绿缠枝花马面裙,脚上蹬着兔毛靴,步履轻缓地朝怡安院走去。她目视前方,肩膀平直,腰也直直挺着,每一步间隔基本不变,不疾不徐,平稳轻巧。进入院门后,院子里洒扫的婆子停下身,给楚锦瑶问好,楚锦瑶脚步微停,对着丫鬟婆子点头一笑。

楚锦瑶按照秦沂的说法,笑得时候微微收着,动作不要太大。然而她的眼睛又圆又黑,这几天脸吃胖了,原来的尖脸成了鹅蛋脸,笑起来时眼睛里仿佛有星光,脸侧的酒窝也若隐若现,简直能甜到人心里去。

婆子见了楚锦瑶,也喜笑颜开,脸上褶子都快挤没了。五姑娘虽然身世可怜,但是却是个爱笑的,反倒比四姑娘看着容易亲近。老人家的爱好和男子不同,她们总是喜欢楚锦瑶这种鹅蛋脸,个子高,又爱笑的姑娘。

和院子里的人打了招呼之后,门帘也掀开了,秋叶半个身子露出来,笑道:“远远听到笑声,我就知道是五姑娘。姑娘快进来吧!”

楚锦瑶保持着笑意,不疾不徐地穿过抄手游廊,走入屋内。进门时,她微微侧身,避过帘子,但很快她又站直了,这个过程中,楚锦瑶修长的脖颈一直挺着,并不曾做出探首驼背之类的动作。

秋叶看到这一幕,暗暗感叹,五姑娘刚来的时候,很是有些战兢畏缩,虽然情有可原,但看起来终究小家子气,然而再看看现在,哪里能看出当初的模样?便是大房的庶女,也做不出五姑娘这种笑意融融、挺拔坦然的姿态。

这样看着多么精神,这才是贵女啊!

楚锦瑶自从有了秦沂,她被提点后,便不再大清早赶来请安。自己辛苦,别人还不念着你的好,何苦为哉?她像楚锦妙、楚锦娴一样,每日算着时候到来,既不会太早赶着赵氏还没起床,来了之后也不用等太久。

然而今日,楚锦瑶一进屋倒吃了一惊,父亲也在?

看到长兴侯,秦沂心里唔了一声,他倒忘了,初一十五,男子都要留宿在正室房里的。楚锦瑶是正月下旬回来的,二月初一楚靖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有留在赵氏屋里,这倒让楚锦瑶隔了快一个月才见识到这条规矩,所谓“正室的体面”。

秦沂暗暗算着,楚锦瑶回家快一个月了,他昏迷不醒,也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啊,秦沂即使从来不说,但他难免有些焦躁,一个月不醒,便是他身边全是亲信,恐怕也不好遮掩。

他得想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修文,发的晚了一会,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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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宫闱秘闻

秦沂一直在想办法离开这里。

楚锦瑶玉佩里的红絮已经少了近半,而秦沂感觉到自己的伤却还差得远,这背后的含义让人不寒而栗。红絮被消耗光后,还可以养魂吗?秦沂不想赌。

更何况,他不能这样无限期地养伤下去,他久久昏迷不醒,这个消息一旦闹大,那就是倾天之难。秦沂甚至想过就这样半好不好地回到自己身体,但他却不知道如何脱离玉佩,而楚锦瑶一个闺秀,他也不能让对方将他带到他的身体附近,换作楚家的男子,他又不放心。

秦沂想着自己的事情,而楚锦瑶却一无所知,她还不知道秦沂在忧愁什么。她见了长兴侯,只是惊讶了一瞬,下一刻就收拾好神色,恭恭敬敬给长兴侯行礼:“见过父亲。”

长兴侯见了楚锦瑶,显然是有些吃惊的。一个月不见,楚锦瑶竟然变成了这样?

长兴侯上下端详着楚锦瑶,最后满意笑道:“不错,圆润了许多,也不像原来那样瘦了。很好。”

楚锦瑶如今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还有些黑。随着她的身体渐渐养好,楚锦瑶不再干瘦细弱,自己真实的相貌也一步步展现出来。她毕竟是长兴侯和赵氏的女儿,时代都是贵族,底子必然不差。然而楚锦瑶要比同胞姐妹,也就是楚锦娴还要更貌美些。她那双眼睛就长的极好,眼形圆润,眼角却微微上勾,形状非常优美,眼珠极黑又极润,不笑时盈盈发光,笑时仿佛有万千星光落入眼中,简直能晒到人心里去。楚锦瑶今年不过十三,等再长开些,顺便养白了,必然更让人惊艳。

长兴侯暗暗点头,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对坐在一旁的赵氏说:“你将她养得很好,仪态尤其出色,你用心了。”

赵氏的笑容登时就有些僵硬。赵氏今日早早就收拾好了,她打扮一新,穿的极为鲜亮。但是长兴侯没注意她的心意,反而一直不咸不淡地喝茶,赵氏心里难免丧气。可是赵氏没想到,楚锦瑶一来,反倒得了长兴侯好生一番打量。赵氏难得得了一句赞,竟然还是因为楚锦瑶。

楚锦瑶听了也受宠若惊,她的仪态是秦沂指点后,躲在屋子里,一直练到秦沂满意才成型的。楚锦瑶以为这是世家标准,然而实际上,这其中夹带了许多个人喜好色彩。

长兴侯觉得,楚锦瑶行礼和走路的时候都扬着脖颈,说话也没有躲躲闪闪,虽然有不够贞顺柔弱之嫌,但是比寻常女子说话低着头,走路低着头,行礼也低着头要赏心悦目许多。如果是妾室丫鬟,长兴侯喜欢羞怯柔顺、姿态伏得很低的女子,但是换成他的嫡出女儿,他却喜欢明艳大气、做什么都抬头挺胸的姑娘,楚锦瑶就做得很好。楚锦娴是老夫人教出来的,虽然规矩上佳,但长兴侯觉得长女太过安静端庄,而楚锦妙冷淡苦情,行走时身上的衣袖都在来回飘荡,虽然有弱柳扶风之姿,长兴侯却怎么看都觉得不健朗。

对女人和对女儿,谁都有两套标准。

姐妹三人都在,但是却独独赞了楚锦瑶,楚锦娴和楚锦妙脸面上难免有些过不去。楚锦瑶得了赞没有任何骄恣之色,她没有入座,而是走到楚锦娴面前请安:“长姐。”

楚锦娴点头,她是嫡长女,怎么会在意这等小事,她说:“看得出你最近下了功夫,这样很好。你刚刚回来,不必着急,慢慢学就是了,不要辜负父亲的期待。”

“谢长姐。”

楚锦瑶又给楚锦妙请安,其实她们的身份是有些尴尬的,楚锦妙虽然排行比楚锦瑶大,但实际上她又不是楚锦瑶的姐姐。楚锦瑶当着这么多人,给足了楚锦妙脸面,楚锦妙不情不愿站起身,以平辈之礼回之。

长兴侯看到自己的嫡女相互问礼,心中得意之极,他满意地对着楚锦娴点头:“娴儿越发有长姐之风,这样,到了夫家,为父也不会担心你。”

楚锦娴今年十七,早在十三岁就和表哥定了亲,现下很快就要出阁了。楚锦娴听到长兴侯的话,站起身道:“谢父亲。”

楚锦妙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这是什么意思?先是赞楚锦瑶有礼,后来又赞楚锦娴温仪,意思是这姐妹俩你友我恭,亲亲热热,而她楚锦妙就完全是个外人?她不是亲生女儿,便连一句好话都不肯说了?

赵氏也觉得不妥,她见楚锦妙脸色难堪,心疼地将手覆在楚锦妙手背上。

赵氏母女的动作没人注意到,因为庶女和姨娘们进来了。一伙人把次间挤得满满当当。因为长兴侯在,几个少爷也来了。往常他们都是和姑娘们错开时间请安的,现在有长兴侯,他们便不必回避了。

长兴侯看着满堂妻妾子女,心中满意,他站起身高声说道:“走吧,去用饭吧。”

今日不需要给楚老夫人请安,吃饭便不用着急。再说只有他们自家人,饭桌上的讲究就少了很多,也不必避讳食不言寝不语。二少爷动了几筷子就没胃口了,他问长兴侯:“父亲,前几日很少见您,您在忙什么?”

听到二少爷的问话,许多人都停了筷,看向长兴侯。好像是自从楚锦瑶回来之后,长兴侯突然就特别忙,忙得连后宅都没来过几次。赵氏这个正室夫人,黄氏、芙蓉两位姨娘,都很想知道这是怎么了。

长兴侯叹气道:“还不是为了太子殿下的事。”

太子殿下?楚家的人都有些吃惊,赵氏问:“好端端的,怎么和太子殿下牵扯起来了?”

去年夏天那桩宫廷秘闻,虽然说这是天家私事,不得编排,但其实,基本各省官员都知道了。而山西因为地利,了解的还要多些。

这是在家里,周围都是妻妾、儿女,长兴侯觉得不必避讳,直接说道:“六月的时候,北直隶从山西调兵添入五军营中,和三千营、神机营一起在怀来演习,皇上带着后宫娘娘们亲自在城墙上观看。这本来是扬国威的好事,底下的兵卒们难得看到皇上,有心在皇上和娘娘们眼前露脸,神机营为了卖弄,也拿出了许多火器。皇后娘娘第一次见火器,很是新奇,叫人过来表演。”

长兴侯说到这里,端起茶润了润口。楚锦瑶不明白皇宫和官场的事,但是她听着,却觉得似乎不太对。

专门从山西调兵,恐怕这次演习的规模不小,而且将军战士为国为民,保御边疆,都是英雄。皇后自己觉得新奇好玩,就把神机营的人叫过去给她表演…这是看戏耍杂呢?

楚锦瑶觉得不妥,但是她偷偷看其他人,并无异色。楚锦瑶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于是也不出声,默默听着。

长兴侯放下茶盏,继续说:“本来事情到这里也是好好的,娘娘喜欢,那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照着做就是了。神机营在下面演示,皇上皇后看得兴起,就让人擂鼓助兴,皇后身前一个很得脸的宫女主动请命,皇上龙心愉悦,就准了。”

长兴侯说到这里,其他人再也忍不住“啊”了一声。这…也太荒唐了吧。军祀大事,让一个女子擂鼓,成何体统?

显然长兴侯也觉得荒唐无比,但是小齐后得宠,皇上这些年越发迷信方士,宠爱小齐后,连朝事都不大管了。当日下头所有人都觉得不妥,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子嬉笑着在城墙上擂鼓,皇上还和小齐后有说有笑,十分欢喜,便是内阁首辅,也只能陪笑,不敢多说。

“当日太子殿下也在。太子看到宫女擂鼓后,直接上城墙去找皇上和娘娘。据那天随行在城墙上的大人们说,太子和皇上请言,说鼓乃鼓舞军心之重器,不是玩物,大军列阵,一个女子却在阵前嬉笑擂鼓,这成何体统?皇上不太高兴,皇后娘娘许是被那句玩物气着了,冲撞了太子几句,皇上脸色也很不好。内阁见势不对,都赶紧出来替太子殿下说话,太傅也让太子先下去。”长兴侯叹了口气,道,“谁能想到呢,太子当时好好的,大人们都以为没事。谁知道太子走了两步,突然从侍卫手中夺过弓箭,一转身直接把那个宫女给射死了。御前见血,当时首辅和锦衣卫指挥使吓得脸都白了,娘娘们也尖叫,下面数万士兵看见城墙上死了人,都骚动不已。”

楚家女眷们听到太子胆敢当着众人面射杀宫女,这个宫女还是他母亲跟前的红人,都惊吓地用手帕捂住嘴。长兴侯想到当时那个场面就想叹气:“就这样,龙颜大怒,皇上亲自下旨,让太子到大同来戍边。大同那边时常和鞑靼打仗,说死人就死人,太子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内阁阁老轮番求情,都说不动皇上,太子也是倔,死活不肯和皇后服软,竟然真的跑边关去了。”

皇家父子隔阂很深,这种事大家虽然不说,但心中都有数。这一次,算是彻底闹大了。

一朝国本太子殿下射杀母婢的事情,不出一月就传遍全朝。现在楚家人听了,二少爷说:“太子此行虽然不妥,但也是为了维护军威,情有可原。”

“我们倒觉得情有可原,皇上和娘娘呢?”更多的长兴侯也不好说了,只能一带而过,“太子当时才十六岁,年轻气盛啊!”

楚锦瑶听到玉佩里极轻极轻地冷笑了一声。自从知道齐泽后,应齐泽强烈要求,楚锦瑶只能换了个络子,将玉佩挂在脖子上,原来她都是系在腰间的。小孩子脖子上戴百命锁是童稚可爱,楚锦瑶这么大的人了,还在脖子上挂东西,楚锦瑶觉得很丢人,但是架不住齐泽说,她只能咬着牙忍了。

楚锦瑶眨了眨眼睛,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齐泽比她还要警惕,人多的时候从来不出声,现在这里还坐着她的父亲呢,他不应该忍不住的呀?

楚锦瑶想不通,只好暂把这件事抛在脑后。许是她耳边出现幻觉了吧。

赵氏忍不住问:“那侯爷前段时间没过来,莫非在忙…太子的事?”

“对啊。太子到了边关,战场上刀剑无眼,鞑靼今年也时常扰边,谁能放心的下?”长兴侯点到就止,剩下的没必要和内宅女眷说了。男子不插手内宅,女子也不能过问朝事,长兴侯和赵氏等人说这些,是为了让她们知道宫中的形势,至于他前段时间真正在忙什么,就不能告诉她们了。

赵氏知道长兴侯在忙外头的正经事,不是包养了外室,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了。她对太子的事兴致缺缺,这些大人物和她是没什么关系的,自有爷们操持,她关心的,只有后宅的姨娘和姑娘们。

长兴侯吃完饭后,就带着二少爷和其他两个庶子到外面了,想来是继续说太子的事。楚锦瑶恭送父亲离开后,心里还有些遗憾,她还蛮想知道太子后来怎么了呢。

长兴侯走了,少爷们也走了,屋里只剩下女眷,说话也方便了很多。

赵氏斜坐在炕垫上,楚锦妙倚在赵氏手边,而楚锦娴却站在赵氏对面,束手端立,微微低头。楚锦瑶看看坐在赵氏身边的楚锦妙,又看看恭敬站着的楚锦娴,默默走到楚锦娴身后。有了楚锦娴和楚锦瑶开头,另一个庶出姑娘也不好坐了,只能随楚锦瑶两人站着。

正经嫡女都好好站着呢,她哪里敢坐?

赵氏的丫头一看姑娘们都站着,连忙要搬凳子过来,楚锦娴却摇头说不必。赵氏也没管,她翻了翻手里的账册,说:“这几天该发月例银子了,按我们府里的规矩,你们这些姑娘月例银子二两,身边的大丫鬟月例银子是一两,嫡出姑娘每季四身衣裳,庶出两身,若是有客或者出门,首饰另打,如果逢生辰或是过节,长辈另有补贴。”

楚锦瑶听了之后咋舌,她记得有一年他们家庄稼收成特别好,总共得了十八两银子,苏父苏母乐的嘴都合不拢。苏家一年到头,总共才赚十七八两,这还是年成好呢,而楚家的姑娘,吃穿不愁,还每月能白得二两银子。楚锦瑶默默算了算,这样看来,她只要省着些花,将月例存下,等到了年末,比苏家一家人劳苦一年都要有钱。

楚锦瑶震惊了。

还没等楚锦瑶震惊完,赵氏翻了页账本,又说话了:“这些都是定例,这几天五姑娘刚回来,她不像你们,有往年的衣服换着穿,她的衣服首饰都要重新置办。老夫人从公中支了一百两,她自己又补贴了一百两,我和你们父亲也分别补贴了一些,算起来,总共四百两左右。除去翻新院子,置办架子床、梨花木桌椅、红木衣柜、梳妆桌、屏风之类的大件,共剩下一百五十两。她共做了八套袄裙冬装,一件皮毛衣服,还有两件春日的单衣,再零零散散置办些首饰,还剩三十两。”

当楚锦瑶听到自己名下有四百两的时候,惊得心都跳快了,等到后面听说这四百两已经花完了,她一颗心大起大落,到如今已经波澜不惊了。

楚锦瑶都没料到,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家里竟然在她的身上砸了快四百两…不过大头是家具,这些是出一次血便能用很久的,衣服也是一次性置办了许多,这才听着吓人。

楚锦瑶原来在农家时,衣服都是尽量省着穿,但是如今环境完全不同,楚锦瑶也知道在衣服首饰上不能手软,若不然便是给大房丢人。尤其是楚锦瑶身份特殊,更不能省着。

楚锦瑶突然觉得二两月例一点都不够用了。

不光楚锦瑶被这四百两吓住,就是其他姑娘骤然听到也很吃惊。四百两啊…果然,到底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赵氏看向楚锦瑶,道:“剩下这三十两,我便给你支出来,你自己收着。”

楚锦瑶迟疑了仅仅一瞬,紧接着就说:“我年龄小,管不来这么多钱。还是劳烦母亲帮我收着吧。”

“你自己拿着吧,我这里不缺这点银钱。你总是要学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