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容当机立断,俯身就拜了下去:“多谢贵姬娘娘美意,但…奴婢刚犯了错被贬去浣衣局,可见规矩上是不周的,就…就不去王府丢人了。”

美意你妹!实际上沐容心里把她骂了个遍——男人把女人不当回事,你个女人也把女人不当回事?

人干事?

颖贵姬心里的算盘打得明白:听得皇帝把她贬了,本想这样正好,结果没想到瑞王出言求情,她是断不肯瑞王就此把这事拦下来的——既然皇帝对沐容可有可无,就索性把沐容赐给瑞王好了,王府里的事于她无碍,可沐容在御前却碍了六宫的眼。

所以她才无所谓沐容怎么解释,笑吟吟地望着皇帝,静等圣意。照去浣衣局也好、赐去王府也罢,总之,沐容是不能留在御前了。

皇帝和颖贵姬的想法却正好拧了——本来贬沐容去浣衣局就不过那么一说,看她傻乎乎的完全不给自己台阶下,就想要不让她去几天吃吃苦头再调回来;如今突然杀出个颖贵姬,当真以为自己拿她不当回事,又借了瑞王和沐容的亲昵想把沐容赐下去…

开!玩!笑!

再看看瑞王那一副坦然受之的神色,皇帝暗道一句“宫女你看上谁随便挑,沐容想都别想”,轻一咳嗽,开口道:“沐容说的是,就她这规矩,到王府还不够丢人的。不过既然颖贵姬你抬举她,朕也不贬她去浣衣局了,还留御前吧。”

瑞王心说:皇兄您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沐容大呼:谁要她抬举啊!让我去浣衣局好吗!

颖贵姬则是一怔,少顷终觉尴尬,暗横了沐容一眼,贝齿一咬,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低着头走过去讷讷地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案上,轻轻道:“臣妾…做了两道点心,陛下尝尝…”

“嗯。”皇帝一点头,视线划过那食盒后停在她脸上,温声问她,“近来身子怎么样?”

“无事了…”颖贵姬面上微红,喃喃回说,“太医开了方子,服了些时日,无大碍了。”

皇帝又“嗯”了一声,继而翻着折子道:“既然无事了,日后来成舒殿,该通禀便按规矩通禀吧。”

“陛下…”颖贵姬有一瞬的惊慌,却又遂即知道没什么可说的,本也没奢求一辈子都能来成舒殿不用通禀。

但…此时提了这个,是因为沐容?

浅一咬唇,颖贵姬垂首道:“诺。”

“朕还有事,你去侧殿歇着吧。”皇帝淡泊道,颖贵姬识了趣,虽是不甘不愿,还是福身说:“不扰陛下了,臣妾告退。”

在她离开间,沐容注意到她经过自己身侧时的那一抹冷笑。

瑞王看了看沐容,皇帝既不贬她去浣衣局,他也就不瞎操别的心了。将那药瓶搁回了沐容的衣襟里,转身朝皇帝一揖,说还要去给太妃问安,也告退。

留下沐容一个人傻站在门边。

“过来。”皇帝看罢了一本折子后开了口,语气沉沉闷闷的,让沐容觉得害怕又不敢不听。

一步步都跟走在刀刃上似的极慢极艰难,走了半天才到他面前。

皇帝抬眼一瞥她:“坐。”

次奥您这个表情谁敢坐啊!吓哭了好么!

沐容想了想…不坐也得坐…

如坐针毡,嗯,差不多就是这感觉。沐容还自觉没有古人那种对帝王的敬畏——也不是不敬,就是不习惯,但很多时候反应不过来——可是眼下,她自己都觉得皇帝要是再说一句狠话或者表露出半分不快…

她!立!时!三!刻!就!行!大!礼!谢!罪!

皇帝则端详着她那满脸的战战兢兢半天没说话,最后目光落在她领缘旁边,向右斜压的衣领下漏着一个小小的瓶塞,红色的,在淡蓝的衣缘下显得很扎眼。

“颖贵姬的母亲和母后是故交,母后临终前托朕一定好好待她。前阵子她身体不适,来成舒殿求见,朕不好让她多等,便免了通禀。”皇帝自顾自地解释了一番,解释完了才回过神来,哑了一瞬问她,“你和瑞王很熟么?”

沐容一愣,不知道皇帝对这“熟”的定义是什么——说熟吧,没见过几面;说不熟吧,瑞王确实给她打过圆场帮过她的忙。

怎么答都…不严谨…嘛…

斟酌半天,沐容想了个绝对无错的说法:“肯定…没陛下和殿下熟。”

废话,那是我亲弟弟。

皇帝眉头微挑,又道:“那要是他不在意你规矩不周,你愿意嫁去王府么?”

“不愿意!”这次沐容答得快且斩钉截铁,见皇帝神色一动,旁边的冯敬德神色也一动,方知自己答得太“猛”了。缓了缓神,温言道,“奴婢和殿下就算是熟…也不是那种熟。方才颖贵姬娘娘当真是误会了,根本不是那样的事…”

皇帝凝睇着她微有不信:“真的?”

“真的!”沐容答道,下一秒,却从这句追问里琢磨出了些许不寻常的意味…

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的询问…好像有点…酸溜溜的…

好像还有点…松了口气的味道呢…

…别闹!

于是沐容登时提了防心,迅速地思索了最合适的答案,仿佛没听出皇帝语种别样意味般地继续道:“奴婢若是想嫁,方才就顺着颖贵姬娘娘的话说下去了…怎么也好过去浣衣局不是?奴婢是真不想去王府,不只是不想去王府,也不想给任何人做妾。”

不想做妾——陛下你就算有那个心思你能让我当你正妻么?

沐容心里脑补了一个Q版的自己举起葫芦:我说一句我要当皇后你敢答应吗?

不敢就别瞎琢磨好吗?

老子是在一夫一妻男女平等的熏陶下长大的好吗?

“不想做妾。”皇帝果然琢磨了一下这句话,俄而凝笑一点头道,“知道了,日后寻个合适的夫家给你,当正妻。”

沐容大松口气,却又欠身说:“这个不急。”

皇帝微愣。

沐容舒着气微抬起头,望着殿顶上的雕梁画栋抿笑道:“奴婢现在当这女官当得挺高兴,一时还不想嫁人。”

就算有些不敬也比藏着掖着直到突然被赐出去了强。沐容暗自紧张着,维持着笑容又道:“奴婢想着…先好好在宫里做事就是,若到了年龄放出宫,另说!”

这些想法倒是真的。思来想去,沐容给自己制定的最佳生存方案是:当好女官→攒钱→出宫→开个小铺子或者索性坐吃山空顺带着自由恋爱。

皇帝听得无奈了:“呵…你倒豁得出去,这么不愁嫁么?”

“愁嫁干什么?”沐容没脸没皮道,又正色说,“人这一生,总要有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和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什么跟什么,这又哪听来的鬼话?

——沐容:网络流行句,文艺青年都爱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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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最后一句话觉得沐容圆了,前面一直很刺

阿箫:圆了什么意思?说滚就滚的旅行?

栗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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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兮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1-10 19:47:26

Mint夏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1-11 01:01:04

十雨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1-11 01:01:00

谢谢小米粥~~mint夏和十雨的地雷~~~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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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看到十雨对霸王票排名总提示差一颗雷就能前进1名的疑惑…

直接这里解释一下好了…

那个是因为后面的文收到的雷数差不多、并列的很多,所以投一颗就能前进一名或者几名

但是往前就很难了…据说排第二的文和排第一的差三千多颗雷…【不知道是哪两篇】

_(:з」∠)_所以大家看着喜欢想砸来砸就好…不要在意那个排名…

都是浮云…

闲逛

“‘说走就走的旅行’?”皇帝说着这句话打量她一番,然后下颌轻抬地不屑道,“你不行。”

被鄙视了,沐容瞪眼以示不服,“怎么不行?”

皇帝侧坐托腮,略有慵意道:“你想啊,走天下的人,要么是行侠仗义的游侠,要么是四处游历的学子。就你…”皇帝一顿,再度打量她一番,“别的不会,骂街打架一门灵,再让人当成劫镖的收拾了,一问起来还是宫里出去的,朕嫌丢人。”

分析得头头是道…

头头是道你妹啊!!!

这算是什么评价!怎么就当成劫镖的了?

但沐容又不敢跟他顶,一时气结,忍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那算了吧…”

…这么好说话?

皇帝被突然学乖的沐容弄得不适应,没话找话地又道:“别介,先说说想去哪儿。”

老挝越南柬埔寨,

印度埃及地中海,

英美新西兰转一转,

最后扭头游日韩!

——这是沐容本来的旅游计划。结果么,沐容心里把这些念叨了一遍,然后认真道:“映阳梧洵和祁川,宜宁淮昱和璒丹,煜都庖歌和淄沛,再有空就靳倾转…”

现编现卖,姑娘你真是出口成章!

差不多把大燕的大板块背了一遍,外加个邻邦靳倾。周游世界的计划成了周游全国,倒也不完全是应付皇帝,这会儿好像也只能周游全国,英美日韩怎么去?没有飞机游过去吗…

而且谁知道他们现在什么情况?美洲大陆被发现了吗?她要去看印第安人吗…

她又不是姓沐名容字伦布…

“还想去靳倾啊。”皇帝笑说,“还没去够?”

…露怯了!光想着玩了!这个沐容是在靳倾待了很多年还会说一口流利的靳倾话的啊!

“这个…再去看看嘛…”沐容讪讪应付道。

“一个人的一辈子,至少要有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和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这本来在网上流传甚广、无比清新文艺美好充满文艺的一句话,被皇帝岔得让沐容从此无法直视!

你才劫镖的好吗!

于是当皇帝提出让她把伤养好了再来当值的时候,沐容待着几分怨气很是愉快地答应了:你个一句话摧毁小清新的!懒得见你!

安心养伤不理人。其实这伤不重,跟上次的杖责比起来那都不是事儿——上次那都快成三级残废了。

只是可恨这伤在手上,弄得她干什么都不方便。洗脸疼、穿衣服疼、梳头疼,连吃饭拿个筷子都疼!

要了命了…

瑞王给的药倒是不错,可等见效毕竟要有些时间,所以在最初的三五天里,沐容房里传来最多的声音…就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咝…”穿衣服时袖子从手上一划,沐容眼里泪汪汪的。

门被一敲,沐容应了一声“请进”,门就推开了。

沐容一惊,意识到自己现在衣冠不整——主要是外面的一件褙子刚穿上。现在这个情况,系上系带很是废工夫,她头一个反应就是先脱了褙子再见礼,里面的襦裙可是好不容易穿平整了!

皇帝看着她这奇怪的举动愣神——没见过宫女见了自己就脱外衣的,姑娘你什么意思?

还好脱完了褙子没继续脱…沐容在皇帝的愣神中拜了下去:“陛下大安…咝。”

然后沐容听到皇帝说了一句:“…二十三。”

…什么二十三?

沐容不解地抬头,皇帝说:“你咝了二十三声了。”

卧槽陛下您在外面待了多久了!

没趴门缝看我换衣服吧!我可是从抹胸开始穿的!

…看皇帝那副清隽儒雅坦荡荡的神色,应该没有。再说沐容也没什么可看的——才70B!

“起来吧。”皇帝虚扶了她一把,沐容站起身垂首道:“陛下…有事?”

“没事。”皇帝睇着她,“怎么地?”

什么怎么地?这话该我问才对吧?您抬什么杠啊?沐容扯了扯嘴角:“没…奴婢正要…正要出门走走…”

“哦。”一看沐容就是一副想溜之大吉的神色,皇帝挑了挑眉,懒得追究她这类似于逐客令的大不敬,“说走就走,是吧?”

“…啊?”

“说走就走的旅行嘛。”他瞥着她,“去吧,天天憋在屋子里也没好处。”

“谢陛下!”沐容欢天喜地地福身告退了,“奴婢告退!”

“嗯…”眼前瞬间就没人了,皇帝环视房间一周,突然想好好看看。

沐容本来根本没想出门走走!

不过知道皇帝对她有点不一样的心思她才不会和他就这么孤男寡女再在屋里待着呢——她蠢么?万一聊着聊着宽衣解带躺下了怎么整?

皇帝要睡个宫女她没的躲吧?

在她房里睡的…日后铁定没名分吧?

沐容考虑得相当清楚,就算躲不过也不能吃这么大亏。

一路溜达到御花园。正值秋末,御花园里秋高气爽,风景…不算怡人。

枯枝败叶什么的,凑合看看吧,坐湖边吹吹小风也是不错的。

望着眼前宽敞的湖泊,沐容远眺着对岸,那一边的景物完全看不清,这湖委实是不小。

嗯…如果能划船就好了,最好是颐和园北海都有的那种脚蹬的鸭子船…

沐容知道这其实是想家的反应,长叹一声,双臂环膝作悲伤状。

她算是适应能力很强,在哪都能开开心心的。一直努力融入这个时代,不过不能细想,细想就觉得难了——所以不如活得大大咧咧。

摇了摇头,沐容把自己从这种悲春伤秋的情绪中拽了出来。站起身,抬起胳膊,玩命扯,伸个无比畅快的懒腰。

“大燕好,没有雾霾空气好;宫里好,会说英语俸禄高;御前好,赏钱丰富福利妙…”

每次心里不爽了,沐容就念叨一遍这句话,补充正能量。

“大白天的,沐姑娘不在御前守着,挺清闲呐?”

有几分耳熟的声音,当即让沐容正能量补充失败,暗道了一句“一点也不好!”回身一福:“贵姬娘娘安。”

“免了吧。”颖贵姬淡瞧着她,微微笑道,“听说你在陛下跟前,礼数也就那么回事,本宫哪敢受你的礼?”

——这哪个混蛋说的?

——我在皇帝面前礼数很周全好么?完全不敢怠慢好么!

哦好吧,掐架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