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王当即眉头一跳,沐容觉得要是现在给良王个表情包让他发一个给皇帝,他肯定会挑个“给跪了”之类的表情。

数算起来,各项事宜应是准备得差不多了,良王大概不几日就该赴前线准备战斗了。

十雨开始忧心忡忡茶饭不思。

经常在早春的暖阳里呆坐院中,一坐就是半个时辰,然后哀叹一声,问沐容:“陛下怎么就是不答应呢…”

这会儿,沐容多半在吃橘子,认认真真地回她一句:“说多少次了,陛下说等他办完正事再说…而且陛下说的是‘娶妻’不是‘纳妾’哎,亲王昏礼必定大办,这会儿皇后娘娘丧期还没过呢,怎么大办啊?”

然后十雨就继续呆坐,弄得沐容只能撇撇嘴,表示恋爱中的女人都油盐不进好赖话不分,女神般的十雨也一样。

哎不对…她自己好像也是“恋爱中的女人”。

这些个不靠谱的气氛可算在大军出征的前一晚有所收敛。良王再次求见,和几位将军和众臣一起,可算是…绝口没提要女官回家的事。

那时,十雨却避去了侧殿。沐容疑惑着看了一看,也随了过去,轻问十雨:“…怎么了?”

“我害怕。”十雨轻咬下唇,“看着他一身戎装,我就…”

沐容拍了拍她的肩头,笑眯眯地安慰说:“怕什么?一身戎装多帅啊,英姿飒爽,策马出城便足以迷倒万千少女…可他眼里只看得到你一个!”

不管是古是今,这样的男子都是迷人的吧?意气风发保家卫国,总是笑意慵懒的样子,临出征了也无所畏惧,大是应了那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我小的时候住在祁川,熙原…紧邻靳倾的地方。”十雨说着,目中便有了几许慌张与恐惧,“靳倾人常来进犯,我看到过守城将士死在面前…很多人,和他一般的年纪,也是差不多的戎装…”

沐容一震。

“这几天我总在做恶梦,好怕他一去不返…”十雨无力地坐了下去,俄而又扯起了一缕笑意,“可他那么自信,还是…别让他看到我担心了吧,动摇军心似的…”

这心绪…

剪不断理还乱啊…!

越细想这个越不待见瑞王,总居高临下地看这些事情,好像这当真只是皇族相争、和旁人半点关系都没有,完全不在意这其中要牵涉多少条人命,又有多少将士家乡有十雨这样的未婚妻在等待…

咳咳…怎么自己也被勾得惆怅了。

直至良王翌日率军出征,十雨都没再见他。连皇帝都免不了问起来,十雨只得如实说了,这种原因,任谁听了也都只能长叹一声不能逼她。

隔了一日,良王来了信,信封上那鲜红似血的蜡印引得沐容和十雨同时望过去——虽说知道这会儿人还没到地方呢,但担心总是免不了的。

贺兰世渊感受着两旁的目光,顶着压力硬着头皮把信封拆开,却是看了一眼就轻骂了出来:“太不像话了!”

“…?”沐容和十雨一怔,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了何事。就见皇帝默默地把信装回了信封里,回身递给了十雨,阴沉沉道,“给你的。”

十雨怔怔地伸手接过,沐容凑过去看,还以为是有什么情话,结果就四个字:“皆好,勿念。”

前无称呼后无落款,陛下您怎么判断地是给十雨的!

瞧您这兄长当得多不负责任!亲弟弟出门在外跟你报个平安不行啊!

沐容轻挑眉头淡瞪皇帝,贺兰世渊回瞪一眼:“别瞪,六弟出门在外这么多年,一年能报一回平安就不错了,离开两天就来信更是头一回,说不是给心上人的你信么?”

原来…如此…

十雨听得双颊通红,低头把那信装好,犹豫着问道:“那…奴婢收着了?”

“嗯。”贺兰世渊一点头,“让宫里存着也白存。”

此时,众人的理解都是:就报平安的四个字而已,存着档也没啥意思。

后来发现…

还好…没存…

良王隔个三五日就来一回这四个字啊!要不就偶尔加一句“今天打了只野鸭很好吃”之类的话——殿下您是在出征好么!认真点好么!

野鸭很好吃是怎么回事啊!

这么折腾信使是怎么回事啊!

沐容都替他担心,担心被朝臣纠劾,这简直浪费国家资源浪费得明目张胆。

战战兢兢地劝了皇帝一句,结果他说:“嗯…随便吧…反正他也没别的事可写,军情什么的他自己拿主意就是,也不用禀来我做主。”

沐容呆滞掉。良王临行前的那天晚上,看气氛严肃,她还想着到了紧要关头大家可算像个要弭平叛乱的样子了。合着…还是…低估了这兄弟俩…

再琢磨琢磨皇帝这话,说白了和那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个意思,但是…但是怎么让他说出来就显得这么死没正经这么玩世不恭呢?!

当然,那些信件毕竟是带兵将领送来的,还是皇帝先拆阅。估计良王也是知道这个,所以虽然没正事提及,但也从来没说过什么…暧昧的话。

不然十雨要尴尬大发了。

总之在良王离开锦都的十几日后,御前的风向就有了微妙的变化:从前,是宫人们默认沐容是未来皇后;现在,还得加上默认十雨是未来的良王正妃。

同样是谣言四起的感觉,这次沐容却没有刚到御前时那会儿的满心烦躁——那会儿是无甚根据的花边新闻,而且传得甚广,引得后宫嫉妒招了不少麻烦;现在吧…事情是真的,再传她也不委屈,外加御前宫人们很是小心地压着不敢往外说,反倒比那会儿平静许多。

搞不好哪天十雨和良王的“私情”闹得人尽皆知,她和皇帝的事都还没人知道。

甭管在不在乎后位,这种“安安稳稳坐等出嫁”的感觉总归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读者菇凉“季十一”的话:良王为了赶紧拐十雨回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咚咚当当福禄娃之势去收拾瑞王了…

-----------------以下为脑洞-----------------

良王出了锦都被两座大山拦住了去路,良王挖呀挖挖呀挖,惊动了玉帝,玉帝就派了两个大力神下凡…

…把良王打死了。

【微笑】祝他好运。

-------------十雨表示不满意,重来---------------

良王出了锦都看见一湖,湖中有鱼嬉戏,良王看着感慨道:“它们好开心呀好开心!”

一将领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良王说:“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将领说:“子非我,安知我不知子知鱼之乐?”

良王说:“子非我,安知我不知你不知我知不知鱼之乐?”

两个人吵呀吵吵呀吵,惊动了玉帝,于是玉帝派了两个大力神下凡…

…把良王打死了。

【捂头】十雨你不要打我!!!喂!!!

【边跑边继续讲】然后!然后良王和将领化作了两座大山!被一个老头挖呀挖挖呀挖,子子孙孙无穷溃也,最后挖出了七个种子,种在地下长出了七个仙女!最小的一个跟董永跑了!

第101章 战事

想想叛乱的事,再想想之前和皇帝的“半年之约”,沐容觉得…这意思大概是等皇后丧期过了叛乱平了就欢天喜地闹洞房?

直到十雨收到良王的第二十一封来信的时候,沐容恍然惊觉:不对…

按这个时间算,肯定不是等叛乱平了欢天喜地闹洞房!

这会儿不是二十一世纪,打仗什么的,没有飞机接送,是正经的“行军打仗”。

也就是说时间必然会花得多一些…

搞定皋骅的叛军、收拾了瑞王的人马,蓦回首…靳倾那边也还有一帮人虎视眈眈呢吧?

这么多事半年之内解决得掉吗?

陛下你时间估算的没问题吗?

沐容狐疑看皇帝,问得郑重其事。贺兰世渊默默回道:“我说半年内娶你…但这跟叛乱没什么关系啊!”

沐容呆滞中:“陛下,天下大乱,您还有心情大婚?”

贺兰世渊轻声一笑:“记得良王怎么说的么?”

沐容歪头想了一想:“说想娶十雨。”

“…不是这句。”贺兰世渊无奈地瞟她,“‘一码归一码’!”

在十雨和龄兮两个“大燕土著女”的帮助下,沐容可算理清了头绪——估计从一开始就是她脑洞太大想偏了,这事儿是跟叛乱没什么大关系。皇帝说要半年,根本原因应该是要过皇后丧期且要摆平后宫和朝臣才对…

婚姻,在中国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天子大婚更得上升到国家大事的高度。

突…突然意识到阻力重重…

之前…之前她居然那么傻乎乎地过了一个多月完全没想到这些?!

沐容被自己蠢哭了…

这么一想,还真好奇皇帝到底打算怎么办。假如要让后宫没有怨言并且让朝臣们一致同意…这是很大的工程啊!

不用提前安排吗!不用事先铺垫吗!

皇后丧期过了一半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皇帝只字未提。等丧期过后怎么整?直接来一句“朕选好新后人选了”是不是太突然了?她不会被砸鸡蛋烂白菜吗?

沐容脑补了一下自己被砸得“很有营养”样子,觉得还是不要浪费鸡蛋和白菜,心里没底地跑去问皇帝,忧心忡忡地说了个明白。

贺兰世渊认真听完,眯眼一笑:“你是怎么大彻大悟的?”

先前一个半月净没心没肺了。

沐容认真答道:“仰望星空,忽而灵光一闪,发现这事不是那么回事…”

“嗯…”贺兰世渊沉吟片刻,蕴笑道,“这个…我觉得吧,丧期过后突然提起比你让我现在先提要好些…”

…陛下你几个意思?

沐容觉得自己被他面带微笑地鄙视了,其实就是很委婉地说她的想法不靠谱嘛!

心中不服,出言争辩:“陛下您突然袭击不好吧…各位大人一定会强烈反对的!”

贺兰世渊一颌首,慢吞吞道,“嗯,是…但是你觉得端和皇后丧期未过的时候,我提出另娶他们就不会反对么…一不小心你就把自己弄成妲己褒姒之流了。”

“…!”沐容大悟,立刻道,“我没她们漂亮!”

“无妨…”贺兰世渊浅笑道,“你起码还比她们傻嘛!”

…够了!用夸赞安慰的口气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还能一起玩耍吗!

每次讨论起这种稍微正经一点的事她都会在神经紧绷之后被他打击得很惨,沐容深表心痛,觉得还是不要费这个脑子了,让他自己安排去,反正这个腹黑做起这些事来得心应手。

平叛之类的大事都自始至终弄得跟玩一样,这点家事,嘁,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吧!

于是沐容开始了新一轮的没心没肺。

贺兰世渊确实想得挺明白——说什么也不能像沐容说的那样这会儿提,铺垫这么做那是作死,到时候她妖女他昏君这俩标签就贴齐了,史书里洋洋洒洒地写上一笔,后人读起来都得指着他们俩骂:“看!这俩混蛋!”

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沐容的想法不做理会,该怎么办怎么办。

皇后病故,不想都知道后宫有一沓嫔妃、朝中有一摞世家在蠢蠢欲动。

搁下这些事的沐容就剩了和十雨一起“围观”前线战事的份儿。即便良王的来信里就没什么正经话,但军情如何朝中还是都知道的。

几日前,良王和映阳相邻的宜宁附近驻了军,探子来报说皋骅的叛军就在附近,最多十日便可和瑞王所部汇合。于是,本来没打算先动皋骅叛军的良王,顺手就派人连夜闯去把敌军粮草烧了…

沐容在本子上记录:玩家【良王】使用技能【兵粮寸断】。

这招挺阴,但不算狠,一来毕竟已离映阳很近,二来那附近想再调集粮草也不是什么难事,此举顶多也就是杀杀对方锐气。当然…凭沐容对良王的了解,她觉得良王做这决定时的心情可能更类似于“呵呵呵呵爷乐意,先烧了再说…”

这帮睥睨天下久矣的…做事根本就是看心情嘛!只要不影响正常进展,估计让他使美男计勾搭瑞王妃他都不在意!

哦不对瑞王没有王妃…瑞王的王妃逃婚了…

哦良王也不敢…十雨肯定不答应。

总之沐容已难以想象良王平乱时的“心路历程”能有多正经,只觉天下在这么一家子手里还能搞出太平盛世真是神奇!

之后的作战细节,身在宫中的女官们就不清楚了,总之隔个十天八天的,就能听见有洪亮的声音打从宫门处由远及近一路传进成舒殿,同样的开头:“前线捷报!”

入殿见礼,内容也差不多,都是“某地大捷”,这个“某地”都是沐容没听说过的地名,想来都是映阳的地方。

在第五个捷报传入成舒殿的时候,恰好瑞王受召前来。而那捷报,恰好是“桓州大捷”。

桓州…瑞王府在那里,搁现代,那地方就是映阳首府。

贺兰世渊听言轻笑不语,瑞王也无甚神色,须臾后,见皇帝仍不开口,面色有些发沉地道了一句:“陛下若没别的事,臣弟就先告退了。”

还挺横。

沐容有意不理会二人的对峙,和十雨一起在本子上划了一笔:嗯!赢了五场!拼足一个“正”字了!

贺兰世渊淡一笑:“有事。珍太妃病了,你去看看?”

沐容一怔:都快忘了宫里还有这号人了…

瑞王入狱后…好像皇帝完全没动她?!

…咦?

看着瑞王的反应,猜他现在心里一定挺挣扎——明明已是水火不容,皇帝提出的建议他必定不想接受,可珍太妃…毕竟是生母。

静默许久,沐容见他轻点了头:“好。”顿了一顿,又道,“多谢。”

“客气。”贺兰世渊无所谓地一笑,吩咐宫人押他去,想了一想又补充说,“她不知道战事已起,告不告诉她,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贯的风轻云淡,这次沐容委实理解无能了——瑞王反了,凭什么宫里还好吃好喝地供着珍太妃啊?不是妇人之仁了么?难道不该顺理成章地把罪名定好了直接赐死才比较对么?

“妇人之仁”这种评价当然不能说出口,沐容撇撇嘴:“陛下干什么留着珍太妃?”

“不然呢?宰了?”贺兰世渊淡声反问,继而一思索,“哦,是该宰了。”

他一笑:“留着没什么坏处,杀了也未必全是好处,懒得费这心力,就暂且没动。”

…好吧,跟之前不杀龄兮差不多一个道理,不是什么心善,而是在这万人之上的位子上,许多人的死活无关紧要,杀了可以,但留着也无妨。

真是坐拥天下的自信和魄力…

“这么一想,我还有事得谢她呢。”贺兰世渊思量着笑道,“要不是她当初不同意你和瑞王的婚事,我也不会想着封你这定安翁主。如今么…知道朝中必有反对之声,有这翁主的位子在先,多少能压一压。”

沐容重重点头,知道他大抵是打算说:“现在说不同意了,当时朕封她翁主的时候怎么没人吭声啊?”——就算不是这话,估计也是类似的歪理。

当晚,又送来了一封信。相较之前看似给皇帝实则跟十雨报平安的信件,这封信很长——光看信封厚度就知道。

贺兰世渊拆开一页页看了,嗯…郑重而规整,详细回禀了这几战的情况,包括将士伤亡情况、俘虏情况、缴获情况…洋洋洒洒数张纸,当真看得人心情大好,大赞领兵之人有勇有谋。

终于看到了最后一张…

仍是郑重的言辞,引经据典歌功颂德大表衷心之后,终于写明了目的…

总结大意就是:“皇兄您看臣弟打仗这么辛苦、立了这么多战功,想来皇兄您赏罚分明,赏赐什么的必定是有的…臣弟也不要别的,加官进爵金银财宝都用不着,但求您把十雨赐给我做王妃吧!”

总结到位,只是白瞎了良王的好文采。

重点落在这上面,前面那通汇报就看不看都一样了。皇帝抽出最后一张纸递给十雨:“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