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泳技很好,虽然穿着两层衣服,吸了水负重有影响,却也不影响她花样百出,她一忽儿蛙泳,一忽儿仰泳,一忽儿蝶泳……一会后又在水中自娱自乐,来了个狗刨、侧泳……

朗润卿愣愣地看了一会,看着曲非烟兴奋的模样,忽然纵声大笑,猛扑过去扯了她一下,大声道:“我们比赛。”

“好。”曲非烟叫得比他还大声。

两人在水中拼命游起来,也不会眨眼功夫,曲非烟就落后了一丈多远。

“不公平,不公平。”曲非烟大叫:“你有武功,我全靠力气。”

“哈哈哈……”朗润卿大笑数声,退了回来,伸手一捏曲非烟的包子脸,笑道:“愿赌别不服输,我刚才可是一点内力没用的。你比我小了几岁,气力不如,自然游不过我。好了,不比赛了,我们慢慢游着玩吧,你游的那些花样很好看。”

人都是爱面子好表扬的,曲非烟闻言大乐,于是在朗润卿面前,更加起劲地卖弄,她花样百出,虽然穿着衣服,可腰肢柔软,刚好穿的是骑马装,不影响她发挥。

朗润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旋转、弯曲、踢腿……一忽儿似蝴蝶穿花度柳,一忽儿似鱼儿在水面跳跃……只看得眼花瞭乱。

也不知玩了多久,曲非烟终于累了,她游到湖壁,往边上一倒,大声叫道:“今天玩得好过瘾。”

朗润卿笑着游到她身边,伸手给她拂去垂在额头的发丝。曲非烟朝他灿然一笑,两人一时静谧无言。

突然,朗润卿脸色微变,曲非烟顺着他的视线朝岸上看去,也微微变色,岸边去打猎的十几人都在,也不知来了多久了。

她心里微微不自在,似乎她与朗润卿的秘密被人看到,一种隐私暴露于人前的让人心里微微带刺的感觉。

啪啪啪……朱明熙带头鼓掌,嘴角微挑,眼里满是笑意。

大皇子也跟着大声赞道:“五弟,你宫里的这个小太监,泳技真不错。润卿,想不到你还会游水,真人不露相啊。”

朗润卿淡淡地点了点头,解下自己的披风,替曲非烟披上,拢了拢前面,低声道:“我们上去吧。”

朱明熙心情很好,整个人更显神采飞扬,他朝曲非烟招手:“过来,我运功给你烘干衣裳。”

曲非烟一愣,朗润卿刚才说过要替她烘干衣裳的,这个?

“不劳五殿下了,我跟小非子的衣裳都是湿的,我给他烘干就是。”朗润卿扬声道,拉起曲非烟朝另一侧树林走去。

朱明熙石化。

其他人呆滞。

过了一会后,顾唯昀问道:“五殿下,这个小非子是漱玉宫的太监还是相府的下人?我怎么有点糊涂了。”

朱明熙笑笑不语,其他人的脸却在朗润卿离开后黑得可怕。

众人打马回城,曲非烟开始跟在朗润卿身边,后来朗润卿对她一笑,提缰绳催马前行,与朱明熙并排而行,侧过头对朱明熙低声说着什么。曲非烟见朱明熙扭头看她,心中一乐,知是朗润卿在替她说情求出宫的恩典。

曲非烟一路做着出宫的美梦,脑中描绘了一幅出宫后的美好蓝图,她远离吃人不吐骨的宫庭后,如何在市井中发家致富,锦衣玉食。

晚膳时她还乐陶陶地没有回神,也不知试掉多少菜,直到肚子撑不住了,才放下筷子。

好不容易等到朱明熙用膳完毕,曲非烟刚想问他自己出宫的事,朱明熙已冷冷地道:“柳絮留下,其他人下去。”

待众人退出去后,柳絮不解地问:“殿下,不是很顺利吗?朗润卿真的喜欢小非子无心无肺的样子,以后可以让小非子多接触他,跟他套近乎。平时他对谁都冷冷的,没想到跟小非子这么投缘。”

“投缘!投缘!”朱明熙狠狠地一揪桌子:“是投缘,你猜他刚才回城路上跟我说什么?他要本皇子恩准小非子销名出宫。”

柳絮愣住了,虽说朗润卿的要求不甚合理,可是小非子也不过一个刚到漱玉宫一两天的奴才,并没有参与到宫中的机密,依了朗润卿,朗润卿少不得要领朱明熙这个人情,以后的好处还会少么?宫里几个皇子,人人费尽心机巴结他都巴结不上呢。

她不明白朱明熙为什么气成这个样子,正想开口劝说。朱明熙已惯了大花瓶,恶声恶气骂道:“平时看着他挺清高,却原来好这一口,小非子没迷上他,他倒迷上小非子了。怎么?真以为自已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父皇依赖信任他,就可以把我这个皇子也不放在眼里?我的人也敢要?……”

朱明熙骂声不绝,柳絮皱了皱眉,悄悄打开殿门察看,确定外面没人偷听,才回来低声问道:“殿下,你拒绝了?”

“当然,我怎么能把小非子往火坑里推?”朱明熙说得大义凛然。

柳絮几乎想翻白眼,朗润卿那样的玉人,多少男女想洗白白上他的床,小非子真要做了他的男宠,只会眼红死一大票人,没有人会觉得他是进火坑的。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奴才,她是不会是挑主子的不是的,她转移了重心,细声道:“殿下,朗润卿要是去找皇上,恐怕……”

朱明熙的脸一下垮下去,朗润卿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他这个最得宠的皇子也多有不及。

咬了咬牙,朱明熙对柳絮道:“你去把小非子叫来,我让他自个去拒绝朗润卿。”

曲非烟看着朱明熙一动一动的红唇只恨不得找根缝衣针把那两片刚才之前觉得很好看的红唇缝合。什么表扬她不被朗润卿迷住,对漱玉宫对他五殿下忠心耿耿啊一长串的铺垫,后面那个才是重点重点----重点是让她去拒绝朗润卿,表示坚决不出宫。

曲非烟的心中淌起足以冲垮万里长城的比照长江水的滔天巨泪,多么好的一个机会,为什么朱明熙要生生夺去?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朱明熙还在不停地安慰她:“你放心,本皇子绝不会屈服,即使朗润卿去求父皇,本皇子也会据理力争,不会给你出宫的。”

呜呜……曲非烟再也控制不住,泪珠儿奔流汹涌。

“小非子,你不用感动,放心,本皇子会力保你的。”朱明熙也为自已不畏强权的高尚情操感动,见曲非烟感动得涕泪交加,心头的英雄豪气更壮。

问题是我好想好想出宫,我不要你保啊!曲非烟哭得几乎要断气,她要怎么说?才能表达清楚?才能让朱明熙放弃留下她的打算?

“启禀殿下,朗相爷求见。”门外传来暗香的声音。

“哼,他跟得倒急,小非子,现在看你的啦。”朱明熙示意柳絮开门。

朗润卿换了长衫外袍,还是一身白,翩若谪仙。进殿时他看了曲非烟一眼,然后朝朱明熙拱手行了一礼,单刀直截道:“殿下,我想跟小非子单独谈谈。”

“谈吧谈吧。”朱明熙大方地张手示意,起身想往外走,要给他们腾地儿呢。

朗润卿朝他一摆手,拉起曲非烟的袖子往外走。

5

5、赠送朱角簪 ...

“你的住宿处在哪里?带我去吧。”朗润卿四下看了看,不远不近缀着他们的人太多,要找个僻静地儿说话太困难了。

关上门,曲非烟大声嚎哭起来。

朗润卿静静地看了她一会,问道:“你很想出宫?”

“当然想。”曲非烟吸吸鼻子,打开窗户看了看,外面人影彤彤。她关紧窗户,看看朗润卿,这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咬了咬牙,拉着朗润卿来到桌前,指了指自己,手指醮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了“女人”两字。

不清楚这个时代的文字,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朗润卿看看她,学她的样子在桌面上写道:“下午游水时我就发现了,所以才会要帮你出宫。”

啊?曲非烟大张着嘴看他,繁体字她看懂了,心中惭愧不已,幸而自己在他说出来之前先坦白了,当下心头安心不少,朗润卿知道她是女子还愿意帮她,太棒了。

她伸手五个手指,哭丧着脸摇了摇。

朗润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来找你就为这事,五殿下竟坚决不给你出宫,如果我去皇上那里请旨压他,总是不妥,出宫之事暂缓吧,我再徐图之,这瓶药丸给你,每月服一粒,可延缓你的……”

曲非烟感动地接过,红着眼朝朗润卿重重地躬身行礼。

出宫美梦昙花一现,曲非烟接下来的几天无精打采,连试菜都没有兴趣,饭量大减,而她那晚竟与朗润卿独处一室私语近半个时辰,惹来诸多红眼。漱玉宫中除了暗香,其他人都不时闲言碎语一番,柳絮与朱明熙在时没人敢说,可是他们在宫中的时间实在太少,曲非烟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她每天的职责真的只有试菜一条,什么事都不用干,无聊得要命,筋骨都闷得要长虫虫了。现在她很盼望朱明熙带她去外面的江湖闲逛了,不过朱明熙提都不再提。

朱明熙无比后悔自己那天脑子抽风了带小非子出去亮相,天可怜见,他那天只是看小非子对朗润卿的名字毫无感觉,想派个间谍经常去朗府走动打探消息的。谁知效果太过好,现在不止朗润卿一遇到他就关心起他的小非子,更有他的三个皇兄,多次跟他提出极喜爱小非子,想把小非子要走,换给他黄金白银古玩啊等等好处。

朱明熙心头很窝火,就像他是大狗,嘴边有一根狗骨头,他还没开始啃呢,就有好多只狗在他旁边狗视耽耽准备狗口夺食,太憋气了。

朱明熙憋着一口气,无视曲非烟每次在他离宫时那充满渴-求的目光.

曲非烟在瞪眼扮可怜几次后,终于彻底放弃,她决定自力更生,想办法多出宫,既可以避开漱玉宫的闲言,又可以了解宫外的行情。不过老天显然不会让她很如意,她还没想出出宫办法,这天朱明熙与柳絮离开后,突然一个大侍女来宣她,说什么敏妃娘娘要见她。

曲非烟在宫里泡了十几天了,对宫中的人事也有了初步的了解,知道敏妃是朱明熙的亲娘,心中暗暗犯疑,敏妃找她有什么事?

朱明熙在皇帝面前得宠,自然基因不差,敏妃就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曲非烟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请安后,敏妃也不说什么,只静静打量了她一会,就挥手示意她退下。只弄得曲非烟一头雾水。

回了漱玉宫后,曲非烟还在不停地琢磨着敏妃闲来无事叫她去干吗,只是不得要领。

晚上上床后,她把前世看过的各种宫斗小说想了个遍,然后越想越不安,赶紧起床点上油灯,开始对自己的房间进行地毯式搜索。

柜子里、床底下、床板下、被缝中、枕头里,各种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找过了,一无所获,曲非烟笑了笑,看来自己多疑了,也许敏妃只是好奇,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况且现在外面人人都知道朗润卿对自己不错,她怎么会对付自己呢?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敏妃每天都要召曲非烟过去露露脸,第一次要见她还可以说是好奇,第二次第三次当然不可能是好奇了。曲非烟自认为长的也正常,不是花斑鸠一只,不值得敏妃每天花上一盅茶功夫来观赏。

前世宫斗小说看的不少,给于栽赃嫁祸什么的,曲非烟记忆深刻,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每天必得对自己的房间地毯式搜索数遍,深怕一个不察,从哪里冒出贼赃。

“你怎么一天往宿处跑几趟?”暗香奇怪地问。

曲非烟挨着暗香坐下,暗暗叹气,再给敏妃这样搞下去,她都要成神经病了。

“你怎么啦?精神这么差?”暗香关切地把手放到曲非烟额头摸摸。

“暗香姐姐,谢谢你。”曲非烟感动地按住暗香的手,虽然她实际年龄比暗香还大,但是上辈子没有姐姐关心她,允许她偶尔软弱一把吧。

“没发烧,可能没休息好,要不你回去休息吧,中午膳时前过来。”

曲非烟摇摇头,还是老老实实上班吧。她依着暗香的肩膀眯起眼,看来似是休息,实际脑袋里在高速运转。

不知是不是疑邻偷斧心理作用,她觉得洒扫的小侍女一直在偷看着她。

“我长得太帅了?”曲非烟嘀咕了一声。

“你说什么?”暗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曲非烟不能说自己认为自己迷倒小侍女,想起自己日思夜想的难题,她拿出来问:“暗香姐姐,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宫?”

“出宫还不简单,每个人一个月能出宫一天啊。”

我想问的是永久出宫,曲非烟想叫,忽然顿住,每个月能出去一天?那也不错啊。

“暗香姐姐,出宫要找谁报备?我明天就出宫,行吗?”

“要找柳絮,除了我们四个,其他人出宫柳絮一般都批的,我晚上就替你跟她说声。”

晚上暗香没有找到机会跟柳絮说,因为敏妃把自己的贴身侍女绿萼送过来,说是替她关心朱明熙起居饮食。

朱明熙与柳絮绿萼吃过晚饭后就关起内殿门,四个大侍女留在外面也不给进去。

“搞什么啊!”曲非烟暗骂,她哭丧着脸问暗香:“暗香姐姐,怎么办?明天一大早殿下和柳絮姐姐就去上书房,那我还能出宫吗?”

“没事,你出去吧,回头我再跟柳絮说。”暗香安慰她。

曲非烟心中微微觉得不妥,不过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得赶紧出宫找朗润卿。

官员宅邸在皇城西面,曲非烟走出皇宫时已经辰时,古人起得早,路上已经很热闹了。曲非烟第一次逛古京城,感觉很新奇,一路走走停停。路边摆摊卖小玩意的很多,曲非烟只看得眼花缭乱。她不停地停下问价,见着什么都好,只苦于没有银子,什么都买不成。

在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前,曲非烟挪不动步了,她看中了一根牛角发簪,那是用天然牛角手工制作的发簪,发簪美观大方,做工精细,色泽莹亮,光润顺滑。

曲非烟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根发簪她觉得很衬朗润卿。

“小哥,买下吧,才二两银子……”卖簪的小老板口水横飞推荐。

曲非烟穿的是柳絮给她的那套骑马装,料子很好,蓝色的绸缎面料衬得她皮肤更加白晰,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哥儿,小老板满怀希望地看着她,觉得开张有望。

二两银子啊!曲非烟怀里是有二两银子,不过是暗香的,她还得替暗香捎胭脂水粉。

曲非烟恋恋不舍放下簪子,挨着首饰摊的卖砂梨的老板忙招睐顾客:“小哥儿,买砂梨,又甜又脆的砂梨,一个五十文。”

曲非烟摇头,她对吃的没兴趣。

估摸着现在朗润卿还没下早朝,曲非烟打算先到胭脂店买水粉。离一家胭脂店不远时,曲非烟的脚步顿住了,路边的吆喝声吸引了她:“砂梨,上好砂梨,一个六十文。”

这六十文一个的跟刚才卖五十文一个的砂梨一摸一样,曲非烟一拍脑袋,哈哈,簪子钱有了。

将袍角撕下一片来装梨子,曲非烟开始跑来跑去进砂梨卖砂梨。

夕阳西斜,曲非烟累得几乎瘫倒,她今天可能跑了约有一百里路了,不过累归累,她心里可是乐开花,拍拍胸部,那里有处地方硬-硬的,是那根牛角簪子。

相府高门朱户,曲非烟有些怯步,不过知难而退不是她的性格。

“大哥,能否劳烦通报一声,小非子求见相爷。”

“什么?你就是小非子?”守门人瞪大眼,一招手:“跟我进来。”

哇!通报都不用,看来朗润卿交待过,曲非烟心中对朗润卿的感激又加深了。

“你上哪去了?”朱明熙也在相府中,黑着一张脸。

曲非烟忙跪下磕头请罪,管她有理没理,遇上主子黑脸,还是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朱明熙冷哼一声,也不叫她起身。

“起来吧。”朗润卿过来扶起她。

曲非烟感激地投去一瞥,朗润卿穿着赭红色官袍,戴着乌纱翅帽,却一样别有风采,温和悦人的风度,矜持端严的气质让人臣服。

“五殿下。”曲非烟朝主子望去。

“说,今天都干些什么去了?袍子怎么少了一块?”朱明熙冷冷地问。

“你今天做什么去了?怎么脸晒的那么红?有点脱皮了,等会我给你拿点药膏,回去了敷敷脸。”朗润卿温言道。

“在城里逛了一天。”曲非烟不再理朱明熙的脸色,对朗润卿道:“相爷,我买了一根簪子,那,就是它,你看,是不是很好看,送给你。告诉你啊,这是牛角簪,晚上用它按摩头部,能使你放松一天的紧张和疲劳情绪,长期使用能让你头脑清醒、精神焕发。”

曲非烟一层一层打开包簪子的袍角,把簪子递给朗润卿,献宝地看着朗润卿,晶亮的大眼问询的神色看着他。

“喜欢,我很喜欢。”朗润卿抚着簪子,眼里有些看不清的东西在闪烁。

朱明熙在一边看得冒火,他讥笑道:“包这么一根簪子,需要你撕衣角来。”

他抢过袍角扇了扇,然后皱眉对朗润卿道:“包簪子的袍角这么脏,你还要吗?”

那块衣料确实脏,曲非烟都用它来回装了好几回砂梨了,上面一块一块的污渍。

曲非烟不好意思地朝朗润卿一笑,道:“刚才只怕把簪子跌了,思虑不周了,相爷,我把簪子擦一擦。”

“不用擦,脏不了,我喜欢。”朗润卿把官帽拿下递给旁边的下人,拔下原来头上的玉簪,一下把牛角簪插-上。

“果然很衬你。”曲非烟欣赏着,赞叹不已。

“你累了,先下去洗个脸吧。”朗润卿招来一个侍女,命侍女带了曲非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