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木佩兰回来的前一天,云嬷嬷才从府外领了几个很是面生的丫鬟仆妇,把读云轩仔细清理了一遍。

今日听说木佩兰要到读云轩去休息,大嫂马上便动心想跟去看个究竟。

木佩兰冷淡地扫了她一眼道:“我家的地方,我住的院子,还要大嫂特地跑来带路接送,怎么好意思,大嫂赶快回去用餐吧,饿坏了身子就是我的罪过了。”

这是她回来后第二次提及忠国公府的归属问题,那位大嫂怎么可能听不出她在讽刺他们一家鸠占鹊巢?脸色十分难看地带了人转身离开。

读云轩自从木佩兰去后,里面的东西都不曾动过,太久没住人,就算洒扫干净了又添了火炉烧了地龙,依然让人觉得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冷清之意扑面而来。

木佩兰慢慢从门口走进屋内,年轻时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她侧身靠在白丑身上,神情很是复杂。白茯苓不想打扰爹娘怀旧,自带了杨梅、白果到一侧收拾好的厢房中休息。

云嬷嬷很快带人送了午饭过来,白茯苓心不在焉地随便填饱了肚子,一心只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云雀山别院。

看样子娘亲多半要与爹爹留在这里住些日子,好不容易与外祖母重逢,外祖母又病着,于情于理娘亲都不可能扔下这里与她回去云雀山别院的,这样也好,家里没大人她做起什么事来更方便。

正琢磨着接下来几天要办的事情,就有丫鬟到读云轩前报说是云雀山别院来了人,有急事禀报。

来的人是白阿十,他带来一个非常坏的消息——五公主在城南游玩时意外堕马,随行的人有几个颇有经验的,见她伤得严重不敢随意搬动,都在原地守着,一边派人回京急急请了御医,御医看过五公主的伤势,也说最好就近找个地方静养一段日子,等情况稳定了,方可运送回京去继续治疗,否则路上只要有一点差池,公主可能性命不保。

云雀山别院不幸就是离事发地点最近的。现在宫里与公主府已经派了侍卫宫娥与两名御医前去照料,并已传令说要征用云雀山别院一个月。

白平子当时正在别院里,他知道白丑夫妇身份微妙,不愿惹事,所以马上派白阿十前来通知,自己则将别院里的上下人等全数暂时带到附近白术的村庄里住下,所幸云雀山别院中并没有什么重要物事,现在只看白丑一家接下来是打算留在忠国公府住几天,还是回白术的村庄中居住,抑或另外换个住处。

白茯苓很是无语,这算什么?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不过出个门,自家就被别人大模大样占住了,有这么倒霉的吗?!

她讨厌京城,讨厌这些所谓的权贵!从来只有她抢人家东西的,才到京城几天,就有人来抢她的房子!天理何在啊!

那个什么五公主横冲直撞的不管别人死活,早该堕马了!可哪里不好堕,非要堕她家附近,要堕马也不干脆点一次挂掉,偏要半死不活赖在她家,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灾星!

白茯苓脸色阴晴变幻极是难看,现在最糟糕的是,她成了无家可归的。去白术的村子住不是不行,可这么一来,情理上就说不过去,而且村子里都是普通民房,就算她不介意,以她现在的身份,也是不能放着忠国公府不住,公然住在那种地方去。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扯出她家与白术那条村子的关系,更不愿把白前等一系列相关人等牵扯出来。那条村子在京城外已经有超过十年,从里面出来的人都好几千个,不少在这京城里工作生活,说起来也是不大不小的一股隐藏力量,万一被靖国公府又或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盯上,对她后面要做的事情十分不利。

尤其靖国公府那些人都是地头蛇,要给白术他们使绊子很是简单,白术他们应付起来却束手束脚。看他们今天的姿态,目的没有达成之前,必然会死死盯住他们一家人,说不定会从白术他们这些平民身上下手,她不能给白术那条村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白丑夫妇显然也想到这些问题,木佩兰对白茯苓道:“说不得,你要在这里住些日子再作计较了,五公主这事很快会传遍京城,本来说你身体不适需要静养的理由,现在也不好用了,如果你坚持到白术村子里去住,不但情理不通也诸多不便。”

白茯苓一肚子郁闷无处发泄,坐在一旁不吭声。白丑与夫人相视苦笑,只得做主对白阿十道:“平子做得很好,今晚他们就先住在白术那儿,对外就说是临时租住,莫要让京城这些人知道我家与村子的关系。明天把东西整理好,丫头们都到这忠国公府来,其他人让平子安排住到十步巷的那处老宅中。其余一切事情依旧按原定安排进行。还有,明天让方海来一趟。”

白阿十领命而去,木佩兰把闷闷不乐的白茯苓拉入房中,只剩母女二人,揽住她安慰道:“苓儿乖,就陪娘亲在这里住几天,也陪陪你外祖母,你平时就托病在楼里别出去,晚些娘亲带你看好玩的东西,好不好?”

白茯苓抬起头看见娘亲红肿未消的眼睛,想到她今日回娘家,悲喜交集正是情绪激动的时候,却还一心关注自己的感受,怕她这个女儿觉得委屈拘束想哄她开心,便再也不忍抱怨什么。

其实她的心情,就如一个别扭任性的小孩,忽然被父母带到一群如狼似虎的亲戚面前,她只想让父母挡着,自己躲得远远的,却不曾去仔细想过父母的处境感受。

算了算了!就凭那些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她忍忍就是了,尽量别让爹娘为难才好,他们毕竟是古人,就算再洒脱心底里依然是认同这里lun理纲常的那一套,莫非还真的因为自己就要他们断六亲,又或成为亲戚们的笑柄不成,他们爱惜了她十多年,她为他们忍上一两个月又算什么?

在娘亲怀里蹭了几下,白茯苓爬起来问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木佩兰见她似乎没事了,摸摸她的小脸笑道:“晚点儿你就知道了,还可以带上白果和杨梅她们。”

与此同时,五公主堕马重伤垂危在城南休养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转眼传遍了京城,民间不少见识过五公主“飙马风采”的老百姓纷纷暗自表示欣慰,宫里却像炸了锅一般。

毛贵妃拉着大皇子捶胸顿足道:“你妹妹她若是有个万一,本宫也不活了!”

大皇子对自己这个张扬跋扈,经常闯祸惹麻烦的妹子也没太多好感,不过毕竟是一母同胞,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不太好受,尤其是这事背后透着诡异……

他皱眉道:“小五她骑术甚好,那匹白蹄乌性子温顺,也是小五常骑的,城南云雀山一带道路平坦,好端端地怎会堕马?!还伤得那般重,这事恐怕有些古怪。听同去的人说,那白蹄乌把小五甩到地上后便发足狂奔,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们忙着救治小五也没有去追,我看十九是这马被人动了手脚!”

“你的意思是……你妹妹她堕马不是意外?!”毛贵妃听了儿子的怀疑,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道:“莫非又是姓夏的贱人干的好事?!只是她这么干,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她口中“姓夏的贱人”正是夏皇后,此刻寝殿里只有她们两母子,她也没必要掩饰自己对皇后夏氏的怨恨不屑。

公主不同于皇子,她们了不起就讨好一下皇帝,替同胞兄弟拉拢一些朝臣与贵族子弟,在皇位之争上既没有参与权也没有决定权,五公主的死活并不构成对大皇子争夺储君之位成败的影响。

大皇子也有同样的疑惑,他点点头道:“儿臣已经派人到云雀山附近搜寻,应该很快可以找到那匹白蹄乌,如果是有人动过手脚,一定会留下些痕迹的。母妃在宫中也要处处小心。”

毛贵妃神色变了几变,冷笑道:“姓夏那贱人奈何不得本宫,你也要小心才是。”对付完她的女儿,也许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她的儿子了,这是她与她家族唯一的希望,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出事!

安坐在六皇子府的杨珩比他们更早一步收到五公主出事的消息,他意味不明地对列当笑了笑道:“五驸马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十分高兴。”

列当微微额首,忽然道:“五公主养伤征用的那处庄园,主人家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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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80 名副其实的“无耻”

080 名副其实的“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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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珩猛然抬头看着列当,列当心下暗叹口气,果然自己的主上还是念念不忘北关城那个野蛮的小姑娘。

“刚刚阿魏让人送来的消息,白家竟然与忠国公府上是亲戚,今天一早忠国公府派人去接,五公主出事时他们都不在云雀山,现下应该正在忠国公府中。”列当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忠国公去世多年,他的独生女也在十多年前生了怪病离京休养,忠国公夫人出自京中名门,但这些年来也少与亲戚打交道,实在想不出来白家竟跟忠国公府上有关联。

“多了这条线索,阿魏应该很快能查到白家的真正底细。”杨珩唇边勾起一丝笑容,他早猜到陆英会忽然主动提出上京述职,必然与那小美人有关,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先到了京城,不知她现在正在做什么?

五皇姐占了她的宅子,以她恶霸蛮横的性子,此刻一定暴跳如雷了吧!

想起白茯苓生气时那可爱的神情,杨珩唇边的笑意不由自主又更大了一些。

此时的忠国公府内,木佩兰正拉了白丑两父女在读云轩中听她说些年少时候的事情,没说几句,杨梅一脸无奈地进来道:“外边又来请老爷夫人与小姐过去靖国公府聚话……”

木佩兰脸色一沉,道:“也好,难得我回京一趟,不去会会他们倒是失礼了!”

一家三口出了读云轩,门前已经停了三辆小轿,三人依次上轿,不过一阵工夫就到了目的地——靖国公府后院的正厅雅闲堂。

厅上主位坐着靖国公林胜琼与夫人与夫人李氏,两旁坐着他们的三个儿子与各自的夫人,他们身后男男女女站了不少人,还有三个抱了婴孩的仆妇站在其间,真可谓阵容鼎盛,人丁兴旺。

白家三口子一进门,厅上的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暗地里嘀咕……这一家三口相貌也差太多了吧。

木佩兰,其实应该叫林佩兰与白丑双双上前向靖国公夫妇行礼问安,又让白茯苓去给两人行了见面礼,然后就是一番亲戚指点介绍,互相寒暄问好,长辈给小辈送见面礼等等,由于靖国公府人口确实不少,这一过程足足耗掉了大半个时辰,白茯苓本来就一心装病,这一折腾,不用装也快晕了。

总的来说,靖国公夫妇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名叫慕礼、慕义、慕廉,白茯苓花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没有当场笑出声——这名字起得真太逗了,所谓礼义廉耻,这一家刚好就是“无耻”!起名字果然是一门学问,博大精深啊!轻易就暴露出这一家子的最大特色了!

应该说,靖国公一家的容貌都在平均水准之上,甚至这三兄弟也是长得相当英俊的,可惜长子慕礼神情木讷呆滞,一脸的苦大愁深,年纪才不过四十二岁,已经散发出一股行将就木的萎靡老态。

次子慕义倒是文质彬彬,偏偏目光闪烁,分明就是个阴险浮滑之徒,让人看着就心生恶感。

最可怕的是三子慕廉,两眼浮肿脸色发黄,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色鬼德行,白茯苓觉得他投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猥亵意yin,教人恨不得一脚踩扁他那张欠揍的脸。

这三兄弟都已经各自成家,夫人加上小妾,一共生了四子五女九个孩子,其中三个儿子又已经成婚,厅上三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就是他们所生,也就是说,靖国公已经是太爷级别的人了。

一大家子四代同堂,儿孙妻妾加起来就三十多口人,而且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还将以几何级别继续增长,难怪连弟弟家的爵禄产业都惦记上了,实在是他们这一家子不够分啊!

白茯苓把这一家男男女女的不同嘴脸扫描了一遍,默默叹了一声,不管事的摆设形大老爷一名,苛刻厉害的老夫人一个,形态各异、各有各衰的老少爷三个,势利难搞的妯娌三个,或文弱或妖媚或卑怯的小妾通房若干,加上各怀鬼胎、明争暗斗的嫡庶子女一大把,还有这些孙子辈的妻妾儿女,以及宅子里各为其主、各成派系的奴仆丫鬟管事等等——完全就是一套完整的宅斗配备啊!不用猜都知道,这一家平常过得多么多姿多彩,热闹而富有激情了。

靖国公府的人虽然尽力掩饰,但看白丑夫妇的眼神里或多或少透着恐惧鄙夷。

木佩兰本性很是高傲,对大伯父靖国公还有那么点尊重之意,其他人她实在不曾看在眼内,不过因为她现在这副模样与身份不便出面替女儿张罗及笄礼之事,有些事情不可避免要由靖国公夫人代为张罗,所以才耐着性子与这些人应酬。

她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他们夫妇,但是她要她女儿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尤其是经过这段日子的策划,她已经偏执地认为,女儿的及笄礼能办好,能得到足够多贵人尊长的祝福,就能平安度过十八岁的死劫。

而靖国公府这边,更是人人指望着木佩兰能够在忠国公夫人面前为他们三位少爷说几句好话,好让那位顽固的老夫人松口,将他们其中一人过继过去承袭国公爵位。两边都有心营造和谐氛围,一时间倒也相处甚欢。

白茯苓中涂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告退回去,靖国公夫人李氏把白丑夫妇留下用晚饭,饭后打发了一众儿孙媳妇,独留下两人叙话,木佩兰知道重点来了,微笑着与白丑坐在下首,等着看这位大伯母表演。

果然李氏先是感叹一番岁月催人老,又关怀了一遍忠国公夫人的身体情况,借着就开始为忠国公府“打算”起来。

“我朝一应勋爵只能承袭三代,二弟他过世多年,难为我这弟媳妇一个妇道人家撑起门户,可这么下去终究不是办法,香火继承那是一等一的大事,侄女也是有女儿的人了,茯苓那丫头又是这般人才,托大说一句,就是皇子妃也完全当得上,可出嫁后娘家总得有人替她撑腰才好。”李氏为人精明,早看出来白氏夫妇对女儿爱若珍宝,所以一开口就往这上头说。

木佩兰神情一动,笑道:“大伯母说得有理,这些年多得伯母一家替我照顾娘亲,说来也是我不孝……远的不说,苓儿这及笄礼可教我们夫妇伤透了脑筋,正要求大伯母出面操持。”

李氏见她绕开话题,心里不满,可又不好发作,不过想到白茯苓那美得出奇的容貌,她又忍不住打起了算盘,笑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事便包在大伯母身上,你几个表嫂都是能干的,在京城里结交的夫人小姐也多,定然办得风风光光。就怕到时候这满京城的媒婆要把国公府的门槛给踏平了。”

木佩兰起身行了一礼道:“如此,先谢过大伯母与诸位表嫂了。”说着又对李氏絮絮叨叨说起及笄礼的种种事情。

李氏几次想把话题绕回承爵之事上头,均告失败,她知道木佩兰这是有心吊着他们,非要等女儿及笄礼办成了再说,但这事光靠逼也逼不来,尤其他们靖国公府今时不同往日,在朝中想找个能替他们说话的人都不容易,也只能耐着性子跟木佩兰耗。

幸好林氏家族现在还找得着人的只有他们这两房,家乡另外两房,其中一房已经绝嗣,另外一房一家三口多年前外出遇劫,至今生死不明,多半早就见阎罗王去了,这忠国公的爵位早晚也是他们大房的,她就不信她那妯娌敢真的让林氏二房绝嗣!

从李氏那里离开,白丑与木佩兰没有坐车轿,两人携手慢慢走回读云轩。

木佩兰看着天上偶然从浓云中探出身影的银白月亮,低声道:“一眨眼苓儿就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她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夫婿,会不会也如你对我一般,好好珍惜她,让着她……”

他们夫妇一直暗暗担忧女儿十八岁的死劫,这些年来只想着怎么疼爱女儿,让她开心快活,虽然也会像普通父母一样,会憧憬一下女儿成婚给他们生几个白胖外孙,但却甚少真正着手为女儿筹划婚事。

即使他们极不愿意相信,但是其实一直把女儿会早夭这件事放在心上,潜意识里,他们希望确定女儿平安过了十八岁,再去替她找个让他们安心托付的好女婿。

白丑明白她的心意,笑道:“一定会,就怕这样的人太多,你这丈母娘挑花了眼。”

“京城这里的人太复杂,苓儿也不喜欢,陆英是个好孩子……可惜……”

“我还以为你会说那个海家小子呢!”白丑故意顺着她的话说,妻子很不安,他能感觉出来。他们都一样,既希望及笄礼能够为女儿带来转机,又怕万一注定的事无法改变,及笄礼代表的将是女儿剩下可以陪在他们身边的光阴又少了一年。

“海家小子啊……看着老实木讷,可我总觉得看不透他……不如陆英知根知底。”

正文 081 秘密

081 秘密

两夫妻谈谈讲讲,不觉就到了读云轩,白果正在门旁探头探脑,一见他们来了,连忙笑嘻嘻迎上来低声道:“夫人,小姐让我在这儿等您,说您晚上要带我们去看好玩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木佩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们都去换身轻便些儿的衣服然后去苓儿房间里等着,我与老爷过阵子就来。”

白丑心中一动,轻声道:“你是要带她们下去看看?”

木佩兰点点头道:“是啊,真让苓儿在这里住上两个月,她不闷坏了才怪。”白丑一想也对,于是两夫妻都回房间换上窄袖便服,然后相偕到白茯苓的房间去。

两间房紧挨着,他们进去时,白茯苓与杨梅、白果都已经换好衣服,木佩兰吩咐人请来云嬷嬷低声交代了几句,云嬷嬷点点头退了出去,不一阵就传来她吩咐丫鬟仆妇关院门上锁的声音。

木佩兰指挥白果与杨梅把白茯苓房中的门窗关好上了闩,然后带着她们走到内间的梳妆台前,伸指在那面直径足有一尺的大铜镜下一掀再一按,只听“咯”一声轻响之后,床板竟然缓缓向上翻起,一个黑洞洞的地道入口出现在床板之下。

白茯苓等三个女子见这情景都十分兴奋,白丑举起油灯当先走了进去,然后是杨梅与白茯苓互相扶持着跟上,白果与木佩兰各自取了油灯殿后。

待几个人都走进了地道,木佩兰在后方不知按了个什么机关,床板便缓缓再次合上,除了床上的被褥床单有些凌乱,也看不出别的端倪。

地道十分干燥,四壁平整显然是花了一番功夫造出来的,通风也做得很精细,行了将近十米,都没有什么太浓的霉味臭气,更没有气闷的感觉,很快她们就走到了一间足有两三丈见宽的密室之内。

密室正中有一张大木桌,周边排了十数张太师椅,靠墙的地方放了一个个高度与密室顶部平齐的巨大书架,这有限的家具上都覆盖了厚厚一层的灰尘,显然是多年无人来过了。

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一道门,这个大厅尚有五道小门,也不知通向何方。

木佩兰把油灯放到桌子上,道:“大伯家的人总疑心读云轩与留芬阁藏了什么宝贝,所以才防着他们不肯让他们靠近,其实这里不过是有一条通往府外的地道,还有这个议事的密室,重要的东西早就搬走了。不过这个地方是属于我与我爹的,哪能让他们染指?!”

说到后来,语气中多了几分傲然与淡淡追忆。

白茯苓眼珠子转了转,开心道:“娘亲的意思是,这段日子我可以用这个地道进出忠国公府?真是太好了!”

木佩兰拂了拂她额前的碎发,笑道:“你一天到晚老想着出门,真把你关在忠国公府,怕把你闷出病来。”她的女儿只要在国公府里,就是忠国公的嫡亲外孙女,金尊玉贵的千金大小姐,随意出门必然遭人轻鄙,说她不知规矩不懂礼数。他们在北关城可以不在意名声,但在京城却不能不顾及一下已逝的忠国公的名誉,决不能因为她们母女而使他蒙羞。

白茯苓心里不以为然,她如果不是惦记着那个救助万人的重要任务,才不要日日早起四处奔波呢,她恨不得天天在家睡觉玩乐享受人生。不过娘亲这么为她设想,还是很窝心的。

她黏过去撒娇道:“娘,你说这个是议事的密室,议什么事啊?”她一听就知道多半与青衣卫有关,她就是想让父母亲口对她说,省得她还要经常在他们面前装傻。

“娘亲与你外祖父从前都是青衣卫的人,不过这事已经过去,而且不可轻易对人提起,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说着淡淡扫了杨梅与白果一眼,两个侍女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连忙点头答应。

白茯苓见娘亲不愿多说,也就没有再追问,指指另外几个小门问道:“这些通道都是通往府外的?都通到什么地方啊?”

“不是,只有一条是通往府外的,另外四条通道的出口都在府内,不过都已经封住了,否则我离开这么多年,难保不被伯父家的人发现。”说到这个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古怪地笑了笑道:“出口虽然封住了,不过有些作用倒还在……”

白丑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东西,两夫妻相视一笑,白丑对女儿与白果、杨梅道:“跟我来!记住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切莫发出任何声音。”

还有好玩的?!白果与杨梅听说可以用地道随意进出忠国公府已经十分开心,再看白氏夫妇神神秘秘的样子更觉得好奇,三个女子跟在白丑身后,鱼贯从密室的一扇小门走进了其中一条地道。

走了大概五分钟左右,竟开始隐隐听见人声,越走人声越清晰,似是几个女子在交谈。抬头一看,地道已经到了尽头,墙上嵌了一个巨大铜喇叭,白茯苓依稀记得,从她房间进入地道的入口附近,似乎也有这么个铜喇叭。女人交谈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声音清晰传神,听了几句就知道原来是靖国公府的四姑娘慧芸在与自己的丫鬟和嬷嬷说话。她是大少爷林慕礼的妾室柳氏所生,比白茯苓还要小几个月,今年十四岁,不过却是靖国公府第三代中的年纪最大的女儿了。

只听慧芸得意洋洋道:“哈!说我是庶出的女儿,没资格成为皇子妃人选?!现在半路杀出一个年纪合适又漂亮的忠国公府外孙女儿,三婶娘与六妹妹想参选皇子妃十九也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啦!我看着六妹妹今晚那神色,真真有趣得紧!”

她口中的“六妹妹”是她三叔林慕廉的嫡女慧茹,也就是白前所说的,靖国公府三少爷与夫人陈氏的嫡长女,想送去参选皇子妃,偏偏年纪只有十三岁,明显太**的那一个。

慧芸身边的嬷嬷道:“如果不是大*奶死活不肯把小姐认到她名下,说不定小姐早就在名单之上了。”

慧芸忽然问身边的丫鬟道:“你是亲眼见到这边叔祖母的两个嬷嬷与我那位母亲偷偷摸摸见面?”

丫鬟肯定道:“是钟嬷嬷与王嬷嬷!今天下午时我远远看见她们两个鬼鬼祟祟地从留芬阁出来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王嬷嬷就一个人跑到小镜塘边假山后柳荫亭,过了不久大*奶就来了,我跟在她们后面看得清楚,不过附近有大*奶的人在走动,我不敢靠过去,看她们说话说了有一盏茶时分,才先后躲躲闪闪离开的。大*奶还给了王嬷嬷一个小荷包!”

慧芸沉默了一阵,忽然用力一拍桌子,气咻咻道:“我说呢!她向来与三婶娘不和,为什么甘心眼睁睁看着六妹妹被送去参选也不肯把我认到名下,好歹我也是大房的人啊!原来是早就算计上的!好啊!宁愿便宜忠国公府一个来历不明的臭丫头,也不肯给我个机会,好啊!好啊!”

墙上的铜喇叭传音细致入微,白家三口与白果、杨梅仿佛可以听到慧芸恨恨的磨牙声。听她一口一句“来历不明的臭丫头”分明指的就是白茯苓,白氏夫妇脸沉如水,白果如果不是得了白丑事先警告不可发声,恐怕早就暴跳起来骂人了。

房间里,那嬷嬷赶紧上前劝说:“那白家丫头长得是不错,不过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就是把她的名字送上去了也不见得能成,再说,她娘是忠国公的嫡女不错,可她的亲爹呢?身份不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山野之人。而且他们两夫妻长了那一副丑怪模样,据说是生病,天晓得是什么病,会不会传染?皇子选妃岂同一般,哪能真选上这样的野丫头啊!就算真让她的名字上了候选名单,最后也就做个陪衬罢了。”

慧芸果然转怒为喜道:“嬷嬷说得有理!哼哼,我就看看那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要让我难过,我也不会让她快活的!”

嬷嬷担忧道:“小姐,她毕竟是您的嫡母,眼看着您也快及笄了!嫁娶之事全在她一念之间,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她撕破脸啊!”

慧芸不耐烦道:“我知道了!我怎么说也是靖国公府的小姐,又是长女,若是配的门户低了,就算爹爹答应,祖父祖母也绝不会答应的。再者,九妹妹可是她亲生的,我若嫁不好,她的女儿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嬷嬷苦笑道:“小姐,这事关乎您一生,大意不得!大*奶给你挑的门户自然不会太差,但对方是个什么人,可有什么恶癖恶习又或是缺陷不足,可不好说啊。”

“总之我是命不好,偏偏是个妾生的,我有什么办法?”慧芸语气中满是悲愤不甘。

三个女人又絮絮聊了一阵,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白丑向夫人打个眼色,招手叫白茯苓等跟上,轻手轻脚往回走去。很快又回到那个密室之中。

有了地道,出门干坏事又或者跟帅哥幽会就方便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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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之争,不在恩宠,而在御帝,美人心计,图江山社稷,博盛世宫名,天下为大!

正文 082 约会

082 约会

几个人想到刚才慧芸提及白茯苓的口气以及隐约中隔壁那位大*奶所打的主意,面色都甚是难看,只有白茯苓这个当事人浑不在意,还有心情拉着木佩兰问东问西。

“娘亲,你们怎地在地道里做了这样的窃听工具?莫非那些房间从前都是用来招待些特别的客人的?还有传音的机关怎么做的?他们搬到这房间里想必也有些日子了,怎么就没发现呢?”

木佩兰知道女儿自有主张,心中虽然恼恨靖国公府这些人不但对自己的宝贝女儿言语无礼还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顺着白茯苓的话答道:“那些本来都是连通这里地道的出入口,在建造的时候已经在墙柱里嵌入了传音的铜管机关,除非他们把房子拆了重建,否则等闲发现不了这房间的秘密的。这些机关原来是方便地道中的人,先听听外边的动静,确定无人再开启机关出去,以免被人发现。”

“当年建造这座府邸正是朝局动荡不稳的时候,所以你外祖父就做了这地道密室,以备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可以靠这些机关密道逃生。后来他成了青衣卫的当家之一,深受先皇信任,于是这里变成了他与青衣卫商议要事的地方。”

青衣卫哎!直属皇帝的著名特务组织!名声之响亮就算祁国一般百姓也是如雷贯耳的,传说青衣卫专司为皇帝刺探机密,监视群臣,纠察不法,是一等一的神秘组织,招揽大批奇人异士,一共有七名当家头领,都有直接向皇帝当面奏报的权力。

青衣卫的人数,有的说只有几百人,也有传闻说其实有上万人之多,他们行事神秘,七位当家各有专精,身份一直成谜,只有皇帝本人以及青衣卫中部分高级成员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背景。

白家离京时白果年纪尚小,杨梅又是后来才到白家的,都不是太清楚白家的真正底细,白商陆知道一点,但从不曾对她们提及,现在一听主母父女当年竟然都是青衣卫的人,而且显然职位不低,白果一双眼睛顿时变成了星星眼,杨梅也不由得心中凛然。

只有白茯苓早就知道,稍微装一下讶异就罢了。白丑与木佩兰带着她们把地道各条通道熟悉了一下,包括出口位置、机关启动方法等等都一一指点了一番,然后才原路返回白茯苓的房间。

从地道里出来,已经是月影西斜,白丑夫妇自回房去休息,白果与杨梅把房间整理好,各自简单洗洗睡了。

白茯苓本没打算在这里过夜,所以身边只带了白果与杨梅两人,甚至连换洗衣物以及日常用惯的东西都没带,云雀山别院那边临时撤离已经搞得有些手忙脚乱,她不想乱上加乱,所以干脆等明天他们都收拾好了,再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