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过后,两人依偎着靠在一起,静静地没有说话。

甘遂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终于下定决心道:“杨珩说想见见你爷爷,应该很快会跟你家联络。”

这两个家伙果然就是狼狈为奸的想见她爷爷莫非是打算请爷爷出山去帮他?

白茯苓刚做完重体力劳动,有些昏昏欲睡,懒洋洋问道:“然后?”

“然后我不想你见他!”甘遂闷声闷气道。

换作以往,他绝对会用命令的语气加上阴沉的脸色强制命令白茯苓“不许去见他!”。

不过今非昔比,现在他还是“待罪之身”,正要争取好表现以使白茯苓心甘情愿下嫁,再要给她脸色看只会迫使她彻底离心。

这个女人可以无情无义到什么程度他已经领教过了,她要是真对他彻底失望,就算他强行将她留在身边,也是枉然。

甘遂喜欢的是甜美狡黠又热情娇蛮的小狐狸,不是那天冷冷看着他说他不值得她报复的冰冷女人。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会为了讨白茯苓的欢心而忍耐退让,装傻充愣甚至低声下气。

可是每次看到白茯苓那双水光潋滟的美丽眼睛倒影着他的身影,每次看到她倔强又荏弱的模样,听到她娇滴滴地向他撒娇抱怨甚至支使他干活的声音,甚至只是闻到她身上甜蜜清新的气息,他就不受控制地软化下来,不由自主以能让她快乐满意的方式行事。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中了邪但是他生不出半点摆脱这个“邪恶诱惑”的心思。

白茯苓听了他的话,侧头在他鼻子上咬了一口,道:“小气鬼,我见见他又怎么了,他还是你弟弟呢!”

“他对你心怀不轨。”甘遂哼道。

“你才心怀不轨”白茯苓打了个呵欠,决定忽略掉大魔头兼大醋桶的无理要求,她不见得多想见杨珩,就算不见也是因为她自己不想见,而不是因为大魔头的要求。

开了这个坏头,大魔头绝对会得寸进尺,今天不让她见这个,明天不让她见那个。

甘遂还想再说,白茯苓已经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道:“我困了,你也睡吧……”

甘遂很想把她摇醒了好好教导她一番为人妻子的道理,不过望着她透着浓浓倦意的小脸,一肚子烦躁怨气顿时泄了个干干净净。

算了她说过她不会变心的,应该不至于会骗他。杨珩那家伙虽然确实不错,但小狐狸要喜欢他的话,早就喜欢了,现在也不会与自己同床共枕……甘遂伸手圈住她的细腰。

这小丫头是他的,谁都不可以抢走

次日醒来,甘遂已经不见踪影,窗台上的花瓶里插了一大丛粉色的秋海棠,在早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鲜妍。

白茯苓只觉得心里甜得如吃了蜜一般,这花自然是甘遂带来的,现在已经入冬,极难见到开得这样灿烂美丽的花朵,也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在很多小细节上,只要她明确表态,甘遂都会记在心上,尽量满足她。例如送花这事就是一个例子。自从京城外那一枝梅花讨得了她的欢心,甘遂就会常常送来各种各样的鲜花。

从这个角度上说,甘遂很有成为好情人好丈夫的潜质,可惜……

白茯苓轻叹一口气,忽然听到床尾传来小狸花的喵呜声,扭头一看,就见小狸花从被窝里钻出来,圆睁一双朦胧的猫眼,正一脸不善地打量着窗边那丛秋海棠。

小狸花最喜欢辣手摧花,尤其是甘遂送来的花白茯苓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把弓起身子准备跳到窗边搞破坏小狸花一把抱住,亲亲它毛茸茸的脑袋道:“小狸花乖乖的,不要捣乱!”

小狸花心有不甘的常常喵呜了一声,一双圆溜溜的猫眼还是不怀好意地瞄着那些花。白茯苓拿它没办法,只得自己小心了。

白家人并不急于赶路,白丑与木佩兰惦记着女儿曾经说过想在去世前好好看看这世间的风景,所以他们几乎每到什么风景名胜就会停留数天,让白茯苓与白常山上岸游玩一番,有时两夫妇也会相陪。

白常山这些年来宦海浮沉,基本上没怎么离开过京城,难得这一路有儿孙相伴畅游山水,不但半点不觉得疲累,反而精神奕奕,好像年轻了十岁一般。

当然,这要感谢方海这一年来的调养得法。

不过白茯苓对方海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她已经想尽办法让他赚钱赎身了,无奈这家伙好像跟钱有仇一样,不论赚了多少,转眼就会莫名其妙地花出去,要么是当了冤大头,要么是当了滥好人。白茯苓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他是存心跟她作对的!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赖在她家当奴仆,不肯赎身堂堂正正当个良民,但白家上下也没人拿他当奴仆看待,白茯苓努力过一阵后终于决定放弃这块冥顽不灵朽木。他觉得赖在她家才算是报恩,那就随他去吧。

今 日仍是留在奉水城,白丑在庄子里陪伴木佩兰,白茯苓则与爷爷带了护卫们去城外的奉水湖游玩,因为怕在发生上次被人下药的事件,所以方海也随行在侧,白茯苓 趁着爷爷在前面对着青山绿水诗兴大发的机会,偷偷拉了方海到一边,开口道:“我想要一些可以防止怀上身孕的药。”

方海呆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茯苓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虚张声势道:“喂喂,有没有都给我一句话啊!”

方海垂下眼睛,涩声道:“有的,不过我手上药物不全,要到城里买几样草药才能配出来。”

白茯苓放下心头大石,欣然道:“幸好有你在,不过这件事除了我爹娘,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就是你母亲亲都不可以你尽快把药弄出来给我,嗯……最好弄成药丸,一个月吃一次就好的那种。”

方海点点头,答应一声,闷闷地不肯再开口。白茯苓不晓得他怎么忽然一副忧郁少年的德行,莫非是自己提的要求太复杂?不会啊别人也许会觉得麻烦,但对方海来说,这不过是小case罢了。

她干脆直接问道:“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为难的事情了?说来听听不要一个人憋着。”

方海摇摇头,只说没事,白茯苓从来不具备知心姐姐的本事,只得满腹狐疑地暂时放下这事,反正方海是她家的人,等他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她 原本是盘算过要借种生孩子,不过现在爹娘已经给她生了两个弟弟,她就再没有必要去折腾了,而且现在离她的大限只剩一年两个月,万一这段日子怀上了,到时孩 子亲娘早逝再加上一个问题老爹,麻烦就大了,更狗血的是一不小心闹出一尸两命的事情,那未免太对不起投胎到自己身上的那个可怜孩子。

虽然她觉得地府的阎王判官明知道她的情况,应该不至于搞出这样的大乌龙,但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从奉水湖回到庄园,就见父亲白丑脸色凝重地坐在大厅上,白茯苓心知有异,故作轻松道:“阿爹,娘亲和弟弟们呢?”

白丑听她提及妻儿,展眉道:“他们在后面,你两个弟弟要睡觉,你母亲不在旁边看着不放心。”

他一边说一边取了一旁的一封信送到白常山面前,道:“今日有人送了这封信来。”

白常山有些意外,他认识的那些人谁能有这个本事知道他的行踪?自从辞官之日起,他为免皇帝猜忌,有意疏远朝中故旧好友,离京后更不曾主动联络过他们,再看儿子的神情,送信的人恐怕来头不小!

白丑挥挥手遣退了厅上伺候的人,道:“信是六殿下送来了。”

白常山拆开信来一看,神情慢慢严肃起来。

白茯苓昨夜就曾听甘遂提过杨珩想与她爷爷见面,所以并不意外,只是看看阿爹又看看爷爷,问道:“杨珩他怎么说?”

“他约我在康州子羊码头相见。”白常山的样子说不上来是戒慎还是欣喜,白茯苓心里一动,看来爷爷并不真像他平日所表现的那样享受退休生活啊……否则他不会对杨珩的约见有这样的反应。

白丑闻言皱眉道:“六殿下对我们的行程未免太过了解了些。”子羊码头正是他们预计停泊的下一站。不过他一抬眼看见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的女儿,马上便了然了,必定是那甘遂的缘故,他既然知道他们会举家回乡祭祖,只要派人暗中留意,不难推算出他们的行程。

“爷爷你要不要见他?”白茯苓问道。

白常山迟疑了一下,故作轻松道:“到时候再说吧。”

没有一口拒绝,那就是有意想一见了,白茯苓越发肯定心中的想法。

一家人一起用过晚饭,便各自早早休息,准备明日启程离开。白茯苓走到白常山的房间外,果然见房间还亮着灯。

伸手敲了敲门,道:“爷爷,我可以进来吗?”

白常山起身开门,将她迎到房间里,揉揉她的发心道:“怎么不早些休息,天气这么凉还到处乱走。”

“爷爷不也没休息?是不是有心事?”

白常山笑着摇摇头并不说话。

“那我来猜猜,爷爷一定是在为杨珩的事情烦恼吧。”白茯苓笑得胸有成竹,不等白常山答话,又继续道:“是不是既想重返朝廷,又怕被人利用,再一次失望?”

白常山苦笑道:“你这个鬼灵精,哪来的这许多心思?”这便等于是变相承认了。

“这 也没有多难猜!”白茯苓得意地扬起小脸:“爷爷为皇帝辛苦经营几十年,终于将奸党除尽,以为从此可以一展报复,辅助皇帝重振朝纲,清理吏治,强国富民,没 想到皇帝大权在握首先想到的不是变革复兴,而是驱逐功臣,大肆揽权,又亲近小人,反而把朝政搞得比之前权臣当道时更加糟糕不堪,所以爷爷很失望,辞官跟我 们一起离开。”

“不 过爷爷这些年来日思夜想的都是如何救国救民,各种想法计划都没有付诸实施,不免觉得遗憾。而且爷爷还有精力雄心,却要逼着自己装出一副寄情山水的名士风 范,每天担心的事情只剩下两只小猪什么时候肚子饿,什么时候哭闹,什么时候要换尿布,所以心里还是有些不甘无奈对不对?”

白茯苓这一番言辞直白坦率,绝对称得上目无君上、大逆不道,不过却是句句说到白常山的心尖子上,让他根本无从否认。

“什么小猪?哪有你这样嘲笑弟弟的?”白常山笑骂了句,随即叹口气:“可惜你身为女儿身……”

“我又不想当官干一番大事业,女儿身有什么可惜的?倒是爷爷你,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有什么顾虑不妨说出来,我们一家人参详一下嘛人生不过匆匆数十载,正该珍惜现在,不要为自己留下遗憾。”

白茯苓一番话说得白常山有些激动起来,他一敲案几,大笑道:“对我已经六十有余,再不好好珍惜光阴,只怕他日躺到棺材里也难以甘心苓儿小小年纪,想得比我这个老头子通透得多了爷爷我瞻前顾后,实在是惭愧得紧。”

白茯苓看着意气风发的爷爷,心里暗暗苦笑:那是因为我死期就在眼前了啊。

她振作精神,倒了杯茶送到白常山面前,问道:“爷爷究竟在顾虑什么呢?说来听听,我解决不了也还有你儿子媳妇呢”

白常山也不把白茯苓当小孩子看,更不顾忌与后辈商议这种事情有**份体面,将自己心中的种种想法一一道来:“六殿下找上我,所求的无非看上几点,一是爷爷这些年在朝中建立的人脉,二是威信名望,三是爷爷的处事才能。”

“六 殿下借着宁安河赈灾之事,离京已经一年有余,今年宁安河风调雨顺,灾民大致安顿妥当,地方上的事务也已经理顺,无论如何,他再无借口滞留在外,估计马上就 要启程回京。而他一旦回京,就必须直接对上皇帝与其他几位皇子。他敢自请离京,之前多半是有所安排的,不过京城毕竟是皇帝说了算,所以他必须尽快增强自己 的力量,否则皇帝碍于名声就算不便公然处置他,也多的是方法令他有志难伸甚至黯然下台。”

“如果能够得到我的帮助,暗中联络可信的故交好友相助,就算不能公然替他摇旗呐喊,也能暗中替他挡下不少明枪暗箭,更重要的是,朝廷现在小人当道,混乱不堪,六殿下如果有朝一日登基为帝,手上恐怕可信可用之人甚少。”

白常山辞官退隐前,曾经替自己一批可信的骨干门生部下作过安排,或请调出京,或平调担任一些闲职,避免他们在皇帝面前招惹猜忌,也是保护他们的一种无奈方法。当时皇帝对白氏一党已经心存忌惮,如果他不及早安排,只怕那些人现在都惨淡收场了。

而这些人是一股巨大的潜在力量,既有能力经验,各自颇有一些人脉,一旦将他们重新安置在合适的职位上,很快就能发挥作用,压住朝中的歪风邪气。

这一点杨珩想必也是很清楚的。

而白常山官声极好,又曾是内阁首辅,如果能在杨珩登基后重返朝廷,对于杨珩的好处显而易见,他正需要这样一个重量级人物去镇压朝中各方势力。

白常山担任内阁大学十多年,对于朝政运作熟稔无比,几道关于改革税制吏治及强兵富民的奏章虽然最终未能得以实施,但也在朝野中引起过巨大反响。这样一个业务能力超强的人物,只要皇帝正常一点,都会乐于聘用。

“爷爷是不是担心,杨珩他只是利用你登上帝位、坐稳江山,将来又如现在他的父皇一样,大权独揽,视天下苍生如刍狗?”白茯苓听完了白常山的情况介绍,问道。

白常山微笑道:“本来确实有此疑虑,不过听过苓儿你的一席话,忽然便豁然开朗起来。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为所当为,就算是再被利用又如何,至少爷爷已经尽力而为,就算因此而粉身碎骨,亦是死得其所,心中无憾。”

白茯苓一听这话顿时瞪大眼睛道:“爷爷,你可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不管遇上什么事,先保住了性命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看见情势不对,我们就像之前那样辞官退隐好了,你千万不要学那些嫌命长的干死谏之类的傻事!”

白常山莞尔道:“是是,爷爷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不能连累你们。”

“嗯,这么说来,爷爷担心的第二件事,多半就是怕连累我们了。”白茯苓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这个爷爷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这次出门就是要顺道去看看我们的新家的,到时候我们住在岛上,皇帝就算想抓也找不着我们了,还怕他何来?再说,如果皇帝是杨珩的话,我还有一样保命的东西!”白茯苓得意洋洋道。

“哦?是什么?”白常山好奇起来。

“天机不可泄露”白茯苓想到那两颗小珍珠,自己死前必须要对杨珩索要那两个要求,不然白白浪费掉未免太便宜他了,她来的路上,连要求都早就想好了。

白常山见她不愿说,也不再追问,转而好奇起别的事情来:“苓儿,你今夜似乎是替六殿下当说客来的……”

白茯苓坦然点头:“平子说他有王霸之相,将来再差也差不多哪里去,当皇帝的机会比其他人大得多。爷爷如果有心一展抱负,自然要挑个能当上皇帝的人来辅助。”

“相术一说岂能当真?”白常山不以为然。

“平子说的,至少八九成可信。”白茯苓对林平子那根大神棍很有信心。

白常山看着灯下明丽如美玉生晕的孙女,心中一叹。

杨珩他曾见过几次,印象甚好,可惜他是皇子,将来甚至可能是皇帝,否则与孙女儿倒是天生一对。

也是这两人没有缘分,反而便宜了那草莽出身混小子。

不过白常山自知孙女儿的性情根本不可能适应皇家生活,倒是海浮石那样的草莽之人大概不会介怀她的离经叛道与坦率聪明。但愿那小子真的懂得珍惜他的孙女儿才好,不要再令她伤心失望。

白茯苓从爷爷房间里出来,天空上一轮明月已经升到中天,她忽然想起房间里那一捧秋海棠,忍不住暗叫一声糟糕,也顾不上赏月了,提起裙子就跑了回去。

不过已经晚了,窗前没有了秋海棠的影子,窗下躺了个四分五裂的花瓶,外带一把枝叶零落的残花,小狸花正得意洋洋蹲在桌子上舔爪子,白果惧怕恶猫不敢进房间收拾,提了扫帚簸箕站在房门外苦笑。

白茯苓恨恨敲了小狸花一下,气道:“你这只坏猫!”

第247章 坦白

次日一早白家人从奉水城出发,两日后的黄昏停泊在子羊码头,路上白常山已经把自己的决定与白丑、木佩兰说过,两夫妻并无异议,一家人在船上用过晚饭,只等杨珩上门。

子羊码头相比于奉水城外的码头规模要大得多,这里是康州最重要的水陆中转站,南来北往的客商多不胜数,就算是已经入冬,码头上仍停满了客船、商船,喧嚣热闹得很。

人 多的地方最适合浑水摸鱼、藏匿身份,杨珩选在这个地方与白家人接头,想必也是看中这点。白家负责上岸采买补给的人在码头一侧市集里转了一圈,带回了不少新 鲜果蔬,船上人多,便干脆让菜农自己挑了担子送上船来,来回走了几趟,其中一个驼背菜农神不知鬼不觉留在了船上。

白家人早有准备,暗中将他带到了船舱内,白家一家子已经等在那里。

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之后,驼背菜农缓缓直起身子,摘下头上的斗笠,本来一个猥琐卑微的小商贩像是霎时间脱胎换骨,虽然仍是那身粗衣短褐,却已经显露出高高在上的雍容气度。

斗笠下那一张脸肌肤光润如玉与露在衣服外那双粗糙黝黑的手截然不同。

这人不用说就是杨珩。

白茯苓随爷爷父母起身相迎,心里却忍不住想道:这家伙跟那混蛋不愧是兄弟,一般的能装,之前那个样子,换了她也看不出端倪。

杨珩微笑着与白常山及白丑夫妇寒暄了几句,态度既不倨傲也不谦卑,令人如沐春风,言谈举止就如拜访亲近长辈的世家子弟,却并不刻意掩饰身上的皇家威仪。

他的眼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白茯苓,眼神中隐隐多了几分温柔,不过在长辈面前,很小心地没露出一点不该有的神态。见白茯苓眼神澄澈,似乎没有责怪他上次唐突偷吻的意思,顿时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

白常山心下暗暗点头,皇帝的几个儿子中,最为出色的确实就是这位六殿下,尤其当他不再以花花公子纨绔子弟的面目示人后,更显其气度不凡。

大家随意扯了几句,便进入正题,白氏夫妇与白茯苓不是朝廷中人,一些话题不便参与,便识趣地退了出去,留下白常山与杨珩单独详谈。

两人密谈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杨珩才告辞离开,由始至终没有提要跟白茯苓单独说话。

看着他准备离开,白茯苓想到那两颗许愿珍珠,连忙出声道:“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杨珩一怔,只觉得喜出望外,见白家人似乎都没有反对的意思,自然欣然从命。他极想与白茯苓说话,只是上次两人在青河镇客栈花园里那一次分别称得上是不欢而散,他情不自禁加上有心做戏给皇帝的密探看,于是强行亲了她一口,不知她会不会因此怨怪厌恶他。

不管为公为私,他都不想给白家人留下坏印象,所以强行忍住了没有去招惹白茯苓,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开口与他说话,就算是要把他叫到一边去破口大骂,他也甘之如饴。

“上次的事,万分抱歉!”其他白家人离开后,杨珩马上开门见山道歉。

白茯苓哼了一声道:“你们两兄弟都不是好东西!”从后面发生的事,不难猜到当日杨珩与甘遂是故意合演一场戏,让皇帝以为他们已经反目,相对降低对他们的猜疑。

以甘遂的性情,就算是演戏也不会答应让杨珩亲她的,所以十九是杨珩借机“临场发挥”讨她的便宜!

杨珩苦笑,并不反驳,只是道:“我们暗地里合作的事,你想必也知道……他那样对你,为何你却能那么轻易地原谅他?”

白茯苓撇过小脸,道:“谁告诉你我原谅他了?”

“他说,他已经向你提亲,你也答应了,连聘礼都收下了。”杨珩极不甘心,但是甘遂言之凿凿,又由不得他不信。这个兄长的性情他心里有数,以他的骄傲,就算是想逼他知难而退,也绝不会说谎的,那些警告他不许招惹“嫂嫂”的话,至少八九成是真的。

“这件事,我自有我的理由,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现在我也不想跟你解释。”其实是没必要解释,杨珩顶多算是普通朋友一个,她与甘遂的事,原本没必要跟他说太多。

杨珩不知道她话里的玄机,不过似乎是对他有利的,他不敢追问细节惹毛面前的小恶女,只得在心里暗自推敲。

“我不跟你废话,那两颗珍珠,你还认账不?”白茯苓露出债主脸孔。

杨珩无奈道:“自然是认的。”

“两个要求我想好了,不过估计要等你登基后才能办到。我就先告诉你吧!”

“你对我可真有信心。”天下间笃信他能当上皇帝的除了他身边的一些亲信,就只有白茯苓与林平子两人。不知道她是对林平子的相术有信心,还是对他有信心?他希望答案是后者,不过现实通常比较残酷,所以他干脆不问这个问题。

白茯苓虽然心里对他有些生气,不过想到他有朝一日要做皇帝的,还是给他留点面子的好,所以也没有反驳,只是继续道:“第一个要求,不管什么原因,不要伤害我爷爷、义兄还有平子,如果有朝一日你实在看他们不顺眼,让他们辞官离开就好。”

杨珩嘴唇动了动,类似的承诺,他之前在京城就曾答应过,只不过现在添了个白常山,现在白茯苓再次慎重其事地提出来,甚至不惜用掉两颗许愿珍珠之一,说白了是对他并不太信任,他不免有些黯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第二个要求,把百里山与南海三个岛屿赐予白家,至于具体是哪三个岛屿,由我们自己来定,一旦选定将再不更改,任何人等包括朝廷官员官差兵卒等,未得我家的许可,也不得以任何理由进入或限制白家人自由进出。”

这个要求无异于要建立国中之国,杨珩微微色变,不过很快想到,白茯苓要求的地方,一个在西北边陲,一个在南海之上,都不过是弹丸之地,不足以对祁国做成任何威胁的。他仔细想了想,便也点头答应下来。

白茯苓见他这么上道,也十分高兴,笑道:“那我们一言为定,等你登基为帝,我就请人把珍珠送到你那儿讨要圣旨啦!”

“放心吧,讨债鬼,我绝对不会赖账的。”杨珩摇头笑骂。

白茯苓插腰得意道:“你见过我这样美貌与智慧并重的鬼吗?”

杨珩失笑,不过很快又敛了笑容,像是下定决心般对白茯苓道:“当日甘遂他诈死,将你留在武林盟内,虽然不是我提出的主意,却是我故意引他往那个方向想的,说来我才是主谋。”

白茯苓怔住:“为什么?”

杨珩深深吸一口气道:“我妒忌他,我想让你看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让你早些明白离开他。”

“你就不怕我出事?你们两兄弟果然都是混蛋!”白茯苓气道。

“青衣卫中也有我的人,王松和他不可能得手。”杨珩早就安插了大量人手在青衣卫当家王松和身边,一旦白茯苓真的落到青衣卫手上又或是激战中发生危险,这些人不但会下手刺杀王松和更会拼死保护白茯苓安然离开。

白 茯苓气得肝痛,这两兄弟都是一路货色,认为只要她没事就行,她身边的人死伤多少都无所谓。尽管理智上明白这其实是绝大多数身居高位的人会有的正常想法,但 是白茯苓一想到那些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人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就觉得浑身发冷,那些不单是她的任务量,关系到她未来生生世世的幸福,更是她的亲人,虽然事实上没 有半点血缘关系。

“我知道你会伤心难过,不过长痛不如短痛。这些都是我的自以为是……其实我与甘遂是一样的人,我也没比他高明多少。”杨珩苦笑道,他为了这事不知道后悔过多少回,虽然之后不曾见过白茯苓,也不知道她有多伤心。

白茯苓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过了一阵幽幽道:“就算是你故意引导,也要他愿意合作才成。我问你为什么,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以甘遂的性子,就算知道你存心离间破坏,也不会拉下面子对我说是你引他入彀的。”

“我不想骗你,就算你一辈子不知道这事,但是我骗不过自己。我想让你知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但我会努力做得比他好,你一日未真正嫁他,我一日都还有机会不是吗?”杨珩涩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