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白茯苓发现,爷爷虽然偶尔会露出疲态,但很快又精神奕奕地规划起复职后要做得种种大事,她更觉得,让爷爷回京城来发光发热是对的,而且爷爷远在京城,她有个什么,要把消息暂时瞒住也比较容易。

等两个弟弟长大一些,可以拉住他的衣角撒娇顽皮,即便他知道自己的死讯,伤心悲痛的时间也能短些儿。

另外她也寻了个机会对林平子说了自己的事,林平子一时不能接受,发了狠要辞去一切职务专心在家研读家传相书,非要找出个破解办法不可,白茯苓劝了又劝,几乎说破嘴皮子,林平子还是坚持己见。

“生死有命,我这十五年都是向菩萨借来的,再要勉强也是无益,我已经活够本了,也没什么遗憾,你们越是放不下我,只会让我越加难过,死也死得不安心。”白茯苓苦笑道。

林平子狠狠捶了一下书房的檀木书桌,平生第一次对白茯苓粗声粗气道:“你能活下来就大家都开心,为什么你早早就放弃希望?既然能够借十五年,为什么就不能再多借五十年、一百年?”

白茯苓怔了一下,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何况她现在根本见不到阎王判官、地藏王菩萨,就是想求也没处去求……

而且,林平子还真说对了一点,她确实从来没想过如何为自己续命,从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在十八岁大限之前完成救助万人的宏大工程。

她从来没见过林平子这么黑着脸疾言厉色,更别说大声凶她,白茯苓沉默了一阵,闷闷道:“我确实没想过如何争取多活几年,从一开始,我就在为那一日做准备,我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真让我再活五十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了……”

林平子无语,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你可以与你喜欢那个海浮石成亲,可以生儿育女,怎么会不知该怎么过日子,你平常都是怎么说我们的?你让我们一个个人要学好一技之长,要学会赚钱学会怎么过日子,要奉养父母生育孩儿,要多做好事,努力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你自己呢?”

白茯苓侧头想了想,轻声道;“成亲生子……我没想过要过这样的日子……”这是真话,就算是她有意找海浮石借种产子,为的也只是给父母留个念想,让他们有所寄托,而不是想像普通人那样,繁衍生息、承继香火,享受天伦之乐又或是与最爱的人折腾一爱情结晶。

“你就舍得下把你当命根子的父母?”林平子没词了。

“舍不下。不过如果我要留下,那就是逆天而行,恐怕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我不想将他们拖下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平子,爹娘和我都已经接受现实,你就不要再为我劳神了。命相命相,先有命然后有相,命早已注定,相因命而生,就算我现在将脸毁了,该来的还是要来的。”白茯苓平静道。

如果不是父母又生了两个弟弟,她现在一定会为了这事为难得要命。还好,父母现在有了新的重心,她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地藏王菩萨为了让她安心所以特地赐下神恩,扭转了父母终生无子的命运。

人不能太过贪心,能够像现在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

林平子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心里还抱了一丝侥幸罢了,闻言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像霜打过的茄子,蔫蔫地没了精神。

“这件事,你不要对其他人说,我不想他们现在就开始为我担心难过。”白茯苓交代道。如果可以,她很希望林平子也不知道,她已经让爹娘很伤心,不想再把其他人拖下水了。

林平子要死不活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杨珩的登基大典密锣紧鼓地进行着,同时他花了大量精力在朝中人事安排之上,一些先前靠着另外几个皇子上位的官员被一批批扫落马下,杨珩这一年多来表面上是在宁安河赈灾,暗里也没有放弃对京城重地各种人事消息的掌握。

他故意露出空子,让一众兄弟以为皇位有望,他也被皇帝变相驱逐流放,于是人人急着施展浑身解数抢占山头,而由于大皇子、二皇子的长年镇压,其他皇子能够掌握的人脉资源十分有限,大好机会放在眼前,不免任人唯亲,各自争先恐后将自己的亲信以及新近拉拢到的官员往要害职位塞。

偏生经过两年前那次除夕叛乱,朝中空缺的官位甚多,一时间满朝文武大换血,新官上任良莠不齐,加上几个皇子之间存了互别苗头的心思,手下官员也忙于互相倾轧,使绊子、告黑状无所不用其极,把朝堂弄得乌烟瘴气。

这种情况下,这些官员留下的小辫子自然不小,杨珩一直有派人暗中观察留意,收集证据材料,现下便派上了用场。

先是把吏部一众官员全数换上新班底,请了白常山暂时兼理吏部事务,然后便将因皇帝重病尚未核定的京官考绩提调出来重新审核,考核材料不完整的统统发回再次核实。

人人皆知杨珩是要将那些趁乱上位的官员清扫出去,但是现在人家是皇帝亲自任命的下一届领导人,而且登基大典都即将举行了,这次又挑了个这么好的借口,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重点是杨珩在民间有极高声望,在宫内有安泰公主支持,名正言顺由皇帝亲自下旨钦定的继承人,更有白常山率领一群老臣、重臣鼎力支持,无论在朝在野实力人望都远远盖过了另外几个皇子。

这几个月来每做什么事,无不占着大义道理,让人无从反驳。

没人会甘心曾经拥有过的东西被轻易剥夺,明的不行,还有暗的,短短几个月里,杨珩遭到的刺杀已经多达二十多次,次次化险为夷。

杨珩本人没什么意见,答应保护他安全的甘遂不耐烦了,尤其是白茯苓到了京城之后,他恨不得每天晚上都摸到国公府去过夜,哪里还有心情跟刺客们折腾?

于是他忍无可忍走到杨珩面前直接建议道:“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你要不方便公开对付那几个废物,不如我来动手,斩草除根”他口中的废物指的正是其余几个皇子。杨珩摇了摇头道:“朝堂不是江湖,暗杀手段并非皇者之道,我总不能看谁不顺眼就找人去将他杀死,这样朝廷就要彻底乱套了。”

“什么皇者之道,说到底不过成王败寇罢了,你莫非就不想杀了他们?与其浪费时间力气去找光明正大的理由收拾他们,倒不如什么废话都不说,只要死无对证又有谁能说你什么?”

杨珩知道劝不服他,也不着急生气,转过话题道:“父皇的病情可能控制得住?”

甘遂冷冷一笑道:“放心吧,他现在的情况,撑上三五年不成问题,你可以安心装你的孝子贤孙。”

杨珩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庆幸,幸好他对帝位并不热衷,否则与这样一个嗜杀成性又太过强大的冷血魔王为敌,实在是件可怕的事情,可不知为何,心底里总有一片阴霾挥之不去……

252 万人之上

皇宫里,皇帝因为要养病,已经迁出原本的寝殿,改为住到皇宫偏东北的养宁宫,从前伺候皇帝的,除了雷公公之外全数换了新人。

皇帝的病情确实缓解了一些,身体浮肿消退了不少,不过神智却越发模糊起来,记忆力极差,有时连雷公公都认不出来。

皇帝毒发近一年才得到治疗,为了压制毒性保住他的性命,甘遂用了不少猛药,结果就是皇帝提前出现各种老年痴呆症状,而且即便这样,也不过是多熬三五年罢了。

皇帝如果一早知道这个结果,也许就不会那么轻易答应杨珩的条件了。

不得不说,杨珩内心深处对这种状况十分满意,一个神志不清圣体虚弱的老人,再没有可能暗里搞怪,不过当他亲眼看见昔日威严的父皇,两眼茫然孤零零坐在养宁宫小花园的大槐树下,却不由得心里升起一阵淡淡的悲哀。

他与甘遂不同,尘封的记忆中还有父皇母妃与他一起的快乐印记,还有小时候父皇抱着他开怀大笑的美好画面,只是这十多年,这些幸福的记忆慢慢被冷淡疏离,怨恨不忿所代替。

父皇放任皇后害死了他的母妃,现在也得到了报应了,抹去种种恩怨不快,剩下的便只有寂寞与萧索。

他得到了帝位,母妃的仇也已经报了,只是这空旷的宫殿里曾有过的短暂幸福快乐却也回不来了,母妃死了,父皇又是这个样子,他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不过这样的低落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抛在了脑后,对于杨珩而言,现在不过是开始,他要忧心的事情太多,伤春悲秋未免太早。

简单问过雷公公皇帝的身体状况后,杨珩嘱咐几句小心照顾之类的话,便起身打算离开。

皇帝忽然喃喃自语道:“画,画,朕的画到哪里去了?”一边说一边扯住雷公公。

雷公公与杨珩都猜到他口中的画指的是曾经挂在他寝殿后面小楼里的画像,雷公公一脸苦笑道:“是、是,老奴这就去把画给皇上您找出来。”

杨珩看着他,也不知他究竟是真的惦记人,还是还记着解毒的事,想了想微微叹口气道:“稍后我将画像送来。”

雷公公心里一动,那画不是已经烧了吗?不过他心里再多多疑问也不敢问出口,连忙点头应下。

那两幅画是杨珩与甘遂两人母亲的遗物,当然不可能真的烧掉,第二天杨珩果然取了母妃的画像送来,皇帝一见那画像便笑的像个孩子,不过开心不到片刻,又皱起眉头道:“还有,还有一副!”

甘遂正巧今天要来替皇帝诊脉,听了这话皱起眉头不耐道:“贪得无厌,只有这一幅!”

皇帝被他喝得一愣,却并不死心,喃喃道:“还有一幅。。。。还有。。。”

杨珩看着甘遂道:“他已经这样了,你便是将画像给他又如何,反正那画你有两幅。”

甘遂不屑哼道:“他也配?!”

杨珩平静道:“如果他不是对姨母有情,又怎会轻易被下毒?往事已矣,他已经这样了。。。。他终究是我亮的父亲。”

甘遂不想理会,不过想到娘亲的画像,便想起了白茯苓,两幅画像的其中之一已经作为聘礼送了给白茯苓。

那小丫头被迫勉强收下了聘礼,不过现在还在生他的气,虽然他夜夜翻墙潜到她的房间里软磨硬泡,她始终是不肯松口原谅他,这样一想,顿时对自己这个一直看不上眼的老爹产生了一点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算了,不过是一幅画!

甘遂摸着皇帝明显虚浮无力的脉搏,皱起眉头,很勉强地点了点头,“回头我让人送画过来!”

两兄弟正说着话,安泰公主来了。

皇帝病重的这些时日她都在宫中打理后宫的各种事宜,照顾皇帝,尤其是杨珩准备登基的期间,更是得了她颇多助力。

安泰公主看见杨珩与甘遂两人坐在皇帝床边,忽然鼻子一酸,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甘遂的身世她是知道的,当年她与悦妃以及甘青兰都打过交道,少女时代更对这两个出色的女子仰慕不已,她并不知道皇帝这一身怪病的因由,所以眼前这一幕看来格外温馨。

甘遂对这个公主姑姑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知道白家与她关系极好,所以勉强收敛了一些,微微向她点了点头,将药方交给雷公公便起身离开。

安泰公主不是拘泥于礼数的人,可仍是不习惯甘遂的冷淡漠然,心中对他的印象不免减了几分。

她走到床边望了眼精神萎靡的兄长,仍是老样子,不见半点起色,抱着一个卷轴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由得有些奇怪的问道:“这是什么?”

杨珩亲手给她捧了一杯茶,答道:“是母妃的画像。”

“难怪。。。”安泰公主想到昔日那个如春风一般柔和可人的女子,唇边泛起微笑。

两姑侄说了好些当年的事,见皇帝昏昏欲睡,便起身退到宫外。杨珩亲自送安泰公主漫步回怡斓宫,随行的文公公知道两人有事要谈。主动给身边的太监女官使个眼色,自动自发落后十步距离,远远跟随。

“姑姑,上次我请求你的事,你可与苓儿她提过?”杨珩挽着安泰公主低声问道。

安泰公主苦笑道:“你明知苓儿志不在此,又何必。。。”

杨珩抿了抿唇,道:“我知道她不愿入宫为妃,我只是想她在我登基之日,可以离我近一些罢了,我不会勉强她什么的。”

“她与你大哥甘遂。。。”安泰公主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是看着杨珩长大的人,心自然偏向他,再加上看到甘遂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与眼前温和有礼、善解人意的祁国储君相比。。。她真不明白,为何白茯苓会舍杨珩而就甘遂。

就算她不喜欢宫里拘束的生活,不愿意与其他妃子共侍一夫,杨珩也表示了愿意只娶她一人为后,再不纳其他妃嫔,这样的诚意也足够有余了。

日后宫里只有她一个皇后,什么事还不是她说了算?

不过安泰公主更清楚,感情之事不可勉强,所以更加心痛自己这个侄儿。

她想了想道:“也罢,我就亲自去请她们母女入宫吧。”

杨珩欢喜道:“多谢姑姑!”

“你就跟你母妃一般的痴心,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白茯苓一听安泰公主要请她们母女进宫相伴,就知道十有八九是杨珩的意思,她也很有兴趣看看古代皇帝的登基大典,所以痛痛快快地就答应下来。

木佩兰要照顾两个儿子不便离开,安泰公主便特许白果随白茯苓一道进宫去。

因为近期杨珩多次遇刺,宫里的人已经被安泰公主彻底整理过一遍,皇帝的嫔妃以及伺候他们的太监宫女都被勒令不得随意走动,而且现在又是杨珩说了算,就算有人想对白茯苓下手,也十分艰难。

至于杨珩,虽然他对白茯苓有意,可在公在私都不至于对她做出什么越轨行为。所以白家人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下来。

当晚甘遂听闻风声,摸到白茯苓房间的时候,脸色黑的跟锅底一般,按住她质问道:“你为什么要答应进宫去?你明知道杨珩那小子对你心怀不轨,你是诚心要惹我生气?”

白茯苓毫不客气地向他翻了个白眼:“你想得太多了,我就是去看个热闹罢了。”

“那也不许!谁知道杨珩那小子会不会趁机。。。。哼!”

“你没事不要老是以己度人。”白茯苓推了推他,这家伙不知道自己块头大,压在她身上有多重。

“我以己度人?他当着我的面都敢轻薄你!”甘遂越说越怒。

白茯苓根本没心情解释安抚,对付甘遂的手段,她早就了然于胸,这家伙强势惯了,习惯要一切按他的规矩来。讲道理是浪费时间,除了他爱听的,其他道理都是狗屁!

所以她什么都不说,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颈来下来,一口咬住他的下唇用力吮了一下,懒懒笑道:“可是我喜欢轻薄你!”

明亮的月光下,甘遂的脸飘起了淡淡的红晕,本来盛满怒火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你想当海浮石,还是想当甘遂?”白茯苓笑问道,神情傲慢中带着挑衅。

当海浮石可以一亲芳泽,当甘遂可能被轰下床,这个根本无需选择。

甘遂定定看着白茯苓,受了蛊惑般想俯身去吻她微弯的唇角。

白茯苓一手推开他,顺势将他推翻在床上,自己趁机压到他身上,吃吃笑道:“想当海浮石,你就给我乖一点。”

这些日子以来,在两人亲密情事上,甘遂早就被白茯苓“蹂躏”得没了脾气,他夜夜抱着心上人入睡,多数时候却只能稍稍满足收口之欲,白茯苓坚决不答应,他就不敢在强行求欢。

他是尝过鱼水之欢的正常男人,这种看得碰得也经常吃不得的感觉简直要命,但是他不想再惹白茯苓生气,所以只有勉力忍耐。

不是没想过眼不见为净,不过抱着心上人入眠的感觉太好,他只有忍受这种痛并快乐着的要命感受,夜夜煎熬。

难得今日白茯苓愿意主动亲近他,他哪里舍得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当即把什么醋火妒意统统忘到九霄云外,努力合作地被调戏轻薄了。

一番颠鸾倒凤云雨缠绵,白茯苓把大魔头收拾得贴贴服服,大魔头身心舒畅之下,压根忘了兴师问罪的事。

对于他而言,白茯苓的行动比一切言语更有说服力——如果不是喜欢他,又怎么会主动与他亲热?

杨珩登基前三天,安泰公主亲自来接了白茯苓进宫,她的两个女儿也一道陪同前往。宫中虽然已经在杨珩掌握之下,但是白茯苓曾在皇宫里多次出事,安泰公主实在不敢掉以轻心,所以特地召了自己两个女儿陪伴,以确保万无一失。

骢珑郡主已经于一年前出嫁,璎珞郡主也准备在登基大典后半个月出嫁,三个女子久别重逢欢喜不已,不免问及白茯苓的婚事,白茯苓只是笑笑敷衍过去,两女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下了没再提及这个话题。

杨珩的登基大典在八月初一一早举行,主要仪式在皇宫最大的宫殿天极殿中举行,宝座宝案,云盘、云盖、表案等等各种仪仗摆设琳琅满目,将本来已经足够华丽的天极殿装点得越发庄重喜庆,教坊司安排了足足两百人的“中和韶乐”于丹陛两侧,整个仪式都有音乐伴奏,热闹非常。

白果运用自己跟白芍学来的半桶水易容术,把白茯苓与两位郡主的容貌小心修饰一番,换上宫女的服饰混在大殿一角仪仗中看热闹。

骢珑与璎珞寻常绝对不敢动这么大胆的念头,白茯苓是杨珩主动邀请她前来观礼的,有她带头,两女又怎肯错过看这天下第一的典礼的机会。

登基典礼并非一日就能完成,八月初二一早,刚刚成为新君的杨珩,便派出四位宗室长辈带同四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以及经过挑选,代表百姓的市农工贸老百多人分别到宗庙以及京城外地几处重要祭祀之地祭告天地祖先,杨珩在礼部尚书陪同下清楚太上皇,向其行叩拜之礼,由礼部尚书代为宣读这位前任皇帝的最后一道圣旨——禅位诏。

皇帝虽然神情困顿,但好歹浮肿已消,样子看起来比几个月前那副泡了几天水一样的猪头脸要清爽多了,不多老臣看了暗暗点头,之前几个皇子放出的所谓杨珩为了篡位串通江湖游医谋害君父的传言,顿时不攻自破。

拜过太上皇,接了禅位诏,杨珩换上最为隆重的衮冕之服,亲自出午门,开始了他的叩拜天地祖先之旅,这一拜,足足拜了大半天,白茯苓等几个旁观的都忍不住替杨珩累——皇帝这工作还是一份重体力活啊!

最后回到皇宫,接受百官朝拜,宣读登基诏,一轮仪式下来折腾到金乌西沉才算完成。

白茯苓站在教坊司乐队之中,看着一身华丽衮服皇冕的杨珩在众多侍卫太监的簇拥下缓缓步下龙椅离开天极殿,既替他高兴,也替他难过。

从今日起,他就是天下至尊。从今日起,他要肩负的责任将无比沉重。

但愿他能不忘初衷,披荆斩棘完成他振兴祁国的志愿吧。

253 都是傻瓜

热闹看过了,白茯苓与璁珑、璎珞两位郡主一起回到怡斓宫,安泰公主也回来了。

她换下一身礼服华衣,单独叫了白茯苓到寝殿里说话。她性情直爽,只把白茯苓当自己女儿一般看待,说不到几句便直入话题,问起白茯苓的感情事。

“阿姨听说你喜欢甘遂,你可想过他的性情人品可适合共度终生?你就是不愿意进宫,不喜欢皇上,也该慎重考虑自己的婚嫁人选才是。”安泰公主是真的为白茯苓担心。

白茯苓反应了一下子,才醒起“皇上”指的是杨珩,说实话,虽然全程围观了他的登基大典,可一时还无法适应他的身份转变。

而且安泰公主的话题让她很无奈,她要怎么解释呢?她会跟甘遂在一起,正是因为知道他不是个好人。

不管是杨珩还是刺果卫矛,甚至是陆英,都对她极好,所以她不忍心让他们伤心,杨珩与刺果卫矛是从一开始就不给半点希望,而对陆英,则是努力把两人的感情扭转为单纯的兄妹之情。

对于甘遂,却是完全没有这个顾虑的——你让我伤心欲绝,我也让你难过一回,正好扯平

而且对一个坏蛋使坏,起码心理负担就没那么重。

很多人不明白她为什么轻易不计前嫌地与甘遂重归于好,说白了很简单,因为她已经打算让他伤心了。

所以她没有告诉他自己阳寿将尽的事实,没事人一样纵容他的亲近,享受他的呵护讨好。

她的心眼很小很小,不见得会处心积虑地报复伤害过她的人,但是如果这人送上门来,她也不会客气,以德报怨这种事,她是从来不干的。

可是这些都不能对安泰公主明说。所以白茯苓唯有故作神秘道:“阿姨不要问了,短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半载,你自然会知道答案。”她拿不准父母会不会暂时隐瞒她的死讯,以免刺激到曾经两度经历白头人送黑头人惨事的爷爷。

安泰公主瞪了她一眼道:“你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吧,婚事不宜再拖了。”

白茯苓笑得十分无赖:“我知道啦,阿姨跟我娘一般的啰嗦”

安泰公主知道套不出她的话,只得暂时作罢,转而道:“璎珞她八月十六出嫁,你们应该还未启程离开,记得要来送送她。你们都不爱留在京城,剩我一个孤零零的,想找个说话的人都难得很。”

木佩兰与白丑商量过,这个月底白常山在京城应该就能安顿好,到时他们便借故返回百里山去,免得白茯苓万一有个什么,无法瞒过白常山。

白常山以及安泰公主等都甚是不解,只以为他们一家是不能适应京城的生活,言语之间常带埋怨,不过也是无可奈何的居多。

幸好白丑无官无职也不争名声,否则光是这个,就能被人指着鼻子大骂不孝了。

白茯苓错过了璁珑的婚礼,正有些遗憾,当下一口答应。

今日累了一天,白茯苓早早洗洗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起床收拾收拾叫上白果打算去向安泰公主辞行离宫。

璁珑与璎珞俩人也正打算各自回府,一个已经有了夫家,一个即将出嫁,都不便在宫中久留,正好与白茯苓结伴而去。

四个大小女人说了几句闲话,忽然听前面传来太监高声传报:“皇上驾到”

安泰公主三母女一听,眼光不由自主全数落在白茯苓身上。

白茯苓觉得很无辜,关她什么事啊

算算时间杨珩应该是刚刚下了早朝,他新皇登基第一日,不是应该蹲在御书房表现一番励精图治、废寝忘食的贤君风范吗?还好他还没有正式纳妃,否则早朝后马不停蹄直奔后宫的行为,传出去真有够难听的。

杨珩朝服已经换下了,改穿一身杏色四团龙圆领常服,身后跟了一大串太监、宫女和侍卫,大步走入怡斓宫中。

白茯苓跟着璁珑、璎珞要起身行礼,杨珩不等她们弯腰就先行朗声道:“都是自家人,免礼吧。”

白茯苓大囧,璁珑、璎珞是他的表妹那还好说,她跟他算哪门子的自家人啊

杨珩挥挥手让身后那一大串“尾巴”留在殿外,故意走到白茯苓面前轻笑道:“论起血缘,你其实也是朕的表妹吧。”刚才她的古怪表情他全然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