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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果然、不愧是、御膳女官。

人家拿御膳当家常菜吃的!

白嬷嬷:“…”行吧,不经意间的傲气最慑人了。

再说这话也真不是虚的。

午膳之后的话题变了变——从早到晚聊厨艺毕竟单调。

就改聊姑娘们都喜欢的簪钗配饰、水粉胭脂了,这些个常出入皇宫又住在洛安城的,自有本事详细对比一番宫内宫外流行的簪钗有什么区别、洛安城里的姑娘们又爱用什么样子的胭脂。

这个雪梨还是很有点兴趣的,可无奈她见得少,觉得自己聊不出什么,就叫豆沙把陛下南巡时给她带的那些钗子拿出来了。

这种在洛安城里根本没见过的东西引得一阵惊呼,白嬷嬷一见,避到屏风后面笑去了:得,阮姑娘估计要引起洛安城里一阵新风。

这些在府里闲得没事的小姐们对这个好奇肯定会找来戴,接着就是外人有样学样。

止不准风向一转还能再传回宫里来,到时候阮姑娘您要是扭头就喜欢别的去了…那就真是玩出魄力来了。

这般聊到了夕阳西斜,在座的没一个有要告辞的意思,白嬷嬷一瞧,也交代张随才到御膳房传话,让给这边备晚膳了。

结果又稍过了半刻,众人聊得还正热闹呢,雪梨突然毫无征兆地、嘎嘣脆地就扔了一句:“天色不早了,我就不多留各位了。”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不过主人既开了口,客人们也不能赖着不走不是?就还是和和气气地互相施礼告辞了。

人都送走之后,白嬷嬷到底皱眉了:“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送客送得太直接太突然,都快赶上逐客了啊!

雪梨说:“还有要紧事呢!”

其实打从用完午膳她就有点坐不住了,觉得聊了一上午了、饭也吃了,这帮人该走了吧?可她们是真能聊啊!

她就一直、一直在不停地看外面的天色,一边看一边估量紫宸殿那边怎么样了。

早些时候可能是宗亲们品茶小坐,现在晚宴肯定开始了啊——一想这个雪梨心里就发紧,陛下肯定又要喝不少酒,少不了要难受的。

再聊下去她们能聊到前头散宴。雪梨越琢磨心里越急,可委婉送客的话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逼不得已终于还是说得直截了当!

便也顾不上跟白嬷嬷多解释了,雪梨加了件薄斗篷就奔着御膳房去,崔婉看她这会儿过来也挺意外,开口就说:“你去歇着吧,宴上要加菜我们忙得过来。”

“我给陛下做个粥。”她脚下没停地把这话说了。崔婉一愣明白过来,扭头就叫人给她备食材。

做的还是咸粥,这回是香菇鸡肉粥。

雪梨挑的是鸡腿肉,先放几样简单的调料煮入味了然后才切,她把肉切得特别细碎,细得都成鸡茸了,才加到锅里。

怕他喝多了心烦没心思好好嚼嘛…肉块太大吃下去容易不舒服。

香菇也是一样,剁了一遍又一遍,直剁成了香菇末才往锅里放。粥勺一搅,雪梨看着兀自吐了下舌头:卖相不太好。

鸡肉末倒没什么不好看的,香菇切得太碎就成了一个个黑棕相间的细小黑点,看起来一点都不诱人…

煮熟了之后味道倒还是挺香的。

犹是一直小火温着,咸咸的味道中兼具鸡腿肉的鲜美和香菇的醇香。因着她这回没提前跟徐世水打招呼,便只好自己过片刻打听一回。

可算听到外头说宴席散了,雪梨把小砂锅和空碗瓷匙往食盒里一放,自己送去紫宸殿。

到了紫宸殿门口一望,宾客们还没有完全散去。

她就觉得在外面等等为好,走到了殿门边偏一点的位置候着,胳膊肘支在石栏上望着底下发愣。

也不知道他还有精神吃东西没有,还有今天她见人的这个过程如果说给他听,他会不会觉得很不满意呀?

雪梨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有时候笑笑,有时候又皱皱眉头。

“…雪梨?”身后一声轻唤犹豫。

雪梨扭头一看:“明轩君!”

卫忱也明显喝了酒,看看她手里的食盒,打了个哈欠才笑道:“听说你今天忙了一天,晚上还当值?”

“没有。”雪梨摇摇头,衔笑解释,“陛下肯定又喝得大醉,我送些粥过来,免得直接睡了明天难受。”

第102章 离奇

雪梨说完,卫忱稍一垂眸,旋即又笑道:“去吧。你若出来得快,我等你一会儿。”

等她一会儿?

她浅怔,望着他问:“明轩君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他笑音轻促,“只是好久没见了你。”

这是想叙叙旧的样子。雪梨想了一想,便把手里的食盒交给了殿门口的宦官,劳烦他交给陈大人,又嘱咐他说一定让陈大人劝着陛下吃些。

毕竟里面服侍的人多嘛,她和卫忱倒是确实难得一见了。

二人便一同下了长阶了。卫忱似乎并不急着离宫,走得慢悠悠的,也并不急着说话。

她随着他一路走到了殿后,他才忽地抬头望了望漫天星辰,舒了口气,笑说:“听说你跟陛下…是真的吗?”

雪梨一怔,反应过来他所指之意后面色便涨得通红,低着头不好意思了半天,才点了点:“是。”

他一喟:“雪梨…”

这声叹息太沉重了,她不禁好奇,抬头望望他,疑惑道:“怎么了?”

他又是好一会儿没说话,驻足默了许久之后,目光投向咫尺之遥的后宫:“你真想好了?住到后宫去,和那么多女人住在一起。然后还会不断有新人进来,不知道哪天就会有人在他心里比你更要紧…你真的想要这些?”

这话,让雪梨觉得似曾相识。是了,是安锦跟她说过,说得比卫忱还直白些。那次她真的被吓到了,心事重重地走到皇帝面前,话还没说完就哭了。

但毕竟听过了他那番解释,她现下便不那么担心了,轻松地告诉卫忱:“不会的,陛下说了会一直待我好的。而且他、他…”

他真的很好。

雪梨心里念着,却没能把这句话说出来。隐有窘迫地兀自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方又道:“明轩君是替我担心么?”

卫忱点点头。

他说:“后宫里的事情太多了,我虽然只是道听途说,但也觉得那地方你…你不适合。你总该知道,那些已经进宫的嫔妃都是陛下的人,她们这辈子的兴衰都在他身上,不论他现在喜不喜欢,她们都会费尽心思让他喜欢的。你真的相信他能一点都不动心吗?”

雪梨被他这番有些大胆的议论皇帝的话说得发怔,她抬头望着他,突然觉得好像不认识了。

在他数丈之外,就是那一道把这里与后宫隔开的宫墙。宫墙修得很好,在此处一点都看不到宫墙那边的灯火。盯得久了,就似乎会不确信那边是不是后宫,会让人恍惚间觉得那边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宫室,只有一只可怕的巨兽蛰伏着,会将每一个走过那道宫墙的人都吞噬掉。

而他就站在她面前,以这样郑重的口吻提醒她不要过去。一时间,他头顶的璀璨星辰好像都没了光芒,天地间只有他在这里,挡住她看向那道宫墙的视线,他眼底是那么灼热和迫切,眉宇间那么分明的情绪显就是在跟她说不要在继续了。

雪梨怔了半晌,才强把目光从他面上挪开。

“不会的。”她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绣春刀上。这把刀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便在了,皇帝也有一把一样的。

她说:“明轩君,我怎么也认识陛下三年多了…我知道明轩君说的事情很要紧、一旦发生也很可怕,可是、可是我在这件事上,觉得陛下是可信的。明轩君您认识陛下的时日更长,您信不过他么?”

卫忱目光一凛,忽地语结,望着她的满目诚恳他突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滞了一会儿,他甚至不知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说那些话。

不觉间一阵窒息,他面色发白地向后退去。

“明轩君?”雪梨微惊,卫忱抬手示意无事,俯身用手支着膝盖缓着。

须臾,他告诉她:“抱歉,我喝多了。”

他好奇怪。

雪梨怕他出事,上前去扶他,关切道:“我去跟陈大人说一声,让他给明轩君找个地方先歇一歇?若还不行,可以让太医开个催吐的方子来,先把酒吐一吐再睡。”

“不用…”卫忱笑着抬头,目光恰落在她髻上的那一支梨花簪子上。他惊慌失措地别过脸去,又道,“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待一会儿。刚才那些话…我不该说,你就当我没说过。”

雪梨简直有点被他吓到了!

她从来没见过卫忱这样。可她再说什么卫忱都不肯听了,只一味地劝她回去。

她踌躇半晌,只好绕回殿前,叫几个宦官过来守着,又叮嘱说如果有什么事,记得去告诉她一声。

然后她就只好走了,一路上心里都七上八下的,想着卫忱的刚才的神色,止不住地琢磨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她好像是说得太直白了点儿,可是也确实是实话。她一直觉得陛下为人很正啊,所以他说完那番话之后,她便信了。

虽则卫忱说的那些担忧偶尔也会在她心里冒一冒头,可她每次都会很快把这个头按下去。她告诉自己说那是她自己多心,陛下一定是可信的。

卫忱在宫中小睡到了半夜,一觉醒过来之后觉得酒劲已消大半,便谢过陈冀江,出宫回府。

打马疾奔着,凉风呼呼地在耳边刮过,他一路上牙关紧咬,紧攥缰绳的手几乎要磨出血来。

人根本就骗不了自己,他自己清楚刚才的话不是醉后胡话。

其实平心而论,他并不觉得自己对雪梨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但听说她和陛下情投意合的时候…他还是莫名的不甘心。

好像更像是觉得自家妹子受委屈了的那种不忿?他却又清楚,他并不是她的兄长。

那只是当初去宫正司救人时的冲动之语来着。三年下来了,她都没叫过他一声兄长,一直是一口一个“卫大人”,就连明轩君这三个字,都是他今年威逼利诱着她改口的。

他到底在想什么…

卫忱陡一勒马,望着苍茫夜空突然觉得心里一片茫然,是因对雪梨的心绪而生的茫然,却很快就蔓延得无边无际,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不确信了。

有那么短短一瞬,他甚至在质疑自己这般拼死拼活到底是为什么。

这种无力的彷徨感。

他驭着马回府,马蹄嗒嗒地在地上轻踏着,耳中的声音一片空洞,好像周围的嘈杂息壤都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回了府,自有下人上前来迎他,他说一声“我还有事要办”下人便退开了,都识趣地不跟着他去书房。

书房里自又是熟悉而又可怕的寂静。

自己生辰时雪梨见人的事在次日由白嬷嬷一五一十地禀给了皇帝,坦白说,谢昭有点惊诧。

说不上多会应事吧,但毕竟没出什么错——而且就是闲聊而已,真让她显示应事的本事也是难为她。

白嬷嬷说小院里的人都是她自己安排的,这就挺好。拿主意的事让她从这种小安排开始慢慢练,她的胆子会慢慢大起来的。

至于最后给客人下了个逐客令…

谢昭想想也不打算说她。她是因为急着回御膳房给他做粥养胃来着,要不然也不会这样,他为这个说她可就没心没肺了。

自此之后,雪梨可做的事情突然就丰富多了!

这半个月里最热闹的就是她这儿和七殿下的正则宫。她这边是不断有人送礼递帖子,正则宫那边是易良媛出月子了嘛,要正式着手准备出去建府了。

可是,雪梨万万没想到在他们出宫之前还要邀她去坐坐,更没想到下帖子的不是七殿下,而是易氏。

怎么办呢?那就去吧。

其实雪梨并不想去来着,她对易氏的头一个印象就是难伺候,接着就是害她被太后罚跪了好久。虽然她和七殿下并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事儿吧,但耐不住易氏对她的敌意是实打实的啊!

所以雪梨思来想去,孤身去那是不行的。她决定带上豆沙和福贵、再叫上白嬷嬷,顺便走之前还叮嘱了苏子娴一声,说她如果傍晚还没回来,让子娴赶紧去找陈大人。

然后,雪梨怀着一种赴鸿门宴的悲壮心情去见易良媛去了。

因为生了孩子的关系,易良媛变得丰腴了。原本消瘦的面颊变得圆润,气色倒也很好,眸色清亮。

雪梨初进她房里的时候,指来的朱嬷嬷还在。寒暄了一阵子之后,易良媛忽然说这月的份例还没领,让朱嬷嬷把阖宫上下的都一起给领回来,朱嬷嬷便去尚仪局了。

怎么看都像是有意把人支走。雪梨心弦一绷,却见易良媛在朱嬷嬷走后一吐舌头:“她啊,什么都要管一管,说话都不自在。”

雪梨浅一愣,居然怎么都没法从易氏脸上寻出要找麻烦的意思来。

然后易氏跟她坐近了,拉着她饱含歉意:“之前的事抱歉哦…我那会儿是真以为你和殿下不清不楚来着,后来还为这个跟殿下哭过闹过,现在看看,是我自己傻。”

雪梨就稍有些不懂了。

虽然易氏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吧,可她突然为这个道歉是为什么啊?那事都过去多久了,就算她不道歉,俩人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地各过各的呗。就算以后成了妯娌都未必非要多打交道,宫里又不是民间,妯娌关系哪有那么近的?

但是左看右看,易氏是真的诚恳,她还说:“你也别多心。我是觉得殿下拿你当朋友,我就不该跟你僵着,本来就是误会咱还是说开了好。还有、还有就是…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挑嘴的。”

雪梨又一愣。

易氏说,她刚进宫就叫人去尚食局点了一碗要求繁多的面,其实是这么回事儿——颠簸太久了,实在没胃口吃饭吃菜。

她就想要一碗简简单单的面条来着,但刚进宫她也怕啊,思来想去觉得要是就点个简单的,指不准就让上上下下都把她看轻了,于是她就只好在这碗面上多提要求,显得自己其实还是很讲究的。

没想到还是惹了麻烦,弄得宫里人人都觉得她不好伺候,连后头的惠妃夫人都有很长一段时间看她不顺眼,易氏想喊冤都没地方喊去。

听到这儿,雪梨就更觉得奇怪了。

这话说得通,看神色也不像假话,但易氏为什么这么拼命地想改观自己对她的印象啊?说完这话之后易氏又大大方方地放话说,等他们出宫之后若雪梨想找七殿下叙旧,直接去就是了,不用担心什么,她绝对不多嘴。

雪梨心底的疑惑就快长成参天大树了啊!这个疑惑就一直在她心里揣着,可又不好明着问出来。而且易氏显也是知道她心存疑虑的,只是不主动解释。

如此一言一语地互相聊,聊到快晌午的时候易氏就说留她用午膳了,说她这儿的午膳怎么也比不得御膳。

雪梨当然也无心蹭饭,配合地说好好好,那奴婢就不扰良媛娘子休息了,等到小王子百日的时候我给你们送贺礼去。

然后易氏和善地把她送到正则宫门口,雪梨一福身告退,易氏却突然一拉她。

“良媛娘子?”她蹙眉望过去,心底生了戒备,易氏的神色有些僵:“阮姑娘你…”

这是怎么了?

她狐疑地睇着易氏,易氏瞧了瞧她身边随着的人,又强蕴出点笑来,说:“姑娘是不是也有日子没去看过平安帝姬了?我这儿…给孩子打玉佩的时候给帝姬也打了一块,姑娘方不方便去送一趟?”

这种要求很让人觉得不怀好意啊!

雪梨立刻就要拒绝,易氏却先了一步说:“要不姑娘你差个人去送一趟也行!”

雪梨僵着,易氏一摸袖子已把那玉佩摸出来塞给她了,而后不由分说地就转身回去,甚至都要小跑起来了。

雪梨傻在原地:…

怎么突然感觉易氏比她还不会办事!

她只好迷茫地看向白嬷嬷,询问她的意思。

白嬷嬷也难得一见地摸不着半点头绪了,把易氏塞给她的那块玉佩拿过来看了看,连装玉佩的锦囊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无异后只好说:“这样吧,我把这玉佩送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兴许易良媛真没什么恶意只是有难言之隐,又是关乎帝姬的事,咱太避着也不行。”

也是,她也还真心喜欢阿杳呢。只是知道淑妃不喜欢她去看,便去悦和宫的次数很少了,只在阿杳到紫宸殿的时候会去瞧瞧。

让白嬷嬷去应该是合适的,白嬷嬷年纪大资历深,真出了什么岔子,淑妃也不敢随便动她。

雪梨就点点头:“那嬷嬷当心…您带着福贵去吧,若有什么不妥,也好有人来传个话。”

白嬷嬷就带着福贵去了。

一刻之后,二人平安无事地回来把所见所闻一说,雪梨一下就皱眉了。

白嬷嬷说帝姬哭得很凶、嗓子都哑也不停,福贵也接话说:“可不?我们去的时候帝姬哭得正厉害,我们是进寝殿去见的淑妃夫人,隔着一个正殿都能听见她的哭声。”

“这…为什么啊!”雪梨一下子就觉得这不正常。阿杳一直都挺乖的,刚出生那会儿爱哭那是难免,几个月大的时候就鲜见她哭了。

现在可都快两岁了,怎么会哭得那么厉害?而且,她嗓子都哭哑了,淑妃夫人也不去看?

她觉得易氏急着推她去看阿杳肯定跟这个有关,拉着福贵就追问:“你们瞧见什么没有?谁在侧殿?是她不听话闹脾气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若不行,咱还得去打听打听。”

“好像也没那么糟。”白嬷嬷眉头紧蹙着说,“出来的时候我借口出恭,绕到边上去听了听,里面是有乳母哄着的,态度也好得很。帝姬长、帝姬短地叫着,姑娘您要是觉得淑妃夫人虐待这孩子…那倒不至于。”